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69年的冬天,寒风刺骨,方正诚站在北京火车站,手里紧紧攥着父亲递来的包袱。
1969年的冬天,寒风刺骨,方正诚站在北京火车站,手里紧紧攥着父亲递来的包袱。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既有对未来的迷茫,也有对家人的不舍。
父亲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方正诚,你这一走,可有三年不能回京了。”
他递过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一些必需品,“路上小心。”
方正诚握住父亲粗糙的手,哽咽着点头。
他即将踏上一条未知的路,去往遥远的内蒙古,成为一名知青。
母亲在一旁低泣,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但无人敢说出那句“不去”。
在那个年代,个人的命运往往被时代的洪流裹挟,无法抗拒。
三年后,方正诚回到了北京,但他的心里却始终放不下一个人。
那个在内蒙古认识的姑娘,乌兰。
他们曾一起放羊,一起看星星,一起许下过无数美好的誓言。
然而现实却将他们无情地分开。
方正诚回到了城市,乌兰留在了草原,两人的联系渐渐断了。
二十年后,方正诚已经成为了一名大官,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然而他的心里始终有一个角落,藏着那段草原上的回忆。
1972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北风呼啸着穿过北京的街道,席卷着枯黄的落叶,也卷走了我十八年平静的生活。
我叫方正诚,是一个即将奔赴内蒙古的知青,而这一切的变故,源于我父亲方远志的政治问题。
父亲曾是北京市的一名高级干部,因为在一次会议上发表了"不当言论",被认为是"资产阶级思想作风",随即被停职审查。
母亲姜娟娟是一名小学教师,温柔贤惠,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她也无力改变家庭的命运。
那天晚上,父亲把我叫到书房,神情凝重地对我说:
"正诚,你必须离开北京,你留在北京会被牵连,前途尽毁。"
"可是爸,我不怕。"我倔强地说,"我可以和您一起面对。"
父亲摇摇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不行,你还年轻,有大好前途。”
“内蒙古那边我托了关系,你先去那里避一避风头,等政治形势好转,我再把你调回来。"
我知道,在那个年代,父亲的决定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尽管心中万般不舍,我还是点了点头,默默接受了这个安排。
母亲知道这个消息后,整夜没有合眼。
我听见她在房间里轻声啜泣,但第二天一早,她依然起床为我准备行装,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
"正诚,妈给你准备了棉衣棉裤,听说内蒙古那边冬天特别冷。"
母亲一边叠着衣服,一边叮嘱:"还有这个护膝,记得晚上睡觉盖好,别着凉了。"
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我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十八年来,我一直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从未离开过北京。
如今要独自前往遥远的内蒙古,心中既有对未知世界的恐惧,也有对家人的牵挂。
离别那天,北京下着小雪,父亲送我到火车站。
一路上他几乎不说话,只是时不时看我一眼,眼中满是不舍和歉疚。
母亲因为伤心过度,身体不适,没能来送我。
站台上,父亲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塞到我手里:
"这里有些必需品,还有一些钱,你先拿着,不够再写信回来要。"
我接过包袱,感觉沉甸甸的,不仅是物品的重量,更是父母的爱和牵挂。
"爸,您和妈保重身体,别太担心我。"我强忍着泪水,想要表现得坚强一些。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
"正诚,记住,无论在哪里都要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等风头过去,爸一定把你接回北京。"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提示乘客上车。
我不舍地看了父亲最后一眼,转身踏上了通往内蒙古的列车。
透过车窗,我看见父亲站在风雪中的身影渐渐模糊,直到消失在视野里。
列车缓缓启动,带着我驶向未知的命运。
窗外的景色从繁华的城市逐渐变为荒凉的旷野,我的心情也随之沉重起来。
回想起过去的十八年,我在北京的生活如同一场梦,而现在必须面对全新的现实。
经过三天三夜的颠簸,列车终于抵达了内蒙古的小站。
下车时,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让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站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几个零散的旅客匆匆走过。
我按照父亲给的地址,坐上一辆破旧的吉普车,向阿什贡村驶去。
车上还有几个和我一样的知青,大家都沉默不语,眼中透着对未来的迷茫和不安。
车窗外,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时而出现的蒙古包构成了一幅陌生的画面。
尽管是冬天,草原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但我依然能感受到它的辽阔和荒凉。
这与北京的繁华形成了鲜明对比,让我更加思念家乡和亲人。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吉普车终于停在了阿什贡村的村口。
村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简陋,只有几十户人家,房屋大多是土坯房,低矮而破旧。
在北京长大的我,从未见过如此贫瘠的生活环境,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失落和恐惧。
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蒙古族老人,名叫巴图,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欢迎我们的到来。
通过简单的交流,我得知自己被安排在村子西边的一间小土屋里,与另外两个知青合住。
"小伙子,你们来自北京,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巴图拍拍我的肩膀,眼中带着理解。
"但是不要怕,时间长了就好了,明天开始你们就要参加劳动,学习放牧和农活。"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面对陌生的环境和未知的生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
跟着巴图来到分配的土屋,屋内简陋得让我震惊。
两张木板床,一张小桌子,一个煤炉,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墙上有几处明显的裂缝,寒风从缝隙中吹进来,让室内几乎和室外一样冷。
我的两个室友已经到了,一个来自上海,一个来自天津,都是因为家庭原因被下放到内蒙古的知青。
他们比我早到几天,已经稍微熟悉了一些环境,看起来比我适应得好一些。
"方正诚,别太沮丧,"上海知青李明宽慰我,"刚来的时候大家都这样,慢慢就习惯了。"
"是啊,"天津知青王宏接着说,"这里的人们虽然生活条件差,但都很淳朴热情,不会亏待我们的。"
听着他们的安慰,我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但心中的孤独和失落感却怎么也消散不去。
晚饭很简单,就是一碗稀饭和几个咸菜。
吃完饭,我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夜色,思绪万千。
此时的北京,父母正在做什么?他们是否也在想念我?这样的日子,我要过多久?未来又会怎样?
