摘要:「爸爸,我能让苏叶阿姨做我的妈妈吗?我妈那个管东管西的坏女人,家里的保姆都要比她优雅。」
我为爱留在攻略世界的第八年,原女主回国了。
我六岁的儿子抱着她,小声问:
「爸爸,我能让苏叶阿姨做我的妈妈吗?我妈那个管东管西的坏女人,家里的保姆都要比她优雅。」
往日一向疼宠我的男人没有半句反驳,望向对面女人的眼神深情温柔。
父子俩将我当成了阻拦他们幸福的恶人。
于是,我留下一纸离婚协议书,义无反顾地离开。
可后来,找我找到几乎崩溃的一大一小却红着眼,扑倒在我面前哀求:
「妈妈回来吧,你真的舍得不要我吗?」
「老婆我错了,我最爱的是你。」
他们笃定我会心软。
可我却挥开他们的手,笑道:「可我不喜欢沿海潮冷的空气,离开你们,北疆全是自由的风。」
1.
我只在桌上留下了一张离婚协议书。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间大房子空落落的,连张婚纱照都没有。
窗台的风吹进来,掀起纸张的一角。
我想了想,又轻轻压上去一枚戒指。
“宿主,你走了,可就真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女主回来了,但面板显示陆宴还是爱你的。”
“更何况你还有个儿子,你都脱离不了了了,再忍忍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
系统好心提醒我。
我已经坐上了前往北疆的航班。
耳鸣混着轰隆的噪音,我闭上眼睛,什么都听不清了。
落地时是深夜。
一出航站楼,冷冽的风扑在了脸上。
墨色的长草一片片翻滚着,天边闪着几颗微弱的星。
心脏猝不及防颤了颤。
人在难过的时候总是很想回家。
虽然不是一个世界,但站在这片土地上,我突然才真实地感觉到自己活着。
没来得及提前订酒店,找了很久,终于有一家名宿还有房。
开门的是个老太太。
我环视一周,环境装修都很不错,问她能不能长租。
大概看我穿着不是本地人,她略有防备:
“姑娘,你是探亲啊还是出差啊?”
“都不是,我一个人。”
“啊……”她思索,“那你家里人知道吧?别找过来要人啊,我遭不起折腾。”
我点头:
“知道,我离婚了。”
这话一出,老太太瞌睡醒了半分。
她踌躇着凑过来,好奇问:
“为什么嘞?外头有人啦?”
我迟疑了。
系统说,陆宴仅仅是给苏叶买了套房,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或许只是一时情迷意乱,以后总会回头的。
我想了很久,回答老太太:
“南方太湿润,我住不惯。”
“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都是小事啊。”
不,不是小事。
2.
八年前,苏叶出国,陆宴当众跟我求婚。
系统问我,要不要选择脱离世界。
“攻略成功,宿主获得奖励,可以在原世界存活。”
我是车祸穿书的。
只要回去,就能重新享受完整的人生。
可陆宴求我留下来。
他说,我不在的话他也活不下去。
死生契阔的誓言诚挚又动听,年少的时候,我觉得爱能高于一切。
我留下来了,系统也从我的脑子里彻底消失。
直到,半年前,苏叶回国。
她回来找陆宴。
站在陆府外,梨花带雨地哭红了眼睛,说自己后悔出国,想跟陆宴重归于好。
陆宴面色如常,冷冷道:
“苏小姐,从前的一切都过去了,你这样会让我的妻子误会,我不想她难过。”
苏叶指着我的脸:
“我不信你喜欢她!我要亲耳听你说你不爱我!”
顾北夜眼底如冰,把她关在门外。
他避着苏叶不见。
可是,我们定好的要迁居北方,他再也没提过。
我不喜欢陆府。
沿海潮气大,连月光都湿津津的。
陆宴经常在书房的窗边站很久。
但院门口什么都没有。
我笑他发呆,他回过神也笑,但目光黯了下去。
……
后来,苏叶再也不来找陆宴了。
系统突然出现,它来提醒我攻略目标不受控。
它再一次在我面前铺开面板,我看见半小时前说出门散步的陆宴出现在了另一间屋子。
他在厨房做饭,苏叶凑近,陆宴一改往常的自持不乱,忙手忙脚给她喂了一块鱼肉。
陆宴记得我说喜欢吃他做的饭,自学了很多菜,清蒸鱼、红烧鱼、糖醋鱼……
可他不记得我不喜欢吃鱼。
一直以来,我都相信陆宴脱离剧情,真的爱上了我。
他对我无微不至,所有人都说陆宴是心甘情愿栽在我手里了。
可老天好像跟我开了个玩笑。
努力在乎和真的在乎,根本不一样。
3.
