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此时，他正在接待一个打离婚官司的女人，对方对婚姻法一窍不通，简直像掉进了“杀猪盘”。肖毅正一项一项地解释着，助手小宋推门而入，看到里面肖毅正忙着，有些迟疑，但还是开口道：“打扰一下。肖律师，外面有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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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曼微原以为，她可以若无其事地和肖毅奉子成婚，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

第1章

肖毅是名律师，近两年在婚姻、继承、财产纠纷领域异军突起，在业内小有名气。

此时，他正在接待一个打离婚官司的女人，对方对婚姻法一窍不通，简直像掉进了“杀猪盘”。肖毅正一项一项地解释着，助手小宋推门而入，看到里面肖毅正忙着，有些迟疑，但还是开口道：“打扰一下。肖律师，外面有人找。”

肖毅顿了下，语气有些不耐：“谁啊？”

“不认识。”小宋突然笑了，“是个美女呢。”这种事先不打招呼，突然杀过来的作法，通常都有故事。

肖毅额角一跳，心里隐约有了一些猜测，他对着当事人说了声抱歉，起身出去。

果然，他一出门便看见树下站着的那个女人。她身材高挑，五官立体，穿着简约，气质不俗。既有学生的书卷气，又有轻熟女的优雅。

然而就这道漂亮的身影落在肖毅眼中，却让他生出一丝烦躁和不安。

“何曼微，有事吗？”肖毅向上扯了扯嘴角。

何曼微低下头，眼睛看着脚尖，神情看起来有些踌躇，欲言又止。

肖毅看到何曼微这个，心里“咯噔”一下，他颇有些做贼心虚似的摸了摸鼻子，对何曼微道：“这附近有个咖啡馆，要不，我们到那儿坐坐？”

咖啡馆里，两人挑了个角落坐下。

肖毅看着手里的一张化验报告单，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还是压了下来。

面前的何曼微一直垂着头，显得很局促，她不看他的眼睛，他摸不清她的意图。

“你想怎么样？”其实肖毅本想问的是“你想要多少”，到了嘴边却改成了“你想怎么样”。这种事他见得多了，没想到今天轮到了自己。

何曼微抬眼直视着肖毅，不急不徐地说：“老实讲，我对你印象挺好的，咱们俩年纪也不小了，我想着，你目前要是没有合适的结婚对象，你看……”

肖毅愣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何曼微。

何曼被看得有些紧张，但仍坚持说完：“我今年28了，医生说这个年纪堕胎非常不好，将来很大可能会影响生育……”

“所以呢？”

何曼直言不讳：“我想把他孩子下来……但，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寂静开始蔓延，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很好，一个很完美的逻辑闭环。如果自己的当事人都能像对面这个女人这样冷静、理智、有脑，肖毅工作起来一定会事半功倍。

他把报告单还给何曼微，没说话。

何曼微伸手接过，心开始一点点下沉，她克制着浑身的颤抖，竭力表现得平静。谈判通常比较的就是心理的较量，谁沉得住气，谁就能赢。

许久之后，肖毅说话了：“你让我考虑一下，明天这时候给你答复。”

肖毅回到律所的时候，当事人已经走了。

他慢悠悠地晃到办公桌前坐下，把脸转向窗外，仰面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想事情。

他跟何曼微的相识非常普通，半年前，她调到法援中心，和他们律师事务有在业务上的往来，所以俩人偶尔碰面。虽说不甚交谈，但也混了个脸熟。

一个多月前，同事孩子办满月酒，请了好多人，何曼微也来了，就坐在他们这一桌。她大概是有心事，喝高了。散席后，几个哥们儿起哄让身为单身狗的他送何曼微回家，谁知刚送到她家门口，何曼微就扯着他的衣服，看着她酡红的脸，听着她微微急促的呼吸，一个把持不住，就把事办了。