种种疑问在我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答案。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我回过神来,以为是村长又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门开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篮子。
她穿着传统的蒙古族服装,乌黑的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胸前,脸庞清秀,眉目间透着一种淳朴的美。
"你好,"她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道,"我是乌兰,住在你隔壁。听说你今天刚来,给你送些吃的。"
她将篮子递给我,里面是几块热腾腾的青稞饼和一壶酥油茶。
"谢谢,谢谢你。"我有些受宠若惊,接过篮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乌兰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温暖而明媚:
"不用谢,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带你熟悉一下村子,好吗?"
还没等我回答,她就转身离开了,留下我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这是我在阿什贡村的第一天,也是我遇见乌兰的第一天。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个藏族姑娘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第二天一早,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时,我就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
村子已经开始了新的一天,牧民们赶着牛羊出门,孩子们嬉戏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
我起床洗漱,正准备出门,乌兰就来敲门了。
今天的她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更加精神。
"早上好,方正诚。"她亲切地叫着我的名字,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有。"我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那正好,我带你去尝尝我们这里的早餐。"乌兰热情地说,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阳光下的阿什贡村,比昨天看起来生机勃勃许多。
尽管房屋依然简陋,但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多了几分宁静与祥和。
村民们看到乌兰带着我走过,都会友好地打招呼。
虽然语言不通,但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热情和善意。
乌兰带我来到村中心的一个小食堂,这里已经坐了不少村民。
我们找了个角落坐下,不一会儿,乌兰就端来了两碗奶茶和几块馕饼。
"尝尝看,这是我们这里的特色。"乌兰笑着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我接过奶茶,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浓郁的奶香立刻充满了口腔,让我眼前一亮。
馕饼外酥里嫩,味道也很不错。
比起昨晚简陋的晚餐,这顿早餐简直是享受。
"很好吃!"我由衷地赞叹道。
听到我的夸奖,乌兰笑得更灿烂了:"那就好,以后你可以每天都来这里吃。"
吃完早饭,乌兰带我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向我介绍各种设施和重要场所。
虽然村子不大,但通过乌兰的介绍,我对这里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今天下午你有什么安排吗?"乌兰突然问道。
"村长说我们今天可以休息一天,明天才开始劳动。"我回答。
"那太好了!"乌兰拍手道,"我今天下午要去放羊,你要不要一起来?这样你可以先熟悉一下草原。"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虽然我从未放过羊,但能够提前了解一下工作内容也好。
更重要的是,有乌兰陪伴,我不会感到那么孤独。
下午,我按约定来到乌兰家门口。
她已经准备好了,身后跟着一群羊,还骑着一匹棕色的马。
"你会骑马吗?"她问我。
"不会。"我老实回答。
在北京,我哪有机会接触马匹?