我掩去穿书的片段,当个故事讲给老太太听。
她气得跺脚,咬牙安慰我:
“小姑娘,你爱吃什么,我明天做给你吃!可千万忍住别哭,难受伤身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跟一个陌生人聊这么多。
也许是到了故乡,对谁都有一种亲切感。
也许是真的很久没人听我讲话了。
我吸吸鼻子,回答她:
“其实,我喜欢吃猪肘子。”
她一拍手:“那好啊,我也爱吃。”
“是吗,我都好久没吃了,我儿子……”
讲到一半,我顿住了。
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你儿子也爱吃啊?也是,猪肘子谁不爱吃啊。”
可我是说,我儿子陆明言不让我吃。
国际学校里,他的蛋白质是牛排,脂肪是鹅肝,家里的一切吃食也有管家安排健康餐。
我第一次端出猪肘子,告诉他要用手套撕着吃的时候,他皱起小小的鼻子。
“这个我见过,不是地摊上的嘛,妈妈你怎么能吃这种粗鲁的东西!”
在陆明言眼里,我是个相当不上流的妈妈。
看见苏叶的第一眼,他就被这个气质高贵的阿姨迷住了。
开家长会前,他问陆宴:
“爸爸,那个叫苏叶的阿姨总来找你,我可不可以让她代替妈妈去家长会。”
陆宴拉下脸:“这种话不可以说,妈妈会伤心,那个阿姨跟我们家没有关系。”
陆明言不服气:
“我不嘛,我才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有一个爱吃猪肘子的妈妈!”
我的喉咙像被棉花浸透,喘不上气。
陆明言跟陆宴一样,桀骜不驯。
他总跟别的小孩斗嘴打架,我拎着他上门陪了一次又一次的礼,他很生气,说我让他丢尽了面子。
我总在想,是不是这样性格的人,都会喜欢上苏叶。
后来,陆宴教他撒谎。
陆明言才六岁,就能在我面前装得滴水不漏。
“妈妈,你今天早点睡觉呀,我跟爸爸散步晚一点回来。”
而他抱着苏叶的胳膊,说的是:
“叶姨,你能不能跟爸爸结婚,当我的妈妈给我开家长会,我妈妈土土的,丢我面子。”
我自以为进入了陆宴的心,还给他生了个孩子。
可一步步走到今天,可笑的是,我依旧是那个多余的人。
4.
“这猪肘子就要炖烂了才好吃。”
跟老太太多聊了几句,我知道了她叫阿曼太,一辈子没结婚,老了用积蓄开了个名宿。
清净也不失热闹。
饭菜上桌,老太太赞不绝口给我夹菜。
我挑起一块,混进米饭里。
一口下去,肥而不腻,丰富的油脂爆出香气,我差点没忍住泪。
原来人在幸福的时候也会想哭。
阿曼太眯着眼睛笑:
“多吃点,你付我房租还陪我说话,以后我顿顿给你做。”
阿曼太好像是个很怕孤独的老太太。
我能在她这租到房子,也是因为她根本不会贴广告。
她在后院养了一群羊。
吃完饭,我突然看见一只边牧气吁吁躺在围栏边上。
“哦,估计是太热中暑了吧,好几天没干活了。”
我立马掰开它的嘴,认出是口炎。
大概是误食哪里的生石灰了。
我问了最近的药店,然后拎回来了几种简单的药。
阿曼太惊了:“你也养过狗?”
我点头:“很久以前了。”
在原本的世界里,我家在北疆开畜牧场,只要在我手里,所有动物都能被养得很好。
十几年过去了,我也意外自己还记得这么多东西。
吃了几天药,边牧很快就活蹦乱跳了,撵着羊群早出晚归。
吃饭的时候它在我腿边撒欢打滚,被我狠狠揉了两把。
我一直很喜欢小动物,只是陆宴不喜欢。
陆明言倒是喜欢,但他只负责观赏,不准我养。
“妈妈,那是保姆做的事情,你不要做这么自甘下贱行吗。”
恍然回首。
我苦涩地笑了笑。
我其实根本就不适应做阔太太的生活。
陆宴爱我,我才心甘情愿陪他过各种各样的日子。
可事与愿违,他的爱是有杂质的爱。
那我宁愿不要。
5.
