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但在和亲前夜，我还要做件大事，把我那死冤家、心上人小虞将军变成我的人。
月部可汗来我朝求娶公主，一众宗室女哭哭啼啼，都不愿远嫁。
我倒觉得草原逍遥自在，于是自请和亲。
但在和亲前夜，我还要做件大事，把我那死冤家、心上人小虞将军变成我的人。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那我也得扯着藤揪下来，尝尝才知道！
1
月上中天，我拎着壶酒，翻进了虞景的屋子。
刚一落地，就见榻上暴起一道黑影:“何方宵小?”
下一瞬，天旋地转。我被摁倒在床榻上，喉咙也被死死扼住。
我死命挣扎：“咳....是本公主！快放手！”
颈上的那只手遽然松开，虞景一张俊脸出现在我眼前，满面惊讶。
他瞪着两只铜铃大的眼睛瞧我，然后又揉了揉眼睛。
我坐起来顺了顺气：“别揉了，真的是我！”
“你怎么来了?”
他怔怔问道：“不去和亲了?”
“当然要去。”
我笑眯眯的：“所以特地来和你告别呀。”
我正要掏出酒，忽然闻到虞景周身萦绕的浓郁酒香，顿感不妙：“你怎么饮了那么多酒?”
要是影响了接下来的事，那就糟了。
他偏过头去：“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小爷高兴，贪了几杯。”
太好了，还能损我，说明没醉，仍有余裕。
我贱贱一笑：“巧了，我也是。”
我抿了一口酒，把酒坛子递给他：“咱们喝一杯，庆祝此生不用再给对方添堵。”
他瞪我一眼，夺过来就是一口，像带着气似的，劈头怪我:“你说你是不是犯了脑疾，放着京城大好儿郎不要，巴巴地跑那么远给糟老头做续弦?”
我抢过酒，也如他那般豪饮再递还给他：“什么糟老头，人家可汗今年还不满四十，英俊着呢。”
“拉倒吧，这岁数都能做你爹了。”
我白他一眼：“你不懂，年纪大的会疼人。”
他喝进去的酒喷我一脸。
2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喜欢上这货……
“再说哪有什么大好儿郎，我的婚事不都被你搅和黄了。”
提起来我就来气，我长期单恋虞景无果后，心灰意冷，也曾考虑另找如意郎君。
第一回，我瞧上了个新科探花郎，端的是斯文清秀，目含春水。
我向他抛出橄榄枝后，虞景拉着探花郎吃了顿饭，然后，探花郎就以家世寒微配不上公主为由，婉拒了我，必是虞景说了我坏话。
“不能怪我。”
他皱着眉：“说了多少次了，那个探花郎，文文弱弱，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你又整天上房揭瓦，他怎么伺候得了你? ”
“谁让他陪我上房揭瓦了?”
我一拍他大腿：“伺候得了我就行了!”
虞景嘴巴半张：“......你能不能矜持点。何况就他那身子骨，也不一定能伺候你......”
说得含含糊糊，我没太听清，索性饮一口酒，继续道:“第二回那位，侍郎家的三公子，丰神俊朗，文韬武略，而且人家也中意我，你凭什么揍他一顿?”
虞景哼了一声：“他头天进宫和你议亲，次日又邀我妹妹游园子，我不揍他揍谁?”
我摇摇头，脑子有些晕：“我才不信，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不想我觅得良人。”
“你……”
虞景凑到我跟前，眼睛直勾勾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声音喑哑极了，不像他，君子？呵！向夫子举报我逃课早退的君子？
和我一起翻墙攀窗斗鸡走犬的君子?
我气呼呼地看着他，可面前的虞景却变得更好看了，唇薄而朱，眸子黑且亮，寝衣领口大敞……
这药效来的，刚刚好啊，我掷了酒壶，揪着他的衣领，咬上了他的脖子。
“喂，你别乱来!”
他费劲推开我，脸上一片绯色：“不对劲儿。”
他咽了口口水，既惊且怒：“你在酒里下药了?”
我重新扑上去：“这是宫里珍藏的秘药，柳下惠见了也甘拜下风，你乖乖从了我吧。”
他捏着我，不像推拒，倒像欢迎：“臭丫头.…敢阴小爷?”
头一回，听他把狠话说得那么软绵绵的。真是可爱得不行啊。
我开始扒拉他，他慌道:“你冷静点!”
我丝毫不冷静：“虞景，虞小爷，虞小将军，本公主这么喜欢你，就让本公主占你一回便宜吧，反正以后天各一方，权当留个纪念......”
我看见虞景滞了一瞬，随后翻身扣住了我：“他奶奶的，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3
次日，和亲的马车上，我被颠得七荤八素。
虞景这个狗东西，我还担心他喝多了不中用，结果他属实是过于中用了，半点不知道怜香惜玉。
大概是药效太猛，完事儿后他直接昏睡过去了，我从窗子里爬出去，回到送亲使团。
大周离月部两千里地，走一个月才能到，这漫长的路途，足够我把与虞景的过去回忆好几遍。
然后，把他忘了，在牛羊成群的大草原上，痛痛快快过完后半生。
我闭上眼，悠悠睡去。
4
八岁那年，我趁乳母不备，偷溜出宫玩耍，京城东市的捏泥人摊子叫我迈不动腿。
瞧，五彩的老虎狮子，多威风!特别叫我喜欢的，还属豹头环眼的张飞。
我伸手去够木架上的最后一只张飞，却猛然撞上另一只手，扭头一看，是个穿得金碧辉煌的小少爷。
他个子还没我高，却冲我大吼一声：“我先来的！”
“你瞎了吗?明明是本.…我先来的！”
“哪来的夜叉星，分明我先来的!”
