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家小区门口的烤肠摊子，一直是附近最热闹的地方。老板娘经常边翻烤肠边跟人聊天，她的笑声总能盖过嘶嘶的烤炉声。昨天晚上，我路过的时候却看见她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发呆，身前的烤炉都快灭了。

我家小区门口的烤肠摊子，一直是附近最热闹的地方。老板娘经常边翻烤肠边跟人聊天，她的笑声总能盖过嘶嘶的烤炉声。昨天晚上，我路过的时候却看见她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发呆，身前的烤炉都快灭了。

“大姐，咋了？”我买了根烤肠，顺势坐在旁边的水泥墩子上。

“儿子要回来了。”她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八年了，这孩子总算肯回来了。”

记得她儿子小海是2015年走的。那年春节刚过，小海跟他爸大吵一架，第二天就不见了，只给他妈发了条短信说去深圳打工。

烤肠摊旁边的墙上还贴着一张发黄的春联，右上角沾着胶布痕迹。那是小海走那年贴的，后来老板娘再也没换过。

“你说这孩子，当初走的时候连高中都没念完。”她从泡沫箱里拿出两罐啤酒，递给我一罐，“现在工地上干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要买老板的公司？”

啤酒罐上的冰珠滴在裤子上，我却没顾得上擦。“买公司？什么情况？”

她摇摇头，说昨天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来找她，自称是深圳某建筑公司的人事总监。说小海这些年在他们公司从小工做到项目经理，现在攒够了钱，准备收购一家小型建筑公司。

“那不是好事吗？”我喝了口啤酒。

“可是…”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他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他走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叛逆，可现在…”

一辆电动车从我们面前呼啸而过，卷起一阵风，吹散了烤炉最后一点火星。老板娘慌忙去拿备用气罐，手一抖，啤酒洒了一裤子。

“您别着急，我来帮忙。”我接过气罐，看见角落里堆着几个纸箱，最上面那个露出一角红色的绒布，好像是什么奖状。

注意到我的目光，她有些不好意思：“那是小海初中的奖状，我一直留着。他成绩很好的，就是…”她没说下去，转身去擦洒在地上的啤酒。

小区里的广播突然响起来，是物业在通知周末要清理僵尸自行车。声音戛然而止，又响起一段跑调的音乐。老板娘愣了一下，笑着说：“这破喇叭，跟我家那个一样，也是年纪大了。”

我知道她说的是挂在她家阳台上的那个老式录音机，据说是小海上初中时候用压岁钱买的。现在录音机的按键都掉了好几个，但她一直舍不得扔。

天快黑的时候，又来了个穿西装的男人。这次他拿着一叠文件，说是来和老板娘商量房产证的事。

“房产证？”老板娘手上的烤肠钳子差点掉地上。

“是的，小海说要把公司注册在老家。”男人推了推眼镜，“他说想给您一个惊喜，不过看来我来早了。”

老板娘站在那里，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我赶紧过去扶她坐下，看见她裤兜里露出一个旧钱包，钱包的夹层里塞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那是张毕业照，小海穿着校服，冲着镜头笑得特别灿烂。照片的背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妈，我一定会让您过上好日子。

“原来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老板娘抹着眼泪说。

第二天早上，我照常去买烤肠。老板娘的摊位上多了个电子支付的牌子，右下角还贴着张便利贴：这是小海叫人送来的，说是要跟上时代。

“大姐，儿子什么时候回来？”我问。

她扬了扬手机：“刚发信息说下周。”她笑着指指烤炉旁边的小黑板，上面写着今日特价，字迹有些潦草，“我得把字写工整点，免得他说我还是这么马虎。”

门卫室的老张踱步过来买烤肠，顺口问：“听说你儿子要回来？”

“嗯，马上就回来了。”

“那你这摊子是不是就不开了？”

老板娘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开啊，为啥不开？这么多年的老街坊，我舍不得。再说了…”她看了看四周熟悉的一切，“这里有我们娘俩的回忆呢。”

我买完烤肠准备走，她突然叫住我：“等等。”她从泡沫箱里拿出一罐可乐，“昨天我儿子托人送来的，说是从国外进的，让我尝尝。我一个人也喝不完，你帮我尝尝？”

可乐的包装我没见过，但能感觉到老板娘现在的心情。我接过可乐，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早晨的阳光暖洋洋的，小区里传来收衣服的声音，远处有人在练二胡，跑调的曲子在风里飘来飘去。老板娘一边给烤肠刷料，一边跟我说起小海小时候的事。

“你说这孩子，以前就爱给我惊喜。上学的时候，偷偷参加数学竞赛，拿了奖才告诉我…”她的声音轻快了许多，“这次，也不知道还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我笑着说：“肯定是好事。”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不管他做什么，能回来就是最大的惊喜了。”

一只野猫从我们脚边溜过，老板娘顺手扔给它一块烤肠。“这是小海走之前常喂的那只，”她说，“你说奇怪不奇怪，这猫现在还认得这个地方。”

我看着那只花斑猫，它叼着烤肠钻进了旁边的灌木丛。灌木后面的围墙上，依稀能看见几道褪色的涂鸦，好像是小海当年画的。

这座小城在晨光中慢慢苏醒，街角的早点摊升起腾腾热气，公交车缓缓驶过，车窗里映出人们匆忙的身影。老板娘擦了擦手，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

我知道，在这个平凡的清晨，一个离家八年的游子，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一个儿子对母亲最简单的承诺。而这座城市，也正在以它特有的温柔，迎接一个游子的归来。

来源：小柒萌物Sh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