我治好了阿曼太的狗,邻居都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听说我当过兽医,纷纷来找我问家里牲畜的症状。
我哪会这些,就叫他们带来我喂几天试试。
说来奇怪,居然都好得差不多了。
这天,我又牵着别人的牛走在路上回去。
突然听见人喊我。
“妈妈!”
我嘴角的笑意倏忽间凝固。
转过头,透过三三两两的路人,不远处站着两个熟悉的人。
陆明言笑脸盈盈朝我招手。
陆宴依旧矜贵的模样,脸上看不出情绪。
“江行晚?真的是你?”
“妈妈,你怎么变成喂牛的啦!”
陆明言指着我手里的牛鞭咯咯笑出声。
我忍住窘迫,手下的劲暗暗加重:
“跟你们没关系,我已经离婚了,陆明言的抚养权我也不要,有异议的话我们找律师沟通。”
陆宴怔了怔,眼底隐隐发红。
“晚晚,我找了你好久,他们都说这附近住了个同名同姓的,没想到真的是你。”
“为什么突然离婚,给我一个理由。”
我早就扔掉了之前的电话卡。
陆宴查了我的航班,只知道我来了北疆。
可他找我干嘛呢,我已经有新的生活了。
我深吸气,往后退。
“协议写得很清楚了,夫妻不和。”
陆宴不可置信:“哪里不和……”他突然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
上前两步,扼住我的肩。
“你都知道了?”
风在这一瞬扬起他的额发,我看清了他慌神的眼睛。
看吧,陆宴不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并没有问心无愧。
可他还是那样做了,哪怕他知道我会在乎,会难过。
6.
“跟我回去,回去再谈。”
陆宴一贯是冷静的人,我很少见到他脸上有明显的情绪。
结婚那晚他轻轻吻我的额头,是我见过他最高兴的时候。
哦,不是最高兴。
他跟苏叶在一起的时候,连眉梢都泛着笑。
陆宴力气太大,我推不开他,痛得红了眼眶。
陆明言瘪嘴:
“妈妈你多大了还闹小孩子脾气,赶紧跟我们回去吧,来这里养牛你不丢人我还丢人呢。”
他说着跟陆宴一起来拉我。
这时,阿曼太冲上来,用尽全力把两人推开。
看着陆明言和我半分相似的脸,她明白了一切。
把我护在身后:
“不愿意离就诉讼啊,硬绑人我报警了啊!”
陆明言被推开有点不爽,皱起鼻子:
“妈妈,你从哪里还认识了一个老太婆,比我家保姆还脏。”
我终于忍不住了:
“陆明言,你平时受到的就是这种教育吗,赶紧跟人家道歉!”
他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往陆宴身后躲。
陆宴没有分多余的眼神给阿曼太,见他语调变冷:
“江行晚,苏叶的事情你不应该计较。”
“你说过,你回不去了。”
“念在我们夫妻八年,只要你跟我回陆府,我不会赶你走。”
气氛降到冰点。
陆宴知道我是攻略者,最相爱的时候,我跟他坦白过一切。
我说我选择留下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沉默了很久,郑重道:
“晚晚,我决不让你后悔。”
我笑得没心没肺:
“怎么不后悔,万一陆家破产,我跟你流落街头,我说不定会后悔呢。”
他把我扣进怀里,轻声喃喃:“怎么会呢,我才不会让你流落街头。”
他兑现了他的承诺。
往日的山盟海誓落到实处,是一句不会赶我走。
我垂下眼,把眼眶酸胀的感觉都憋了回去。
再次抬起头,我看向陆宴。
“我跟你回去。”
“拿到离婚证,我们一了百了。”
7.