“放屁，我先!”
如此车轱辘一阵后，我不耐烦了，直接上手，朝他脸上就是一拳。
他竟然挡住了，旋即一个扫堂腿攻过来，行啊，有点功夫在身上，比我宫里的小太监强。
我把头发往后一捋，彻底和他厮打在一起，一炷香后，我俩鼻青眼肿地坐在地上。
摊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两位小祖宗，你们到底谁要这个张飞?”
“当然是我要!”
他说完，气哼哼地瞪我:“臭丫头，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我笑了：“哦?那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他摇头。
我戳他脑门子：“回去问你爹!”
5
几个时辰后，虞老将军拎着这小子后颈，向我欠身一礼：“公主殿下，虞景顽劣，冲撞到您了。”
我扬了扬手里的张飞，笑得端庄:“将军言重啦。”
虞老将军揪了把虞景耳朵：“快给公主赔礼道歉。”
虞景梗着个脖子，像大鹅。
“臭小子，你连你爷爷的话都不听了?”
虞景一昂头，撒丫子跑了，跑就跑呗，他看到我脸红的像个泡泡茶壶?
6
虞家是将门世家，满门忠烈，虞景父母早逝，祖父忙于征战，无暇管教他，就把他送进宫里习规矩，跟着皇子公主一起受学。
“你还欠本公主一个道歉。”后来我在宫里的学堂认出他，提醒道。
他冷冷看我一眼：“夫子在上，你别想仗势欺人。”
我气道:“你这是大不敬，知不知道?”
虞景做了个鬼脸，举起手来：“夫子，九公主故意和学生说小话，学生惶恐，公主千金之躯，请夫子决断!”
那天课后，我被先生罚写三十张大字。
我一边写，一边骂虞景：“绿茶！做作！虚伪！装腔作势.....”
写完一看，纸上硕大无比的好几个虞景。
7
虞景说得很对，在宫里，我没法仗势欺人，谁人都知道九公主是个粗野草包。
我母妃出自边塞军户，父兄皆入柳营，那里的妇孺都是可以提枪骑马，保家卫国的。
父皇亲征，瞧上母妃姿色，带她回了宫，可他对母妃只是一时新鲜。
在深宫里，母妃身上的英气被看作乖戾，军户血脉更成了家门寒微的象征，我们被父皇冷落，被其他宫妃、皇子皇女看不起，谁都能踩上一脚。
她本是那样骄傲的狼，却终生被困在四方宫墙，母妃在这锦绣笼子里郁郁而终。
临终想再看故乡，只是那只手遥遥指着，终究还是落下来了。
我想我骨子里继承了娘亲的不驯，每每被人欺辱，我便用拳头解决问题，好勇斗狠，嘴上亦不饶人。
久而久之，宫里无人再敢欺侮我，却也无人与我真心相交。
那些母家显赫、高贵娴雅的公主，见了我都要绕道走，生怕沾上我一分粗鄙。
“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野种，哪里配得上入我皇室玉碟?”
虽然，少年对我说话没好气，虽然他还是会时不时在背人处和我打一架，但我渐渐发现，我和虞景是一路人。
他和我一样厌恶读书，厌恶规矩，我们经常搭伴逃学出宫撒欢，游街串巷，飞鹰跑马，捕鱼打鸟，十足的纨绔。
后来.……我们的赤胆兄弟情怎么就变了呢?
8
有一年太后生辰，父皇办了一次马球赛。不仅皇子宗亲可以参加，擅打马球的皇女，亦可策马争锋。
我和虞景都是马术高手，因而打到最后，数我俩进球最多。
最后半炷香，他抢到一球，我驭马直奔他坐骑而去。马嘶鸣，球高飞，春光明媚，我横杆于他马辔之上，他丝毫不让。
我咬咬牙，低声说:“你让让我可好？我今日一定要在父皇面前露脸讨赏的。”
他愣神，我趁机瞄准球，一杆入门。
余下时间里，我清楚感知到，他收了力，如我所愿，马球赛的最终胜者，是我。
父皇赞我英气勃发，不让须眉，大有他当年风采，我头一回成了万众瞩目的所在。
父皇也总算想起来我是所有公主里唯一没有封号的，乘兴赐予我「连昌」二字。
宴后，我向虞景道谢。
“谢谢你让了我。”我不自在地道。
虞景似乎比我更扭捏。他眼神飘飞地「嗯」一声，掏出一方手帕：“你把左臂袖子撩开。”
我不明所以。他干脆自己动手，撩起我袖子。我左手腕上赫然一道血痕。大概是刚才打马球时被缰绳勒到了，我太兴奋，完全没感到疼痛。
他把帕子递给我，让我裹伤：“血都沾到袖子上了，你怎么没瞧见?傻不傻?”
