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1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人才工作会议上指出：到2025年，在关键核心技术领域拥有一大批战略科技人才、一流科技领军人才和创新团队。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统筹推进教育科技人才体制机制一体改革，“教育、科技、人才”构成相互促进的有机体系，体现互为依托、深度

本文刊载于《中国科学院院刊》2025年第2期“学部咨询与院士建议：自主培养未来科技领军人才的逻辑与路径”

刘怡君1,2 靳晓锟1,2 王新昕3 王颖1,2 潘教峰1,2*

1 中国科学院 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

2 中国科学院大学 公共政策与管理学院

3 中国科学院 科技创新发展中心

2021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人才工作会议上指出：到2025年，在关键核心技术领域拥有一大批战略科技人才、一流科技领军人才和创新团队。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统筹推进教育科技人才体制机制一体改革，“教育、科技、人才”构成相互促进的有机体系，体现互为依托、深度融合的发展理念。历史经验表明，科技中心与高等教育中心紧密相连，人才引育是关键保障，学科发展是重要途径。目前，中国特色高端智库建设作为国家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源于中国智库理论与学派，在推动中国式现代化和民族复兴的过程中，构建了智库科学与工程的自主知识体系，进而为实现高质量战略科技人才的自主培养奠定了学科基础。

1 战略科技人才培养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必然要求

历史启示：世界科学中心与世界高等教育中心相辅相生

16世纪以来，意大利-英国-法国-德国-美国相继成为世界科学中心，每个国家的科学兴隆期平均为80年左右。从世界科学中心的整体演进和更替来看，一个国家往往先成为教育中心而后成为科学中心。自工业革命以来，理性科学探索和高素质人才培养一直是高等教育的核心目标。教育与科技的结合已成为全球高等教育发展的时代特征，推动着世界科学中心的转移，反映了高等教育围绕知识供应链整合发展的规律，形成了多样化的教育发展模式。教育强是人才强的基础，人才强是科技强的保证。教育的主要功能是培养人，科技创新要依靠人，人才是贯穿其中的关键要素。

发展目标：培养战略科技人才是现代化强国建设的根本保障

习近平总书记在2024年全国科技大会、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两院院士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要把加快建设国家战略人才力量作为重中之重，着力培养造就战略科学家、一流科技领军人才和创新团队。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关键在于培养战略科技人才。目前对战略科技人才的定义还没有统一标准，但对其作用有共同的认知，战略科技人才是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的重要主体，是开展原始创新和核心技术攻关的关键少数，是建设世界科技强国的中坚力量。战略科技人才善于在面对国家重大需求时提出“真”问题，运用科学知识解决问题，用战略思维提供对策建议，提交决策部门为国家战略或政策的制定提供重要参考。

从战略科技人才的特征来看，战略科技人才注重从战略层面、全局高度、宏观视角去认识、思考和研究科技战略问题。不同于科技领军人才和卓越工程师，战略科技人才的核心在于“战略性”。他们既能前瞻研判科技发展趋势与突破方向，把握科技规律，促进科技进步；又能从科技影响力角度，洞察国内外经济社会发展的重大问题，推动科技赋能发展。

从战略科技人才的能力来看，

1. 知识储备力，具备深厚与宽广的知识，以及跨领域融通知识的能力；

2.逻辑思维力，具备对新领域新问题自主思考、判断和推理的能力；

3.政策响应力，具备对国家政策及时反应和灵活应对的能力；

4. 战略预判力，具备对前沿方向的全局把控和大势判断的能力；

5.组织领导力，具备引领团队协同攻关的能力；

6.精神感召力，具有以深厚的家国情怀和人类关怀、感染人、凝聚人的能力；

7.文化传播力，具备国内外交流与宣传科技成果的能力。

我国科技人才队伍的整体素质与创新驱动发展需求仍有距离，从需求侧来看，战略科技人才要能解决决策与实践中的重大问题，既要具备“专深”的学科基础，又要拥有“广博”的政策视野。从供给侧来看，根据战略科技人才的特征和能力，中国特色新型智库要作为战略科技人才高质量自主培养的教育和实训基地。

未来前瞻：智库学科建设是战略科技人才培养的关键路径

科学在自身的发展过程中，会在特定时期形成重大突破，并形成该时代的“带头学科”。现代科学研究范式正经历深刻变革，对战略科技人才培养和决策支撑模式提出更高要求。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潘教峰研究员提出了智库学科化发展路线，并率先提出“智库科学与工程”学科概念。智库科学与工程是国家高端智库建设和学科交叉融合的产物，也是实践经验的升华，为战略科技人才培养构建了系统的知识框架。通过“人才、学科、智库”三位一体的发展格局，能够有效推动科技战略人才的自主培养。