我回名宿收拾行李,跟阿曼太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他们会来找我,给你添麻烦了。”
她什么也没说。
一边喂着边牧一边叹气:
“唉,这小狗就喜欢挨着你,以后你不回来它说它饭都吃不下。”
我不自觉笑了。
阿曼太是担心我,我知道。
“会回来的,我房租都交完了。”
她抬起那双苍老的眼睛,琥珀色的,还很亮。问我:
“那个什么陆府,是不是真的住不惯啊,应该比我这院子大多了吧。”
我顿了一顿:
“我不会再住回去了,我住酒店办完事就回来。”
“那我跟你一起去能行吗,别又叫人欺负你。”
我愣住,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
“我也没个一儿半女,好不容易认识你,你走了我怪不习惯的。”
我点点头,也笑了。
我在这个世界算个孤儿,认识阿曼太,我居无所定的心突然有了个歇脚的地方。
飞机上,陆宴一直没跟我讲过话。
我总猜不透他的心,不知道他心里住着什么人。
现在也不想猜了。
刚进陆府,我就看见苏叶在院子里浇花。
顾言明哒哒哒地跑过去。
“叶姨,你说好不好笑,妈妈在外面放牛,还带回来一个放羊的老太太!”
苏叶摆弄的那盆花是朵睡火莲,是前不久陆宴托人从格兰蒂亚买回来的,花了3万。
她连喜欢的东西都比我高雅。
也不怪顾明言会喜欢她。
她揉着顾明言的脑袋:“哎呀,那也太脏了。”
抬头看见我,她略微惊讶:
“陆夫人回来了,真不好意思,你不在,阿宴让我来操持几天陆府事务,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陆宴漫不经心纠正她:
“不用喊她陆夫人,她要跟我离婚了。”
我还没说话,阿曼太出声了:
“啧啧,我确实是个放羊的,但我家羊配种都知道一对一,多出来的那个不是三吗。”
苏叶顿时红了脸。
她是女主,生来就有超高配得感,不管干什么都不会怀疑自己,哪里被这样怼过。
我淡淡一笑,没介入这场口角。
“叶小姐请便,我确实要离婚,只是回来拿点东西,以后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滴——”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宴好感度+5”
8.
我懵住了。
阿曼太拉着我进宅子,我反应过来给她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脑海里,我问系统。
“什么好感度,我跟陆宴已经要离婚了。”
“宿主,这是我的工作,帮助你和攻略对象回到正轨,这些年陆宴对你的好感度一直在80,有了新的突破是好事啊。”
“不”,我笃定道:“我已经不需要了,你不用再提醒我。”
系统安静了一会儿。
但没多久,它弱弱出声。
“但是,你还有个儿子,你真的要离婚,连儿子也不要了?”
阿曼太凑到我面前。
冲我摇了摇手里的东西,是一个福包,问:
“这是什么,要带走吗。”
陆明言三岁前身体一直不好,我就跑去拉萨给他求了一个符。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陆明言知道了很生气。
它把符从书包里扔出来,哭着大嚷:
“你让我同学看见了,他们都给我取外号叫狗蛋,说只有穷人家才这样迷信!”
“你是坏妈妈,我再也不要戴这个东西了!”
于是这个符就被我一直存在衣柜里。
我回过神,淡淡道:
“没用,等下扔了吧。”
陆明言还小,他还没有一个完整的价值观。
可小孩不知道什么叫伤害吗。
不,他是知道的,他只是跟他爸爸一样不在乎。
经过引导,他也许能成为一个好孩子。
但比起当个“负责任”的妈妈,我更想先成为自己。
我喊来管家,把有关陆明言的东西都扔掉,然后拎着两个大箱子出来了。
里面装的都是我的衣服首饰,之前没来得及带,不拿白不拿。
陆宴正上来,看见我搬空的屋子僵住了。
“麻烦让一下。”
他没动,片刻后,从牙缝挤出几个字:
“江行晚,你要知道,你离开我,没人会护着你。”
9.
他挡住了门口,无形的压迫逼下来。
陆宴一直以为我离不开他,这可能是因为,从前我总跟他撒娇,说:“陆宴,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呀。”
这都是系统教的,它说男人最吃这一套。
它教归教,我说的也不是假的。
从前,我真心实意地爱着陆宴,丢掉了自己全部的骄傲。
虽然苏叶是女主,但我自大地认为自己也配得到他百分百的爱。
可系统说陆宴的好感度是80%。
那我想,总有人要多爱一点吧。
我愿意当服输的那个。
时至今日,我输得一塌糊涂。
前不久,系统劝我的时候问我,结婚那么多年,我难道看不清枕边人的心吗。
我正因为看清了,才知道那80%的爱毫无意义。
阿曼太不耐烦地推着箱子把陆宴挤了出去。
“男人就是这么麻烦,要走了又拦,幸亏老太婆我没结婚,不然早被气出病来。”
我咬紧牙关,没有停留,也没再看身后的人一眼,跟着阿曼太把东西搬出门。
已经叫好的车在门口等我们「攻略结束后,我离开了不爱我的父子c6911」。
猝不及防的,我被人拽住了手腕。
陆明言气冲冲把一个红色的东西递到我面前。
定睛一看,正是那个福袋。
“妈妈,这不是你给我的东西吗,你为什么要扔掉!”