他负手而立，腰板笔挺，如山涧之松，脸上是一如既往的不耐烦，可其中又隐藏一分关切。
我突然想，把他拐回宫做驸马，陪我撒一辈子野，也不错。
我没接帕子，光看着他嘿嘿笑。
他被我盯得发毛：“你看我做甚?”
我不假思索:“看你俊。”
我眼睁睁看着两抹红晕爬上他的脸，我拉拉他袖子，作乖巧状:“景哥哥，我一只手不方便，你帮我裹帕子吧。”
他双颊已是比猴屁股还红了。
9
本公主是个爽利人，既对虞景有意，便不遮着掩着。
我隔三岔五就送虞景礼，糕点果子，金叶子玉坠子，市井里淘来的小玩意儿......可隔天，东西就会出现在一众皇姐皇妹那里。
本以为凭我俩的关关系，招他当驸马就是对个眼神的事儿。
是我天真了，细想起来，他不仅轻贱我的心意，还从不肯像唤别的公主「幼敏妹妹」「幼淑妹妹」那样唤我闺名，连殿下也不肯叫，总是疯丫头臭丫头的乱叫一气。
我严词质问，他理直气壮：“你根本就不像个公主啊！而且你不觉得幼仙这个名字和你本人太不相符吗?”
不像个公主，这话我从小听到大，耳朵都生了茧，可从他口中说出来，杀伤力巨大。
更别说，他还侮辱了母妃给我取的名字，我气得又骂了他一顿。
10
我没想到，虞景随虞老将军上了回战场，竟立了大功。
据说他率八百轻骑，深入塞北歼敌六千，一杆银枪红缨头，挑得敌首落下马。
于是，少时和我一起被骂草包纨绔的虞景，摇身一变成了门庭若市的少年将军，将星下凡，国之肱骨，人人交口称赞，叫他一声小虞将军。
这厮也装模作样起来，人前沉稳持重，斯文有礼，背地里“小爷是将军啦，哈哈哈!”
“给你也封个将军当当，去，把对面那个公主杀得片甲不留!”
虞府后院，他使唤着他的鸡，雄赳赳气昂昂向我方攻来，片刻后，我的红冠子牡丹公主，被将军鸡啄了眼，脚一软，倒地不起了。
看着他那得意样，我咬碎银牙，我没有公主样，你就有将军样?
呸，斗鸡将军！
11
本公主在宫里坐冷板板凳，虞小将军在朝堂内外如日中天，直接向父皇请旨招虞景为驸马爷显然走不通了。
眼看着越来越多京城贵女留意到虞景，我思虑一夜，下了决心，我向虞景坦陈了情意。
“啊?! ”他呆若木鸡。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成不成，说句话。”我催他。
他迟疑地摇摇头：“最近祖父为我定下亲事了，是大理寺卿裴大人的嫡女。”
“公主，请另择驸马吧。”
12
裴府嫡女裴诗卿，是京城第一美人，虞景能与她配婚，不知是哪世修来的福分。
我心里郁卒，整日待在宫里，不问外事，因而虞景与裴府小姐议亲中道崩殂的事，迟了好久才传到我耳。
“据说太子殿下游湖时巧遇裴小姐，一见钟情，求了陛下娶她做太子妃。”
“虞府那边没说什么，爽快地退了婚。”小丫鬟莲蓬告诉我。
我仰天长笑，苍天开眼！你虞景也有被人拒绝的一天！
13
但虞景议婚不成，亦未回应过我，君若无心，我便休。
我俩默契不提那日表白之事，相处如常，他随祖父南征北讨，累历战功，我忙于挑选夫婿，焦头烂额。
我不得父皇欢心，因而好郎君都先供着皇姐皇妹们选看，我只能拣剩的，加上虞景两度坏我婚事，我又有粗野之名，此事越发艰难。
适逢月部使团来京朝贡，代可汗求尚公主，月部是塞外小国，一向乖顺臣服。
听说，可汗始思毕温厚仁义，原配逝世满三年才来求娶公主，我见过他在京为质的弟弟胡思毕，相貌堂堂，想必可汗也不差。
只是月部乃蛮夷，路又远，无人愿嫁。
我想起母妃描绘的塞外，风吹草低见牛羊，人人大口吃肉喝酒，那里不会有人嫌我粗野，嫌我不像公主。
我可以策马奔腾，不胜逍遥，而且，我也不用留在京城看虞景日后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我怕我看了会哭。
14
古来和亲，大多挑选适龄宗亲女子，再封为公主远嫁。
我身为皇帝亲女，自请嫁予可汗，朝野为之一震。
父皇夸我心存社稷，深明大义，为我办了盛大的送亲礼。
大殿上，虞景木然地拜伏叩首，同他人一起齐声称臣，祝我福泽深厚。
我穿着锦服，站在高处远远望他，虞景，你与我多年过往，如同一卷长画即将终结。
待我亲手在画上盖印落戳后，我们此生再不相见。
15
“水终于退了!”
我自马车中醒来，享受着久违阳光，走了这么多天，离月部越近，天气越糟。
接连三日大雨，积水难行，我们被困在驿道上，只好宿于马车。
莲蓬爬起来给我梳头：“主子，水退了，今日便能出发。”
我一喜：“好极。”
她有些怅然：“奴婢还是不明白，您为何乐意去和亲?”