这事过了也就过了，大家都是成年了，不用多说什么，对吧？！

肖毅扯了扯领口，一时间烦躁至极，一向严谨的他，这算不算是小河沟里翻了船呢？

但奇怪的是，他的脑海里突然间蹦出她的一句“我对你印象挺好的”。

她什么意思？自己是她盘里的猪吗？

2

当何曼微看到手机来电提示上显示的“肖毅”两个字时，手有些发抖，她先做了一个深呼吸，才接起了电话，这时候是早上九点，他果然守时。

“何曼微。”对面的声音冷彻利落。

何曼微心里一紧，他之前都是叫她小何的。不远不近，可公可私。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还是头一次。

“嗯，你说。”她压低声调，调慢语速，语气里不带一丝急切。

“我的答复是，先让双方家长见个面，然后把证领了，至于婚礼，可以慢慢筹备，你看怎么样？”

何曼微忽然就松了口气，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抑制着激动的心情，淡淡道：“嗯，我没意见，都听你安排。”

听出肖毅那边还有些迟疑，何曼微放软了语气，问：“还有什么事，你可以直说。”

“这段时间，所里资金周转有些问题，嫁妆首饰什么的……”

“哦，不用，我不看重这个。”何曼微答道。

“不是，我是说，你可以随便先买一些，以后资金周转过来，再补给你。”

何曼微按断电话，嘴角渐渐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肖毅是婚姻财产方面的专家，在对方的势力范围里，她不打算做任何挣扎。

很快，两家家长约在锦瀚堂见面，这家饭店规格颇高，约在这里算是给足了何曼微面子。

二人是奉子成婚，肖父肖母都一把年纪了，早就想抱孙子了。见何曼微各方面条件都过得去，看起来大方温婉，不似外面那些妖妖调调的小妖精，尤其是，两人本科还是校友，就顺水推舟地应下了这门亲。

这一来二去的，很快就敲定了领证的日子。

这天，何曼微请了个假，带着老早就准备好的户口本、身份证，到了民政局。可不料都过了约定的时间，肖毅还是迟迟不到。

何曼微耐着性子等他，都等了这么久，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最后肖毅打来了电话，他说：“我在医大附院，有个朋友在这里急救，今天过不去了，咱们改天吧？”

何曼微忽然一个激灵想到了什么，问：“哪个朋友？要不要紧？”

“是陆欣妍，她小产了。”

何曼微心里凉了下来。她非常清楚陆欣妍，肖毅的前女友，大学的时候两人就在一起了，两年前分的手。“不着急，我可以等你。晚一点儿也没关系。”何曼微镇定道，就像跟闺蜜约着逛街那样。她不想带给他压迫感。

“何曼微，今天真的不行。你先回去，晚上我去找你。”电话里有嘈杂的背景音，肖毅的声音很急切。

“那好。”没等那边回复，何曼微主动挂了电话。

晚上，肖毅果然开车来接她了，但他连楼也没上，把车停在小区门口，打了个电话让她下来。

何母有些怨怪：“都到家门口了，也不上来坐一坐，认个门儿。”

何曼微笑着跟老妈撒娇：“肖毅这段时间特别忙，案子一个接着一个，等忙过这几天，再让他登门向你赔罪。”

何曼微上车的时候，见到肖毅，脸上挂着表情包似的职业假笑，对肖毅白天爽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其实她瘪着一肚子话想问：他和陆欣妍这两年是不是一直在联系？他今天领证，陆欣妍是不是是知道的？陆欣妍小产，为什么要找他？尤其是，她非常想知道，陆欣妍的孩子是不是他的？

但是她不能问，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不能刚开局就被KO了。

何曼微越想越喘不过气来，也就越发的沉默，她索性打开了车窗透透气。

“怎么了？不舒服？”肖毅语气略带关怀。

“没事。”何曼微转头淡淡道，“明天有空吗？”

肖毅知道她的意思，想了下回道：“18号有个很重要的案子要开庭，这几天需要准备一些开庭用的材料，实在抽不出空，抱歉。”

