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婚的那一天,我穿着喜服踏过横七竖八的尸体,沿着延绵的血走向崇德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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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琴天使
大婚的那一天,我穿着喜服踏过横七竖八的尸体,沿着延绵的血走向崇德殿。
内殿,屏风之上,鲜血淋漓。穿着红色喜袍的越衡,我的驸马,握着的剑,那滴滴鲜血落在雪白的地毯上,转眼染成血红。
染了鲜血的龙椅上,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1.
大公主赐婚兵部尚书的圣旨一下,举国上下认为这是一份极好的姻缘。父皇看重越衡,不过二十二就已经位列太傅加兵部尚书衔,那年离他成为状元不过两年。
在我十三那年,上书房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父皇徐徐走到上书房,一脸严肃,望着我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次次摇着头,“娇儿,这位是你的太傅,以后好好念书。”
说起太傅,我曾经气走过两个太傅,气病过三个太傅。我自认为父皇已经对我放弃了。可是父皇依旧孜孜不倦地想要让我成为一个知书达理的公主,可是我偏不让父皇如愿。
这个新太傅,新科状元,文韬武略,父皇相当器重。面容俊逸,一身白衣仿佛谪仙一般。但是只要靠近些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压迫感。我是谁?是这个宫里的小霸王。以前怎么对待那些太傅的,现在还是怎么对待这个新太傅,越衡。
我唇上搁着一支笔,敲着二郎腿,和身边的人故意将话说的很大。
他突然站在我面前,挡住我的视线。我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能奈我何。
他一言不发,我欲准备开口讽刺,他却先开了口:“公主,上课要认真,不要教坏了其他小姐。”
我没好气地瞪了眼越衡,“要你管。”
终于有一天,在我连续不去书房七天,且找人把越衡打得不能下床之时,父皇再也忍不住,气冲冲地走来,拿起案几上的戒尺就往我手心打。那力道比外头的雪还要大。
我疼得吱哇乱叫,眼泪如泉涌般流下。
父皇似乎还是不解气,让柳嬷嬷领着我去螽斯门下跪着,不跪满两个时辰不准起身。
2.
月头高高挂起,御花园竹影斑驳。我一个人躲在御花园的假山旁,双手抱膝坐在冰冷冷的石砖上,哭得上接不接下气,直打嗝。膝盖又红又肿,今日如此狼狈,让我对越衡的讨厌更深了几分。
身后突然被披了一件披风,我转头一看,脸顿时黑的比天黑,对他也没有好话。这个人就是一副好皮囊,里头的芯可坏了。
“猫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你去父皇那里告状,父皇怎么会打我。长这么大,父皇还从来没有打过我。”
我越说哭得越凶,他却一瘸一拐走到我身边坐下,冷不丁摸了摸我的脑袋,手中突然变出一颗糖。
我双眸发亮,吸了吸鼻涕,“甘蔗糖。”
他语重心长道:“公主,别让陛下再为您操心了。”
我不明所以,懵懵懂懂地望着他,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点着。
小蕙事后告诉我,是越衡在崇德殿外跪了一个时辰才求得父皇对我的宽宥。
小蕙说:“太傅说,未教导好公主是他的错,陛下要罚就罚他。”
我望着手里未吃的甘蔗糖傻笑,越衡.......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不知何时开始,我开始有点留恋那个身上有薄荷清香,会给我带甘蔗糖的人。
可是那甘蔗糖不是良药,却是毒药。让我一步步陷了下去,即使身子再用力挣脱,也只是越陷越深,窒息的感觉也是越来越近。
明德三十年,北边匈奴犯我大成,父皇任命禁卫司统领何安为大将军领兵二十万抗敌。可是何安是武将,忠勇有余,谋略不够。父皇便想再派一个军师同往。
那天的雨好大,老天仿佛开了一个口子,冰冷的雨水落在崇德殿外,背脊挺直的越衡身上。
我站在廊边望着他,他仿佛感觉到我的目光,双眸顿时如天上的星星一般闪耀。
战场是个刀剑无眼的地方,我不想让他去,我不想年纪轻轻当寡妇。就在奏折到的前几日,父皇和我说要给我找个好夫婿,那人就是越衡。
许久,我只是回望着他,他的眸子逐渐淡了下去。
我踌躇了许久,回忆起那暗淡下去的眼神,心里抽抽的疼。他虽然年轻,可是他有志向,有抱负,作为他未来的妻子应当支持他。
我去求了父皇,并将圣旨和送他的落羽剑放在了他的床榻边上。我离去时,他在沉睡中,我没有惊扰他,默默回了宫。
出征当日,我在城墙上望他,红色铠甲将他显得更加英气逼人,虽然是个文人,但与那些武将比也不逞多让。
三个月后,捷报频传,父皇龙心甚悦。
伴随着喜讯的还有一举朝震惊之事,何安与匈奴勾结。
父皇震怒,就地枭首还有何家满门抄斩的圣旨一并传下。那天的天空乌云密布,鲜血染红了京城,乌鸦嘶鸣了半日不绝。
回朝后,越衡加封兵部尚书,统领禁卫司。
明德三十一年,越衡任剿匪将军,斩捕匪寇五万。
明德三十二年,越衡以钦差之名前往南方救灾,稳定南方局势。
明德三十三年六月初八,公主与太傅大婚,天还未亮时,我被蕙儿喊醒,我打量四周,屋里没有什么人。
蕙儿给我穿上了喜服,递给我一杯茶,“这是驸马爷给奴婢的,说这茶里头搁了驸马爷从南方特意带回来的甘蔗,以后的日子就像甘蔗一样甜甜蜜蜜。
我笑着喝了下去,真的很甜,眼前逐渐模糊,一头栽在了梳妆台上。
当我再次醒来,屋内没有一丝光亮,我揉了揉眼睛,清醒了过来。朦朦胧胧看见殿门被打开。
蕙儿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拉着我的衣角跪在面前,哭哭啼啼,“公主,宫里发生了宫变。”
我心猛得一抽,目光蓦得看向那杯茶。
3.