“公主嘛，受天下供养，为国献身，应该的。何况我这一嫁，必定青史留名。”
“史官会写，连昌公主远嫁月部，两国修好，永息边患。”
小丫头被我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我逗她:“草原上没有莲蓬，你改个名吧?”
“听说月部的羊奶茶甚是好喝，不如你叫……”
莲蓬丢下梳子，一脸惊恐：“奴婢不要叫奶茶！奴婢就叫莲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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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啊等，等到太阳都照马屁股了也不见启程，等啊等，等来了负责使团的穆大人请我下马车。
“何事?”
他跪在地上：“公主殿下，半月前月部的大将军犯上夺权，可汗始思毕.…..被他杀了!”
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你说什么?”
他沉痛道:“可汗被害，陛下龙颜大怒，派人领兵赴月部平叛，并收回和亲成命，着令连昌公主即刻回宫。”
我腿一抖，瘫在莲蓬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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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和亲失败的和亲公主，两国修好，永息边患?
我是什么乌鸦嘴啊，难道我是天煞孤星，注定成不了婚?
我那未曾谋面的倒霉夫君就这样被我克死了，宫里那群八婆公主还不知会怎么嘲笑我？
等等，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我回了京，不就又要见到虞景了吗？
在我对他做了人神共愤的事情之后......我好想死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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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是在做梦，片刻前，我还心惊胆战地想着与虞景相见，怎么此刻睁开眼，眼前就是虞景这厮?
虽然他闭着眼，下巴上满是胡茬，麦色的脸也变得黢黑黢黑的。但这如假包换，就是他啊！
我颤巍巍伸出手，捏了他腮帮子一把，软软的，是活人!
“啊一一”我尖叫出声。
“小点儿声，我睡会儿.….….”虞景翻了个身，迷迷瞪瞪地说。
呃。他翻了个身?
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我和他并躺在一张榻上，顶上有梁，旁边有窗，前头有门，后头有窗，嗯?
我的马车呢？我的莲蓬呢？我的使团呢？
我霍地坐起，拼命拍打他：“虞景！醒醒!”
19
虞景被我拍醒了，但面对我的“怎么回事？这是哪？你怎么来了?”三连问，他梗着脖子不说话。
我瞪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慢慢想起方才我听了穆大人一席话后，如遭雷劈。
穆大人又说，使团此行除了送我和亲，还要赴其他几个塞外小国访问，因而陛下另派了一位驻扎在附近的郎将送我回去，请我稍作歇息，等人一来，两方交接完毕，就可启程回京了。
我被莲蓬扶上马车，在车里想七想八，万念俱灰，然后我......睡着了?
对了，睡着前我似乎闻到了一阵异香，那味道有些熟悉，很像我和虞景打猎的时候用来迷晕鹿的香。
“你不会给我下了迷香，把我从马车里偷了出来吧?”
虞景缓缓点头。
“你疯啦!”
我跳起来摸他额头，温度正常，他一把覆住我的手：“可能吧。”
他脸红红的：“我想好了，我要对你负责。”
“可我不需要你负责！是我欺负了你，不是你欺负了我……”
他皱眉：“不对.……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的了。”
想到那晚，我脸也烫了，我深吸一口气：“你心里没有我，干嘛要委屈自己?我不想以这种手段逼你就范。”
他急道:“谁说我心里……”
我心里一动。期待着他说下去，可他闭口不言。
“算了。”
我瞧着他一副萎靡的样子，放软了语气：“你赶了很久的路吗？不用那么急的，我们可以回京再议。”
他眉心一跳，迷惑道:“回京?”
我眨眨眼：“你不会还不知道月部叛乱，和亲取消的事吧?”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不知道啊!”
我把穆大人的话和他说了一遍，他听完后好像崩溃了，悲喜轮流在脸上走了一遍，看着比我受的打击还大。
我小心翼翼问他：“你怎么没会听到消息？你从京里来，一路也经过了驿站。”
他颓然道:“为了早点追上你，我走的是小路，没走驿道，就这样还走了五天五夜才到，哪有工夫探听消息。”
怪不得，他累成这个样子，但我更困惑了：“可你以为我要去和亲，又赶来说要负责，你打算怎么负责啊?”
他把头埋进软枕，闷闷道:“私奔。”
林间小径上，我与虞景并辔骑马，虞景此前把使团迷晕，将我带到了三十里地外的一家客栈，眼下他正把我送回去。
一路上，我的狂笑惊飞不少鸟雀。
“有那么好笑吗?”他愤愤道。
我笑到腹痛：“小虞将军，你凭什么觉得本公主会愿意与你私奔啊?”
“你不是心悦我吗？为什么会不愿和我私奔?”
“我心悦你，所以想招你为驸马，但不是想和你吃糠咽菜做贫贱夫妻啊。”
他一噎：“那也总比你去草原嫁老头子强啊？而且我带了很多银票，不会饿着你的。”
“钱总有花完的一天，到时候怎么办?”
他鄙夷地看我一眼：“说到底，你就是喜欢公主的身份甚过于我。”
这话，还真不好反驳。
20
从被虞景带走到赶回驻地，前后不过几个时辰，使团似乎并未发现我消失。
我和虞景蹑手蹑脚爬进马车，莲蓬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一团手帕，一看见我，急得嗯嗯叫。
我忙给她松了绑，莲蓬立马奔我怀里：“奴婢醒来就发现被人绑成这样，殿下是不是被歹人掳走了?”