他鼓起小小的脸,眼泪在眼眶打转。
开始撒泼打滚:
“我生气了,你要赔我一个,你还要跟我道歉!”
以往,我肯定会心软,哄着他说什么是什么。
可这次我只是等他闹完。
然后摇摇头:
“我不会赔,陆明言,我要走了。”
他打着哭嗝,根本没耐心听我说话,我自顾自道:
“以后陆宴娶谁,谁就是你的妈妈。”
“她可以光鲜亮丽去参加你的家长会,也不会干这种帮你求符的迷信事,你会喜欢她的。”
陆明言应该没听懂。
苏叶从后面赶出来,哎呀一声:
“怎么哭啦,哪有欺负自己亲儿子的呀,哎呦不哭不哭。”
她意有所指。
我反而释然地笑了笑。
看吧,他们才像是一对母子。
10.
我跟陆宴约好三天后去领离婚证。
拿号排队,一路我们都没什么话,意外的顺利。
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拦住我:
“陆明言这两天一直在家里哭,想找你。”
我挺惊讶,但也只笑笑。
“他不是有苏叶吗,过几天就习惯了。”
“呵,江行晚……”他咬牙切齿道,“你心真的很硬。”
阿曼太不乐意了,呸呸两口:
“晚晚心硬?你良心被狗吃了吧!不对,我家边牧才不吃这种恶心东西!”
“你自己干了啥事情自己清楚,好意思怪人小姑娘!”
她上了年纪,天不怕地不怕。
话说得直接,陆宴的脸色白了半分。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矜贵的神情,看我一眼:
“江行晚,既然离婚证拿到手了,你现在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我愣了愣,没懂他的意思。
他语气淡淡:
“怎么了,你不就是想发泄自己的情绪吗,可以,我不生气。”
“只要你跟苏叶道个歉承认她不是小三,陆府还有你的位置,你儿子也只会喊你妈妈。”
我浑身骤然发僵。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陆宴从未设身处地理解过我。
他一边找我,一边把苏叶接进了陆府。
却还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阿曼太被气到,还想替我出头。
我拦住了她。
最后看了陆宴一眼。
这个曾经与我生死相誓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变得如此陌生。
我为他哭了无数个日夜,如今想起来,却像别人的故事一样。
幸好,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
陆宴还想说什么,我打断他:
“陆先生,你自重吧,法律意义上,我们没必要再见面了。”
“江行晚……”他咬着牙念我的名字,“你别后悔。”
我转过身,再没分给他一个眼神。
11.
我跟阿曼太定了隔天回北疆的机票。
她抱着我的红本子高兴得不得了。
“喜事啊,看你得到解脱比我自己结婚还高兴。”
我不自觉吸了吸发酸的鼻尖。
我的丈夫和儿子只会落井下石,却有一个陌生人会真心实意为我感到高兴。
实话说,如果不是阿曼太,我不会有那么多的底气。
在这个世界,好像陆府才是唯一称得上“家”的地方,能让我感受到温暖和爱。
可走出来我才发现,我根本不需要那点虚无缥缈的爱。
赶航班的路上,她出于好奇,问我苏叶是谁。
“看起来倒是有点顺眼,但干这破事,真让人恨得牙痒痒。”
因为苏叶是女主,连阿曼太都觉得看起来顺眼。
我没办法告诉她事实,只能说:
“她比我更早认识陆宴。”
原来的世界走向中,她和陆宴是豪门联姻,后来苏家破产,苏叶不愿意再跟陆宴结婚,对他极尽凌辱,逃出了国。
按照剧情,陆宴会去追,两人逐渐敞开心扉,走向结局。
可我攻略成功,他在那个节点选择了对他死缠烂打的我。
我问系统:
“80%就是攻略成功吗?”