内殿,屏风之上,鲜血淋漓。穿着红色喜袍的越衡,我的驸马,握着的剑,那滴滴鲜血落在雪白的地毯上,转眼染成深红。
床榻上,那个疼爱,爱我,宠我的父皇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越衡转身,提着滴血的剑与我对视,看着越衡毫无波动的面庞还有那冷漠到极致的眼神,心底的震惊,痛苦与仇恨如洪水猛兽一般不断涌出,我歇斯底里一字一顿地问他:“越衡,你,杀了我的父皇?你怎么能!”
越衡什么也没解释,只是望着我视死如归的神情,毫无感情道:“是。”
皇兄陈贤在灵前登基,多日的劳累使他昏倒在了灵前,是夜,我去看了他,可是背后细细簌簌的声音让我全身一紧。
“娇儿,你太不听话了。”
空气如凝胶一般,我心慌的无以复加,这声音如恶魔一般让我避之不急。
“我......我......只是不放心皇兄。”
越衡把我已经僵住的身体转过来,我低眉垂眸,头顶是他炙热的气息。
他捧着我的脸,仿佛一个珍宝一般,一遍又一遍抚摸着。乍得一用力将我下巴抬起,我吃痛地皱起了眉头。
“娇儿,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这一次我没有躲避他风雨欲来的眼神,喝道:“越衡,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越衡好似听到什么弥天笑话一般,朗朗大笑,“那就如娇儿所愿。”
他眼神突然一冷,冷得比数九寒天还有冷上几分,“把人带上来。”
一个穿着小太监服饰的人被人重重扔在了我的面前。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体,踉跄了几步。直到看到那人被
翻过身来,我怔了怔,是我害了他。若是我没让他放我进来,他也不会死。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滚,身子瘫软在地,斜睨着越衡,狠狠道:“越衡,你这个恶魔。”
越衡原本清俊的眉眼,添了几丝讥笑,脚一踢,精致的匕首从太监的衣袖中露了出来。
4.
躺在皇兄寝殿冰冷的地砖上,眼皮缓慢的阖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面上满是血泪,身子是透明的,只是心脏处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像极失了心的孤魂,浮在半空。
那发疯一般的念头一遍一遍充盈着我的大脑。眼前仿佛有两个人在我面前晃动,我眼前晃动的人是谁?模糊的两人中有人拿了一把刀深深刺进另外一个人的腹部。两行清泪流下,打湿了红色鸳鸯靠垫。
我大叫了一声,双眼瞪得比铜铃还要大,起了身子。身上的寝衣早已湿透,黏在了背上。瞧了一眼周围,在公主府。下一秒立刻瞧了一眼旁边的锦被,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娇儿就这么怕为夫?”
我瞳孔一缩,蓦然转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越衡半靠在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把金色的匕首。
我的身体止不住地瑟缩着,颤抖着。那是我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越衡如鹰隼一般眼神锁在我身上,嘴角挂着似有似无微笑。
我鼓起了勇气尝试对上他的眼神,可是在他的眼眸下,心里的防线一寸寸被击垮,最后荡然无存。
越衡笑了出来,起身将那父皇送我的匕首放在桌上,道:“下次要杀为夫,这东西可要藏得深一些才好。”
我不得不承认,越衡生了一张令人垂涎三尺的脸,一双剑眉,美如冠玉,清新俊逸。可是孤傲清冷的眼神,不禁让人退却三步。
蕙儿伺候我穿衣,越衡未离去,眉眼堆积的阴霾似乎淡了些,眼底又恢复了淡然。
他身边的小厮禾垣小碎步进了屋,朝着他叩首道:“爷,吴内官来了。”
我猛得一惊,吴内官是皇兄身边的内官,莫非是皇兄出了事。
越衡轻笑道:“让他等着,就说本官在前厅见他。”
圣旨的话我也不记得许多,只记得这是册封摄政王的圣旨,自然也有册封摄政王妃的圣旨,还有吴内官对越衡阿谀奉承的模样。
于我而言,摄政王妃何其刺耳。
皇兄登基,越衡越发忙碌,忙着总揽大权,提拔自己的心腹。我日日睡得不踏实,遣了小蕙买了安神香,这才睡得安稳些。他回来时我总是已经安寝,但我知道他每日都会在一旁的榻上安眠。
5.
外头的雪停了,一朵朵梅花挣脱了花苞,开得动人。
厚重华丽的摄政王妃冠服压得我直喘不过气来,今日宫里有隆重的宴会,我该高兴,待我如亲妹的连城哥哥,从西北随着威远伯,连镇叔叔进京觐见新皇。
连镇叔叔与我父皇既是君臣,也是兄弟。两人曾在西北共同杀敌,是战场上过硬的交情。
可我在抬眸的片刻,淡黄色龙纹服在眼前一扫而过,越衡欺身将我压到了墙上。屋里的所有人都快速离了去,阖上了房门。
他将我双手抵在头顶,我一抬头,一双卷了风雪的双眸尽在咫尺。强势霸道的吻随着越衡急促的呼吸声而来。
几乎要窒息。
我想逃离,牙齿咬上他的下唇,那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口腔,可是他不停止,将我的双唇裹得更紧,
心跳仿佛停止,最后一点呼吸都被他掠夺而走。
........
越衡终于离开,我反手一个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他手指摸了摸嘴角的血,轻笑了一声。
“娇娇,本王可以让连城有去无回。”他用晦暗的目光凝着我,双瞳似要碎裂
我大骇,望着他,“你这个疯子!你若是敢对连城哥哥不利,我一定让你后悔。”
他抓住我的手腕,眼底闪过刹那恨意和我看不懂的东西,冷冷道:“娇娇看我敢不敢!”