"没关系,你可以和我一起骑。"乌兰跳下马,向我伸出手,"来吧,我教你。"
在乌兰的帮助下,我战战兢兢地爬上马背。
乌兰随后也上来,坐在我身后。
她的身体紧贴着我的后背,让我感到一阵紧张和异样的悸动。
"抓紧缰绳,别怕。"乌兰在我耳边轻声说。
她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让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就这样,我们带着羊群,向着广阔的草原进发。
冬日的草原,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远处的山脉如同巨人般矗立,蓝天白云下,构成了一幅壮丽的画卷。
骑在马背上,随着羊群缓缓前行,我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乌兰在我身后轻声哼着歌,那是一首我从未听过的蒙古民谣,旋律悠扬,传递着对草原、对生活的热爱。
"你唱的是什么歌?"我好奇地问。
"这是一首描写草原美丽的歌,"乌兰回答。
"歌词讲的是草原像母亲一样滋养着我们,我们应该感恩和珍惜。"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不由得对这片土地生出一种敬意。
虽然这里的生活条件艰苦,但这片草原养育了世世代代的牧民,也将成为我人生中重要的一部分。
"乌兰,你的汉语说得很好,是在哪里学的?"骑了一段时间后,我突然问道。
"我爷爷以前是翻译,他教会了我汉语。"乌兰骄傲地说,"他说懂得多种语言对未来很有帮助。"
"你爷爷很有远见。"我由衷地赞叹道。
"是啊,"乌兰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伤感,"可惜他去年去世了,否则他一定会很高兴认识你这样的北京知青。"
听出她语气中的伤感,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问起放羊的技巧。
乌兰也很快振作起来,耐心地向我解释如何引导羊群前进、如何防止羊群走散等等。
下午的时光就这样在草原上度过,我第一次体验到了放牧的乐趣。
尽管有些辛苦,但能够亲近大自然,感受草原的壮美,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天色渐晚,我们开始赶着羊群返回村子。
夕阳西下,将整个草原染成金色,美得令人窒息。
"方正诚,你看那边!"突然,乌兰指着远处惊呼道。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匹野马在夕阳下奔驰。
它们的身影在金色的光芒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动态的画卷。
"太美了!"我由衷地赞叹道。
"这就是我们草原的魅力。"乌兰自豪地说。
"不管生活多么艰苦,只要看到这样的景象,所有的疲惫都会烟消云散。"
听着她的话,我突然觉得,也许这次下乡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至少它让我有机会见识到这样壮美的景色,认识像乌兰这样纯真热情的姑娘。
回到村子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乌兰把羊群安置好后,邀请我去她家吃晚饭。
"不用了吧,太麻烦你们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不麻烦,我爸妈也想认识你呢。"乌兰坚持道,拉着我的手就往她家走。
乌兰的家比我住的地方要好一些,屋子更加宽敞,家具也更加齐全。
她的父母是村里的老牧民,看起来朴实而和蔼。
晚饭很丰盛,有烤全羊、奶酪、酥油茶等草原美食。
饭桌上,乌兰充当翻译,帮助我与她的父母交流。
尽管语言不通,但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热情和善意。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乌兰的父亲用蒙语说了些什么,乌兰听后笑着对我说:
"我爸说天色已晚,路不好走,让你今晚就住在我们家吧。"
我有些惊讶,但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也确实不想独自摸黑回去。
于是,在乌兰的坚持下,我留宿在了她家。
乌兰的哥哥央宗让出了自己的房间给我,他则去了隔壁的小屋。
躺在暖和的炕上,我回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美丽的草原、热情的乌兰、朴实的村民...这一切都让我感到温暖和安心。
在北京时,我从未想过,在遥远的内蒙古,会有如此不同的生活和人情味。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我骑在马背上,身后是乌兰,我们在金色的草原上奔驰,追逐着夕阳...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逐渐适应了草原的生活。
每天早上,我和其他知青一起参加劳动,学习放牧、挤奶、剪羊毛等技能。
尽管工作辛苦,但在乌兰和村民们的帮助下,我慢慢掌握了这些技能。
乌兰几乎每天都会来找我,带我去不同的地方,让我更深入地了解草原文化。
她教我蒙语、藏语,带我尝试各种草原美食,让我体验不同的民族习俗。
在她的陪伴下,我的生活变得充实而有趣。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与乌兰的感情也在悄然发展。
起初只是单纯的友谊,后来逐渐变成了一种更深的情感。
我喜欢看她在草原上奔跑的样子,喜欢听她唱民谣的声音,喜欢她纯真无邪的笑容...
这种感觉,是我在北京从未有过的。
一天傍晚,我和乌兰坐在村子旁的小山坡上,看着夕阳西下。
草原上的羊群散落各处,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构成了一幅恬静祥和的画面。
"方正诚,"乌兰突然开口,声音轻柔,"你想念北京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诚实地回答:"想念,特别是想念我的父母。"
"你会回去吗?"她继续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我看向远方,思索着这个问题。
父亲曾说过,等风头过去就把我接回北京,但已经过去半年了,音信全无。
我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如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应该会吧,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最终回答道。
乌兰轻轻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天空由金黄变成深蓝,再到繁星点点。
"方正诚,"良久,乌兰再次开口,"如果有一天你要回北京,你会记得我吗?"
