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天不亡我,活下来的是我,为了不被发现,我只能顶着白月光的皮囊扮演好这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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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易洛攻入皇城后,留了我这个亡国公主一命。
他视我为玩物,将我囚于宫内。
我受尽侮辱,以为能苟活于世,却被以命换命用来救他的白月光。
[朕……不会留你了。]
天不亡我,活下来的是我,为了不被发现,我只能顶着白月光的皮囊扮演好这个角色。
[陛下,我只想活下去。]
1
萧易洛攻入皇城那一日,我在冷宫正收拾东西准备逃命。
自我出生以来,便被送到了冷宫,从未见过我的父皇。
我在冷宫不愁吃穿,听照顾我的宫人说,我的生母齐妃在生我时难产而亡。
我刚出生时,眼下便有一颗红痣,安阳宫中善妒的嫔妃自外请来巫师,说我命中克母克父,视为不祥。
纵使父皇珍爱我的母妃,也听信谗言,将我送至冷宫,专人看养,却从未来看过我。
虽在冷宫,但我的日子过得很安宁,此刻大厦倾,我亦无力回天,只能尽力保住自己的命。
我被萧易洛带回宫后,过了一段苟且偷生的时日。
我计划逃走那天,被萧易洛发现了。
他生气极了,他觉得我背叛了他,他想杀了我。
皇后李娴寻得巫邪之术,此术能以我一命,换萧易洛的白月光燕诗玉活下去。
他的白月光燕诗玉,是当年救下他之人,萧易洛不会怜悯我……所以他真的杀了我。
可当年,救下他的人,是我!是我偷偷出宫那天,从死人堆里把他救下来的。
不知这燕诗玉是如何冒充我的,顶替了我的身份,还要以我之命换她一命!
可我命不该绝,那场法事里活下来的,是我,我顶着燕诗云的皮囊活下来了。
她冒用我的身份,那便替我去死吧!
活下来的是我,李娴不知道,萧易洛也不知道……
2
萧易洛攻进皇城哪一日,我抓着包袱,试图在混乱中冲出一条生路,战火纷飞,血流成河。
我奔跑至最后一道宫门时,头发早散落在肩头,我顾不得体面,拼命向外跑。
蓦地,一支箭矢射中了我的小腿,我吃痛,重重摔倒在地,周围横尸遍野,我害怕极了。
一队兵马出现至我眼前,为首的男子骑着骏马,铠甲穿于身,剑眉星目,身上溅了不少鲜血,手里还握着长剑。
我强撑着身子抬头,抬眸间与他对视,他的眼神似是要将我吞噬殆尽,充满肃杀之意,我赶忙错开了视线。
身体再次支撑不住重重砸了下去,只听到他翻身下马,长剑直指我的脖颈。
我被吓得颤抖,额前的碎发贴在满是汗水的脸上,好不雅观。
我朝内收了收,不敢再抬头看向这个男子,男子用了些力气,将剑紧紧抵着我的脖颈。
似乎有湿热的液体从我的脖颈流出,他定是要杀了我,我恐惧地紧闭了眼,脖颈冰凉的剑却移开了。
只听到那漠然的男子淡淡开口,[想活吗?]
我先前被吓得有些不知所措,此刻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
[怎么?不想?朕再问你一次,想活吗?]
我的大脑嗡嗡地,好似懂了,又不太明白,却还是开口道。
[活……想活,你……你会放过我吗?]
男子俯下身来,伸手抚摸着我的脖颈,直至脸颊,脖颈的伤口有些痛,我不禁“嘶”了一声。
我怕疼,从小就怕。
他用手捏住我的下巴仔细端详,冷冷道,[你这条命,朕留了。]
面前的男子自称“朕”,看来,他便是传言中那位狠辣无情的大锦帝王萧易洛。
攻入皇城,灭了我安阳国的那个罪魁祸首,害我沦落至此,可我的生死被他轻而易举捏在手中,毫无半点还手之力。
听给我授书的先生讲,萧易洛善权谋,心狠手辣,淡漠疏离,在这世上是个令人恐惧的存在。
现下,果真如此,他说要留下我的命,我却觉得比杀了我还要可怕。
我的身份定是瞒不了的,到那时,他又会如何对待我这个亡国公主?
深想后,我不禁有些后脊发凉。
3
这场皇城的血虐结束后,我被他带回了大锦,他将我幽禁在长忆宫内,好些时日没来管我。
长忆宫地处偏僻,鲜有人来,更何况,现如今关着我这个亡国公主,更是没有人驻足半步。
这里没有服侍我的宫人,只我一人,每日到了吃食时,便有人将东西放在那破旧的门口给我,然后又将门落上锁。
可算是凄凉,在安阳之时,虽是住在冷宫,可比这里好了千万倍,在这儿,连死了也许无人知晓。
唯一有所慰藉的,便是这长忆宫内有一棵高大的山茶,开得是那样的鲜艳繁茂。
有时我在树下待着,一待便是一整天。
我在这长忆宫内小心翼翼地活着,腿上的伤没有上好的药可以用,好在这宫院内有些杂生的草药。
我拾来捣碎敷在上面,不能彻底根治,但也算有些效果,一走动便隐隐发痛。
也不知萧易洛为何要留下我的命。
好在,我活下来了,对于萧易洛的感情,是复杂的,有感激,也有恐惧。
在我来到长忆宫的第十日夜里,寒风瑟瑟,我早早地便吹了蜡烛关上窗户准备就寝。
殿内漆黑一片,我是个怕黑的人,可这蜡烛也只有寥寥几只,不敢多用,我蜷缩着身体躺在榻上。
这时,宫门突然传来了开锁的声音,这个时候,会是谁?!
