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我曾许愿和他一生一世,后来,我不愿意了

360影视 动漫周边 2025-03-10 14:03 2

摘要:我本是长安城人人艳羡的相国之女,自幼便与未来太子有婚约。没错,不是特定的哪位皇子,而是谁当太子,我便嫁谁。说白了,皇帝许给我家的,是下代皇后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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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春长安

我曾在佛前求愿,想要同他相知相依,相守白头。

后来,我又来到佛前,祈求以予他的一切情意,换我更想要的东西。

1.

我本是长安城人人艳羡的相国之女,自幼便与未来太子有婚约。没错,不是特定的哪位皇子,而是谁当太子,我便嫁谁。说白了,皇帝许给我家的,是下代皇后之位。

我看过无数心有所属的女子为婚约捆绑,最终与心上人行至末路的故事。所以,我对这个婚约深感恐惧。

哥哥是大周三皇子赵彦之的伴读,是以我自幼便常随哥哥进宫去。那时的赵彦之还是一副调皮捣蛋的性格,总是被越嫔娘娘追着打。

越娘娘是武将世家的女儿,武艺超群,更是雷厉风行。每次我们进宫去,总能听到赵彦之的哀嚎。

赵彦之每每看到我们来了,便拉住哥哥躲在他身后,还把我一把推上前去,越娘娘才无奈放过他,开始叫他与哥哥学习功课。

越娘娘是很好的人,赵彦之有的吃食玩物,她总会替我与哥哥也备一份。赵彦之与哥哥温习之时,她便拉着我去一旁习武。

我笨手笨脚,总学不会,累得坐在地上耍赖,赵彦之便偷偷跑过来说:「母妃,阿川年纪这么小,不适合学武,您就放过她吧。有我保护她,她不必会武。」

越娘娘瞧着我满脸的汗,于是应下,又去追罚赵彦之的偷懒。赵彦之躲在哥哥身后,还偷偷向我眨眼睛。

那时的秋风多情,吹得我总是无端伤感。每每我扶着头叹起气来,哥哥便带我去找赵彦之玩。

我于是愈发伤感,几乎每日心情都不好,所以我几乎每日都往宫里跑,连各宫娘娘都熟知我。

娘亲看出来我的心思,却不叫我总伤感,说我整日叹气像个老太太,会把好运愁走的。

怕真是我少时强说愁,于是报应不爽,一语成谶。

2.

我叫苏雁川,哥哥叫苏雁山。

爹娘恩爱,即使父亲官居丞相,母亲走后他也从续弦。故而我自小便不拘俗礼地长大,很是快活。哥哥更是出息,十七岁中进士出身,十八岁时从军打了胜仗,之后更是主动请旨驻守边关。

十五岁那年夏,父亲替我办了隆重的及笈礼,甚至新封的太子与三皇子也一同来相府,替我庆生。

我虽自幼与皇室定亲,却从未受过宫中礼仪,故而极尽谨慎地周旋,才算没能叫人挑出差错来。

身心俱疲时,我向母亲说了声,想去后院透透气。没成想,还未挪脚便听下人高呼:「太子到——」

太子新封不足两月,但依照陛下口谕,他极有可能是我未来的夫君,于是我自然应该上前问礼。

他看我的眼神很是奇异,似乎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他不过与我重逢罢了。

「殿下?太子殿下?」我看他呆愣,又喊了两声。

他反应过来,慌乱神情一闪即逝,很快便整理好思绪:「方才在想事情,未听到你说什么。」

「臣女说,臣女见过太子殿下。」我又行一礼。

他又不言语了。

「二哥,你怎的这般着急,我不过回去拿样东西,你便等不住先来了?」

赵彦之乐呵呵地走进来,一身月白锦缎在日光下尽显华贵,但眉眼间的少年气却又将这衣袍衬得没有那么俗气了。

赵彦之向太子行礼后,太子笑眯眯拉着赵彦之的手说:「你我兄弟,不必客气。」

赵彦之后退一步道:「你我虽是兄弟,但兄长贵为太子,兄长为君,我为臣,礼不可废。」

太子微笑点头。

紧接着,赵彦之便拿出一方木盒子递给我,说是送我的及笈礼。

我接过盒子道了谢,余光瞥向二人。太子两手空空,方才赵彦之的「礼不可废」,几乎是直接打在他的脸上。

「多谢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殿下的礼物。太子殿下前些日子送过来的梅瓶与三殿下的礼物,臣女都很喜欢。还请两位殿下入座。」我说起假话脸都没红,反倒高兴太子要欠我一个人情了。