肖毅的道歉很诚恳，理由很充分。何曼微怎好让他因公废私。

何曼微笑了笑说：“没关系，反正孩子月份还小。”你耍太极手，我就来武当剑。

肖毅中招，猝不及防地呛了一下，他转头看向何曼微，见她还是一脸淡然。

“我会尽早。”

何曼微笑了，对方讲武德就好。

3

第二天，何曼微在单位正忙着给法律援助的申请人指派律师，突然就接到了肖毅的电话。

“出来。”肖毅简洁道。

何曼微心里有些堵，她很不喜欢肖毅冷漠的语气。一个人如果不喜欢跟你废话，就表示对你没情谊。而且，因为她见过肖毅跟陆欣妍说话时的样子，绝对和现在不一样。

尽管这样，何曼微还是立刻放下手头的事，第一时间现身。

肖毅的车停在单位门口，一只夹着烟的手伸在窗外。见何曼微来了，张口就问：“带户口本了吗？”

“带了。”她能说她还没和肖毅摊牌的时候，就准备好一切材料了吗？

肖毅抬手看了看时间：“我就一个小时的时间，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应该领证很快。”

何曼微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一方面对他挤时间来和她领证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又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什么叫“不是特殊的日子”？还“领证很快”，感情和她结婚就这么随便？要是对象换成陆欣妍，他会不会欢天喜地谨慎细致地挑选一个良辰吉日才把证领了？

这问题不能细想，想多了自己心里受罪。她告诫自己，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果然就像肖毅说得那样，婚姻登记处人很少，根本用不着排队，一个小时不到就把证拿到手了。

肖毅还算配合，照片上笑容看不出是被“逼上梁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多么幸福恩爱的一对。

这一回合，完胜！

何曼微想都没想，抬手发了个朋友圈。

这些年发朋友圈，十有八九都是发给别人看的，有炫富的，有秀恩爱的，有晒娃的，而何曼微是宣誓主权的。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她的好友里有陆欣妍，不知道陆欣妍能不能看到，会不会给她点赞，何曼微忽然觉得赢的滋味真不错。

她转头对着肖毅，状似随意地说：“不发个票圈吗？”

肖毅扯了下唇：“至于吗？”婚姻在他的眼里，不过一地鸡毛，这些年他看得再透彻不过。

肖毅的话，把何曼微心里的热度硬生生降到冰点。她不再说话。

她步步为营，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没想到对方无招胜有招，让自己打在了空气上。郁闷！

半晌，肖毅抽出一只手把手机撂到何曼微腿上：“要发你来发。”他突然想看看，她会发些什么。

何曼微笑了，颇有些得意，她得好好琢磨琢磨，该配什么样的文字说明。

4

晚上，肖毅刚回到家，手机就响了，是陆欣妍打来的，肖毅迟疑了一瞬，点了接听。

电话里是陆欣妍不可置信的声音：“你结婚了？”

“是。”

“你……真的结婚了……”陆欣妍的声音有些哽咽。

肖毅沉默了许久：“欣妍，你现在正在恢复期，多注意休息。”

“你和何曼微什么时候开始的？”

“现在问这个有意义吗？”

“肖毅，你并不爱她。”

肖毅顿了一下，平静道：“结婚嘛，不过‘合适’二字，我和她挺合适的。谈什么爱不爱呢。”爱，他不是没谈过，可结果呢？

没等陆欣妍说话，肖毅又道：“很晚了，你休息吧，身体最重要。”

陆欣妍因为小产现在还在住院，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刺激她的好。不过，就像她曾经说的，他和陆欣妍已经是过去式了，这点他还是拎得清的。

挂断电话后，肖毅点开微信，顿时默了。

何曼微替他发的朋友圈，他一直都没来得及看，居然有三十多个评论，五十多个赞了，要知道他的微信朋友数量总共也就百十个人。

“携手一辈子，睡觉一被子。”