“咦，是小虞将军，您竟然也在这！谢谢您把我家殿下救回来!”
虞景脸不红心不跳：“不用谢。”
我扶额，安抚好莲蓬后，我把她支出去，我忍不住对虞景说:“如果我真的去和亲，半路上和你私奔了，使团可就被你害惨了。”
虞景蜷缩在软榻上打着瞌睡：“你放心，办法总比困难多，他们可以挑个丫鬟扮作公主替你和亲，皆大欢喜。”
“本公主国色天香，岂是丫鬟能扮得了的?”
虞景低低笑了声，却没有呛回来，想到他不惜私奔也要对我负责的高尚情操，我把虞景捞起来，让他枕我腿上睡。
他微微一僵，又放松下来，我捅捅他：“那你也不能这么冲动呀，好好的将军都不当了。”
“我没冲动，我关在府里想了半个月才做的决定，还给祖父留了信，一切都妥善安排好了才来找你。”
“你怎么和虞老将军说的?”
他干巴巴地道：“说我看破红尘，决定遁入空门，让他切勿寻我念我…”
我又笑了：“你猜虞老将军会不会被你气死？你回去后恐怕又要跪几日祠堂了。”
“别乐了。”
虞景幽幽看我一眼：“小爷还不是为了你?”
我满足道：“你肯为了我不做将军，要么你是爱极了我，要么你就是天下第一大傻子，哪样我都高兴。”
虞景哼了一声，歪着头，睡着了。
21
日暮，虞景歇好后，去给虞府寄信，久久未回。
我担心他，悄悄下马车寻他，走了一会儿，我在河边看到了他汲水的身影。
我连忙过去，还未出声叫他，一道浑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您可是连昌公主殿下?”
我一愣，和虞景同时回过头去，一名武官装束的俊逸男子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
他躬身行礼：“末将霍行，奉令护送公主回宫。”
原来是接应使团的人，他偏了偏头，又向我身后的虞景行礼：“虞将军，您怎么和公主在一道?”
虞景面无表情：“我来此地打猎，偶遇公主。”
霍行一怔：“可您不应该在京师厉兵秣马，准备出征吗?”
“出征? ”
“是啊，陛下三日前下旨，召您带兵十万，前往月部平乱，迎立胡思毕继可汗位!”
霍行和他的卫队送我和虞景回使团，就几步路的路程，霍行非要我坐到马上，由他牵着缰绳走回去。
虞景沉默地走在前头，背影在夕阳里摇摇晃晃的，他确实受的刺激不小……
不过，方才霍行说父皇是三日前下的旨，军队集合也需要时间，虞景现在快马加鞭赶回去，应该赶得及。
往常也有陛下宣召而臣子未及至的情况，若虞老将军能替虞景遮掩一下，以父皇对虞景的爱重，大概不会责怪他。
就是连日奔波，不知他身体吃不吃得消。
到了使团驻扎的地方，霍行恭恭敬敬请我下马，甚至半弓着腰让我踩他背下来，我几个身娇体软的皇姐好像都是这样下马的。
我连声道不用，手撑马背飞快跃下。
“公主好身手。”霍行赞道。
我敷衍地笑笑，提裙去找虞景说话，可我走得太急，不留神被脚下碎石绊了一下，一只温暖的手及时托住我，我堪堪站定。
霍行收回手：“殿下，可汗虽然横遭不测，但您要保重身体，切莫忧思过度啊!”
我看着他诚挚的双眼，认真思索我何时忧思过度了。
“霍大人不必担心，我没事。”
“这就好。公主身为女流，甘愿远嫁塞外，虽和亲不成，但如此大义，实在令我等武将佩服且惭愧。”
我正要谦虚几句，虞景不知何时牵马走了过来：“霍大人，我今晚要赶路，你派人喂一下我的马。”
霍行忙去安排，虞景和我走到僻静地。
“你今夜便走?”我问。
“嗯，不能陪你一起回去了。不过也好，若一路都躲你马车里，闷也闷死了。”
我撇撇嘴：“悠着点赶路，你身子再健壮也不是铁打的。”
“明白，死不了。”
我瞪他。
“你回了京，别再到处相看驸马了。”
他慢慢道:“要等我。”
我看见他耳尖泛起了红：“知道啦，你要负责嘛。”
22
虞景走了。霍行和穆大人交接完，护卫着我行了几十里后，在客栈住下，我躺在榻上，毫无睡意。
这一天经历了那么多事，如一场梦，不知虞景此时是不是在月光下策马奔驰，不知他会不会想起我。
我叹口气，转身面向窗，却看到窗外一张熟悉的脸正凝神看我，我是掌握了什么虞景召唤术吗?
怎么一想到他就能立马看到他！
23
我把虞景拽进来，他开口便道:“你跟着我回京吧，骑马比坐马车有意思多了。”
我唇角翘起：“你舍不得本公主?”
“路上无聊，找个人说说话。”
我挑起虞景下巴：“小虞将军，回答本公主的问题。”
他定定地看着我：“好吧，是舍不得。”
“我想在出征前多瞧瞧你。”
我的心怦怦直跳：“那，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他无奈一笑，捏捏我的脸颊：“难道小爷是天下第一大傻子吗?”