赵彦之路过我的时候撇撇嘴:「什么时候跟他这么好了……」

我终于能够如愿去后院走走。

荷花早已开了满池,淡淡香风袭来,沁人心脾。花园边长着的槐树已将树冠伸过回廊顶上去。转过折角,赵彦之已在了。

四下无人,我便也大着胆子拍了拍他肩膀,又绕道另一边去捉弄他。哪知他早习惯了,在我拍他右肩时便从左侧转过来。

他今日当真好看,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喂,怎么呆了?」

我回过神,尴尬的直找铁锹,好挖个地缝容我钻进去。

「我,我只是好奇,今日的衣服谁给你挑的,很是俗气。」

赵彦之也不恼,反而大笑。

「我竟不知,我的魅力已经这么大,一身俗气的衣装也能勾得苏家妹妹神魂颠倒了?」

少年眼角溢出的笑意似乎快要冲破喉咙喷薄而出。虽然他刚才已经大声嘲笑过我了。

罢了,我堂堂相国之女,垂涎一下美色有什么过分的?况且,这个人占我便宜在先呢。

赵彦之捏着我的脸说,阿川长大了,可以嫁人了。阿川以后肯定会嫁一个愿意保护你,照顾你的人。阿川的婆母会很疼爱你,会把吃食玩物都先想着你。是不是?

3.

长安向来有风俗,女子长到十五岁,若向佛祖求愿,则三十岁之前,愿必成。

我去梵音寺祈福许愿回来的路上,满心满脑想的都是赵彦之昨日近乎自白的话。

不知从何时起,但似乎很早很早,我便知道,赵彦之喜欢我。

我也喜欢赵彦之。如果他能成为太子,我们定会在一起。

两个月前,二皇子赵奚之受封太子的时候,赵彦之在我窗下安慰我。

与其说安慰我,不是说是在安慰他自己。我知道,他从来都很想要那个位子。

我还是装作不知地问他,有没有想过继承皇位。

他说:「若是为你,我希望我能入主东宫,成为你的夫君。但若为我自己,我更想在还是皇子的时候替自己一搏。」

此话便是告诉我,他想当太子,但只是为了娶我。

我不信。

宫里派了教习嬷嬷来接我去学习礼仪。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随嬷嬷入了中宫。

教我规矩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安嬷嬷。她行事狠厉,对待皇后却极为忠心。每到我有了错处,她想罚我,皇后便会拦下她。

皇后娘娘不似越娘娘,她温柔和善,端方大度,一看便是世家贵族中规中矩教养出来的的女子。

太子为皇后所出。故而学礼的一个月来,太子总往中宫跑,来了也不做什么,只安安静静喝着茶,看着我练习。偶尔与我谈笑两句,总能叫我把天给聊死了去。

一个月后,皇后对我所学颇为满意,便派人送我出宫了。

我本以为入宫这么久,能有时间见到越娘娘,没成想竟是连中宫的门都没能出去。

赵彦之第一次随军出征,半年后得胜归来,全城百姓夹道相迎。我挤在街边的人群里看他,他瞧见我,便举了举腰上的香囊。

那香囊是他出征前我亲手所绣,亲自驾马到城门口相赠。

「我以为你连简单的读书识字都不会,绣工应当是极差呢。」他笑着看我。

我不仅女红好,琴棋也精通,亦会骑射。只单单对那舞文弄墨的事怎么也做不好。

他取笑我,我也不羞,只拍拍他肩头大笑几声:「三殿下定要屠尽敌寇,守住边城。

平安归来。」

他终冲开风雪归来。冬日的日光打在他背上,给他周身都染上一层金光。那一刻的他,耀眼如神明。

而这耀眼被太子的下属报上去,便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4.

陛下身子愈发不好,太子无功而赵彦之风头正盛,京里一时都在传相府之女最后究竟所嫁何人。更有甚者,在天香楼设了赌局。

我在心里,默默替赵彦之下了全部赌注。

朝局越发动荡,父亲与哥哥也整日整日地忙政事。

一日,我刚外出回来,便被父亲叫去书房。

父亲问我对那个人选是否有所期许,我笑父亲明明知道却还要问我。

父亲说,赵彦之不能坐那个位子。越氏武将世家,越嫔之父乃两朝老将。若赵彦之当太子,未来的大周还不定姓赵还是姓越。

我几乎笑出来:「越老将军和越娘娘心不在此,全天下都知道的。」

父亲说:「我们可以赌越家是否有心,但有人不能赌,也不敢赌,他要万无一失。」

我才明白,皇上根本没想让赵彦之继承皇位。一切的赌局不过是我们这些旁人的臆想与饭后闲话。

越娘娘本心在江湖,却被困于那座高墙,还因母家势大而不得晋升,到最后都还在嫔位。

赵彦之空有一身才干,却注定与那个配得上他的位子无缘。

我曾问他有没有想过继承皇位。

我没有忘记他的话,他也没有。

大周三皇子赵彦之,于朝堂痛批散布谣言之人,向帝王与太子表足了忠心,却向圣上求了与那本不该碰的人的婚。

天子所言,一言既出,怎是一个尚未封王的皇子可以撼动?