肖毅看了下那条朋友圈，身上一寒，又一热。啧啧啧，这让他说什么好呢。这女人，竟然还有这样风情的一面。

何曼微平日看起来端庄言正，工作时甚至有些冷漠脸，没想到居然会发这样一条朋友圈。肖毅摇头失笑，抬手自己给自己点了个赞。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太无聊。

那边，刚洗漱完躺在床上的何曼微，看到肖毅也点了赞，同时又一一回复底下的每一条评论，心里有些熨帖，虽然每条回复都是“谢谢”二字加一个笑脸，没有丝毫创意，但是，这代表着认可，是结婚证之外的另一层认可。

肖毅现在住的房子是他全款买的一套九十平左右的公寓房，离律所很近，但是距肖父肖母的住处就远了，不过，这点正合何曼微的意。

肖毅每天下了班就带上何曼微，一起吃顿晚饭，完了再把她送回她爸妈那儿。不像是结了婚的人，倒像是在谈恋爱。顺序似乎错了。

也是，他们的婚姻顺序的确不对，属于先上车后补票的那种。

肖毅没打算纠正这个错误，绝口不提让她搬来同住的话。

他们领证也有一个星期了，按理说肖毅早该把何曼微接去他的公寓住了，但何曼微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肖毅开口，未免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你既城门紧闭拒人千里，别怪我攻城掠地反客为主。

“等过了这个月，抽个时间，咱们请大家吃顿饭怎么样？”何曼微问。

“就等不到办酒席了吗？”肖毅问得有些随意。

何曼微有些下不来台，什么叫“等不到办酒席了”，说得就像她有多猴急似的。

何曼微语气很冷：“当我没说。”她主动出击，但不主动犯JIAN。

肖毅斟酌了下，又道：“你要不要考虑先搬来和我一起住。”

何曼微咬了咬牙，很快答道：“不考虑。”男人就是这样，上赶着不是买卖。

肖毅倒没多想，见她不愿，就不强人所难，随口说了句：“行，随你吧。”

这下子何曼微又不乐意了，脸色愈发的难看。这人怎么不按理出牌？

肖毅看着何曼微涨红的脸色，也是纳闷了：“你究竟是想搬过来呢，还是不想？”

何曼微非常讨厌肖毅的说话方式，就比如说，女生都不喜欢男生问“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电影”，而是自觉地买好两张电影票，然后很肯定地说“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不了。”她可不是上赶着倒贴的那种人。

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她这就是娇情，喜欢作。领了证，何曼微就有一点作的资本了。只不过，她自己并没意识到。

肖毅可没理会何曼微的言不由衷，倒是做了件令何曼微刮目相看的事，晚间送她回家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到何曼微的房间替她收拾行李，何曼微挡都挡不住。还是一副“你随意，我都好”的态度。

当然了，她根本不想挡就是了。

老实讲，何曼微第一次到肖毅的公寓，就以女主人的身份入住了，她心情有点儿复杂。何曼微把带来的行李一一安置好，又去浴室洗了个澡，穿了件吊带睡衣出来。

肖毅站在窗边，乘着夜风抽了根烟，一转头就看见刚出浴的何曼微。

5

她的发丝还在滴水，纤细的吊带搭在肩上，迎着卧室昏黄的光线，衬的她的皮肤白皙莹润，睡衣下，是恰到好处的丰腴。肖毅喉头滚动了一下，手指一紧，掐灭了烟蒂。

刚躺到床上，肖毅就过来搂住她，低头就亲下去，两人瞬时纠缠在一起，肖毅头脑一时有些发昏，何曼微见情势不对，一把推开了他。

“你是不是疯了？！”

何曼微气得浑身发抖，她有孕在身，他就不知轻重的乱来，还有脸问她怎么了，他到底还是没把她当正经老婆看，连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当回事。

肖毅看她脸色愠怒，终于想起来那茬，慌忙道歉。

“不好意思，我忘了……”