我转头看向她,月光下,她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里面似乎有泪光在闪动。
我的心一紧,突然意识到她也在担心我们的未来。
"当然会记得,"我郑重地说,"不管我去哪里,都不会忘记你,不会忘记这片草原。"
听到我的答复,乌兰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我们的手就这样紧紧相握,仿佛要把彼此的温度永远铭刻在心底。
那一刻,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我爱上了这个纯真热情的藏族姑娘,爱上了她的笑容、她的善良、她的勇敢...爱上了她的一切。
一周后,村里举办了一年一度的那达慕大会。
这是草原民族的传统盛会,有赛马、摔跤、射箭等活动,全村人都会参加。
那天,乌兰穿上了她最美的民族服装,头上戴着银饰,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她的哥哥央宗是村里最好的骑手,将参加赛马比赛。
"方正诚,今天你一定要为我哥哥加油!"乌兰兴奋地说,拉着我来到赛马场地。
赛马场设在村外的一片平坦草地上,四周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
大家穿着节日的盛装,脸上洋溢着期待和兴奋的神情。
比赛开始了,十几位骑手策马奔驰,扬起一片尘土。
央宗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很快就领先于其他选手。
"加油!央宗!加油!"乌兰在我身旁大声呐喊,眼中满是骄傲和期待。
我也被现场的氛围感染,跟着乌兰一起喊起加油口号。
赛道上,央宗越来越接近终点,最终以绝对优势夺得了第一名。
"赢了!赢了!"乌兰激动地跳起来,一把抱住了我,"方正诚,我哥哥赢了!"
她的欢呼声淹没在周围的欢呼声中,但她紧紧抱住我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能闻到她发间的青草香气,感受到她的心跳和温度。
那一刻,我的心中满是幸福和满足。
晚上,村里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
人们围坐在篝火旁,唱歌跳舞,庆祝这一年的丰收和喜悦。
央宗作为赛马冠军,成为了晚会的焦点,不少姑娘都向他投去爱慕的目光。
而我和乌兰则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热闹的场面。
篝火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柔和美丽。
"乌兰,"我轻声唤她的名字,"我想对你说......"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村长巴图走过来,脸上带着歉意:"方正诚,有你的信。"
我接过信,看清了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是父亲的笔迹!
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快速浏览着内容。
信中,父亲告诉我,他的问题已经有了转机,不久后就可以恢复工作。
如果一切顺利,明年春天就可以把我调回北京。
"是什么好消息吗?"看着我激动的表情,乌兰好奇地问道。
我抬头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本该是个好消息,但此刻,我心中却充满了矛盾和犹豫。
回北京意味着离开草原,离开乌兰...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我爸的情况有了好转,"我努力保持平静,"他说...明年春天可能可以把我调回北京。"
乌兰的表情变了,眼中的喜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失落和伤痛。
"这...这是好事啊。"她勉强笑着说,但声音已经哽咽,"你终于可以回家了。"
我握住她的手,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叹息。
我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乌兰站起身,匆匆离开,但我看见她转身时,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我坐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半年前,我因为父亲的政治问题被迫离开北京,来到这个陌生的草原。
当时,我满心惆怅,只想着尽快回家。
但现在,我在这里找到了自己从未体验过的生活,遇见了改变我一生的人...
乌兰很久没有回来,我起身去找她,最终在村子后面的小河边找到了她。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背对着我,肩膀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哭泣。
"乌兰,"我轻声呼唤她的名字,慢慢走近。
她听到我的声音,迅速擦了擦眼泪,但没有转身。
"你不用安慰我,"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你早晚会回北京的。"
我坐到她身边,看着月光下的河水缓缓流淌。
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不语,只有河水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乌兰,"我终于开口,"我不想离开你。"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乌兰转过头,惊讶地看着我,眼中还带着泪光。
"可是...可是你的家人在北京,你的未来也在那里。"她小声说。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现在我的心在这里,和你在一起。"
说着,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银饰。
这是我托央宗帮我找来的,原本想在篝火晚会上送给她。
"这是给你的,"我将银饰递给她,"在北京,我们会在心爱的人手上系红绳,表达相守的心意。我没有红绳,就用这个代替吧。"
乌兰接过银饰,在月光下细细端详。
那是一枚做工精致的银制花朵,花瓣上刻着细小的纹路,中央镶嵌着一颗蓝色的宝石,在月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好美啊,"她轻声赞叹,眼中的泪水已经变成了喜悦的光芒,"谢谢你,方正诚。"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银饰,为她戴在头发上:"在你们的传统中,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爱情和承诺。"乌兰害羞地低下头,脸颊泛起红晕,"通常只有相爱的人才会互送银饰。"