“他选择了你,就是攻略成功。”
刚逃到北疆的那几天,我总是在想。
是不是因为爱意值没满,才让回国的苏叶钻了空子,让陆宴重新对她心动。
我讨厌自己,为什么不再努力一点。
只要再努力一点陆宴就会永远爱我了。
可后来我想通了。
忠诚和爱,是两相独立的选项。
我不会再为他的游离找借口。
我和阿曼太坐在等候室,她安慰我:
“喜欢一个人其实要很大的勇气,你已经很厉害了,我年轻的时候就没有这个勇气。”
等候室的空调太冷,我发现她有点发抖。
立马从包里抽出毯子盖在她腿上。
她笑得很开心:
“我这辈子就没想过老了有人能照顾我,真让我捡着女儿了。”
话落,我听见另一个突兀的声音。
“妈妈,你宁愿照顾这个老太婆都不愿意照顾我吗!”
12.
陆言明不知道从哪冲出来,红着眼睛,扑到我腿上。
委屈巴巴:
“妈妈,你为什么那么久不回家,我等了你好久。”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蹭得我裤子上到处都是。
我愣了愣。
拿出卫生纸,给他随便擦了擦。
“我告诉过你,我跟你爸爸离婚了。”
“不嘛不嘛!你不要走!我不准你跟爸爸离婚!”
我抬起头,陆宴从不远的地方走过来,坐在我边上。
我拧起眉,想到什么:
“你又查我航班?”
他目光怔了怔,躲过我的视线。
“出差。”
陆明言还在上学,他出什么差需要带上陆明言。
我没问。
也不太想知道。
阿曼太从椅子上腾一下站起来,骂了句:“晦气”。
然后拉着我的行李箱,顺带拽起我往另一边走。
起身的那瞬,陆宴扼住我的手腕。
“晚晚……”
他喉结滚动,压下的眸子暗如深潭,试探道:
“苏叶她,不会再进陆府了。”
他说完这句话,陆明言也抬起小小的脑袋。
吸了吸鼻子,讨好地晃着我的衣摆。
“妈妈,你是不是因为我要叶姨去参加家长会才生气了才要走。”
“我知道错了,我让妈妈伤心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顿了顿,缓缓拧动自己的手腕。
哪怕耐着剧痛,也生生撇开了陆宴的手。
我叹口气:
“陆宴,我不知道你教陆明言了什么,你们父子总是一条心,总是把我蒙在鼓里……”
“你不相信吗,你不相信可以跟我回去看看。”
我还没说完,陆宴急迫地打断了我。
可我想说的不是不信。
信不信的,是夫妻之间的问题,我定定神,看他。
“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要去北疆吗?”
“因为,你知道我去找了苏叶,可是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
他认真严肃地跟我解释。
我摇摇头:
“错了,因为我喜欢北方,你却一直都不记得。”
他有一瞬间的晃神。
我又问:“那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去北疆吗?”
陆宴红了眼眶:“……因为,我又惹你难过了,对不起。”
我笑了:“又错了,你说的我根本不在乎,我不在乎你、也不在乎陆明言、苏叶,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
13.
陆宴的道歉被我硬生生堵了回去。
他眼瞳止不住颤动,泛出细碎的光。
事到如今,我根本不需要一个假惺惺的道歉了。
广播响起登机提示。
阿曼太拉起我上了登机口。
陆明言哭着拽我的衣服。
“妈妈,你是不是要被这个老太婆拐走了,我不喜欢她,你不要跟她走。”
没用多大力,我扯开他的手。
严肃地看着他。
“顾明言,你再喊一句老太婆我会打你屁股。”
他瘪起嘴巴,害怕地抹着眼泪。
顾明言骄纵惯了,以往我这样凶他,他肯定会跟陆宴告状,说爸爸比妈妈好一万倍。
后来,她说叶阿姨比妈妈好一万倍。
他鲜少弱势到令人心疼。
可这一切都来得太晚,一定要等到我走了他才能发现我的好。
真的挺没意思的。
“别不高兴,邻居都盼着你回去呢。”
阿曼太一眼看出我被影响了情绪,在飞机上跟我侃侃而谈。
“家里的羊啊都到出羊毛的时候了。”
“隔壁祖合拉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他家牧羊犬肺炎了一直没治好,就等你回去看。”
“对了,要不干脆我们再养几头牛吧,反正后院也够大。”
她说着说着自己先高兴了起来。
跟我谈养牛的好处。
透过阿曼太,我好像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很久了,我都快忘记自己有妈妈了。
她的眼睛颜色跟妈妈一样透点绿,耳朵边的斑也格外重一点。
“那就养。”我说,“我帮你养,保准肥得卖好价。”
我们对视一眼。
她突然伸出那只苍老的手,顺了顺我的额发:
“你这孩子,养就养,哭什么,不花你钱。”
飞机穿过层层墨色的云。
半小时后我睡着了。
八年来,我好像从没睡过那么好的觉。
14.