我的眼泪瞬间涌出来，狠命捶了他一拳：“你是天下第一嘴硬!”
24
我拉着虞景去找霍行，我开门见山：“霍大人，对不住，本公主决定跟着小虞将军一起轻装先行回京。父皇那里，本公主会为你解释，绝不怪罪你。”
霍行大惊：“公主为何如此匆忙?”
我持帕掩面：“月部大将军夺位篡权，杀我未婚夫，损我大周颜面，本公主岂能无动于衷?虞将军即将领兵讨贼，连昌定要亲送大军出征，鼓舞将士，助其平乱。”
“如此才能告慰亡夫的在天之灵!”
霍行慢慢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殿下所言极是，是臣格局小了。大周有连昌公主，实是社稷之幸，百姓之幸!”
他的眼里是深深地景仰，我则回以淡淡的哀愁。
霍行又连声嘱咐我路上小心，拜托虞景好生照料我，还将他的爱驹赠与我，助日行千里，早日返京。
我推拒不得，只好收了。
在霍行的殷切目光下，我跨上他赠的宝马，与虞景并辔向远方驰去。
刚出霍行视线，虞景就一鞭子叫停了我的马：“下来，咱俩换马，你骑我的。”
“为何?”
我心念一转：“虞景，你是不是吃醋了呀?”
虞景不置可否：“快点下来。”
“偏不。”
虞景默了一瞬，霍然跃起把我抱到他的马上，他则骑上我那匹。
我眉开眼笑：“虞景，我现在才信了，你是真喜欢我。”
25
我与虞景白天骑马赶路，夜里则和衣卧于林间，浅眠几个时辰，便又上路。
每日疲惫至极，我渐渐有些吃不消，可一想到他便是这般日夜兼程地追来使团要与我私奔，心便滚烫起来。
我如此爽快地答应与他一起回京，其实也和他一样，想在他出征前，多瞧瞧他。
进京前的最后一夜，我们宿于一间荒庙，虞景将稻草铺在地上，生起火，见我还有些发冷，又把他的披风解下来，盖在我腿上。
“委屈你了。”
他说，我挑挑眉：“毕竟你是位公主。”
我笑道:“这个时候承认我是公主啦?快叫声殿下听听。”
他翻了个白眼：“殿下，臣伺候得您满意吗?”
“尚可吧。”
我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赏你的。”
他愕然，脸又有些微红。
我纳闷道:“你堂堂一个将军，怎么那么容易害羞?”
明明更羞耻的事都做过了.....
“你堂堂一个公主，又怎么那么不知羞?”
我摇摇头：“我还是太知羞了，若知道你这么容易喜欢上我，我就该早下手，把生米煮成熟饭的。”
他拍了我脑袋一下：“你又傻了不是?哪有男人会因为.…因为做过那档子事而喜欢上对方啊。”
“你不就是啊!”
“我不是。”
我一滞：“难道你一直都钟情于我?”
他低头去添柴，这是默认了?
离谱，太离谱了。
“我才不信。”
随意从他不喜欢我的证据里扒拉出一样，“你若是一直对我有意，为何我送你那么多玩物，都被你分送给其他公主了?”
他闷声道：“其他公主冷落你，我以你的名义相赠东西，是希望让她们对你好一些，你不用那么孤独。”
回想了一下，好像当时确有几位皇姐对我态度有所转变，只是都被我冷脸堵回去了。
但我仍觉匪夷所思：“那这些年里，你为何不直接向父皇请旨娶我？你明明也知道我那么想要你做我驸马。”
他添柴的手一顿，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可知我父母是怎么去世的?”
26
我一愣，不知他为何自揭伤疤：“虞伯父战死沙场，伯母是病逝。”
他摇摇头：“其实，我娘说是病逝，可她生病后就暗自停了药，爹爹走了，她也...不想活了。”
“我大伯同父亲一样，也死在战场上，大伯母年纪轻轻做了寡妇，青灯古佛伴余生。”
“三叔征战多年，陈疾旧伤无数，不到四十就成了药罐子，三婶不知道为他哭过多少回。”
“祖父不仅白发人送黑发人，还眼睁睁地看着陪他一起上战场的祖母为他挡箭而亡，因此他一直没有续弦。”
他抬起头，把我的手放在怀里暖着，继续道:“虞家的男人生来就注定要上战场，而嫁进虞家的女人，无一不命苦。”
“你明白了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怎么也想不到是这样的原因，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我抹抹眼睛，强笑道:“可我是公主呀，就算你不幸死掉了，我也可以再招驸马，过快活日子的。”
他瞪我：“真没良心。”
我继续畅想：“到时候，我拿了朝廷给你的抚恤金，纳几个面首伺候我，争取把你从阴曹地府气活回来。”
“哦……你稳赚不赔，亏都让我吃?”