"那正是我想表达的。"我深情地看着她,"乌兰,我爱你。不管将来怎样,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乌兰抬起头,眼中盛满了星光和泪光:"我也爱你,方正诚。从你来到阿什贡村的第一天,我就爱上了你。"
月光下,我们相视而笑,然后轻轻拥抱在一起。
那一刻,草原的风吹过我们的身旁,仿佛在见证这份纯洁而深沉的爱情。
我们在星空下许下诺言:不管未来如何,我们的心永远在一起。
乌兰摘下自己佩戴的一枚银戒指,郑重地戴在我的手指上,说这是她对我的承诺。
而我则将父亲给我的怀表送给她,告诉她无论何时何地,我的时间都与她同在。
那一夜,成为了我生命中最难忘的时刻。
在辽阔的草原上,在璀璨的星空下,我们的心紧紧相连,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束缚。
春天很快到来,草原上的积雪融化,嫩绿的草芽开始从土壤中钻出。
整个草原焕发出新的生机,村民们开始忙碌地准备春耕。
我和乌兰的感情也随着春天的到来更加深厚。
我们几乎形影不离,一起劳动,一起放牧,一起欣赏草原的美景。
村里的人都知道我们相爱,也都祝福我们。
乌兰的父母虽然对我这个外来的汉族知青有些顾虑,但看到女儿幸福的笑容,也逐渐接受了我。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就在我们沉浸在甜蜜中时,一纸调令打破了这一切。
那是四月的一个傍晚,我刚从放牧回来,村长巴图找到我,神色凝重地递给我一封信。
"方正诚,这是上级发来的调令,"他用蹩脚的汉语说,"你要回北京了。"
我接过信,手微微颤抖,打开信封,里面是一纸正式的调令:
鉴于方远志同志政治问题已经澄清并恢复工作,批准其子方正诚调回北京,三日内启程,不得延误。
看着这冰冷的文字,我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痛难忍。
我曾经多么期盼这一天的到来,可现在,它却成了我最不愿面对的现实。
我带着沉重的心情来到乌兰家,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听到我要离开的消息,乌兰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什么时候走?"她声音颤抖地问。
"三天后。"我低声回答,不敢看她的眼睛。
乌兰没有哭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三天,我们好好在一起。"
接下来的三天,我们几乎形影不离。
我们一起爬上村后的小山,看日出日落;
一起骑马穿越草原,感受大自然的壮美;
一起在河边坐着,聊过去和未来。
这天晚上,我们坐在草原上仰望星空的时候,乌兰突然郑重的道:
“阿诚,我会等我回来,不管多久,我都会在阿什贡村等你。”
我也点了点头,承诺道:“乌兰,一旦条件允许,我就会回到草原,回到你身边。”
誓言在夜空中回荡,一颗流星划过天际,乌兰惊呼:"看,流星!这是好兆头!"
我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心中充满柔情,于是凑上前轻轻吻上她的唇。
这一次,我们两人的吻更加深情,一双布满茧子的手逐渐上移,穿破障碍,进入软绵乡...
分别的那一天终于到来。
清晨,全村的人都来送我。
乌兰的父母给我准备了干粮和一件御寒的皮袄,央宗送给我一把精美的蒙古小刀,作为纪念。
最后,乌兰走到我面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
"这是我做的护身符,"她轻声说,"带着它,愿它保佑你平安健康。"
我接过布包,珍重地揣进怀里,靠近心脏的位置:
"我会永远带着它,就像永远带着你的爱一样。"
乌兰的眼中噙满泪水,但她依然保持着微笑:"我会等你回来。"
我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
随后,我不舍地松开手,登上了前往火车站的吉普车。
车子缓缓启动,我透过后窗,看着乌兰和村民们的身影逐渐变小、模糊,最终消失在视野中。
回北京的路比来时顺利得多,因为有父亲的关系,一路上没有任何阻碍。
火车上,我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思绪万千。
离开阿什贡村,意味着离开那片广阔的草原,离开那些淳朴的村民。
最重要的是,离开我深爱的乌兰。
尽管我们约定会再相见,但未来充满了太多不确定性。
这种离别之痛,让我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三天后,火车终于抵达北京。
父亲早早地等在站台上,看到我下车,立刻小跑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儿子,你回来了!"父亲激动地说,眼中闪烁着泪光。
看到久别重逢的父亲,我的心情也无比激动。
近一年的分离,父亲似乎苍老了许多,头发花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深了。
"爸,我回来了。"我哽咽着说,紧紧回抱住他。
回到家中,母亲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
见到我,她喜极而泣,不停地抚摸我的脸,仿佛怕我是幻影一般。
"正诚,你瘦了,也黑了。"母亲心疼地说,"在内蒙古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还好,"我微笑着回答,"那边的人都很好,对我很照顾。"
晚饭时,父亲向我详细解释了他的问题如何得到平反,以及他如何托关系把我调回北京的经过。
听着父亲的讲述,我心中感激他们为我所做的一切,但同时也无法抑制对乌兰的思念。
"正诚,你在内蒙古那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母亲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心不在焉,轻声问道。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坦白:
"妈,我在那边...遇到了一个女孩,叫乌兰,我们...我们相爱了。"
父母对视一眼,表情复杂,父亲放下筷子,严肃地说:
"正诚,你知道的,你和那个女孩之间有太多差异,这段感情不太现实。"
"爸,我知道这很难,但我真的很爱她。"我坚定地说。
母亲叹了口气,伸手握住我的手:"孩子,我们理解你的感受。”
“但你刚回来,先好好适应北京的生活,其他的事情,慢慢再说,好吗?"