我犹豫了片刻,袖底下的双拳握紧,向他迈进,踮脚吻上他的唇瓣,
越衡有些许意外,须臾,低声笑了起来,“看娇娇今日的表现”。
王府外停得马车并未是摄政王的规格,而是极为普通的样式。
他踩上车辕伸出手,我沉默片刻。咬了嘴唇,借着他的手上了车,与他并排而坐。
车轮滚动,我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收拢,手掌的汗滋滋地冒出来,紧紧握住藏在袖中的珠钗。
越衡阖着双眼,长睫毛如同鸭翅一般,呼吸一下一下的极为平稳。
我低眸,盯着手里钗子。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刺向越衡的心脏,这般就可以报了仇。
“娇娇,这支钗子本王不是很喜欢,等来日本王亲自去为你挑选。”
我手一哆嗦,珠钗落在地毯上,耳坠叮咚作响。我慌张,恐惧,尴尬,勉强地笑了声,“王爷说的极是,臣妾这就将这钗子丢了。”顺手将钗子扔了出去。
马车外马儿嘶鸣,车子突然停住。越衡撩帘一探,笑容凝滞,有人拦住了车马。
他抚上我的眉道:“娇娇在车里等着为夫,娇娇是本王的宝贝,可不能让人惦记了去。”
我木讷地点点头,越衡是在保护我,也是警告我。
耳边嗡嗡作响,脑袋胀痛,马车外发生的一切如一阵旋风而去。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越衡就回到了马车上,他的身上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拿出袖里的白帕子,认真擦了起来。
我能想象他的模样,曾经他在战场策马背驰,挽弓射雕,一呼百应.......
他不知道我多想看他当时的模样,可是如今........
年轻的太傅凭借绝世无双的谋略,硬是让彪悍凶猛的匈奴吃尽了苦头。小蕙从禾垣那听来的故事,曾经让我久久不忘,日日都想听上几遍.
“越衡。”我叫了他,踌躇片刻,将自己心中的怀疑问出了口:“何安当真勾结匈奴吗?”
他的脸上露出笑意,但那一瞬的黯淡,我瞧见了。
他沉默着,随后剑眉稍微微挑起,问道:“娇娇觉得呢?”
我竟说不出话,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越衡望了我许久,眸色渐深,闭了眼,不再与我说话。
我从小在宫中长大,懂得察言观色,他的神情,他的眉眼,无一不在敲打着我,这事绝非表面的如此简单。
6.
到了宫门口,碰见了一人,父皇的五弟,临王叔。
越衡牵着我发凉的手走到临王叔面前,作揖道:“见过王叔。”
临王叔眉眼温润,神态自在,“王爷客气。”随后望着我,平平道:“娇娇,不是王叔说你,嫁了人了,这骄纵的脾气实该收一收。和越衡好好过日子才是对得起你父皇。”
我脸色微变,一种念想在心中发芽,冷笑应声道:“和杀父仇人如何好好过日子?”
临王身上的阴郁,戾气爆发了出来,冷声道:“王爷,娇娇这身边的人你可要当心,可别让居心叵测之人坏了朝廷的根基。”
越衡露出戾气的笑容,“王叔放心,一定好好管教下人。”
临王离去后,越衡的脸色越发的寒,指节咯咯作响。他走得极快,恼怒之色写在脸上。
一眨眼的功夫,越衡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小蕙跟着我一道往千秋殿走。
一路上时常有嫔妃前来问安,我估摸算了下,没有十个也有五六。
“公主殿下。”
身后传来唤我的声音,我嘴角带笑,是连城哥哥。
我转头,熟悉的眉眼,一身淡蓝的长袍。无论何时,连城哥哥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
“连城哥哥。”我不自觉地微笑,“经年不见,哥哥风姿依旧,还是那样迷人。”
连城笑着走上前来,眼里瞬间闪过诸多情绪。
我眼神示意小蕙离得远一些,连城柔声说道:“娇娇,过得可好?我在那边听说了陛下的事......”
闻言,我苦涩的笑了笑,“我只恨不能亲手杀了他。”
他瞧我的眼神有些迷离,“娇娇,若是你愿意.......”停顿了片刻,“我可以帮你。”
一个褐色瓷瓶映在眼前。
他的声音很静,却在我心里荡起了波浪。
我颤着手,接过那个瓷瓶。身子一倾,落入一个怀抱。连城将我紧紧搂在怀里,低喃道:“娇娇,若是成功了,你可愿意嫁我?”
.......
7.
夜宴开,明月清冷,满屋欢声笑语。
恢弘繁华的千秋殿里坐满了朝臣与嫔妃,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悦耳的丝竹之声,年轻美艳的舞妓翩翩起舞,七彩纱裙随节奏飘拂,好一番美丽景色。
我与越衡并肩而坐,连城向我点头示意。我唇色发白,强压平静之下的胆战心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酒壶,终是下了决心,
亲自为越衡倒了酒,望着他:“王爷,臣妾敬您。”
他回以微笑,干脆利落地饮下这杯被我下了毒的酒。
我心头猛得一颤,身下的软榻仿佛火炉一般炙烤我,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越衡给我夹的菜,我悉数塞进了口里。我不敢抬头看他,这一刻我是退缩的。
酒过三巡。
“唔”越衡突然捂住了心口,打翻了面前的杯盏。身旁的禾垣惊叫一声。
“摄政王吐血了!”
一时周围混乱了起来,我强压镇定,那指甲里的毒粉在倒酒的一瞬扫了下去。
皇兄似乎一点也不惊慌,他低头抿着酒,睫毛下是他得意的神情。
皇兄着人将越衡送回了王府,命人严查此事。
我坐在一旁,手里攥着衣角,昏灯下的越衡脸色如同白纸一样。太医的手一直搭在越衡的手腕上,眉头紧锁。
我急问:“如何?”