我一下子睡意全无,抓起放在床边的粗糙的木棍,瘸着腿起身警惕地蹲在屏风后,这木棍还是我在院里捡来的。
不多时,殿内被打开了,有人进来了,看身形,是位男子。
我浑身颤抖,手心不停出汗,险些失声尖叫。
是谁?是来杀我的吗?
[过来。]
来人淡淡开口,我听出来了,是萧易洛,他还是来杀我了吗?
[不,我不想死。]
[谁让你死?]
[你……陛下,不是来杀我的?]
[朕说过,你这条命,是朕留下的。]
[过来。]
我借着月光摸索着靠近他,走到他跟前低着头不敢看他。
[手里握得什么?]
“哐当”一声,我被吓得赶紧放开了紧握的棍子,适才过于紧张,竟忘了放下。
[我不是……不是,棍子是我……用来……用来保护自己的,对不起。]
萧易洛靠近我,我毫无防备被他用宽大的手掌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抵在柱上,我被掐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身上有残留的酒气,是醉了还是醒着?
我忍不住咳了几声,他却覆上了我的唇,另一只手也紧掐着我的腰。
我只穿了薄薄一件里衣,近乎坦然。
[唔……唔,陛下,别……别。]
他为什么要这样!我不要,我不想……
他将唇慢慢移至我的耳边私语。
[江汝宁,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朕,你活得了吗?既然选择了活,那就好好听话,你现在可不是衣食无忧的公主了……]
我当即脑中一片空白,全身血液凝滞。
[陛下……知道了?]
[江汝宁,你该谢你这副好容貌,让朕动了恻隐之心,你这颗痣,生的美。]
他说着便抬手抚摸着我眼角的红痣。
我难堪地别开脸,不料被他一把掰回,被迫直面着他。
[江汝宁,我要你,你明白吗?]
[陛下,求你,别这样……我不想,你让我做其他什么都行,别这样,我……我害怕,我不愿这样,我……我也知礼义廉耻。]
[哼,礼义廉耻?那算什么?朕从不将它视为物,不过是虚无罢了。]
他说完便将我横抱到了床榻,欺身上来,整夜旖旎缠绵,难以言转。
4
次日我醒来之时,萧易洛早已不见了踪影,随之不见的,还有我苦守的清白与体面。
看来他那日救下我,不过是男子的欲望作祟罢了。
现下看来,与活命相比,清白和体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能活下来,便已经是如今看来天大的恩赐了。
我只能委身于萧易洛,费力讨好他,才能在这宫里活下去。
此后,萧易洛便总在深夜至此,我不过是他上不得台面,没有名分的玩物罢了。
时日久了,我竟然,有些依恋于于他,总觉得在这世道,只有他能护住我。
那日以后,长忆宫内便多了几个侍奉的宫人,我受伤的腿也得以治愈,但他们没有一人瞧得起我。
穿着宫服言语犀利,整日对我指手画脚,丝毫不避讳我。
对我也是百般苛待,只有萧易洛来时,殿内才有炭火。
薄薄的棉被,萧瑟的天气,总让我冻得无法入睡,每日的饭菜,也填不饱肚子。
这日子甚至不如我一人居住时过得自在。
萧易洛每次来,都不懂得温柔待我,我喊疼,他只会更加让我羞赧,从不顾及我的感受。
[江汝宁,我的柔情,你配得上吗?]
[江汝宁,别让朕心烦。]
[江汝宁,别违逆朕。]
他总是这样,我便也不会再奢望些什么,不敢有肖想。
宫人的苛待,我也不愿宣之于口,说得太多,到头来,也只剩下萧易洛的嘲讽。
长忆宫的领事姑姑容芳便是宫人的带头之人,手底下的人都听她的。
她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听他们的口气,这些苛待都是受了皇后的授意。
每次萧易洛宠幸我,第二日,长忆宫的宫人便递上一碗“补药”让我喝下。
我自然知晓这是何物,也不愿多问。
5
后来,因为我喝了太多这药,药性寒凉,我伤了身,能感受到寒气透入我的身体的每一寸。
那日,萧易洛留宿之时,我因药性残留疼痛难耐,全身都快湿透了,半夜迷迷糊糊呢喃。
[疼,萧易……陛下,我疼……疼。]
萧易洛找来太医,服药之事被他知道了。
他以为这药是我自己寻来的,发了很大的火,变得异常狠戾吓人。
一字一顿盯着我道,[江汝宁,谁允许你自作主张?!就这么不想怀上朕的孩子?也是,你身体里的血那么脏,怎么配呢?]
疼痛让我无法回应,缓了良久,才轻声应他。
[对不起….….不是我……我,对不起,我以后都听你的。]
这药是容芳给的,容芳自然也是受了皇后的旨意,来监视我的,她绝不允许,萧易洛身边,有我这个变数。
萧易洛的皇后李娴是大锦的重臣之女,家族势力庞大,听闻李皇后以贤良淑德著称。
想不到,也是个善妒的女子,不过我于她而言,构不成威胁吧?
又何苦逼我至此呢?