赵彦之口口声声无心皇位,却妄图染指那命有凤位之人,何其可笑?

天子震怒,以意图篡位之名将赵彦之下了狱。

5.

曾经高傲的越嫔软了她的骨头,顷刻间便跪倒在帝王的殿前的雪被上整整三日,废了一双骑马舞刀的腿,换赵彦之出狱。

出狱时,我去大理寺门口接了赵彦之。他看到我后,仍是笑着伸手,想替我梳理被北风吹乱的鬓发,却在看到手上脏污时又放下了。

「阿川,你等我。」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赵彦之身前有大批人马踩着尸山血海向他叫嚣,身后还有一个我需要他保护。有人从他身后而来,我只能尽力的躲着,不会半点武功的我成了他的拖油瓶。

有一个蒙面人向我袭来,赵彦之一个飞身自我前方飞过,重重摔在地上时,胳膊上插了一支带有剧毒的箭。

不知何时,那批人已经退散干净。

我哭着扑向他,按住伤口折断了箭尾,他疼的青筋爬了满鬓。

我背起他,但由于力气太小,我只能拖着他前行。

赵彦之艰难开口:「别管我了,你省点力气,快走。」

真可恶,我背着他本就够累了,他还要我说话。

「你再说废话,小心我吸了你伤口的毒血,也不救你,也不自救,就拉着你一起死了算了。」

绕是这般痛苦了,赵彦之还是要笑。

我恨我为何没在宫里时,随越嫔苦学武艺,这样至少不会成为他的拖累。我恨我为何没有常常练习骑马强健体魄,好歹此刻足下能够快些。

他说:「不要恨,我本就不愿你受苦去学武。」

是的。我怕吃苦,所以他从没忍心叫我受过一点苦。

他又要开口,我于是威胁他:「你敢再说话浪费力气,把自己耗死了,我就陪你一起死。」

果然,他没再说话了。

梦醒,泪已阑干。

我仔细搜寻着回忆,努力想找到它曾真正地存在我记忆里的证据,好解释这梦为何如此真实。可不用想,我失败了。

我不由得害怕起来。我想找到赵彦之,告诉他,让他不要再执着于此。

6.

最近几日,太子逐渐做出一些功绩,连临州来的游人都知太子贤名。

赵彦之在宫里不知忙些什么,我想见他,却难如登天。

我这才发现,总是我在外游玩时,赵彦之突然出现,或者是他直接翻进我家院墙,躲在我窗下,却守礼不肯进来。

我与他,从来都是他掌握一切。我甚至连见他一面都无法自己做到。

父亲又将我叫到书房去。这次,父亲没有开口,他一个眼神,我便明白了。

「父亲,女儿不求了。」

终于,赵彦之带着一张地图来找我。

「阿川,如若你真心想与我在一起,你便循着这张图,在这个地方等我。待我解决了京城的事,一定来找你。」

他指着的地方,是一个江南小城。他画的路线所经过的关卡,上面都画着一模一样的旗子。

「这些关卡皆是越氏所辖,你只管拿着我的令牌往过走,没人敢拦你。」

说完,他丢下他的令牌和地图就要走,我拉住了他。

轻轻扣住温热的手掌,拨弄着细长匀称的指节,最后一次感受着他的温暖。指尖满是留恋,开口却是决绝。

「我不走了,我认命了。」

赵彦之瞧着我,眼中失望快要将我淹没。

「你还没认清么?如今是天子与太子一条心,即使天子病重,太子还有母家撑腰。越氏本家远在南方,你一个人要怎么争?你只靠自己要怎么解决这些事?赵彦之,你也该为越娘娘想一想。」

「阿川,你相信我。母妃我已寻到安置之处,我知道你也牵挂你的家人。你放心,相爷还有雁山,我一个都不会落下。」

「赵彦之!」

我想起梦里的尸山血海,幻影与此刻的他重叠,似乎梦境里的惨状已经在此刻重演。我吓得发抖。

「赵彦之,我不敢赌,你别去赌好不好,你想想我好不好?」

赵彦之也落了泪,上前来紧紧抱住我,他说好,他说我们不争了,我们认命了。

他抱我极用力,所以我没能看见他眸子,凛若冰霜。

7.