之前那只生病的小牛犊,我又重新从邻居那里牵回去了。
一见到我,它就甩尾巴,精神肉眼可见好了不少。
我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真带了什么畜牧buff。
我跟阿曼太从集市买回来几头牛,在后院新做了个牛圈。
总觉得放着名宿十几间房不住太浪费,我找人做了个广告发到了旅游网上。
那天下大雨,我帮着边牧把所有的羊群都赶了回来。
一身泥泞钻进了大堂,门口站着一个人。
他把伞急忙撑到我头顶。
见我一脸抗拒地后退。
他掏出身份证:
“我来住房,可以吗。”
几天没见,陆宴真的来了北疆。
我跟阿曼太已经说好了,我帮她料理家院,所有的收入都对半分。
既然跟陆宴都离婚了,送来的钱不要白不要。
“三万一晚。”
“好。”
我看不透他怎么想的。
陆明言也住进来,他比陆宴好猜得多。
以前,他不让我养宠物,我被他撞破牵着牛的时候难堪得要命。
但现在,他跟我闹跟我撒娇,我就让小牛犊吓唬他。
一吓一个准。
他哇哇大哭,我蛮无所谓:
“看清楚了,我现在是个喂牛的,脏不拉几,让你同学知道你会丢脸。”
他跌坐在地上,我一走,他抽抽噎噎来拉我的裤脚。
“妈妈你别走,不丢脸,我再也不说你丢脸了,你别不要我。”
我呵声:“你再扯我衣服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他乖巧地收回手,也闷闷憋住眼泪。
我这人大概真像陆宴说的心肠硬。
看着他这样,我一点心疼的感觉也没有。
陆明言至少还有陆宴。
而我孤零零存在这个世界上。
我可怜他。
陆家却没人可怜过我。
15.
陆宴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后,阿曼太告诉我,有人来找他。
“有点眼熟,看起来倒挺顺眼。”
阿曼太说过她脸盲。
我在集市买完东西回去,才认出院子里站着的人,是苏叶。
她哽咽着扯陆宴的衣服:
“阿宴,我真的没地方去了,你不是说的那个房子送给我的吗,为什么要拍卖掉。”
苏家破产后,苏叶就跟父母断绝了关系。
她回国了,无家可归,找上陆宴。
现在,陆宴又把送她的房子收回了。
太阳很烈,我压下草帽,假装没看见。
“……晚晚。”
看来还是被认出来了。
陆宴着急地拦住我,撇清关系。
“我没有想见她,只是刚好在院子碰见。”
我面无表情:
“你不用跟我解释,你应该记得,我们已经离婚了。”
他墨色的瞳孔好像结了冰,瞬间黯了下了去。
苏叶追过来,眼泪跟珠子一样掉。
攀上陆宴的手:
“为什么,你明明对我动过心,你喜欢的人是我才对!”
我不愿意加入这场闹剧,转身上了楼。
身后,陆宴的声音冷冰冰的。
“苏小姐,我以前确实帮过你,但那是看在家族的交情上,你凭什么觉得我喜欢你。”
苏叶愣住了,她不可置信。
“你骗人!你儿子说想要我当妈妈的时候你明明很高兴!”
“你已经离婚,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陆宴向来不爱听威胁的话。
他甩开手,苏叶直接摔到了地上。
“我再说一次,我喜欢的人是江行晚。”
“如果以后再被她撞见我跟你站在一起,我不会对你客气。”
苏叶的脸混着泥,狼狈一片。
她呜呜地哭,却再也没人管她。
她应该也看清楚了,陆宴的爱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当天晚上,陆宴来找我。
他斟酌了很久才开口。
“晚晚,我知道你听见了。”
“我跟苏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16.
重新开始?