“肖毅，你叫我搬过来住到底是为什么？”

肖毅低头看了她半晌：“你觉得是因为什么？”总不能让他直接说，是馋她身子吧？

何曼微不说话了，她就是觉得他想找个免费的床伴罢了，于是，越想越闹心，索性一个激机灵坐起来，开始收拾东西，打包走人。

“你又怎么了？”肖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免得你以后又兽性大发，为了宝宝的安全，咱俩还是别住一起的好。”

“你这话说得就难听了。”肖毅不动声色地又点了一根烟，“我不是都已经道过歉了，你还想怎样？”

是啊，他都已经道过歉了，她还想怎样。可她就是不爽，怀孕这么大事，他凭什么说忘就忘，别人家的女人怀孕，男人、公公婆婆哪个不是当祖宗一样的伺候着。

她一个同事，胎龄还不足月，人家老公就把孩子的四季衣服全买齐了，反观肖毅，他为她做过什么了？公公婆婆也对她视而不见，除了嘴上叮嘱她多注意，行动上从来没有过表示。

可是这能怪谁呢？是她巴巴地上赶着要嫁给人家，这时候倒怪人家不上心了。

何曼微越想越窝火，她属于那种内心戏特别丰富的人，一件事情能令她联想到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肖毅冷静下来，上去拦住何曼微。

“你说我为什么叫你搬过来？”肖毅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们是夫妻，而且还是新婚，哪有分居的道理？”

何曼微动作顿了下来，那句“我们是夫妻”令她的心瞬间瓦解。这是她听过的最甜的情话。

何曼微就这么住了下来，迅速进入了婚姻的状态。

老实讲，这间公寓里多了个女主人就是不一样，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不说，以往厨房灶台、冰箱空无一物，现在也多了烟火气，油盐酱醋、锅碗瓢盆日渐充盈。

以前肖毅工作忙起来，要么不吃饭，要么就叫外卖对付，从来没开过火。自从何曼微来了，肖毅就没再点过外卖。

何曼微作息时间特别规律，一大早起床就去小区附近买早餐，天天换着花样买，以至于肖毅现在每天早晨不是被闹钟叫醒的，而是被早餐的香气叫醒的。

晚上，何曼微去菜市买菜，她不会问肖毅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手艺不错，基本上做出来的饭菜就没有肖毅不爱吃的。肖毅心里不免暗叹，这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日子真舒坦，难怪男人结了婚之后都爱发福。

何曼微平时不太说话，表情也不是很多，更不会主动找肖毅聊天谈心什么的，基本上何曼微的语言非常简洁，说得比较多的大概就是诸如“来了”“吃吧”“走吧”之类的日常用语。肖毅也不是健谈的人，两人都在家的时候，整个房间也显得很安静。

有人说，好的关系就是跟你在一起时，即使不说话也不会尴尬。肖毅和何曼微就属于这种状态。肖毅渐渐有了一种家的感觉，平淡、温馨，如水一般缓缓流淌。跟以前和陆欣妍在一起的热烈似火完全不一样。

这天是陆欣妍出院的日子，肖毅接到了陆欣妍的电话，她问他有没有空，替她办一下出院手续。正巧肖毅这几天手头没什么着急的案子，就答应了下来。

吃了早饭，何曼微慢条斯理地收拾了餐桌，又去厨房洗刷碗筷。肖毅抓起一件外套，路过厨房，随口道：“我去医院，不跟你同路。”

何曼微刷碗的动作就停下了。

“去医院做什么？你病了吗？”何曼微装作不经意地问。

肖毅想了想，实话实说：“陆欣妍今天出院，她身边没人照顾的人，我去帮个忙。”