陛下驾崩,举国哀悼。太子继位,封苏氏雁川为后,三皇子为南阳王,封地南阳。

哥哥收到消息,紧赶慢赶,回来时我早已入宫为封后事宜做准备了。

父亲着人告诉我哥哥回京的消息时,我正在御花园散心。其实登基大典本不必准备这么多日,只是皇帝特意挑了个阴阳相和的日子,寓意帝后和美。

春还未到,御花园里一片枯败,平白扫人兴致。想来是我少时将后来的苦皆愁完了。于是如今,我连叹气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阿娘当真是,料事如神。

风渐大了,我欲回宫时,却在小径旁看见了赵彦之。

这人总是,不知不觉出现在我身边。

他上前来向我问礼,我向他回礼。

我问他何时动身去封地,他说明日便走,无法参加皇兄皇嫂的大典。

他这声皇嫂叫的顺口,我听着难受极了,但碍于身边这个皇帝派来监视我的宫女,只能强忍着不适宽慰他:「登基大典乃国之大事。届时,自是普天同庆。」

「是,皇嫂。」

登基大典当日,我与皇帝一同行过几道大礼。参拜时,我尚能见到父亲跪于下方。往后些便是一个人独自完成这场典礼了。

整场典礼中,我总是心中惶惶,直至回宫后才稍有缓解。

大婚当夜,皇帝来我宫里却和衣躺下,说尊重我的意愿。

此刻,我很感谢他作为一个帝王能够如此顺着我的心意。但令人疑惑的是,我一靠近他便会无端端地心乱不止。

当晚,与这个男人同床而眠的这晚,我做了个更长,更久的梦。

8.

相府独女在长安城最是惹人羡慕。只因她自幼便被帝王许了下代后位。父亲为当朝丞相,兄长为皇子伴读,自己又身份尊贵,于是苏雁川从小便活的快意潇洒。

苏雁川与三皇子赵彦之自幼相识,两心相惜。在赵彦之受封太子那年,便于梵音寺佛前互许了终身。

皇帝病重,二皇子赵奚之拿出太子弑父篡位的证据。当慢性毒药的药渣被从东宫挖出来时,皇帝将太子下了狱。

越嫔苦苦乞求皇帝重查此案,皇帝哪有心力再查,但等太子亲信将二皇子陷害的罪证拿出,二皇子已然回头无路,此次换他入了大狱。

太子仁厚,携准太子妃扫皇陵,替父求福。哪知二皇子身在大狱,却派亲卫于半途伏击太子。太子惨遭埋伏,身中毒箭。太子妃费力将其拖回,却早已毒入骨髓,回天乏术。

皇帝病危,二皇子入内照看,不一会儿便带着皇帝遗诏出来。上面赫然写着二皇子的名字。

苏雁川成了二皇子的皇后,而前太子含冤而死,无人得知。

苏雁川一直在偷偷探查,终于发现了前太子赵彦之的死因。她还发现,新帝不惜诬陷,也要将两朝元老的苏丞相拉下高台。

苏雁川崩溃斥责,却得新帝一掌。苏雁川自幼高傲,哪受得下这份屈辱,遂回击一掌,两人就此扭打一团。打到最后,以苏雁川撕下新帝一只耳朵告终。

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头发掉了一大束,还要听着朝野上下对她的议论。

她不怕议论,因为在她撕下新帝的耳朵之前,苏雁山战死边关的军报和丞相被革职法办的文书已经被她读了无数遍。

此刻,她只等着新帝废后了。

新帝没有废后,一个没有母家支持,还害新帝没了一只耳朵的女子,稳坐后位。

苏雁川又来到梵音寺。她取下头上的玉石簪子——赵彦之曾送她的生辰礼。

那玉簪似是感受到她的执念,竟在佛像的注视下隐隐发光。

她重新活过了。

9.