我搞不懂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我静静看着他,思绪却飘到了今天晚上会不会下雨。
羊圈关了吗,好像没有。
陆宴早就影响不到我的半点心情了。
我绕开他,下楼去关羊圈。
晚上的风很凉快,陆宴追了过来,跟我解释:
“晚晚,当初我是看苏叶可怜才给她买了房子。”
“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怕你不高兴,怕你离开我,我……”
“我真的很怕你离开。”
我关锁的手微微一僵。
摇头:“你不懂吗,这都不重要了。”
我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陆宴说的是真话。
他最会给自己找借口。
他其实是知道我不会离开,才如此肆无忌惮地跟苏叶走到了一起。
可现在,他亲眼看见我过得很好,他终于害怕了。
这个傲慢的人终于相信,我不是在赌气。
他走近一步,眼睫颤动:
“为什么,我们之前明明很相爱。”
我起身,直视他的眼睛:
“不是相爱,是你看见了我的爱。”
“我全心全意,但你一直没放下苏叶,她出现了,你才又心动了,你敢说你没有后悔过跟我结婚吗?”
我不怕把我的心剖给陆宴看。
我在感情中坦坦荡荡,哪怕输了也不需要羞愧。
陆宴的眼底又红了一分。
他紧了紧握住栅栏的手,再也没说出来话。
我点完羊圈的羊,准备上楼。
“晚晚……”
“陆宴,你走吧。”
我截住了他的话头:
“3万的房费我也不让你住了。”
风声从草原的另一边卷过来。
楼上的灯都熄了,只有院子里还久久站着一个人。
他对着空地喃喃:
“对不起。”
可没有人听。
他知道,这句话说得太晚,有个人已经不想听了。
17.
陆明言不想走。
他抱着院子里的柱子,嚎啕大哭。
“我要跟妈妈留在这里,爸爸是坏蛋,爸爸要拆开我和妈妈。”
陆宴静静地坐在边上,等他哭完,哭到没力气了。
陆宴问他:
“你为什么以前不说喜欢妈妈,你还说喜欢别人。”
小孩子哪懂这些。
陆明言抹着眼泪:“我后悔了不行吗,妈妈是天下第一好的妈妈!”
陆宴笑了,顽劣地扬起眉:
“所以这都是你活该。”
陆明言哭得更狠了。
他最终还是被陆宴抱上了车。
邻居们都知道,那个一直缠着我的男人终于走了。
阿曼太简直高兴到想发喜糖。
“什么野男人,我女儿一个人能养活一个庄子的羊,他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阿曼太,你什么时候有女儿了。”
阿曼太笑得眯起眼。
“你就羡慕吧,不结婚得一干女儿,谁都羡慕不来。”
陆宴走后很久,有几个在南方做生意的邻居给阿曼太带来消息。
他们说,有个叫苏叶的人自杀了。
我一惊,稍微问了问,知道了前后原因。
她没有放弃过陆宴。
又像以前那样,常常去陆府门前哭。
但根本没有人管她,周边的市民被烦到去找陆宴说理。
可是,陆宴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陆明言的一切只有管家照料。
直到一天,有消息说在一座邮轮上见过陆宴。
那是条禁船,谁都不知道里面做的什么交易活动。
后来,苏叶不再出现在陆府门口。
新闻曝出时,她吊死在一个港口里。
“真想不开啊,年纪轻轻。”
邻居们当茶余饭后闲谈,我背后起了一片薄汗。
我还是陆太太的时候,那条船陆宴带我上过。
瘾君子的交易场所,他谈业务偶尔会跟那些人打交道。
当时他提醒我:
“常年在船上的人早就是半只鬼了,他们给的任何东西都不能要。”
没想到,如今他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
苏叶的死我也不想费尽心思去猜。
那片生活已经离我太远。
18.
半年后,阿曼太又扩张了养殖场的大小。
我们想了想,干脆开了个农家乐。
知名度起来了,很快有新闻开始报道这里。
记者采访我。
“听说您养活这群动物,一只都没有死过。”
我忙摆手:“也没有那么夸张。”
好吧,事实确实是这样。
离开陆家,我居然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畜牧人。
这是我以前根本不敢想的。
有电视台请我上专访,也有各个学院的专家来找我做讲座。
阿曼太又喜又忧。
“这压力也太大了点。”
我乐在其中,安慰她:
“等我挣钱回来,养殖场还能大一倍。”
她眼睛立马亮了。
北疆的落日又圆又红,黄昏时,整个草原都仿佛着了火。
在这个世界,我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
我想,生命,就是要做一万遍喜欢的事情。
来源:一颗小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