看着父母担忧的表情,我没有再坚持。
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也明白这段感情在现实中确实面临着重重困难。
但在心底,我依然坚定地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回到草原,回到乌兰身边。
回到北京后,我很快进入了一所大学学习,专业是机械工程。
忙碌的学习和新环境帮助我暂时转移了对乌兰的思念。
我努力适应新的生活,在学业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也结交了一些新朋友。
但每当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时,草原的记忆和乌兰的面容就会浮现在脑海中。
我经常梦见我们一起骑马穿越草原,一起在星空下许下诺言的情景。
我尝试给乌兰写信,将信寄往阿什贡村。
信中,我详细描述了自己在北京的生活,表达了对她的思念和爱意,并再次承诺总有一天会回到她身边。
然而,信寄出去后,杳无音讯。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过去了,我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我不知道是信件在途中丢失,还是乌兰已经不在那个村子了,亦或是...她已经放弃了等待。
这种未知和思念折磨着我,但我没有放弃。
我继续写信,即使知道可能石沉大海,也依然坚持。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自己和乌兰之间还有某种联系。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从大学毕业,进入一家国有企业工作。
凭借着出色的能力和父亲的关系,我很快在事业上有了起色,成为单位的骨干。
几年后,我被提拔为部门主管,生活渐渐步入正轨。
在朋友和父母的介绍下,我也见过几个女孩。
但每次相亲,我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乌兰的笑容,让我无法对其他女孩产生感情。
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我已经四十岁,在单位担任副厂长。
这一年,父亲退休,母亲劝我是时候成家了。
在她的再三催促下,我终于答应见一个女孩,林小雨。
她是父亲老同事的女儿,在医院当护士。
小雨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长相端庄,性格开朗。
我们见过几次面后,彼此都有好感,母亲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催促我赶紧定下来。
"正诚,小雨这姑娘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你们也聊得来,你都三十了,该考虑成家了。"母亲循循善诱。
我知道母亲说的有道理。
这么多年过去,我始终没有乌兰的消息,或许真的该放下过去,开始新的生活了。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单位通知我,要派我去内蒙古考察当地的工业发展情况,为期一个月。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猛然一跳——这是命运给我的机会!
我立刻接受了这个任务,并暗自决定,如果有可能,一定要抽时间去一趟阿什贡村。
临行前,小雨送了我一条围巾,说内蒙古天冷,让我注意保暖。
我心中有愧,但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感谢她的关心。
再次踏上前往内蒙古的列车,感觉恍如隔世。
二十年前,我怀着忐忑和不安离开北京;如今,我带着思念和期盼重返草原。
火车上,我回想起与乌兰相识相爱的点点滴滴,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十年过去了,乌兰还会记得我吗?
她是否已经嫁人生子,过上了新的生活?我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可能的结果?
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直到火车抵达内蒙古的车站。
下车后,我先按照工作安排去了自治区首府进行考察。
工作很忙,每天都有各种会议和考察活动,但我的心始终牵挂着阿什贡村和乌兰。
终于,在工作接近尾声的时候,我抽出了三天时间,租了一辆吉普车,向着阿什贡村驶去。
二十年过去,道路比以前好了很多,但依然崎岖不平。
吉普车在乡间小路上颠簸前行,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熟悉起来。
远处的山脉轮廓,草原上的牛羊,甚至空气中的气息,都唤起了我的回忆。
当我看到村口那棵标志性的老树时,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阿什贡村,我回来了!
车子缓缓驶入村子,我惊讶地发现,这里变化很大。
原本简陋的土坯房大多被砖瓦房替代,村中央新建了一个小广场,甚至还有了一所小学。
村民们的衣着也比以前整洁体面了许多,生活明显改善了不少。
我将车子停在村口,步行进入村子。
二十年过去,我不确定还有多少人能认出我来。
走在村中的小路上,一些老人和孩子好奇地看着我,但没有人上前打招呼。
我来到乌兰家曾经住的位置,发现那里已经变成了一栋崭新的砖房。
我犹豫了一下,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她疑惑地看着我。
"您好,请问乌兰一家还住在这里吗?"我用生疏的蒙语问道。
妇女摇摇头:"不住了,他们家很久以前就搬走了。"
"搬到哪里去了?您知道吗?"我急切地追问。
妇女指了指远处的山脉:"听说是搬到山那边的草场去了,你找他们有什么事吗?"
"我是...乌兰的一个老朋友。"我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哦,乌兰啊..."妇女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她已经...已经不在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我瞬间感到天旋地转。
我扶着门框,几乎站立不稳:"什么...什么意思?"
"八年前的一场大病...太突然了。"妇女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同情。
"你是她的朋友,却不知道这事?看来你们很久没联系了。"
我的心如同被撕裂一般,痛得无法呼吸。
乌兰...我深爱的乌兰,竟然已经离开人世八年了!
而我,还在幻想着与她重逢,还在梦想着带她回北京...