我又啵儿了他一口：“那你就努力活长一点啊。”
他眯着眼看我，忽然捏住我下巴，狠狠亲了上来，不同于我的蜻蜓点水，他的吻力道十足，深入而绵长。
一吻罢了，我喘息微促，听到他红着脸说:“放心吧，小爷我是将星下凡，不会那么快陨落的。”
27
几日风尘仆仆，终到京师虞府，虞景听到虞老将军今日进了宫，打算等他回府再去面圣。
我担心虞景，决定迟几天回宫。
虞景嘴上不说，却露出愉悦的神色，我俩悄没声儿地进了他的屋。
“可别让人认出你。”
他丢给我一套丫鬟装束：“我先去正堂等祖父。”
正准备换衣裳，忽然听见走到外间的虞景脚步一顿，惊道:“祖父，您这...您这就过来了!”
虞老将军咚咚咚的脚步声近在耳边，我手一哆嗦，急中生智拉开木头柜子门，躲了进去。
很快，听见虞老将军嘹亮的声音：“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留书出家?我还不知道你，就你那德性，佛祖敢要你吗！”
“……”
虞景啊啊叫痛，不用看我也知道，定是又被虞老将军揪着耳朵教训。
他训了好一会儿，虞景才逮到机会插一句：“祖父，孙儿错了，佛祖确实不收孙儿，所以孙儿紧赶慢赶回来了，陛下那边…没有怪罪吧?”
“哼。”
听声音，虞老将军像是松了虞景耳朵：“跪下!”
虞景扑通一跪，我的心也扑通一坠，虞老将军缓缓道:“圣上下旨后，你不见人影，我请旨要代你出征，陛下不允。”
“后来我接到你的信，就向陛下说你回乡祭拜你父母了，正快马加鞭回来，陛下宽仁，这才没追究你无故离京。”
“大军定于七日后出发，该做的准备我都帮你做了。明日你随我一起进宫见陛下。”
虞景的声音带着喜悦：“多谢祖父尽力周旋！孙儿一定不辜负圣上和祖父的期望……”
“别扯这些没用的!”
虞老将军冷声打断他：“我就问你一句，这些天，你到底去了哪，做了什么?”
“孙儿就是突然想开，决定远离红尘，去佛寺逛了逛.……”
“想开?你是想不开吧！那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孙儿这不是放不下祖父吗？还想多孝敬孝敬您！”
虞老将军沉默了一阵，忽道:“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连昌公主?”
我一个激灵，把耳朵贴到了柜门上。
“和她没有关系！”虞景连声说。
“别想骗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小子喜欢那丫头?成天跟她屁股后头跑！”
准确说来，是我成天跟虞景屁股后头跑才对。
“孙儿没有……”
“没有?那你说说，我给你定了亲，你为什么千方百计把柳家姑娘往太子殿下那推?”
“连昌公主要去和亲，你又为什么整天把自己关房里喝闷酒?”
“她出嫁你不高兴，离家出走，月部可汗死了，你开心了，就屁颠屁颠回家了?”
啧啧啧，虞景，你在本公主面前是真能装啊。
我正美滋滋地听着他细数虞景为我做过的傻事，虞老将军突然在虞景一连串绝望的「我不是」「我没有」「您别说了」里暴起，一拳砸了出去。
“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承认!”
只听咣的一声，我身前的柜门颤抖了几下，竟轰然向一旁倒去。
眼前陡然亮堂起来，虞家老少那一模一样的两对大圆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
我挤出一个笑容:“好巧，虞老将军，呵呵。”
“连.…….连昌公主?”虞老将军惊讶得退后一步，甚至都忘了向我行礼。
我走出衣柜：“是我。”
“殿下这会儿不应该是在回京路上吗?怎的出现在这儿.…?”虞老将军满面疑惑。
好问题，我也作疑惑状:“是啊，我本在回京的马车上，一觉醒来就在这儿了。小虞将军，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跪在地上的虞景一张脸早已涨成了猪肝色，他慢慢抬起头:“祖父，您说得不错，孙儿确实心悦连昌公主，对她相思成疾，因而离家出走千里迢迢把她带了回来，您责罚孙儿吧。”
那叫一个视死如归，我反复咂摸着相思成疾四字，觉得心满意足。
眼看虞老将军举起胳胳膊，一巴掌就要扇下去，我赶紧拦在虞景前头：“虞老将军，我跟您说笑呢。我是自愿跟虞景回来的。”
“您这巴掌打下去，虞景要是破相了，还怎么做本公主驸马呀。”
虞老将军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趁他愣神之际，虞景悄悄牵上了我垂于袖中的手。
28
七日之后，出征祭旗，擂鼓声动，旌旗猎猎。三军将士齐列阵，主帅披甲胄，挂宝剑，脸上尽是刚毅之色。
我不是没见过虞景穿战袍的样子，可此刻仍觉得他前所未有的英武俊朗，不过，他放言立誓时，像极了幼时发狠与我抢夺张飞的样子。
那日在虞府，虞老将军艰难地相信了我的说辞，不再为难我与虞景。
虽然我怀疑，他只是不便以臣子身份质疑一位公主，既然已被虞老将军发现，我不好再藏在虞府，当晚就回了宫。
我和父皇说，我思父心切，又想亲眼看到大军出征，才私自快马赶回。