次日夜,骤雨大作,雷声隆隆作响,声声霹雳在我耳边响起,殿内时不时闪过白光。
我整个身子都钻进被窝里,用双手紧紧捂着耳朵。
恍惚间,一双手伸进我的被窝,握住了我的手,是萧易洛。
我没有探出头,依旧蜷缩在被子里,我实在害怕这雷雨天。
但还是哆嗦着身子准备褪去衣物,谁知萧易洛竟反手制止了我,将我的被子掖开。
褪去外袍将我紧紧抱住,我的头埋在他的胸口,紧贴着,我能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
他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情,我们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也许是我这样的窘态让他失了兴致吧。
深夜,雷声时不时传来,我还是会被吓一哆嗦,吵到他了,他也只是将我往怀里拢了拢。
到后来,我也沉沉睡去了。
我知道,这定然不是他对我的怜惜,也许只是他一时的无奈之举。
6
临近冬日,冷风灌入屋内,充斥着寒冷,萧易洛再没来过,没有炭火,我的日子也愈发难熬了。
无论我多努力地活着,可先前被寒药伤了身,这副身子终究还是垮了。
我让容芳给我带些药,她也极其不情愿。
夜里,我总是被咳醒过来,头痛欲裂,额头都是细细的汗珠。
难道我就要这样病死在这长忆宫了吗?
不行!我要活!我要活下去……
立冬之日,萧易洛和群臣前往北郊举行迎冬之礼,皇后也依礼制陪同。
宫人们都纷纷聚在一起过节,宫内张灯结彩,皆是一片热闹纷繁之景。
我挣扎着从床榻上起来,披上外袍,缓步走至院子中央。
在安阳之时,这样的盛景也不少见,可如今,于我而言却是奢望之物。
此刻这里只剩我一人,是出去求药的好机会。
只是我这身子实在不争气,走了几步便有些摇晃。
我踉跄着走到了门口,扶着门框缓了许久。
我轻推开宫门,我来大锦已有两年之久,这是我第一次踏出长忆宫。
宫门的锁早已经取了,困住的只有我自己罢了……
靠着与宫人换取的路线信息,我摸索着前往太医院。
这一路我走得极其艰难,快到了……就快到了。
借着月色,我缓缓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一步……两步。
我终是支撑不住,意识逐渐模糊,眼前一片摸黑,重重砸倒在地上……
我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我的床榻上,身旁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子。
我有些警惕的盯着他,烛火摇晃,我看清他的模样了,眉眼倒是与萧易洛有几分相似。
[放心,我不是坏人,这药已经煎好了,快趁热喝吧。你这身子太孱弱了,得好好将养。]
说完他便将药递给我,犹豫片刻后,我接过了药碗,小口喝着。
他看着我笑笑,没再说话。
[多谢贵人,敢问贵人是?]
[宫中一闲散人罢了,不足挂齿。]
[这地方我不便久待,先走了,姑娘可得保重身子,药还有几副,在下已经替姑娘备下了。]
眼前的男子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了,我也没再挽留,在这宫内,每走一步,都需小心谨慎。
这男子的穿着,看起来是王爷的模样,也许是萧易洛的某位旁系兄弟吧。
他或许不是无缘无故救下我的,日后,定然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也不愿与他虚与委蛇。
他应该存了利用我的心思,也许在他看来,我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亡国公主吧。
但这些把式,我在安阳之时,便已经受过太多了,我不会相信任何人,我只信我自己。
把筹码压在我身上,可不是明智之举,无论他有何想法,我都只想活下去,不愿冒险。
可他今日终究是救了我一命,算我欠他一个人情。
月色透进屋内,洒在地面上成悉影,我看得有些出神。
有了这些药,我应该能熬过这个冬日,能活下去吧……
次日容芳看到这些药,也没有过问,她始终只是下人,不该过问主子的事,而我也能算得上半个主子。
7
可更让我身心俱疲的,便是李娴,萧易洛的皇后。
她此刻宣我前往御花园,我知道,此一去,少不了刁难险阻。
我简单收拾得体后,拢了拢外袍,步伐还是有些磕磕绊绊,被宫人引到了御花园。
这是我第一次正视这座困住我的皇城,我如飞鸟般,没有归宿。
却怎么也飞不出这个牢笼,往前亦或是回头都没有退路。
初见李娴,确实如传言般,大方得体,贤良淑德。
她倚坐在亭子的软榻上,半阖着眼休息,落座于席面上的,还有不少闺阁贵女。
许是个吃酒言谈的宴会,我穿过长长的青石走廊,至湖心的亭中。
[参加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我拖着疲乏的身子,勉强半倚向李娴行礼。
她没有回应我的话,但我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游走。
半晌,她缓缓开口,声音既冷漠又柔媚。
[果真是一副好容貌,也难怪陛下愿意将你养在宫里。]
她当真毫不留情,养?也确实如此,既是贬低,也是事实。
[想来你也善歌舞吧?今日这样好的兴致,江姑娘不妨舞上一曲?于江姑娘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吧?]
[小女子不才,从未学过,恐在娘娘面前失了礼数。]
我依旧半倚着没有起身,纵使沦落至此,可我也曾是安阳的公主。
身为皇族,我自持清高,终究不愿取乐于人。
[哦……是吗?本宫自是不会取笑于你,一条人命,在本宫手里,轻轻一捏,便也没了,若是想活得久些,便要听话,不是吗?本宫且再问你一次,今日,你舞是不舞?]
李娴今日铁了心要羞辱我,将我的尊严狠狠践踏,视我命如蝼蚁。
不知被萧易洛带回大锦皇宫,是我的福,还是我的祸?
我于萧易洛,不过是玩物而已,可还是在这深宫里活得这般苦。
强烈的屈辱感涌入我的心头,孤单又无助,像被遗弃,无人来寻。
我纵使心有不甘,也只想在这深宫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逃出去的可能不是吗?