针对国家重大战略需求和科技战略问题的响应，智库科学与工程作为一门新兴学科，旨在系统阐述智库建设的理论基础，为战略科技人才的培养提供全面的逻辑框架和体系支撑（图1）。

图1 发挥智库学科功能，培养战略科技人才的逻辑框架图

战略科技人才培养的“三阶段”。

1. 基础“成才”阶段，通过通识与专业教育获得体系化知识，使其储备在本学科或者跨学科领域的知识厚度，掌握学科前沿的新知识和新技术，并能将专业知识进行应用和转化；

2.“成科技人才”阶段，通过参与重大任务，解决经济社会决策理论、技术和实践问题，强化基础与实践能力培养；

3. “成战略科技人才”阶段，组织并带领团队勇于攻关国家关键基础领域、关键核心技术难题，推动国家科技创新战略制定等。

以上“三阶段”体现出战略科技人才培养是一个不断在“知识积累—决策咨询—战略支撑”中螺旋式上升、综合性迭代的过程。

战略科技人才培养的“四路径”。

1. 平台融合，体现在智库机构与高水平大学两种类别机构通过“任务+知识”的融合建设带动人才培养；

2. 学科融合，将“智库”元素融入到已有的优势理工类学科；

3. 要素融合，利用“旋转门”制度引入决策部门专家担任导师，构建多元智库师资队伍；

4. 理实融合，在研究真问题、真研究问题过程中，建立多样化人才培养模式。

战略科技人才培养的“五遵循”。“智库科学与工程”学科为战略科技人才培养提供了根本遵循，包含5层逻辑体系：

1.基本问题域，包括智库科学与工程的概念、内涵、范式、理论、方法论；

2.规律问题域，包括智库关键科学、技术、工程问题；

3. 治理问题域，包括重大的经济、社会、科技治理问题及其所形成的领域分支；

4.方法平台创新域，包括方法、模型、技术平台、数据资源；

5. 知识传播域，包括智库学术共同体、期刊载体、人才培养知识体系。

3 培养战略科技人才的路径——以建设一流科教融合学院行动方案为例

平台融合：建立科教融合学院

1810年，德国创办了标志着近代研究生教育诞生的柏林大学，提倡科研与教育结合。1876年，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首创研究生院，成为引领科教融合办学的时代潮流。世界主要国家科教融合办学模式划分为4种类型：

1. 内生型，在大学内部建立科研实验室，作为研究生科研训练平台；

2. 嵌入型，在大学附近设立国家实验室，促进教学与科研结合；

3. 协同型，科研机构与大学通过整合形成科研教学联合体；

4. 延伸型，以科研机构为依托，设立研究生院或研究院大学，实现科研、教育和人才资源的统筹结合。

从战略科技人才的成长规律出发，中国科学院大学通过建立科教融合学院培养战略科技人才。一方面是从智库研究与决策咨询带动智库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的智库机构——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另一方面是以人才培养为本发展相关学科和承担国家任务的高水平研究型大学——中国科学院大学。双方本着“巩固优势、培养特色、扬长避短、开放拓新”的发展思路，进一步加强科教融合，建设智库型特色的中国科学院大学公共政策与管理学院，推动人才培养、学科发展与决策咨询协同发展。

学科融合：赋能学科交叉发展

充分发挥学科赋能优势，是推动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高质量发展的必要手段。2018年10月，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成立苏世民计算机学院（Schwarzman College of Computing），旨在通过计算机科学、人工智能和大数据等领域的跨学科研究，推动技术、研究和教育的创新。美国佛罗里达大学则通过“全学科人工智能”（AI Across the Curriculum）计划将人工智能融入所有学科教学中，致力于培养适应第四次工业革命需求的人工智能人才。

围绕战略科技人才培养，发挥智库学科赋能作用，将“智库”元素融入优势理工学科，推动学科交叉融合，激发智库特色的学科生长点。面向中国科学院大学全体学生，开设智库研究逻辑与方法类公共课程，围绕重大科学问题开展学术与实践研究，引导学生掌握智库研究范式与方法，实现决策任务引领下的实践育人，构建科技战略咨询特色的学科体系。

要素融合：注重智库特色创新

战略科技人才的培养需依托师资与课程体系建设。国外智库普遍采用“旋转门”机制，实现人才交流、培养与应用。如美国布鲁金斯学会，众多学者曾在政府任职，将实践经验融入研究。美国兰德公司的帕迪兰德研究生院是培养决策咨询人才的摇篮，历来重视核心基础课体系建设，加强统计学、政策分析、经济学、社会科学、研究设计等课程教学。兰德公司的政策专家有75.6%具有多学科背景，特别是从工程与自然科学到社会科学的跨学科专业的学习经历。