自我主动提出和亲后，我在父皇心里的形象大为改观，连这种无视皇命的行为都没让他训斥我......甚至还罕见地摸了摸我头。
“幼仙，你和你母妃一样，都是个急性子，放着马车不愿坐，非要骑马。”
“这次的事委屈你了，回头朕给你找个好驸马。”
我乖巧地垂着头，任他摩挲我的鬓发，皇帝爹爹和善起来，真是不太适应。
“不过，还是要罚你禁足一个月。”
好吧，这才是我熟悉的父皇，我只好闭门不出，连虞景出征前夜，也不能去见他。
幸好父皇允我参加祭旗礼，我又一次穿着锦服，站在高台望虞景。
我的小将军。我的未来驸马，像是感知到我的目光，人群中央的他昂起头，迎向我的眼神。
他的唇齿翕动，在说些什么，我一点一点读出来：“幼仙，等我。”
原来他也会叫我名字，似乎不是第一次叫，和亲前夕，我与他荒唐的时候，他也叫过。
想到那晚，心口又热起来，我弯弯唇，将口型窝成一个好字。
等他回来，我要让他叫千万回我的名字。
一个秋天，又半个冬天过去了，莲蓬自打知道我不去和亲后，整日里笑逐颜开，哪怕我此前丢下她与虞景跑回来，她也不在意。
我每日都要让她去探听军情。
虞将军小捷！
虞将军大捷！
虞将军生擒月部大将军，班师回朝！
“殿下，小虞将军在前殿面圣呢，您要不去瞧瞧?”莲蓬朝我挤眉弄眼。
我心一动，带着她提起裙子就跑，前殿门宇森严，是君臣议事之处。
我只敢在殿门外转悠，隔着缝儿看里头影影绰绰的人，其实也听不见在说什么。
正在我和门口披甲执戟的卫士大眼瞪小眼时，父皇身边的大太监走出来，唤来小太监:“去找连昌公主来，陛下要召见……”
他突然抬头看见我：“哎哟，殿下您就在这啊!”
我摸摸鼻子，三两步走进去，小虞将军低头跪在殿里，我走过去时，裙摆轻轻擦过他的袍子角。
父皇见我来，笑着说:“虞卿，你把刚才对朕讲的话，再给幼仙讲一遍!”
虞景这才抬起头看我：“殿下，臣求陛下赐婚，请问公主是否愿做臣的妻子?”
他瘦了点儿，也黑了点儿，眼睛却亮亮的。
我没去成草原，便把虞景当做我的草原吧，予我自由，任我驰骋。
也不知道和我分别的小半年里，他有没有想我?
答应给我带的月部宝驹，他有没有记得?
最关键的是，我到底要沉吟多久再说愿意，才会比较符合一位公主该有的矜持呀?
29
虞景番外
身为一个将军，打败仗是很可耻的。
若我知道，我和九公主的交锋，早在第一仗就败局已定，我拼死也得抢下那只张飞。
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公主，整日亮着獠牙和爪子，随时准备挠我一道。
挠完了还和没事人一样和我玩，脸皮厚得很，像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怪物。
有一次，我听说她打了十公主，在御花园罚跪，我特地冒雨跑过去嘲笑她。
她直挺挺跪在雨里，低着头，好像根本没听见我说话，我戳了戳她，她突然歪倒在我怀里，昏昏沉沉，湿漉漉的小脸滚烫极了。
她身子骨不是很好么，怎么发烧了?
我叫她不醒，只好把她背到附近一宫殿。她暖和过来，扯着我的袍角死活不松手，咿咿呀呀说胡话。
“母妃，我不是故意打人的，小十骂我没娘，我才揍了她.……”
“母妃，她们都不喜欢我，我好孤独，好想你。”
“母妃，你怎么不说话?怎么不叫我名字啊......”
她等了我半天，不见我吭声，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泪，原来小怪物也会哭。
“母妃，你也不喜欢我了吗?”她越哭越凶。
我咬咬牙，小声地叫了一声「幼仙」。她破涕为笑，把眼泪鼻涕擦在我衣裳上。
那天，我听了一晚上她对母妃的思念，唤了几十遍幼仙，才把人哄睡着。
不过，她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了。
幸好她不记得，不然以她的骄傲性子，可能会把我灭口。
后来，她责问我为什么不叫她「幼仙妹妹」，被我敷衍过去，其实是因为叫她名字总会让我想起那个古怪的夜晚，让我心里发痒的夜晚。
我还是喜欢看她笑，看她被我气得跺脚，不喜欢看她哭，她对我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她和我说，她喜欢我，想招我做驸马。
我完全没想过这种事，下意识拒绝了她，之后我一细想，她做我夫人，委实不赖，我可以随时随地逗她，和她玩。
可我是将军，将军的夫人都是要受委屈的，哪怕她贵为公主。
我下不了决心娶她，我怕她会后悔。
她倒是想得很开，已在物色新驸马了，甚至想到自请和亲。
和亲！她怎么想的呢！
然后.....我就知道，我在她面前，迟早会输个大的。
她懂不懂负责任?
将士们打完仗，还会清理战场呢，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半句话都不留?
我越想越昏头，什么都不顾了，我只知道，我要把场子找回来。
结果，场子没找回来不说，我好像越输越多，输了脸皮，输了心，输了人。
算了。只要她开心，这一辈子，我都愿做她的手下败将。
只是，一她眼睛都笑得冒泡了，能不能别在那装矜持了?
赶快答应啊，小爷也要面子的。
来源：九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