[多谢娘娘成全。]
话毕,我便褪去外袍,轻舒身子,纵袖漫舞,长发倾泻于肩。
一舞起,我便沉溺其中,如痴如醉,飘忽若仙
我并非从未学过舞艺,这是我曾经最喜之事,压在我的心头不敢再揭。
如今,竟是以这样的场景再现。
不知何时,萧易洛已经走进了亭子,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
8
[参加陛下。]
周围的人齐齐行礼,我便立刻停了下来,也向萧易洛行礼。
自那日雷雨夜后,这是这些日子见到萧易洛的第一面。
[都起来吧。]
[想不到皇后今日竟有这样的好兴致。]
[臣妾也是闲来无事,叫了几个妹妹来宫里聚聚,说说话。这不,怕江姑娘冬日里无聊,也将她喊了出来。想不到这江姑娘竟舞得这般好!]
李娴说完便看向我,眼里满是柔色,面上的微笑却有些勉强。
[娘娘谬赞。]
我跪下谢恩,却看到萧易洛脸上闪过一丝怒色,目光幽幽的看向我。
我颤颤巍巍拢上外袍,避开了他的眼神。
[如今正值冬日,这池中的荷都不开了,不过,落水荷塘满眼枯,这瑟瑟寒风中的残荷倒也别有一番雅致。]
李娴的目光从荷塘移开,落到了我身上,一下又一下,盯得我脊背僵直。
[皇后若是喜欢,便让宫人去到池中取来细细赏味。]
[是,陛下。那臣妾就向陛下借一个人,还望陛下许可。]
她话音落,便直直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真难熬。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喉咙有些发痒,还是抑制不住地轻声咳了起来,连着肩膀也止不住地颤抖。
我望向萧易洛,眼角有些泛红,乞求他能够怜悯我一次,可他脸色漠然,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透出一股冷冽的寒意,平静地开口道。
[皇后随意。]
[多谢陛下!]
心底最后一道期待被攻破,我心口似被钳住,狠狠刺痛。
[江姑娘,劳烦你替我走一趟了。]
[是……]
我木然褪下外袍,眸光死寂一片,拖着疲乏的身子走向池中。
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尊严,早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只要能熬过,只要能活下来,便好……
众人投来的目光,充满了讥笑和嘲讽,而我,注定被唾弃,被淹没在口诛笔伐中。
可是与活下来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水中,尽力去够那一株离我最近的残荷。
它真可伶,都破败凋残了,也不得安生。
冰冷的池水让我的四肢开始麻木,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胸口不断起伏,呼吸也变得急促。
身体也开始无力的往后沉,直到头也浸入水中失去了意识,我要,死在这儿了吗?
据宫人说,我昏迷了两天两夜,我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人是萧易洛。
9
他站在床边,还是那副冷漠疏离的模样。
想到自己居然还活着,我不禁无奈轻笑出声。
[江汝宁,你笑什么?命都快没了,还笑得出来?你真是不配活着!]
[哼……不配吗?不配活着吗?在你眼中,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你若不愿去,没人会强迫你。]
[是吗?可你们都在把我往绝路上逼啊!当初活下来,是不是错了?这世上,是不是容不下我?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们才会放……放过我吗?]
我说得很慢,字字泣血,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江汝宁!]
[朕说过,你这条命,是朕留下的,你没有权力决定你的生死,没有朕的允许,你连死也不能!不准哭!惹朕心烦!]
萧易洛俯身靠近我,抬手抚摸着我眼角的红痣,愣了片刻,用力揩去我眼角的泪,疼,真疼。
[萧易洛,我想活,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
破天荒地,我喊了他的名字。
他愣了一瞬,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半晌,只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便离开了。
我养病的这些时日,那个自称闲散人的男子经常偷偷造访长忆宫,给我带些新鲜玩意儿,与我谈天论地。
他能轻易避开宫人,不给我造成麻烦,我在这宫里也闷了慌,时日久了,我也就默许了他的行行径。
他嘴角时常挂着微笑,说我长得像他的娘亲,所以想与我亲近些。
我也只是无奈地笑笑,告诉他,他母亲定然比我好上千万倍。
他叫林州凉,似清风明月,是个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
他从没明说过他的身份,他不愿说,我也不愿问。
只觉得与他有些投缘,在这宫里,也算能说的上话的伴儿。
[汝宁……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我正吃着林州凉给我带的果仁,倚靠在窗边。
[你若是愿意,都可以。我不也没喊你公子了,不是吗?林州凉。]
我与他相视一笑,可我总觉得,透过他的笑看,总带有一种淡淡的神伤。
[你想离开吗?汝宁。]
[为何这样问?]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接近你吗?]
[因为萧易洛呗,还能有谁?]
我故作轻松地开口,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开口。
[你……你知道?那你还……是啊,我怎么会小瞧了你呢,你可不是什么平凡女子。]
[林州凉,你错了,你不该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我不过是乱世里的浮萍,漂泊无依,于萧易洛而言,不过是随时可以舍弃的人罢了,我对他没有价值,既然话都挑明了,你日后也不必来找我了……]
[对不起,汝宁,当初确实存了利用你的心。如今,不会了,我是真的想与你交好。]
[好。]
说不上来,我有没有信他的话,林州凉看似闲散,但心思深沉,他今日与我坦白,绝非在我意料之中。
但是这个朋友,我不想失去。
[汝宁,上元之日,我带你走,我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走?我们能走出去吗?]
[一定能。]
10
林州凉说,上元之日,阖宫都要摆下宴席,他已经打点好一切,会带我离开,萧易洛也绝不会在这样的日子来找我。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试一次,逃出去!
我从被囚在长忆宫的第一日,就想着如何逃走,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我不能犹豫。
可我终究过于天真了,我怎么能逃出萧易洛的掌控呢。
上元佳节,我收拾了些衣物,准备出门去找林州凉,他与我约定在北门会面。
这会儿宫人都不在,我推开殿门,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我被吓得脸色骤变。
[陛……陛下……怎么来了?今日不是上元节吗?]