肖毅等着何曼微继续追问，可何曼微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肖毅也没多想，走了。

何曼微站在水池边，对着面前还没刷完的锅碗，愣了一会神，然后擦了擦手，匆忙地套上一件衣服。

婚姻是围城，她现在既然是城主了，当然要保卫这座城池。

医院里，肖毅帮陆欣妍办好了出院手续，回到病房的时候，陆欣妍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还不收拾东西？”肖毅问道。

陆欣妍应声抬头，眼里竟蓄满了泪水。

肖毅怔了一下：“哭什么，是不是还不舒服？”

“肖毅，你爱何曼微吗？”

肖毅紧皱着眉头，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总问他爱不爱她，现在他和别人在一起了，又问他爱不爱别人，肖毅一时间有些反感。爱不爱的，有用吗？！

何曼微赶到医院，咨询了下住院部，才找到陆欣妍的病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陆欣妍的这一问，她压抑着刚刚疾跑而来的心跳声，竟也期待着肖毅的回答。

许久。就听里面的男人说：

“说什么爱不爱的，她怀了我的孩子，人也合适，没那么多事儿。”肖毅的声音很平静，放佛在谈论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

“你是因为孩子才跟她结婚的？”陆欣妍追问道。

何曼微忽然就听不下去了，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和陆欣妍谁才是败军之将。不等肖毅的回答，就转身快步跑出医院。

她没有回肖毅的公寓，而是回了自己家，把房门一关，将自己放平在床上，蒙着被，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她错了，这么多年以前，她第一回觉得自己简直错得离谱，她原本以为她可以若无其事地和肖毅奉子成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不管他爱不爱她，只要她爱他就够了。

毕竟谁先动情谁就输了，自己做为战败的一方，只能签定丧权辱国条约，不是吗？

她和肖毅年纪也一大把了，这个年纪谈情说爱，整天把爱不爱的挂在嘴边，自己都觉得不合时宜。

她甚至也知道，这个时候，肖毅不可能爱上她，可是她还怀着一点点幻想，希望她和肖毅能日久生情，结了婚，有了孩子，时间长了，自然就爱了，哪怕用不到口头上的表达，心里明白就行。

可是现在，她错了，就在她刚才听到肖毅的回答，用那样冷漠的语气来评价她时，她就知道，她不可能做到满不在乎。谁付出了爱，不想得到回报呢。

6

肖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本以为等待他的会是丰盛可口的晚餐，何曼微像往常一样微微笑着和他打招呼：“回来了。”

可是没有晚餐，也没有何曼微。他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发现何曼微的身影，电话也是关机。

他第一时间就想打电话问问何母何曼微在不在她那边，但又想到自己压根儿就没有丈母娘的电话。他下楼开车去她家看看，不巧所里出了点儿事，两个当事人打起来了，助理急着叫他回去。

何曼微一直躺倒第二天七点，拿起手机开了机，只有昨晚八点钟肖毅的两个未接电话，再无其他。自己的愤怒没人理会，就像拿着丈八蛇矛对着空气比划，全无意义。

何曼微对着手机愣了会神，随后若无其事地去卫生间洗漱，随便吃了几口早餐，应付了何母的询问，就去了单位。

一整天，何曼微都魂不守舍的，一会掏出手机看一眼，结果全是失望，自昨晚的两个电话后，肖毅根本就没再找过她，连个微信都欠奉。

何曼微望着窗外的枝繁叶茂，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

下了班，何曼微还是一如既往地去菜市场买了菜，回了肖毅的公寓。

肖毅自昨天傍晚被叫去调解，就一直没闲着，忙到后半夜，就一头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过去。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又开始忙活，直到中午才想起来何曼微这茬。

他估摸着何曼微是恼了他去医院看望陆欣妍这事儿，也没敢打电话给她，怕她在电话里嚷起来不好听，索性直接回了公寓，看看何曼微在不在。

这都一天了，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他再解释解释，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肖毅进门的时候，菜就已经端上桌了，肖毅心里琢磨着，何曼微还是懂事的，这么快就想通了。