难怪从前的二皇子,如今的皇帝,总是用一种看故人的眼神看我,原来我忘记了的一切,他没有忘。

上一次,他为登帝位吃尽了苦,所以这一次,他处处抢占先机,所以这上位之路,比之前世顺利了不少。

我佛怜我,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却没能抓紧,又重走了前世的老路。

但我还没有输。

赵彦之没有死,哥哥顺利回京,父亲也仍稳坐相位。

整整一个月,皇帝不让我出宫,昔日惯在身边伺候的小丫头也一个都没见到。

我每日不是去寻越太妃说话,便是去御书房寻皇帝。

后宫只我一人,故而落得清闲。

春渐浓了,但长安的天色总是阴沉。不多时,越太妃宫内走水的消息飞一般地传遍皇宫。我与皇帝赶到时,下人已将越娘娘的尸体抬出。

那朵被岁月摧折的太阳花在凋谢枯萎地残喘之后,终于在胜春里,化为灰烬。

心下悲恸,我脚下一软,倒在皇帝怀中。皇帝将我扶起,吩咐下人将越娘娘安葬。

突然,他叫住一个小侍卫,让他抬头。那小侍卫正要抬眼,我却实在难忍哀痛,晕了过去。

我已尽力相帮,希望扮作小侍卫的赵彦之,已经成功将假死的越娘娘接出宫去了。

如今这宫里再无能牵绊我的一花一木,我们暗自筹谋的计划,便该提上日程了。

我亲自下厨,替皇帝做了一桌好菜。皇帝心情大好,在花团锦簇的御花园痛饮三百杯。

喝着喝着,他抱着我哭起来。

「雁川,你知道我有多幸福吗?我曾经做错了好多事,上天怜悯,才给我弥补的机会。好在我没有辜负这迟来的机会。」

「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他问我,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思绪渐远,梵音寺里,眸若星月的少年笑意满眼。

「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当然。赵彦之,今生,来世,生生世世,我永远都会陪着你。」

「我会陪着陛下。只要陛下不负我,我自不会辜负陛下。」

皇帝笑了,得意得像个傻子。

妄想将前尘旧梦悉数抹去,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我不知道,前世的他便不算对不起我的皇帝,当真是蠢傻不自知。

10.

赵奚之半醉半醒之际,大军攻破宫门,尸骸遍地。

先帝真正的遗书在他寝宫的床脚,我在赵奚之登基之前无意间找到,便转移到我的寝宫,此刻应该已经在赵彦之手里了。

赵彦之和哥哥冲进御花园时,昏睡的皇帝仿若刚醒。我趁着他似醉非醉,逃也一般跑到兄长身后,以防他用我威胁他们。

转眼间,御花园四周冒出一大群死士,将皇帝围了起来。

赵彦之神情悲愤,控诉着赵奚之的一桩桩罪行。哪知最后,赵奚之却疯癫癫地笑起来。

「哈哈哈!苏雁川。你骗我。你说你会永远陪着我,怎么话才说完,你便跑到三弟那边去了?」

赵奚之走下台阶,一步步逼近兄长道:「我弥补了一切,这一次却没能让我的属下在边关杀了你。苏雁山,你给我的信,我可是研读了好几个晚上。」

兄长面不改色,只一手绕到身后将我推到赵彦之那侧。

「多谢陛下赏识。不知雁山给您的消息,有没有用。」

「哈哈哈哈!苏雁山,多谢你给我的假消息,但确实助我不少。

你在信中说,即使我派人杀你你也愿不计前嫌效忠我,你愿意帮我培养死士,训练军队。可苏雁山,我太了解你,也太了解三弟。那信的字迹虽是你的,但不看字迹,我几乎要听到三弟在我耳边给我埋陷阱了。」

只见赵奚之一摆手,那一圈死士突然转朝外,将赵奚之护在中心,又有源源不断的死士冒出来,将我们包围。

那群死士身后,走出两个人。

盛气凌人的太后,与奄奄一息的越太妃。

「我儿好计谋,不然,今日这赵氏天下,便要被这群反贼夺了。」太后手捏着越太妃的脖颈,几乎断了越太妃的呼吸。

「母妃——」

「越娘娘!」

不过转眼,局势便发生了如此变化。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我虽每日看似悠闲,但皇宫里出现这么多死士,我居然一点都未曾察觉!

两方人马几乎都疯了一般厮杀起来。兄长和赵彦之首当其冲,留下两名高手保护我。

太后抓住越娘娘的头发,迫使她的头向后仰去,布满伤痕的脖颈几乎要断了。不敢想象,曾经傲然的越娘娘被折磨成这样,她该受了多大的苦!

赵彦之步步杀向太后,只见太后手一紧,越娘娘便如一只花梗飘摇坠地。

赵彦之发了疯般,不顾周围死士的阻拦,拖着一身的伤向太后刺去,却被太后周身护着的人刺伤了左臂。

场面混乱至极,但最终只剩下我与兄长,赵彦之被围在中间。二人拼命护住我,我心下油然而生一股无力感。

又是这般。

纵使有再一次机会,我也仍旧没能改变命运。

我取下了发上的玉石簪子——赵彦之送我的及笈礼物。

玉簪幽暗的光隐隐散开,四周的一切开始模糊不见。

11.