他目光看至我的手边,我急忙将包袱往身后遮掩,谁料他却一把抢了过去打开。
他紧抿着唇,阴鹜的目色透着怒意,脸色森寒刺骨。
[逃?你要逃?你要逃去哪?!林州凉到底许诺了你什么?]
[林州凉他……你把他怎么了?]
[杀了……不过是个低贱坯子生的!怎么,你心疼了?]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哼……人命?江汝宁,朕是天子,他的命我根本不放心上,你该明白,朕不是什么心地善良之人!你和他到哪一步了?江汝宁,你能耐可真大!就这么寂寞?]
他一步步朝我走近,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阴沉,我被他逼至墙角按在墙上,没有退路。
[我没有!萧易洛,你说什么啊!]
[住口!谁允你这样喊朕的!]
[我……]
[你这条命,该还给朕了。既然那么上赶着送死,朕便成全你,你死,换诗云活。]
他松开我的肩,抬脚便要离开,我一时瘫软在地,他要我死……诗玉?是谁?
[不……不,陛下,我错了!错了……我想活下去!求你!求你……我不逃了,再也不逃了……]
我几近哀求地紧拽住他玄色绣金龙衣角,泪大滴大滴落下,落在他的外袍。
我祈愿他能放过我,再留我一命。
可他还是无情地将我甩开了,留我一人在这空旷阴寒的殿内。
我被李娴的人带到了一早布置好的祭台,等待我的,只有死亡,还是到了这一步...这大锦王宫,我走不出去了...
我的四肢被捆绑在架子之上,做法事的巫师拿着法器在我身边盘绕。
燕诗玉静静躺在搭建的木台之上,周围是正在燃起的烛火。
而燕诗玉这张脸,我却再熟悉不过了,她的母亲是在安阳伺候我的掌事姑姑。
我不曾知道她的真名,只听姑姑唤她小玉,她为何,会在这里?所以萧易洛要救的人,是她?
李娴居高临下地站在我的身边,动了动嘴唇与我说了些什么。
这本是宫廷秘事,我不该知晓,许是对我这将死之人也不想作隐瞒,她便告诉了我。
幼时萧易洛被奸人所害,被绑至安阳宫内,受尽折磨,被丢到了死人堆,是燕诗玉将他从死人堆救了出来。
这么多年,萧易洛一直在寻她。
我听后脸色发白,猛地一愣,大脑嗡嗡作响。
原来,我当初救下的,是萧易洛!不是燕诗玉救的他!不是!
11
李娴见我这副神情,原是以为我心如死灰便走开了。
我再忍不住地崩溃,泪不停地落下,筑起的信念被打碎,再也拾不起来,错了……都错了!
萧易洛缓步而来,轻抚了燕诗玉的脸庞,一幕幕在我眼中,竟让我有些刺痛,我便阖上了眼。
眼无声滑落,不是害怕,是不甘!
我不甘心,为什么我还是不能活下去?我明明只是想活下去......明明救他的……是我……
可他只愿救下曾经的我,现在的我,他弃之如履。
既然容不下我,便算了罢...
[江汝宁,你说你错了,对吗?]
萧易洛淡漠开口,冰冷地没有一丝温度,更不带一丝怜悯。
我睁开眼,紧盯着这个与我日夜耳鬓厮磨的君王,我从前不敢这样看着他。
可如今,我快要死了,又有何惧呢。
他便真的如此狠心,救下我,给了我活下去的希冀,现如今又亲手将它抹杀。
我不会是他的变数,不会威胁到他,更不会成为他的软肋,这是我一早便知道的。
可将事实揭开后,还是这般疼,疼得我无法安宁。
我甚至不敢承认,我有些......喜欢他。
思绪纷扰,我不禁轻笑出声,笑自己活得真是可耻。
萧易洛似乎没想到我是这般模样,不悦地皱了皱眉想要开口,我便打断了他。
[陛下,我的命的确是你救下的,你想要便拿去吧...我不敢再奢望活下去了,没人想要我活,两年前,我就该死在安阳,本以为,侥幸活下来便是天大的恩赐,现今看来,是我错了......错得……太深了,我如饿鬼般乞求,也终究不得圆满……]
[江汝宁……朕说过,不准哭!]
他伸手想要替我拭去眼角的泪,他的手指碰到我红痣的瞬间,我偏头避开了。
[朕……不会留你了,你差点让朕……]
[萧易洛,你也错了,错得比我深,从一开始,你便是错的!]
[是啊,当初,朕便不该动容,不该救下你!]
[陛下后悔了吗?]
萧易洛没有回答我,转身吩咐着祭台上的人,背手而立,不再看向我。
[开始吧。]
他一声令下,锋利的刀剑便划破我的手腕,我能感受鲜血不停从我身体中流出,直到我快要感受不到了。
疼,好疼啊,他明知我最怕疼了,却连死都不愿放过我。
我盯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萧易洛,下辈子,我不要再遇到你了。
12
身体怎会如此酸疼,我想尝试睁开双眼,可周围的光线刺得我发疼。
我抬手挡住光线,这便是人死后的世界吗?