“昨天太忙了，就在单位睡了，没回来。”肖毅一边解释着，一边坐到饭桌前。

“怎么今天全是素菜？”肖毅笑着问。

何曼微低头扒着饭，良久才抬头淡淡道：“月底，月光了。”

肖毅愣了，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我一个月固定这些薪水，最近花销又大，你就当清清肠吧。”

“啪！啪！啪！”肖毅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生疼生疼的。

从领证起，他从来没给过何曼微一分钱，他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想过。他很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但做为一个这方面的专家，理由太不充分了。

“是我考虑不周。”肖毅放下筷子，说道，“我平时工作忙，生活上可能会有一些地方考虑得不到位。这些，你可以跟我直说。”

何曼微直视着肖毅，唇边绽开一朵微笑：“有些话，说了就没意思了。”

鱼肠剑对上软肋甲，有些事不能硬碰硬，得软着来。

饭后，何曼微依旧在厨房忙碌。

肖毅手里攥着工资卡思忖着，要不要把工资卡上交给媳妇呢。

正想着，何曼微说话了：“现在孩子快四个月了，我前天去医院查了下，一切都好，没什么问题。”

肖毅皱了下眉：“怎么没让我陪着你。”

“你工作那么忙，我就没说，我一个人也是的。”说到这，何曼微擦了擦手，转头看着肖毅道：“孩子生下来跟我，抚养费我们一人一半，你可以每星期来看他一次。”

肖毅愣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什么意思？”

何曼微垂下了头：“我仔细想了想，奉子成婚这事，一开始就是错的。对你、对孩子都不公平，不如改正这个错误吧，以免一错再错。”

肖毅看着何曼微，许久都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肖毅把手中的工资卡递给了何曼微。

“这个你先拿着，以后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即便再忙，抽空陪媳妇去产检的时间还是有的。”肖毅心里有点儿慌，他没觉得这是个错误，至少，错得不那么离谱。

何曼微眼里开始湿润：“你知道，不是因为这个。”心里的委屈一点儿一点儿溢出来。

肖毅顿了下，他轻舒了一口气道：“那你对我有什么不满，说出来看看，我能改的就改。”

何曼微抬手擦了下眼泪，冷声道：“你生活习惯很不好，明知我怀了孕还当着我的面抽烟。你从来不做家务，家里的电器坏了，你不想着找人来修。工资不上交不说，，连个婚戒也没有。什么都不给我买，还一毛钱生活费都不给……”何曼微抬起头来，看着肖毅，“整天忙得不可开交，从来不关心我，三天发不了一条信息。”

何曼微声东击西，张口说了一大圈，就是不提陆欣妍那茬儿。

肖毅一边听一边点头，没出言反驳。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异常。

许久，肖毅看了看时间，对何曼微道：“你说的这些问题，确实存在，容我考虑一下。”肖毅拿起外套就要走。

“考虑什么？”

肖毅看着何曼微的脸色：“你别想太多，休息吧，我走了。”

肖毅刚走到门口，何曼微突然变了脸色，尽管她已经极力克制，但还是声音发抖。

“肖毅，你特么今天要敢迈出这个门，信不信我把你的腿打断？”

肖毅差点儿一个趔趄，硬生生地转过身子，只见何曼微一脸的泪，像一只气鼓鼓的表情包。

肖毅一阵好笑，他抱着胸站在门口戏谑道：“何曼微，原来这才是你的本性啊。”

何曼微抬起脸，声音里透着倔强：“肖毅，再怎么样，我们也是领了证的夫妻，我改主意了，我不管你是逼上梁山也好，顺手推舟也罢，只要我不说离，这日子你都得跟我过下去。”自己处心积虑十年赚来的老公，哪能这么轻易就撒手。兵法有云：老公不听话，调之教之！