太医道:“摄政王中毒已久,下官只能试着解毒,可是实在没有把握。”
手里的扳指跌落在地,碎了。那是越衡的扳指,是我那年送他的。
为何看到这样,我却开心不起来。
我该高兴阿,我真的该高兴啊。
眼泪滚烫落下脸颊,自言自语:“我该高兴啊。”
我颓废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耳朵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了。太医的话,连城的话。
“娇娇,连城哥哥带你走。”
我猛得回过神来,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娇娇,哥哥带你走。”
又一遍。
我掀起了眸子,面色苍白地望着他,点点头。
连城微笑,拽起我的手就走。
推开房门,只见寒光在月色中如恶鬼般嘶鸣,禾垣站在那里。
“亏得爷对你如此好,原来下毒之人就在爷的身边。”
连城将我挡在身后,眼神中的阴戾夺眶而出,“小蕙,带着娇娇走。”
我仿佛头上被浇了一盆冷水,唰得望向小蕙,那个唯唯诺诺,跟了我八年的小蕙转眼变成了一个武功高强之人。
惶恐,惊讶,交织而来。
那么父皇的死........所有的事情如同一团乱麻。
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刀剑之声在我耳边响起,我只能像一个提线的木偶被人拽来拽去。就在方才,我的天貌似塌了。所有的一切偏离了轨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掌控。
所有人如幽灵般在我面前游荡,我的灵魂游离在外,一个个人在我面前倒下,我却毫无感觉。小蕙死了,连城逃了。
禾垣冰冷的目光爬上了我的身体,寒笑道:“把她打入地牢。”
被人像垃圾一般拖走,头饰散落,长发凌乱,如同一个疯子。身子被铁链锁在了刑架上,那些人用了十足的力气。他们都是越衡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呆滞地望向阴恻恻的禾垣,刘玉,还有小叶。
那带着倒刺的鞭子甩在我的身上,火辣的疼痛感漫上全身,那鞭子一下比一下重,把我的神智打得混沌不清。
“解药在哪里?”
禾垣的话我无从回答,那毒药我根本不知道是否有解药。
我的沉默被他当作了不想说。头发被人往后拉去,头皮扯得生疼。
刘玉说:“一定还有主谋,那个主谋一定是陈贤。”
陈贤,我皇兄。
哪怕我知道这事的主谋就是他和连城,可是他是我的哥哥,我怎么可以说。
我摇头,“不是皇兄,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越衡杀了我父皇,我要替父皇报仇。”我鬼魅般的笑容如同恶鬼,笑声如同索命之声。
疼痛让我昏厥,冷水袭来,我猛然清醒,身上的衣服早已残破不堪,鞭伤滋滋地冒着鲜血,实在可怖。
可是再恐怖也不及禾垣那杀人的眼神。
8.
我的下颚被禾垣紧紧捏住,一颗褐色的药丸塞进了我的喉咙。
他说:“爷身上的痛苦,我定要让你加倍奉还。”
好一个忠仆。
他又说:“你们皇室的人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畜生。若非爷,多少百姓要饿死。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鞭子又落了下来,我闷哼了一声。
我抬起千斤重的双眸,吐了几个字,”他怎么样了?“
禾垣怒火十足,面色涨红,“你不配!”
“爷为你挡了刺客,为你承受了所有,你这个蛇蝎心肠的人!若非你屋里的香有毒,爷怎么如此?”
伴随着禾垣的怒骂,是更加重的鞭子。
香,我那日日燃的香居然是越衡的催命符,而那香,是蕙儿买的。
每天一顿鞭子,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的地方。禾垣给我喂下的药,每日腹部都会抽痛,身上数万只蚂蚁在咬,全身蜷缩,大汗淋漓,真的好痛。
只不过七日,仿佛是七年一般漫长。
我虽遍体鳞伤,可在看守地牢之人的口中听到了些消息。
越衡至今未醒。无论是皇兄,还是连城哥哥都没有来问过我的死活。
朝廷中临王叔与连镇叔叔分庭抗礼,朝中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越衡的心腹一个个被赶出了京城。
不知为何,今日的鞭子没有如往常一般袭来,来的却是让我又爱又恨的人。
他唇色苍白,整个人被禾垣搀扶着,隔着半丈距离,眸光清冷的睥睨这如此狼狈 的我。
“你就真的想让我死。”他眼里的痛,如千军万马般刺痛我。
我轻轻抬了眸子,冲他笑了笑,这笑容是什么滋味儿,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了。“你杀了我父皇,我也差点杀了你。我们之间,”停顿片刻,我继续说“两清了。”
每日的噬心疼痛如约而至,我意识昏沉前,我听见自己向他说:“越衡,我不恨你了。”
自那日以后,越衡再没出现过。
我被安置在了一件空闲的屋子,每日来送饭的都是禾垣。每日低头吃着饭,眼里的光已经一点点消散,剩下无边孤寂。
或许是我清冷的样子刺激到了禾垣,讥笑道:“你以为先皇是爷杀死的,可是你却不知道爷在赶到崇德殿的时候先皇就已经死了。”
我没拿住手里的勺子,落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散落的珠子仿佛串了起来,逐渐清晰了起来。
我茫然地问他:“他为何?”
“为何?”禾垣反问,“还不是为了你。临王和陈贤带人到了崇德殿,说爷弑君,若是想让你和爷都活命,就必须沉默。若非你皇兄拿你做要挟,爷如此坦荡之人何以承受如此污名。不过你的皇兄也不算蠢笨,封了爷为摄政王制衡临王。这狗咬狗的戏码着实精彩。”
我大惊,居然是皇兄。脑中如炸弹一般炸了开来,让我不能思考。
“我......我能见见他吗?”
禾垣嘲笑,“你这种身份也配。”他淬了我一口,“以后在府里,你只是一个低贱的下人,陛下刚下的圣旨,热乎着呢。长公主陈娇,恃宠而骄,谋害摄政王,着废除公主封号,贬为奴婢。“
禾垣提步就往外走,却在门口停了下来,“你的皇兄和你的连城哥哥何时关心过你的死活,只有爷掏心掏肺,没想到一颗真心被当成了垃圾。”
脑中又是一声,乌云翻涌。
9.
我想起那个夜晚,他抚摸着我的头,对我说,公主,不要再让陛下操心了。
如今的境地是我自作自受,我该相信他的。
我在皇兄,不对,现在该称陛下了,在他们眼里就是一棋子,用完了就可以扔了。
一个月以后,身上的伤好全了,禾垣带着我去了下人的院子。
后院的邱嬷嬷看见我,便吐了一口口水,所有人鄙视的眼神让我头垂的更低。
“就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害得王爷中毒,王爷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娶了这个蛇蝎心肠的人。”
“这种人就该被千刀万剐了才解恨。”
无数的谩骂如排山倒海似的涌进我的耳朵。
所有人都看不起我,衣服一件件丢给了我。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双手如今浸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丝毫不觉得冷。
那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受这些。
可是那些人似乎还不解恨,按着我的头进了冰冷的水缸,水泡咕噜咕噜地冒起,我挣扎,我的肺快要爆炸,一下又一下。
日日残羹剩饭,不过数日,我已经瘦了一圈,手上更是生了冻疮。
后院与前院只有一墙之隔,可是那扇门关上的一刻,我似乎将那爱我的人弄丢了。
廊下转角处,宫里的太医正提着药箱往越衡那屋子去,我悄悄跟了上去,只想在远处看一看他。
房门紧闭,探不出任何消息,直到一盏茶以后,太医从屋里一脸严肃的出来,四下无人,我才敢上前去问。
“太医,王爷身子如何了?”