赵彦之偷偷跑过来说:「母妃,阿川年龄虽然还小,但正是学基本功的好时候。此时苦学,强身健体,日后也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越娘娘哈哈大笑道:「我儿说的不错!阿川,可不能偷懒哦。今日天气热,便先练到这里,明日可要把今日躲的懒都补回来啊。」

语毕,越娘娘终于反应过来赵彦之是偷跑出来的,便去追着打他。

与我对视一眼,赵彦之笑得像个小太阳。

我瞧着身上的衣服,分明是女娃穿的款式。手中的木剑是越娘娘寻来教我武艺的那把。长安的秋仍如记忆里那般,天高云淡。

呵。

我,又回来了。

我每日都苦学武艺,赵彦之却仍是活泼好动,一点也耐不下性子。我瞧着这样天真无邪的他,越发有了动力。这次,我要守好属于我们的东西。

十二岁时,我失足落水,为赵奚之所救。

我无意间听到他的低语:「雁川,上一世,你做了三弟的太子妃。这次,我定要为我自己争一争的。」

我强烈请求父亲以最周全的礼数带我去向赵奚之道谢。我怕的,是真的欠了他的情,叫他日后有拿捏我的把柄。

但经过此事,我算是明白了。赵奚之是第二世的赵奚之,而我,已经是第三世的我。

想是佛祖佑我,神明怜我。这次我倒要看看,他赵奚之还怎么赢。

十五岁时,赵奚之仍被封为太子。他还是没有准备礼物。我厚着脸,请他应我一件事。他将他贴身的玉佩给了我作信物。

前两次,我在梵音寺许下的愿望都是与赵彦之长长久久。

既然如此困难的愿望无法实现,我便不再为难佛祖,只求他保佑我所爱之人皆平安健康就好。

若能实现,我愿以予他的一切情意来换。

边境生乱,陛下有意派皇子去往边关历练。多位臣子推荐赵彦之,却被他称病拒绝。听闻陛下对此很是不满。

太子出征,只用了三个月便平安归来。凯旋日,长安百姓夹道相迎。可他不知,深宫中等着他的,是一张密布的网。

几日前,太子战胜的消息传回京时,我匪夷所思。想前世,赵彦之可是用了六个月。

我将心中忧虑告诉赵彦之,没成想,他早在太子出征前犹疑不决时便心有疑虑了。他已查出些边关生乱与太子有关的苗头,但苦于证据不全。

父亲协助赵彦之找齐了证据,又在朝堂上揭发了太子通敌罪行。

整个早朝,三皇子未开口说一个字,此案的性质便不会与皇子党争扯上半文钱干系。早朝的大殿,已经变成了太子的审判场。

通敌是死罪,陛下将太子贬为庶民,不日斩首。可怜他风尘仆仆归来尚未能洗尘休整,便锒铛入狱。

赵奚之心态也是好,如此死证在案,他竟仍在入狱前高声叫冤。

12.

十月十六,大凶日,事无顺遂,家宅难安。

一个侍郎举出了三皇子赵彦之伙同相国苏同构陷太子通敌的罪证。

这位侍郎,相府的人都认识,正是我父亲的门生。没成想,一朝变节,潜伏多年,竟只一击便击中父亲命门。

我和赵彦之都没想到,为了快些将太子拉下水,父亲竟做了假证。

父亲从来不是这样的人,皇子党争他也从未有过明确的立场!这次怎么会?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一次,又换父亲与赵彦之入狱。

陛下下令不许任何人探望他们。我进宫寻到越娘娘,请她想想办法。

太子通敌半点不假。陛下气只气在父亲做假证。若能找到真的证据,将功补过,何愁父亲与赵彦之不能从牢里出来?

越娘娘也急得不行,不得不使出最后的办法:「我本家有位长辈,有通天之术,凡事经她手便迎刃而解。但见她须有一信物,那信物已在我入宫之初便被陛下收走。」

「那信物,可是一白狐形的,通体莹润的晶石?」不知怎的,我忽的想起赵彦之送我的生辰礼——这一次,不再是玉石簪子了。

「正是。你不必告诉我从何得来了。你既有,便抓紧些带着,去到苏州越氏祠堂里,亮出这晶石,唤这句口诀,便可得她相助。」边说着,越娘娘写给我一个纸条,上面正是一句口诀。

我快马加鞭赶到越家。

以我相国之女,未来国母的身份,这越家家宅我是入得顺当。但要进人家祠堂,倒是难住我了。我横下心,如实相告。他们听是越嫔娘娘之命,便也放我进去了。

念出口诀后,我骤觉脑中混沌,便晕了过去。

再睁眼,我已在京城相府,我的闺房中。

先前发生过什么,我竟完全不记得。我急忙进宫去寻越娘娘。

不知我说了什么,越娘娘却似深感挫败,颓然坐倒,口中喃喃:「原是这般,原竟是这般……」

越嫔削发为尼,愿终身于梵音寺替陛下祈福,只求陛下能赦免三皇子之罪。

陛下心软,终赦免父亲与赵彦之,贬赵彦之为庶民,罢了父亲和兄长的官,令兄长定居于边关,终身无诏不得离城。

几经折腾,陛下身体每况愈下,如今已多日不能早朝,只请内侍颁了旨。

朝夕之间,那份前途光明灿烂的结局又换给了赵奚之,那个德不配位之人。

我不服。

13.