"那...那她的家人呢?"我强忍着泪水,问道。
"她父母几年前也去世了,哥哥央宗带着家人搬到山那边去了。”
“听说...听说乌兰有个孩子,也跟着央宗一起生活。"妇女说。
"孩子?"我的心再次剧烈跳动起来,"什么孩子?"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乌兰留下了一个孩子。"
妇女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对了,你可以去问问村长巴图,他知道得比较清楚。"
我向妇女道谢,然后怀着复杂的心情向村长家走去。
巴图还在,只是已经不再是村长了,由他的儿子接任了这个职务。
老巴图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激动地握住我的手。
"方正诚!真的是你!"他用蹩脚的汉语惊呼道,"这么多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我点点头,强忍着悲痛,问道:"巴图叔,我刚刚听说乌兰...已经不在了?"
老巴图的表情沉重下来,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是啊,八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村里闹肺炎,很多人都病了,乌兰是其中病得最重的一个。”
“那时候医疗条件差,送到县城医院时已经太晚了..."
我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流下。
乌兰,我的乌兰,就这样离开了人世,而我甚至没能见她最后一面,没能陪她走完最后的路程。
"乌兰...有个孩子?"我颤抖着声音问道。
老巴图看着我,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是的,一个男孩,今年应该十九岁了。"
十九岁...我的心猛然一跳。如果算一算时间...
"那个孩子...是谁的?"我小心翼翼地问,心跳如鼓。
老巴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从屋内拿出一个小木盒,递给我:
"这是乌兰留下的,她临走前说,如果你有一天回来,就把这个交给你。"
我接过木盒,手微微颤抖。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封泛黄的信,一块已经停止走动的怀表,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长相颇为英俊,混合了蒙古族和汉族的特点。
他的眼睛,和我的惊人地相似。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了,我颤抖着打开信,乌兰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亲爱的方正诚:如果你正在读这封信,那么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但请相信,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都在思念着你。
离别后的日子里,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等你的归来。
当我发现自己怀孕时,既惊喜又害怕。
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健康的男孩,我给他取名为'央诚'。
融合了你我的名字,希望他能承载我们的爱。
我知道你在北京有自己的生活,也许已经有了新的家庭。
我不奢望你能回来,只希望你知道,在这片草原上,有个男孩,他的血液里流淌着你的血。如果有一天你回来了,请看看他,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多么优秀的人。
永远爱你的,乌兰。
读完信,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我的乌兰,我的爱人,一直在等我,一直到生命的尽头。
而我们的爱情,已经结出了果实——一个叫央诚的男孩,我的儿子!
"央诚...我的孩子,他在哪里?"我急切地问道。
"在央宗家。"老巴图回答,"央宗家距离这里约半天的路程。我可以派人带你去。"
"谢谢,谢谢您!"我感激地说,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我的儿子。
第二天一早,老巴图的孙子骑马带着我向央宗家出发。
一路上,我的心情无比复杂。
既为乌兰的离去而悲痛,又为有一个儿子而欣喜,更为错过了这么多年而后悔。
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我们终于到达了央宗的家。
这是一片美丽的草场,周围环绕着连绵的山脉,几顶蒙古包散落其间,远处有牛羊在悠闲地吃草。
央宗已经人到中年,但依然身材魁梧,气势不减当年。
见到我他先是一愣,然后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有惊讶,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你终于回来了。"央宗用沉重的语气说,"晚了太多年。"
"我...我不知道..."我哽咽着说,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二十年的空白。
央宗叹了口气,示意我进入蒙古包。
包内,一个年轻人正坐在火炉旁,看见我们进来,好奇地抬起头。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这个年轻人,正是照片中那个男孩长大的样子!
他有着乌兰的轮廓,但眉眼间却与我极为相似,毫无疑问,这就是我的儿子,央诚!
"央诚,"央宗用蒙语说,"这位是...你的父亲,方正诚。"
央诚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他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震惊、疑惑、期待,还有一丝埋藏已久的渴望。
"父亲?"他用不太流利的汉语问道,声音微微颤抖。
"是的,我是...你的父亲。"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对不起,我来晚了。"
央诚站在原地,没有动,眼中的情绪变幻莫测。
这一刻,我真不知道他会如何反应,是拥抱我,还是愤怒地赶我走?
最终,他迈出一步,有些僵硬地伸出手:"母亲...一直在等你。"
我握住他的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将他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这是我的儿子啊,我和乌兰爱情的结晶,我从未谋面却血脉相连的骨肉!