借鉴国际高水平智库人才培养经验，中国科学院大学公共政策与管理学院聘请国家相关部门资深专家与高校教师组建导师团队，联合培养高水平战略科技人才。通过构建实践导向的师资队伍，强化“研究真问题、真研究问题”原则，提升课程实用性，推动理论与实践深度融合。学院建设“大智库”课程体系，建设包括系统工程导论、智库DIIS理论方法（Data-Information-Intelligence-Solution）、智库双螺旋法导论等的核心课，以及面向前沿问题、关键技术、应用实践等的开放型研讨课，聚焦智库理论、国际热点与社会经济重大议题，推动课程与教材紧跟时代、理论与国际前沿。

理实融合：突出问题导向育人

当今的科学教育模式，已经逐步从“以知识为核心”走向“以人为核心”、从专业导向到能力导向转变，更注重人才培养与社会的结合。美国斯坦福大学提出了“斯坦福2025计划”，将传统大学中按学科知识划分院系的方式调整为基于学生能力特长来重新构建院系体系。美国欧林工学院注重问题导向培养，通过将学生置于企业或实际问题环境中，培养其解决实际问题和跨学科知识应用的能力。

战略科技人才培养应根据国家重大战略需求创新，探索多领域、多任务、多场景的学历式、培训式、实践式融合模式。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发起的“智库人才培养联盟”致力于完善智库人才培养体系，推动“智库科学与工程”交叉学科建设。联盟已汇聚110余家国家高端智库、大学智库和社会智库，共同探索新型培养路径。

4 培养战略科技人才的建议

加强科技和教育资源的“双转化”，打造战略科技人才培养的基础能力

打通智库与高水平大学的要素流动，促进科教资源双向转化，提升战略科技人才自主培养能力。推动师资互聘、科研平台共享、智库任务共担，实现科研育人、教学育师，构建高效循环的科教资源体系。促进智库科研成果转化为教育资源，强化高水平大学科研能力，以问题需求和重大任务为牵引，协同智库与高校优势力量，共同培养战略科技人才。

完善智库科学与工程学科体系，提升战略科技人才培养的可持续能力

坚持“理实融通，人才为本”育人理念，在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解决经济、社会、科技治理等重大决策问题，深化“智库科学与工程”学科体系，完善学科范畴、规律、应用场景、方法平台与传播体系，构建中国特色智库理论与学派。围绕战略科技人才培养需求，注重基础夯实与特色塑造，引导决策与研究人员系统掌握智库研究能力。开展智库关键科学问题的学术与实践研究，以决策任务引领实践育人，构建支撑战略科技人才培养的特色学科体系。

实施“项目制”的人才培养制度，构建科技战略人才培养的新模式

聚焦国家战略和经济社会发展需求，围绕战略技术创新、产业发展和安全保障，系统研究战略科技人才的培养方案、路径与机制。依托科教融合单元承担重大科技任务，加强跨机构、跨学科的科教资源整合，融合学历、培训和实践等多元培养方式，推进智库科学与工程专业学位“项目制”培养模式。通过项目实践，培养人才发现问题、提出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激发独立创新和探索精神，建立科学的科研成果考核评价标准。

推进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化建设试点，开拓战略科技人才培养的新基地

一方面，以“智库人才培养联盟”为平台，面向战略科技人才培养目标，深入实施科教结合协同育人行动计划。通过开展科技创新研究、优化学科方向、组建导师队伍、创建精品课程与教材体系、探索考核和退出机制等，先行试点建立战略科技人才科教融合联培基地，促进各方资源共享、优势互补与合作共赢。另一方面，依托国家科学中心，在学科设置、科研任务、人才引育等方面给予政策支持，统筹推进教育、科技、人才一体部署。

刘怡君 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研究员，中国科学院大学公共政策与管理学院岗位教授。主要从事风险管理与社会治理、可持续发展等研究。

潘教峰 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院长、研究员，中国科学院大学公共政策与管理学院院长，中国发展战略学研究会理事长，《中国科学院院刊》编委。主要从事科技战略规划、创新政策和智库理论方法研究。

文章源自：刘怡君, 靳晓锟, 王新昕, 等. 智库科学与工程赋能战略科技人才培养. 中国科学院院刊, 2025, 40(2): 273-282.

DOI：10.16418/j.issn.1000-3045.20241101002.

来源：科学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