太医见到我的模样似是惊讶,如今这番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王妃的样子。
“王爷的毒还在体内,若是半月以后找不到解药怕是......”
我身子不稳,退后了几步。
太医又道:“若是能找到灵芝草便可解了这毒。”
灵芝草,这名字好生熟悉。一遍遍回想着,突然脑中一亮,我知道了。
我开始观察府里的护卫,还有下人出府采买的时间,摸清了府里的格局。
后院的东南方向,有一个狗洞,正好可以爬出去。
天上的日头开始热了起来,一早上都是繁复的工作。身边的衣服也是越堆越多。
我不时回头看着府里的人,算着时间,午时一刻正好轮班,此时是最好的时间。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送菜的人来了,正是机会。
我借着如厕的借口绕过了守卫,扒开了狗洞前的杂草。回头张望确认,义无反顾地爬了出去。
不知是偶然还是什么,我竟然在街边撞上了连城哥哥。
他将我带回了府,藏在了他的屋里,触碰上我粗糙的双手,神色沉沉,“娇娇对不起,我爹看着我,不让我去看你。“他摸着我的脸,怒骂道:“越衡居然如此待你!”
我连忙解释,“是我自愿的”喝了口水,同他对视:“哥哥,我要灵芝草。”
我的话似乎惹怒了他,忽然站了起来,“你要救他?”
我点头。
他更怒,看我的眼神仿佛一个猎物。
我在发抖,他这番样子我从未见过。
他不管,拼命索取我的吻。我打他,推他,可是无济于事。
摸向头上的钗子,狠狠刺向他的心脏。
连城诧异地望着我,吃痛地捂住胸口,“娇娇,你居然为了他要杀我,嗯?”
我极力忍耐着,掩盖慌张。
“我如今只是卑贱的奴婢,我的主子是摄政王,我要救他。哥哥,娇娇求你,给我灵芝草。”
他静了静,看着我的眸子,“你若是嫁给我,我就给你灵芝草。”
我愣住,惊恐地望着他,连城的话如同冤魂缠绕着我。
连城说给我五天的时间。
夜黑风高,我坐在屋内抬头望着清冷的月亮,满脑子都是越衡毒发身亡的样子。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我答应。”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耗尽我所有的力气。
连城放了我走,可是我知道身后一直有人在跟着我。我如行尸走肉般游荡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脚下灌了铅一般。
再次钻回狗洞,双眸下出现了一双祥云靴子,一抹白色的袍摆。
眼前的人俯瞰着我,逼近的是寒意。
他说:“我这摄政王府是洪水,还是猛兽,让你一次次想逃离。”
那是淡漠的声音。
我抬眸,根本说不上话来,也说不出口。
我在屋里跪着,屋外是求饶声。
身子被人向前拉去,鼻尖传来的薄荷的清香,好几个月都没有再闻到了。
屋内其他人都识趣地退了出去,房门被阖上,
那双寒冷彻骨地大手揽着我的腰,脸上却如玉面修罗一般。
“娇娇,你真是我的毒药,让我痛不欲生,可是又让我欲罢不能。”越衡沉着脸,思绪似乎飘走,幽幽道:“你知道那年连城进京你与他在御花园,他送你簪子,你双瞳里泛着的星光,我是多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你,我当时杀了他的心都有。”
我微微愣住,下一秒挣脱他的怀抱,双膝跪在地上,“奴婢不敢”
他盯着我,眼里暴风雨涌动,“你还想拒绝我!”
我额头贴在地上,“奴婢犯了大错,不敢承受王爷的宠爱。”
“你为了连城,还想守身如玉?”越衡青筋暴起,狠狠盯着我。
我迷惘望着他,拼命地摇头,我对连城从来只有兄妹之情,绝对没有男女之爱,我爱的只有越衡,只有他。
他看出了我游离的心思,一把将我抱起,重重扔在了床上,肆无忌惮拉扯着我的衣服。
白嫩的肩膀崭露无遗,他一口一口咬着。他那双猩红的眸子丝丝锁在我的面上,如猛兽一般。
他大手一挥,蜡烛熄灭。黑暗中,呼吸更重。
那罪恶感让我无法迎合他,他感受到我的拒绝和恐惧,力道更是加深了几分。
全身的痛处从脚底袭上头顶,可是双眸中的那层雾瞬间拨开,透出清澈的光。我攀上他的脖颈,努力地迎合他,让我最后一次贪婪他的怀抱吧。
他的声音很温柔,“娇娇,我的娇娇。”
我将他搂得更紧,轻轻唤了他一声夫君。
这一声夫君唤起了他身上的火焰,不停地窜上心头,不停地索取......
他很满意我的迎合,我们相对躺着,他的手臂环着我的肩膀,下巴抵在我的头上,我一抬头,便可看到他的容颜。
我多想就停在这一刻,往前凑,轻轻碰上了他的唇瓣。老天爷,多给我一些时间吧。
10.
我拦了禾垣的去路,告诉他我有办法可以救越衡。
他并不相信我,我再三和他说真的,只要晚上前往天一楼就可以。
禾垣满是狐疑,但是为了越衡他还是答应了,这是越衡中毒以来头一次对我没有怒骂。
天一楼包房,我换了一身浅绿色长裙,附在连城的身上,我媚态百生的挑逗着连城的情欲。
屋内顿时温度骤升,我的妩媚,连城很是受用,一次次吮吸着我的薄唇。在昏灯之下,我的风姿若隐若现,引得连城欲罢不能,娇喘声飘出了屋外。
房门被重重得踢开,那双寒剑还有那双我最留恋的眸子死死盯着我。
一时室中沉寂,连城安静的喝茶,手玩弄着我的的长发。
“哎呦,我当是谁,原来是摄政王。本世子红袖添香,佳人在怀,怎么,王爷也想试试?”