[燕姑娘,你醒了。身子可还有何不适?奴婢这就去回禀陛下。]
我默默听着没有做声,燕姑娘?我何时成了燕姑娘?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还是未能睁开眼,摸索着拿起一块绢布遮住眼睛,手碰到眼角的那一刻,我闪过一丝诧异。
我眼角的红痣呢?为何摸不到了?我慌乱的反复确认,却是光滑一片。
手腕处,没有痛感,更没有被割破的痕迹。
她们为何唤我燕姑娘?难道这副身子不是我的,而是……燕诗玉的?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确实过于匪夷所思。
不多时便有宫人来回禀,陛下得空会来见我。
宫人口中的陛下,自然是萧易洛,我果然此生不得安生。
我迫切想要弄清这一切的真相,等这眼睛好起来,便能知晓了。
不久后,我已经适应周围的光线了,可却没有勇气去铜镜前一探究竟。
我在这将养了三月有余,他们都唤我燕姑娘,吃穿用度也是最好的,纵使眼睛不太能看见,也能感受到他们对我的尊敬。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夜深,窗外风声呼啸,我走至镜前,抬手解下绢布。
看着镜中的这张脸,我面部变得有些狰狞,片刻后,释然一笑。
这张脸不是我的,身体也不是我的,是燕诗玉,那个要了我命的燕诗玉!
看来我是魂穿在她身上了,死的是她!活下来的是我!
如此,我既成了萧易洛在意的人,便能在这深宫之中活下去了吧?
那我便当好燕诗玉,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有何惧呢?
日后,说不定我能借萧易洛之手,让害我之人都能付出代价。
自从能看见之后,我便让阿兰带我到宫中到处逛逛。
阿兰是伺候我的宫女,从前是在太医院当差的,她人很好,看得出来不是刻意奉承我的。
想必也是萧易洛千挑万选替燕诗玉留意的,这一切,本不该是燕诗玉的。
13
我行至长忆宫前,宫门已被紧锁,门前落叶杂乱,看起来已经空了许久无人洒扫。
我盯着宫门有些出神,便是这座小小的宫殿,困了我两年之久,也让我的命断送在此。
恐惧,不安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我努力压制着不让旁人看出,开口问道。
[阿兰,这是何处?为何紧闭着宫门?是死过人吗?]
[燕姑娘慎言,陛下不让提起关于这儿的一切,奴婢也不知详情,只知道之前这住着一个貌美的女子,三个月前便没了消息。]
[好......我知道了。]
阿兰在我耳边轻声说着,万千思绪闪过脑海,在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事,还有些...…凄惨。
大锦王宫中鲜少有人知我身份,与我交心的,更是没有,就连林州凉……也死了。
后来我才知晓,林州凉是萧易洛的亲兄弟,他的母妃是个卑贱的奴婢。
林州凉此人心思深沉,萧易洛对他早就有所提防,只待寻个机会除了他。
而我,便成了这由头,林州凉想救我于水火,我未疑过他,只是我二人都敌不过萧易洛。
林州凉对我,虽存了利用之心,可也算真心待我,从未害过我。
我二人皆死在了萧易洛手中,老天怜悯,我以这般姿态活了下来。
我靠近宫门,俯下身捡起落叶,捧在手心想要看清它的模样。
[诗玉。]
听到这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我蓦地一征,脊背顿时僵直。
我转过身来,面前这个君王还是如此淡漠疏离。
[参见陛下。]
[诗玉,朕还有去看你,没有生气吧?]
[怎……怎会,陛下日理万机,诗玉怎能如此要求陛下呢?]
[那便好,朕还有事,便离开了,这地方不好,你下次别来了。]
[诗玉知道了。]
他说完转身便要走,鬼使神差的,我抓住了他的衣角,楚楚可怜地示弱开口道。
[陛下!可诗玉想……想陛下多来看看我,诗玉,不会耽误陛下的事。]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时出了神,我探究不到他是何意,怕我还未取得他信任,便露了馅。
我猛地缩回了手,连忙跪下。
[诗玉万死!]
[起来,朕不要你跪。]
14
他扶着我起身,这是他从前没有过的温柔。
果真,燕诗玉这个身份让他拒绝不了我,往后的日子里,他确实一有空便来看我。
赏赐的物品也是最好的,可怪的是,他似乎对我没有多余的想法,从未流露出男女之意。
难道男子对待自己心爱之人,是如此克制的吗?
我陪着萧易洛赏花吃酒,陪他批阅奏折,倒真像一对寻常夫妻,这便是我之前所奢求过的。
如今应验了,到底不是属于我的。
宫中都在传,我这位燕姑娘,是陛下心尖上的人,虽并为妃,却宠冠六宫。
李娴从前连我都容不下,更何况是燕诗玉呢,萧易洛对我的荣宠如今传遍阖宫,想必她定然心中不快!
我在等她出手,借萧易洛之手,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从前我受过的,我要她都受一次!
那日雪夜,她终是忍不住动手了,借着萧易洛家宴应酬之时,她偷偷派人进了我的寝宫。
想要将我绑进废弃的长忆宫放火烧死,逢时便说,我是偷溜进了那地,失手掉落烛火,被困在火海之中。
幸得我早有准备,预知了她的阴谋,在被绑进长忆宫后挣扎脱身。
阿兰发现我不见后,冒死求见萧易洛。
那宫人想将我活活勒死,我取出袖中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刺向他,他瞬时倒地。
这座住了两年之久的宫殿,我再熟悉不过了。 我摸索着走到院中,借着月色,能看清这院中被打扫得十分干净,只不过这会儿子被雪铺满了。
院里那棵红山茶,此刻覆上了雪霜,衬得娇艳。
此刻雪还在不停地下,寒风瑟瑟,刮得皮肤生疼,我算着时辰,也快了。
我褪去外衣,只留一件单薄的里衣,顺势躺在雪地之中,蜷缩起身子,闭上眼慢慢等待着。
可真冷啊,可又算得了什么呢?