7

这些日子以来，肖毅一想到那天何曼微霸气的宣言，就不免暗自好笑。

其实，也不怪何曼微闹腾，领证那么久了，婚礼也没办，一件东西也没给她买过，甚至都忘了给她生活费，她哪是嫁了个老公，分明是领养了个儿子，难怪她要借题发挥。

“从明天起，你不要再买菜做饭了，我来吧。”

“怎么了？良心发现了？”何曼微嗤笑。

肖毅指了指她的肚子：“这都显怀了，再这么围着灶台转悠，让人知道了该怎么想我。”

“这么说，你的脸面最重要？”何曼微丝毫不跟他客气，拿下围裙就往肖毅身上套。

何曼微来到客厅，一眼就瞧见饭桌上的一捧玫瑰花。

“肖毅，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情圣附身了？”

肖毅穿好围裙，走到她身后，揽住她的腰，轻声道：“你那天说的话，我事后有认真反思，我以前的确做得不到位。小生初次结婚，没有经验，还请娘子多多指教。”

何曼微眨了眨眼，确认眼前的人的确是肖毅无误，“孺子可教也！”

“至于家务，从今天开始一直到你坐月子期间，都由我包了。”

何曼微歪着头，盯着肖毅不说话。

“行行行......”肖毅笑着举起双手，“从此以后都由我包了，这总行了吧？”

“还有呢？”何曼微乘胜追击。

肖毅摸了摸鼻子：“生活习惯方面，我尽可能按照你的要求来，以后我绝不会在你面前抽烟。”

“可以。”何曼微知道，一时半会的想要完全改造一个男人很困难，他能对她让步至此已经很难得了。虽然，他不知道她那天列举的他一系列缺点，其实根本一个都没说到点子上。

“还有陆欣妍的事儿......”

何曼微额角一跳，屏气凝神，等着他主动交待。

“上大学那会儿，我就跟她好上了，这事你也清楚。后来毕了业，种种原因，就分手了......”肖毅说着，躺在了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好似在回忆一般，“她很快又恋爱了，我一直忙着工作，就没怎么联系过，直到前阵子，她找到我，说她和那个男人分手之后，发现自己怀了孕，而那个男人......”

“行了，不用说了。孩子不是你的就没事了。”何曼微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面的就没必要听下去了。

“何曼微，你脑子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何曼微低头不语，此时沉默是金。

“陆欣妍已经是过去时，她有了麻烦来找我，我总不能袖手旁观，不过你放心，她的住院费都是她自己出的，我一分没出。”

“你......”何曼微气结。

肖毅忍着笑，闭上了眼，许久之后，他睁开眼，看着何曼微，傍晚的余霞酒入这间屋子，如薄雾朦胧，一室温软。

他神情认真，面上有一丝疲累，眼角眉梢甚至都染上细微纹路。

“我不否认，和你结婚这事有些突然，也不排除你怀孕这个原因，但是，经的见的多了，我知道婚姻不是儿戏，我很珍惜。”

肖毅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何曼微：“怎么样开始，这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过好以后的日子......所以，以后不要再轻易说出那样的话。”

何曼微有些赧然：“我说什么了啊，我说只要我不说离，这日子你都得跟我过下去。”

肖毅看着何曼微，笑得高深莫测。

“何曼微，你老实交待，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

何曼微心里一个激灵，面上却一片平静：“要不要这么自作多情，咱们认识也没多久。”

“是吗？”肖毅歪着脑袋，挠了挠头，“我好似记得读大学的时候，参加兴趣社，有个衣着土里土气的学妹，总爱路过我的桌子，长得挺像你的。”

何曼微哈哈大笑，笑声里带着大获全胜的得逞。

十年磨一剑。她从大学开始，花了九年半的时间，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又用半年的时间，一举将其拿下，让他成为自己的俘虏。

后来的后来，何曼微想，她和肖毅的婚姻虽然搞错了顺序，未婚先孕，先婚后爱，但幸好没有错过幸福。

几个月后，何曼微顺利分娩，他们的婚姻之城中，多了一位居民，跟他们一起固守城池。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