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蓦然与连城贴得更紧,“哥哥,娇娇怕。”
连城柔声安抚道:“别怕,有哥哥在,谁也不能欺负娇娇。”
我紧紧抱着他,身子发着颤,似极为惊恐。
许久,越衡说:“陈娇,你真让本王恶心。”
我将头埋在连城怀里,我让越衡恶心,我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当真是恶心透了。越衡,再见了。
那日以后,我的东西被禾垣全部丢出了府外,我再三告诉他,药可以救越衡。越衡交了所有的权,不管朝政,只当个闲散王爷。
连城将我关在了后院,我谁都见不到,只有一个不会说话的雨儿。
这屋子的窗户,门,都上了生了锈的铁锁。
我空寂的眸子望着屋顶发呆,那是死一般的感觉。
外头有下锁的声音,连城进了屋。
他说:“越衡今日送来了和离书。他说虽然你已经不是公主,但是也是他正儿八经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如今这和离书就当送给你与他的那些年。”他顿了顿,“也是我与娇娇的新婚贺礼。”
我咬了咬牙,忍着泪,“哥哥不会抛弃娇娇的对吗?”
连城似是很满意我的回答,揽过我,“哥哥不会,只要娇娇听话。”
曾经的长公主与摄政王和离,改嫁镇北将军,威远伯世子连城的消息轰动京城。
人人皆道我见风使舵,朝中,民间颇有微词。可是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他好,这些虚名我何尝在乎。
不过三年,我听着外头传越衡纳了许多姬妾,今日从江南带回一个女子,明日从岭南带回一个小姐。早在三年前,我已经将越衡弄丢了。
而这三年间,连城每每欲与我亲近,我都以各种借口推诿,渐渐的他对我变得越加没兴趣,我与他倒也相敬如宾。这三年连镇给连城塞了好几个姬妾,可是依旧没有生下子嗣。
夜光如许,我让厨房炖了燕窝,踏着月光而去。
连城的书房一般不让人进去,就连我也不例外。走到门外,屋内烛光闪烁,有着隐约的说话声。
我站在清朗月色下,沉默着。
“父亲,我们准备了几年,何时动手?”
“后日狩猎,临王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连城又说:“当年我们只差一步就可以杀了老皇帝,谁知半路杀出了个越衡,害得何安惨死。还是父亲妙招,撺掇临王,让他鼓动陛下杀了先皇,没想到陈贤胆子也真够大的。”
连镇幽幽的笑声让我胆寒,他说,“陈贤猪脑子。这才开始,好戏还在后头。”
我一时不慎,踢到了边上的石子,发出了响声。惊慌不已,想赶快逃走,却被人捂住了嘴巴,拖到了一个地方。
廊下里都有水仙花,芳香扑鼻。我借着月光看清了人,陈蕊,一年前,连镇给连城纳得姬妾。
陈蕊生的十分艳丽,整个人充满了脂粉的味道,人也是娇俏,颇得连城喜欢。
“夫人,您这可是自寻死路。”
她漫不经心的话,让我回过神来。
回忆起方才连城和连镇的对话,父皇的死,临王叔,还有皇兄,所有的事情,幕后主使是连家。是父皇如此信任的连家。
陈蕊咯咯做笑,甩了帕子,朝着我身后半蹲,“世子怎么来了,妾身正和世子妃赏月。”
连城含着温情脉脉,牵过我的手,“夫人赏月怎么不多穿件衣服,若是着了凉,为夫可是要心疼。”
陈蕊笑道:“都是妾身的不好,晚膳拉着世子妃在院子里用了膳,看见满园水仙花,还有这月色,不禁起了赏月的心情。”
我沉下心,与陈蕊一唱一和,“是我不小心,怪不得妹妹。”
连城故意咳嗽了几句,找了个理由离去。我知道他在试探我。
陈蕊眼瞧着也准备回屋,我却拉住了她,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粉面含春,这模样就是个妖精,哪个男人见了不勾去了魂。
“世子妃就好好在帐里吃喝,那些事情与我们女人何干。”
我唇边带着笑,深深的看着陈蕊的背影。
11.
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起身开了窗,柔和的月光倾斜下来,院里的水洼泛着点点波光,一弯又一弯。
我只穿着寝衣靠近院子里的那一口井水,深不见底,似乎能把人吞噬。
我双手撑在井口,望着井水里的自己,平静,没有生机。
我用尽了气力,打了一桶井水,舀了一勺从头顶浇了下去,重复数次。
身子剧烈的颤抖,十个手指蜷缩一起,直到那桶见底才肯罢休。
浑浑噩噩地回了屋子,后半夜全身烧了起来,脑子昏昏沉沉,不省人事。
陈蕊来看我:“世子妃何必伤了自己。”
我掩唇咳嗽,“我怕我忍不住,那毕竟是我皇兄,是我哥哥。”
陈蕊笑了笑:“陛下可没把世子妃当成妹妹,否则三年前,就不会拿了世子妃当垫背,活活受着苦楚。”
我摇了摇头:“你不懂,那是我罪有应得。这罪,我活该受的,我这辈子欠他的,还都还不清。”
陈蕊又问:“如果妾身猜得没错,当年世子妃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与摄政王和离,嫁给了世子爷。”
我沉默。那是我最耻辱的一夜,只要一想到那夜,我就忍不住杀了自己。
“我逃过,可是结果如何?你只比我晚进府一年,你知道。”
陈蕊点头:“世子爷将您用铁链锁在了床上。”
我接话,回忆那段令人生寒的日子,“他将我锁在床上,每日看着我吃饭,看着我睡觉。若是喝醉了,在外头不爽快了,就变了法的折磨我。这.......都是我的报应。”摩挲着衣角,继续道:“他看不得别的男子看着我,更不能忍受我曾经与越衡的那一段。在他眼中,我只是他的专属,容不得任何人沾染丝毫。”
陈蕊握住了我发凉的手,望着我说:“世子妃打算如何?“
我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果断,”拿到当年连家害我父皇的证据。“