我驾马往梵音寺而去,想去寻越娘娘问个明白,却在途中遇到了一个人。

赵奚之。

见到他的那一眼,脑中画面便排山倒海而来,挤得我头痛欲裂。

原来,我已经为了改变这个令人难过的结局,重来了那么多次。至今数来,正好够百。

我最是怕吃苦,父亲与赵彦之也从不让我吃苦。而我却为了这虚无缥缈之事,重来了如此多次。

成痴成执。

纵然每一世的过程皆全然不同,令人胆战心惊,但结局皆是定数:赵彦之身死,赵奚之成功上位,我含恨重来。

我曾以为,是佛祖佑我,神佛怜我,所以给我一次又一次重来的机会。原来,他们从未怜我。

我每次都机关算尽,却每次都像个固定的表演者,只是演好赵奚之生命里不可缺却又不重要的角色。

我的结局已被写定,任我千般挣扎万般抵抗,皆是不能改动分毫。

我非执笔者,所以从来不能执掌自己的命运。悲剧重演百次,不过是那执笔者,从未爱我。

我看着眼前这张令人痛恨的脸。我曾努力过九十九次,都没能将他从我眼前撕碎。他到底仗着命运偏袒罢了。

我难受得从马上跌下来,赵奚之想上前扶我,却被从寺里出来的赵彦之抢了先。

赵彦之将我抱到马上,又将我圈在怀中。马儿一步一步走着,比夕阳消失得还要慢,比月亮升起得还要慢。

「赵彦之,我想离开长安。」

「好。」

「我想随你回苏州。」

「好。」

「若是不能回到越氏,我们便在随便一个小巷子里,租一间宅子。我们弃了本名,谁也找不到我们。」

「好。」

「你是说真的,还是安慰我?」

他不说话了。大概是嗓子不舒服吧。

我也不舒服,眼睛难受的紧,竟模糊的看不见东西。

赵彦之抬起袖子在我眼睛上沾了沾,我的眼睛便好了。我转头看他,他却红了眼。

14.

陛下驾崩,太子赵奚之即位,封我为皇后。

父亲和兄长已为庶民,兄长亦被困于边关,他赵奚之竟还要欺我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偷溜进宫刺杀赵奚之,反正他得命运眷顾,怎么会死?大不了我与他来个鱼死网破。不能杀他,我也要措他个不及。

凭借我多年练习的武艺,我将匕首捅穿了他的右胸。

太医诊断,赵奚之永久落下肺疾。

大理寺卿审我幕后主使,我将从前欺我苏家的人都咬了一口。整个朝堂乱成一团,赵奚之竟仍未如我所预想那般杀了我。

他像疯了一样,仍要立我为后,我只觉可笑。

朝臣自然不允。

杀我不成,立我为后不成,赵奚之便将我囚困于身边。他遣禁卫军守着我,生怕我动了逃走或轻生的心思。

这一次,我不挣扎了。

赵奚之每日都会来找我,只待半个时辰便走。每次除了说些我的曾经,便也没有别的话题。

我开始习惯这样被囚禁的日子。赵奚之每每来时,都要怀疑我如此平静,是否是在谋划新的计策。

我能感受到,他逐渐放松下来。

直到连我的曾经都被他说尽了,我们之间再也无话。

我不懂他对我的情意到底从何而来,但如今,我却要扎扎实实利用它了。

晚膳后,我突然腹痛不止,赵奚之急忙赶来,宣太医替我诊治。

「回陛下。姑娘所食过杂,所以消化不好。老臣先开个方子,姑娘平时也要多走动走动,以助消化。」

生过这次病后,我得了在御花园闲逛的权利。虽是被死士亦步亦趋地跟着,但比之从前好歹多了分自由。

我乘胜追击,得了赵奚之进一步地信任,他允我在宫内走动,且不必有死士跟随。

接连三日的午时二刻左右,从前苏府的方向都飞起我与赵彦之幼时常玩的风筝。秋冬的天灰蒙蒙一片,那只风筝不甚显眼。

第四日,风筝没再飞起。

第五日,冬月初三,宜移徙,忌破土。

我趁赵奚之在皇后宫里时,寻了时机将贴身的宫女支走,向宫门而去。

我亮出十五岁那年,赵奚之所赠的玉佩,哪知守卫仍不肯放行。

从旁走出的一位着金甲将军训斥了他们。

「叶小将军。」这位将军曾是赵彦之一派的人。赵奚之即位后,反倒提拔他为正四品中郎将,护卫天子。

「苏小姐。手下人未见过天子贴身信物,还望小姐恕罪。小姐既有要事,不如末将护送小姐出宫。」叶小将军边说着边理了理佩剑。那剑穗,是赵彦之的东西。

「有劳。」

一路还算顺遂。待出了皇城,我看到闹市中有一位头戴幕离的男子,那人的身形,定是赵彦之!