"对不起,央诚,对不起..."我在他耳边低声说,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央诚起初有些僵硬,但渐渐地,他的身体放松下来,双手也轻轻环住了我的背。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知道他也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们父子,相隔二十年,终于在这片草原上重逢,这是命运的安排,也是乌兰的心愿。
晚上,央宗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席间,我了解到央诚在央宗的抚养下长大,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他不仅会说蒙语和藏语,汉语也说得不错。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北京知青,但一直没有得到我的消息。
"母亲经常给你写信,"央诚告诉我,"但从来没有收到回信。”
“后来我们才知道,当时村里负责邮件的人根本没把信寄出去。”
“因为他觉得一个藏族姑娘和汉族知青之间不可能有结果。"
听到这个真相,我的心如刀绞。
如果当时乌兰的信能寄到我手上,如果我知道她怀孕了,我一定会回来,一定不会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母亲从不怨恨你,"央诚继续说,眼中流露出对母亲的怀念。
"她总是告诉我,你是个好人,只是被迫离开了我们,她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回来。"
我低下头,泪水再次涌出。
乌兰,我的乌兰,她对我的信任和爱,超越了时间和距离,甚至超越了生死。
"现在你回来了,"央诚看着我,眼中带着期待,"你会...留下来吗?"
这个问题让我陷入沉思。
我在北京有工作,有父母,甚至还有一个可能成为我妻子的女人。
但在这里,我有一个儿子,有乌兰留下的爱,有二十年前许下的承诺。
"我会经常来看你,"我最终回答,"虽然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但我会尽我所能补偿这些年的缺失。”
“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去北京生活,接受更好的教育。"
央诚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习惯了草原的生活,暂时不想离开。”
“但我希望能经常见到你,了解你,了解我另一半的血脉来源。"
我点点头,理解他的选择,二十年的分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弥补的。
建立父子之间的感情,需要时间和耐心。
第二天清晨,央宗带我去了乌兰的墓地。
那是山坡上的一块小土丘,上面立着一块简单的石碑,碑上刻着乌兰的名字和生卒年月。
墓前摆放着一束野花,正是当年我送给乌兰的那种。
"央诚每周都会来,带上鲜花。"央宗轻声说,"他说这是你教他的,用花表达爱意。"
我跪在墓前,泪如雨下。
二十年前,我和乌兰在草原上相遇,相爱,许下诺言;
二十年后,我终于回来了,却只能面对一座冰冷的坟墓。
"乌兰,我回来了。"我哽咽着说,手轻抚石碑,仿佛在抚摸她的脸庞
"对不起,我来晚了。但请相信,这二十年来我从未忘记过你,从未停止过对你的思念。"
央宗默默地站在一旁,给我和乌兰留下独处的空间。
三天后,我不得不启程返回北京。
临行前,我向央诚保证,三个月内一定会再来看他。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将写有地址和电话号码的纸条交给央诚,"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
央诚点点头,收好纸条,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我: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现在我想把它给你。"
我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枚银饰,正是当年我送给乌兰的那枚。
看到这熟悉的信物,我的眼眶再次湿润了。
我紧握住银饰,将它贴在胸前:"谢谢你,央诚。这是我收到过的最珍贵的礼物。"
离别时,央诚主动给了我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虽然短暂,却让我感受到了血脉相连的温暖。
回到北京后,我向父母坦白了一切:乌兰的离世,央诚的存在。
父母听完我的故事沉默了很久,最终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
"正诚,你做得对,那个孩子是你的骨肉,也是我们方家的血脉,我们不能不认。"
母亲则流着泪说:"可怜的姑娘,一个人抚养孩子,还始终惦记着你,正诚,你一定要好好补偿那个孩子。"
得到父母的支持,我倍感欣慰。
接下来,我面临的最大难题是如何向小雨解释。
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诚实相告。
见面那天,我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小雨,她听完后神情复杂,沉默良久。
"方正诚,"她最终开口,声音平静而克制,"谢谢你的诚实。我需要时间考虑。"
我尊重她的决定,没有强求。
一周后,小雨约我见面,告诉我她的决定。
"我愿意接受央诚,"她认真地说,"但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将来如果我们结婚,你要把他接到北京来,让我们一家人团聚。"
我感动于小雨的宽容和大度,郑重地点头答应了她的条件。
就这样,我和小雨的关系更进一步,开始了正式的恋爱。
半年后,我如约带着小雨去内蒙古见央诚。
初次见面,两人都有些拘谨,但很快就在共同的话题中放松下来。
看着他们相处融洽,我心中感慨万千。
第二年,我和小雨结婚了。
婚礼很简单,但我特地邀请了央诚、央宗和他的家人来北京参加。
婚后,我和小雨多次劝说央诚来北京生活,但他始终坚持留在草原。
直到第三年,他才同意来北京上大学,学习兽医专业。
央诚很快适应了北京的生活,在大学里成绩优异。
每逢假期,他都会回内蒙古看望央宗一家,我和小雨有时也会一同前往。
五年后,央诚大学毕业,成为一名优秀的兽医。
他决定回到内蒙古,用所学知识服务草原。
我点点头,心中既有不舍,又有欣慰。
二十年前,我作为一个年轻的北京知青,带着无奈和忐忑来到内蒙古;
二十年后,我回到草原,发现自己已经儿孙满堂。
命运给了我和乌兰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虽然它短暂而又充满遗憾。
但这份爱将永远延续下去,如同草原上永不停息的风,永远吹拂着我们的心灵。
来源:小陈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