她也坚毅看我,“我帮你”。
我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陈蕊,没有了往日的妩媚,却有着不同以往的果决还有狠辣。
我不知道陈蕊为何进府,也不知道她为何恨连家,但是今日我算是与她结盟。
连城将我看得很紧,我几乎得不到外头的消息。不过陈蕊倒是有本事,总能说些外头的事与我听。
临王叔果然在猎场动了手,不过连城与皇兄都有所准备,将他生擒打入了诏狱,一干党羽悉数下了狱。
连镇因为救驾有功,封了丞相,而连城掌管禁卫司。
睡得朦胧,被窝进了一股冷飕飕的凉风,一个身躯压了上来。
就算是在黑暗中,我也知道那是谁。这一次我没有拒绝,任由他剥我的衣服,腿被按住不得动弹。
泪水如烙铁一般滚烫从眼角划入,本就是破败不堪的身子,再坏一些又如何。
我的唇被连城咬的出血,他像着了魔一般叫我的名字,那是催命的声音,可是我别无选择。
他说:“娇娇,我要传国玉玺。”
我答应,“夫君要的,娇娇都会给。”
这一夜,让他对我又热乎了起来,日日来我房中,日日........凌辱我。
我一遍遍用热水洗着,可是洗再多,也洗不干净我这肮脏不堪的身子。
陈蕊心疼我,可是我对她说:“一切都是我愿意的。”
三个月以后,我怀孕了。
连城大喜过望,日日伺候祖宗一般顺着我。我恢复了大长公主的身份,一波又一波的赏赐进了连府。都是上好的首饰珠宝,琳琅满目,让人挪不开眼。
头一个月我吐的厉害,想吃荔枝。可是这时节没有荔枝,连城命人去千里之外的地方取荔枝。
兵部尚书生辰送了请帖来,碍于面子,连城自是要去。我求着他一起去,他也满口答应。
兵部尚书府因为连城,来了许多官员。有的想靠连城升官发财,有的想替自家的子女求得以后。
就在这大好的日子,有人从暗中冲出,顷刻之间刀光剑影。
为首的人说,“妖妇,我要杀了你。”
连城说:“保护世子妃。”
场面混乱不堪,到处在厮杀,府内的宾客都躲到了角落里,只求保命。
一直牵着我的手连城突然冲去,而一直站在我身边的兵部尚书夫人将匕首架在我的脖颈上,怒吼道:“都别过来,否则我现在立刻杀了她。”
我喊着连城,“夫君,救我。”
那些黑衣人死了,夫人对我说:“你杀了我儿子,我要为他报仇。”
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夫人挥刀朝我刺来。
雪白的脖颈有一道极浅的伤痕,可惜了那么一把好匕首,夫人的手失去了力量,那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我的衣裙上沾染了夫人的血,那血热乎乎的。这是我第一次设计杀人。
早在一个月以前,我就让陈蕊买通了夫人身边伺候的小厮,日日在她饭食里下药,久而久之,人会变得混乱,神志不清。
连城送给夫人的一刀,猛烈,致命。
那倾倒下来的尸体被连城无情的推开,还让人送去了乱葬岗。
他摸着我的脸颊说:“娇娇,让你受惊了。“
我缩在他的怀里,他满身戾气让我止不住发抖。
顷刻,他鬼魅般的笑容出现,“吓到了世子妃,本世子不介意再多见点血。”
这晚,整个兵部尚书府血光漫天,兵部尚书王大人满门被连城屠了干净。
满京城说着这晚的事,人人都道我是个祸国的妖妇。
可是他们不知道这王大人是个十足的贪官。
既然已经声名狼藉,我可得多得起这妖妇的名号。
入了夜,房内点起了灯。
我伏在连城的胸口,对他撒娇,“夫君,娇娇近日心口疼得很。”
连城的唇温柔的落下,“明日夫君请个大夫来给娇娇瞧瞧。”
我点头,“不如也请个道士来瞧瞧。许是因为兵部尚书那一晚的血光之灾吓到了娇娇。”
听到兵部尚书的名字,他略有不满:“日日都有人在为兵部尚书说话,吵得人脑袋疼。”
我抬眸瞧他:“这些人若是与夫君作对,大可除了去。如今这朝廷不都是夫君和爹爹说了算。”
连城刮了刮我的鼻子:“娇娇真是聪明。”
12.
连城请了道士,道士装模做样作法,算出若是要让我解了血光之灾,要在东南方向建一座宫殿,还必须是纯金的宫殿才可保无虞。而且我腹中的孩子有大吉之兆,可带来龙运。
连城听闻二话不说,征了苦役,动用了国库,若是不够,就去抢。
连镇起初不愿意,可是听连城说可以在其中捞油水,而且事关龙运,便喜滋滋地答应。
好巧不巧,南方洪水,百姓流离失所,浮尸遍野。
朝廷拿不出更多的银子,只有听之任之,不管不顾了。
皇兄身体抱恙,身子一如不如一日。我知道,他快死了。
日日下在他饮食中的毒药,还是他害越衡的毒药,只不过我着人改了药量,加了些其他东西,一点点渗入他的五脏六腑。
年纪轻轻的皇兄如今瘦得不成个样子,我穿过九层纱帐,看着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皇兄,冷着声音道:“皇兄,当日越衡受的苦,你感觉如何?”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努力睁大了眼睛,青筋突起,脸涨得通红,可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笑着给他嘴里塞了一颗药,这药吊着一口气,可是每天会被噬心之痛折磨,“皇兄,你若是这么死了可太便宜了你,你和连城加诸在越衡和我身上的,我要你们千倍百倍还回来。”
这日,我去向连镇请安,“爹,如今皇兄病重,夺位正是好机会。”
他大惊,斥责道:“混说什么,我连家世代忠诚,你......莫要再说此话。”
虚伪,太虚伪。
我的话怕是正中连镇的下怀。
我跪下说道:“爹,皇兄昏庸无能,这天下该是能者居之。如今这天下,论文才武略谁又比得过爹爹。只要爹爹起兵,必定一呼百应。”
从盒子了拿出了金光闪闪的传国玉玺。
连镇双眸亮了,却按下激动,睥睨着我,仔细打量着,许久,他道:“你当真舍得?”