我正欲奔向他,却被四周突然涌出的死士围住。

他们都抱了必死的决心,且身手本也不差。我们三个与之拼杀,并不能占上风。

局势逐渐对我们不利,叶小将军便道:「此事一出,陛下定不会放过我。左右不过一死,我牵制住他们,你们至少可以逃出去。」

赵彦之仍在拼杀,丝毫不认同叶小将军的建议。哪知叶小将军趁赵彦之不备,将他击离了打斗中心。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剑穗塞给我,将我也一把推开。

可叹他已做好殊死搏斗的准备,却还将证据还给我,将赵彦之摘了个干净。

身后传来叶小将军的惨叫声。瞧着赵彦之惊愤的神情,他应当是……

叶小将军不能白死,我要带赵彦之离开!

在我尽力奔逃时,后背传来刀刃入肉的刺痛。造化弄人,却连我这最后一分希望也要幻灭了。

赵彦之向我奔来,我忽而想到从前无数个我与他死别的场景。

我竭力扑向他。

这一次,我要尽拼尽全力去改变。这一次,没人能改写我们的结局。

--完--

越嫔番外:

苏州越氏,武将世家,族里的男女到了年纪都会学武。

我只是越氏一个普通的女子。如此普通的我,却在练武时被皇帝瞧上,收进宫去了。

临走时,母亲将护佑越氏几百年的石仙信物给我,希望能在情急之下助我。但我进宫没几日,石仙信物便被陛下收走了。

连同石仙信物一起被收走的,是我的长枪。

陛下因我练武时的英姿而痴迷于我,却收没了我的长枪,替我戴上寻常闺阁女子的枷锁。到头来,还要嫌弃我早已没了当初的英姿绰然。

去他的。

我曾以为我能像寻常人家的女子一般,侍奉夫君,教养孩子。

但我还是拿起了我的长枪。

阿彦与苏家的两个小娃娃都喜欢我使枪的样子。

我心知阿彦喜欢阿川,我也喜欢。我也曾一度以为阿川会成为我越氏的儿媳。

可那么多次,没一次如愿。

我曾托阿川替我去寻石仙,石仙抹了阿川的记忆送回来,又借阿川以引魂之术向我传递消息。

阿川呆呆的,向我讲述她的梦境。

「醒来时,我在一处空旷地界,四周什么也没有。我转身,便见一位白发老者背对着我,周身隐隐散发金光。」

这位老者便是石仙。

「那白发老者转身,面容竟似二八少女。

她似读懂了我的疑惑,便解释道:‘我是石仙。之所以相貌年轻,是因我有千年修为。之所以满头白发,是因我有千年寿命。’

她说:‘欲解此困,须应天顺时,莫惹恼了天,天便不会为难人。’」

这都是石仙用来糊弄阿川的话。她真正想告诉我的,在后面。

「前尘皆虚妄,幻灭方永生。」

她想要我,以死换生。

阿彦与阿川在皇城门口身受重伤时,石仙亲自出面解救了他们。

养好伤后,阿彦来寻我。

他说,他想回越家老宅。

我问他:「阿川呢?」

他说:「阿川与其父去边关寻她兄长。」

我心下喟然。「那你真正想去哪里?」

他又改了主意:「儿与阿川好不容易打破了命运的桎梏,如今有了这宝贵的机会,自是半点不愿与她分开。」

我笑了。

阿彦自幼在长安长大,与越家本家从无联系,无奈决定也无可厚非。他来问我,只还念着我是他母亲罢了。

我笑他:「活了这么多次,还活不成自己吗?」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了。

执笔者在讲述一个故事前,早已定好了故事的结局。过程中出现了哪些人物,产生了哪些变数,都不会影响结局分毫。

或者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与物,本就是为成就主角而生。

一个人的生,可以是为了彰显主角的善,一个人的死,也可以是为主角的成功铺路。

全因那执笔者的爱憎,皆系于主角一人罢了。旁的角色的悲欢爱恨,毫不重要。

好在他二人终究是借着石仙的力量改变了命定的惨剧。愿他二人余生,都能平安顺遂。

对了,先前忘记介绍了:这石仙来自歙州,名砚。

来源:橘子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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