忽的听着宫门外有些许嘈杂的声音,甚至能听到萧易洛大喊着开门。
等到火光乍现的那一刻,我意识有些模糊,不受控制地呢喃了一句[萧易洛……]
15
看清他紧皱的眉头和紧张的神色后,我松了一口气,安心闭上了眼。
我知道,萧易洛心疼燕诗玉,定不会叫她白白受这委屈。
我此刻脖颈被白绫勒得生红,外衣破损沾满血迹,鲜血更是透过里衣直现人前。
那宫人用力将我生拖硬拽,挣扎中难免受伤,而我躺在这雪地之中,伤口更加严重。
此刻的我,伤痕累累,楚楚可伶躺在这洁白的雪地中,更加显得柔弱,萧易洛便更加心疼我。
他将我横抱进入殿内,不断呼喊着我,太医也忙将至。
片刻我恢复清醒后,只紧紧抓着他的手,泪不停夺眶而出,示弱地开口道。
[陛下,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我可以不要名分的,求求你,让皇后娘娘放过我,我不想死!不想!我疼,陛下,我疼……]
[不怕不怕,别怕,没事的,有我在无人能动你分毫。]
他安抚状抚摸着我的脸,替我拭去泪珠。
我疼,好疼,伤口疼,心口也疼……
我真的好怕疼……
明明同样的乞求,为何当初我那样求萧易洛,他却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深夜,我被安置在长忆宫,殿内只有萧易洛躺在我身侧,我们好久没有这样躺在一张床上了。
我因伤口生疼,紧皱着眉头,睡得不安生。
夜里,却听到萧易洛在我耳边轻声说着对不起。
他对燕诗玉可真好啊,好到,让曾经的我会忍不住羡慕。
待我听到消息时,李娴已经被废了后位,打入天牢,娘家也因为在朝廷上揽权而举家覆灭。
我知道,李娴被废不止因为燕诗玉,可萧易洛当初,也不愿在她手中救下我,还是听了她的计策,亲手送我去死。
到头来,我还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我身子好全后,亲自到天牢了结了李娴。
对了,在她临死之前,我告诉她了,我是江汝宁,那个曾经被她折磨致死的江汝宁。
没想到她的一番设计,竟阴差阳错让我活了下来!
她气急败坏,不顾体面大声嘶吼着,嘴里不停骂着我,俨然一副疯婆子模样。
骂着骂着,她竟笑了起来,她说,她笑我可伶。
16
她说,我之所以会死,不仅因为她的计谋,也不仅是因为萧易洛想救活燕诗玉,更是因为萧易洛想让我死!
依她所言,萧易洛爱上了我,可像他那样的人,对权力有些绝对的追求。
他不允许有任何的变数,更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软肋。
他怕事情变得不可控,所以他要将这份呼之欲出的爱扼杀。
所以,我便成了牺牲品,成了他对于权力的献祭!
昏暗的天牢之内,一代“贤后”横死。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刚才一番话,差点让我透不过气来。
不知不觉,我又走到了长忆宫前。
我试图打开这扇门,可发现它还是紧锁。
那日匆匆留宿于此治伤,我也曾感知到,这里并非无人来打扫,屋内一尘不染,陈设也不曾变动。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萧易洛,你真让人看不透……
如今李娴已死,大仇得报,而萧易洛我不能对他怎样。
他是天下之主,掌天下人生死,尽管他有负于我,我也不违背天下之人处决于他。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逃离这座吃人的皇城。
毕竟,连爱上一个人,便是错的,便会因此丢了命。
我转身离开,回到住处。
刚推开门,俨然看到了那抹高大熟悉的身影。
[回来了?]
[陛下在等我?]
[怕吗?]
[陛下知道我去做何事?]
[这皇城内,有朕不知之事吗?]
[诗玉知错。]
[过来,朕又没怪你。]
我缓缓走向他,忽觉身体一重,反应过来时,一件大氅已经披在了我身上。
[天寒,你如今身子刚好,切莫受凉。]
李娴说,萧易洛爱我江汝宁,可如今,我是燕诗玉啊。
透过他的眼神,我明明能看到爱意。
我抬头深凝着,深吸一口气后开口。
[陛下,若当初救下你的不是我,你会后悔留下我吗?]
[为何这样问?可是李娴同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诗玉只是好奇,想听听陛下是如何想的。]
[朕从不做后悔之事,朕既然让你留下来,自有朕的道理。]
果然如此,就算他知道了当初救下他的并非燕诗玉,也一定会杀了我这个变数。
这样的爱,可真窒息,我受不住!
他将我拥入怀中,久久抱着不肯撒手,熟悉的气息沁入鼻间,我却没了依恋之意。
17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逃出去!
我提前算计好了一切,按着当初林州凉告诉我的路线准备逃出去,以燕诗玉的身份,我现在办事顺利多了。
那场大火是我亲手烧起来的,顷刻间,宫殿火光四溢,浓烟滚滚。
趁着混乱,我一路小跑着来到提前打点好的宫门,强装镇定,混了出去。
我终于走出了这座皇城,困住我的牢笼,往后,便是自由日子。
我像是感受到了一道奇怪的凝视,便转身抬头朝城墙望去,倒是无什么,只有清冷月色撒于高墙之上。
我回头再看这皇城最后一眼,也斩断与萧易洛最后的牵连。
再见了,萧易洛,你我之间,本就是错误的开始,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我亲手将你从寒森的死人堆里救出来,而你,将我从血流成河的安阳宫拉出。
又将我囚于大锦皇城,让我受尽折辱,将我亲手献祭给了你所崇尚的权力。
从今往后,我便如飞鸟归林,与你再无纠葛,死生不复相见。
18
朕亲征攻入了这座幼时差点要了我命的皇城,那匆匆逃跑的女子是谁?
竟然真以为能活着离开这里吗?真是蠢!
朕拉开弓箭朝她小腿射了一箭,她便立刻倒下了,不过她还想着起来,真有意思,那朕亲自去会会。
这女子抬头盯着朕看,可真大胆!竟敢盯着朕看。
不过这容貌生得真好,特别是眼下这颗红痣,生得美。
朕一发狠,她便又低下了头,不过是个女人,她这条命,朕留了。
将她带回了大锦,她竟然是安阳的公主,不过,真可怜,自小在冷宫长大。
姑且将她留在身边吧,那日朕去找她,她竟然那样害怕朕?
她让朕饶了她,江汝宁,你就这么不想成为朕的女人吗?
可朕偏不!是朕救下了你,那你便属于朕了。
江汝宁,你真不听话!为何要偷偷喝避子汤药?
也对,你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怀上朕的子嗣呢?
可你明明那么怕疼,喝了这药,身体亏损得如此严重!你就如此不爱惜自己吗?
如此伤身的药,还不如替朕生个皇嗣。
真是个傻子……
那日夜里下了暴雨,阴沉的天看着快要被闪电撕裂,那个胆小鬼,肯定又害怕了。
朕辗转反侧,有些难眠,不知怎的,起身走到了长忆宫。
果然,江汝宁这个胆小鬼,被吓得蜷缩在被褥里,朕侧身躺在她身边,伸手抚慰着她。
后来,她被李娴盯上了,时机未到,我如今还不能动李娴。
江汝宁这个傻子,就这么任由她欺负都不知反抗吗?
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对朕哭诉,她想活下去,可她为何那时不向朕开口求助呢?
这个胆小鬼!竟敢直呼朕的名讳,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她当时肯向朕开口求饶,那朕,或许会帮她一把……
朕这是怎么了?为何在对一个女子心软?在朕这个位置,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心软和犹豫。
江汝宁,好像在慢慢成为朕的软肋,朕好像,有些心疼她……
不行!这如何能行!江汝宁,朕不能再对你有所怜悯了……
19
李娴不久前从宫外带来一个女子,那女子说她叫燕诗玉,是当初在安阳救下我之人。
幼时,朕被抓到安阳,在死人堆里获得了一线生机,是那个女孩救下了朕。
可那女孩头戴面纱遮面,朕未看清她的模样。
燕诗玉所述往事,与我所经历之事分毫不差,那她定是当初的女子了。
李娴将她找来,是想利用她吗?
那朕便会好好护住燕诗玉,毕竟,当初救了朕。
可还是没能防住李娴,燕诗玉被下了毒,昏睡不醒,御医也束手无奈。
李娴从宫外找来巫医,她告诉朕,须得用一位身份尊贵的女子一命,换燕诗玉一命。
我知道她所指的,是江汝宁。
她在赌朕,会不会留下江汝宁。
这一局,朕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解了……
朕不会允许自己有软肋,所以江汝宁,朕确实不能留了,可朕,有些舍不得她死……
可江汝宁!你为何要背叛朕!你为何会与林州凉混在一起,还想与他一起逃?
你还是想离开朕?若不是朕发现林州凉的行径,及时将他杀了,你是不是,与他一起外出逍遥了?
林州凉不过是个低贱的皇子罢了,你真的以为,他能护住你吗?
既如此,那朕便不留你了……
祭台上,她还是哭了,朕明明说过,不准她再在朕面前哭了,还是不听话……
朕亲手了结江汝宁,除了自己的后患,可为何,朕这么难过呢?
她死后,朕好想她啊,朕派人打扫长忆宫,深夜,有时太过想她,便在长忆宫歇下了。
可是身旁再也没有那个胆小鬼了,朕好想再抱抱她,摸摸她的脸……
那日再次朕经过长忆宫,宫门外站着一位女子,朕竟有些恍惚,是朕的阿宁回来了吗?
可当我上前时,便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怎么会是她呢……
面前的人是燕诗玉,用她之命换来的燕诗玉,既如此,那她便替阿宁好好活下去吧……
是朕,负了阿宁……
燕诗玉很听话,待在朕的身边陪朕,不知是否刻意而为之,有时,朕总觉得,她身上有阿宁的影子。
也许,是朕太过思念阿宁了吧。
李娴可真不知收敛,竟然还想害燕诗玉!李娴一家在朝廷独大,时机已到,朕要收网了。
这一次,朕能护住燕诗玉了,朕欠她一份人情。
李娴的动作还是太快了,当朕得到消息赶往长忆宫之时。
看到了满身血迹躺在雪地之中的燕诗玉之时,心中难免一震。
靠近她时,她喊了朕的名字,朕心头一紧,阿……阿宁,是你吗?阿宁?
只有你,敢这样喊朕的名字,好似有滚烫的液体从朕的眼眶夺出,滴落在怀里女子的衣裙……
夜里,朕更加确信了,她就是朕的阿宁,她依偎在朕的怀中,和阿宁一模一样。
也许是身上的伤太疼,让她梦魇了,嘴里不停喊着朕的名字,她哭着求朕放过她。
朕不停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阿宁,朕后悔了,朕不该弃了你……
既然她不愿明说,那朕便装不知道吧……
李娴死了,朕的阿宁好像又在盘算着如何离开朕了……
罢了,朕已经牺牲过她一次了,这一次,就由她去吧……
朕紧紧抱着她,想要记住她的气息,真舍不得这个胆小鬼。
朕替她推动了一切的打点,亲自目送她离开了皇城。
这个傻子,真以为能靠自己逃出皇城,还是得朕,悄悄帮她。
朕站在城墙上,还是期待着朕的阿宁,能不能反悔留下来?
可她好像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朕的阿宁,这次真的离开朕了,对不起阿宁,朕错了……
愿往后漫漫长路,你能安乐如意。
完结
来源:青草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