我眉眼微微上扬,抬眸对上他的眼神,真挚道:“舍得。三年前皇兄舍弃我,今日我为何不能舍弃他。”
连镇扶我起来,对三年前的事向我致歉,“娇娇,莫怪爹爹心狠,若非如此,城儿如何能娶了你?”
我笑道:“娇娇懂得爹爹和夫君的苦心。”
连镇拍了拍我的肩,“好孩子。”
陈蕊将所有证据交给我时,我是颤抖的,恐惧的,不安的。
那是多么冷血,多么寒心。
一张张白纸诉说着连家,临王,还有陈贤的阴谋。
父皇被陈贤活活勒死,身上被捅了几刀,故意让人告知越衡,让我误会越衡杀了父皇。
多么可笑,我哭笑着。
这一切都是我的无知,我的眼瞎心盲,我亲自断送了自己的幸福。
我收起了对自己的嘲笑,问陈蕊:“人都送到了吗?”
她答:“已经安全送到了。”
我将这一张张证据叠好交给陈蕊,“我当日留了王家一人之命,便是为了今后。这些东西一并交给他,我知道你是他的人。”
陈蕊一愣,单膝跪地接过这千斤重的东西,“谨遵王妃命。”
王妃,这一称呼那么亲切,可这辈子不会再属于我陈娇。
我告诉陈蕊:“不要告诉他,永远不要告诉他。我不想让他一辈子活在愧疚,痛苦中。他应该永远是我记忆中意气风发的样子。”
陈蕊犹豫了。
“我以摄政王妃的身份命令你。”
陈蕊低头,半晌,她道:“遵命。”
六月初四,大雨倾盆,丞相连镇起兵控制了京城。京城人心惶惶,百姓闭门不出。宫内护卫皆死于禁卫司手中。
皇帝陈贤死于崇德殿。
这场叛乱只不过维持了两天。
六月十二,连镇宣布登基为帝,改国号大雍,号称雍德帝。其子连城为太子,我自然成了连城的太子妃。
宫廷奏乐起,百官山呼海啸般的呐喊,连镇穿着衮衣,一步步走上云巅。
内侍甩鞭三下,数万人静立,只听见鞭子震耳欲聋的声音。
就在这静寂的瞬间,有利剑划破天际。
我转身,万千士兵如海啸般袭来,密密麻麻,像一群丧尸。
这一刻我等了许久,三年了,越衡,你终于回来了。
越衡的那一支箭正中连镇心脏,他那还留有余温的尸体直直倒向身后的大殿,那眼珠还盯着大殿的皇座,到死都想要坐上那个位子。
越衡跨过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走到我身边时,清冷的眉眼扫过我的肚子,如玉面修罗一般。
我被人压着跪在越衡的面前,多年不见,他的威势依旧不减当年。
陈蕊越过我身边,我的眼神告诉她记得当时的约定。
她将证据交给越衡,越衡并未打开。是啊,这里面的一切他早就知道,只有我是个被蒙在骨里的傻子。
连城却发了疯一般,想要挣脱束缚,“越衡,都是陈娇的主意,这一切都是陈娇,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我睫毛动了动,膝行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越衡,连城日日在我房里,对我可好了。”
他是我最爱的人,也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
13.
或许是因为有着身孕,我被关在了一间比较干净的死牢房。
动了动手脚,耳边是铁链之声。
牢房本就阴暗潮湿,死牢更是一片死寂。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那头是身受重伤的连城。
我的那句话刺激到越衡,狱吏对连城用尽了大刑,我在牢里听着惨叫,这是多么悦耳的声音。
可是心里的酸水一波波涌了上来,我咬着嘴唇,慢慢挪到了一旁,身子靠在栅栏。
这结局是我写下的,没有后悔药。
有人前来传旨,威远伯连镇,世子连城弑君谋反,诛九族。
我叫住了他,是吴内官。
我问,“吴内官,我可以见见他吗?”
吴内官拂尘一甩,他当然知道我说的是谁,低笑道:“陈连氏,你一个死囚如何能见陛下?”
我愣住,陛下......越衡应该是称帝了。
“新皇登基,刚热乎的圣旨。连陈氏,如今这天下改姓了,改姓越。”
我怔然望着他,看了一会,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该是恨极了我”,我哭笑不得地摸了把脸,“烦劳吴内官禀告陛下我想见陛下最后一面。”
吴内官不知是否听了进去,我一日日望着那小小的窗等着他。
这日,狱吏将我上了枷锁,押着我往外走。
刑讯室里点满了灯,有一瞬间的恍惚回到了还在摄政王府的时候。
那抹金黄色刺痛了我的眼,我的肚子已经五个月,下跪的动作极慢。
越衡没回头,金色龙纹袖子微微拢起,冰冷的语气如想象般响起,“你后悔吗”?
我轻笑,后悔吗?不悔。
“我不悔。”
越衡的衣袖动了动,手指叩了叩木桌,转身望向我,眼里翻涌。
“我就这般让你讨厌?”
我不吭声,他只当我承认。
越衡冷笑,“是我傻。”
枷锁令我的脖子生疼,我瘫坐了下来。
他说:“你的母妃在你十岁的时候暴毙,那根本就不是暴毙,而是被你父皇赐死的,因为他发现了你母妃与连镇的私情。你父皇与连镇同在西北之时,两人同时爱上了你的母妃。可是他是皇子,连镇与你母妃虽然相爱,但也不能厮守。连镇因为此事记恨起了你的父皇“
“那我父皇?”我停住,“那先帝到底是如何死的”。我故意问他,我要亲自听他说。
“陈贤,也就是你所谓的皇兄杀了你父皇,至于临王,也是被拉了垫背而已。连镇先是让临王说服陈贤夺位,而后与陈贤联手杀了临王,最后自己再杀了陈贤取得皇位。”
越衡半蹲在我面前,摸了摸鬓角的碎发,“娇娇,你当年为何不信我,而你的不信任也毁了我对你的感情。”
眼看他的决绝,我拉住了他的衣角,哀求他:“能不能再抱抱我?”
他嗤笑一声,“你现在还有何资格。”
他走了,只留下那个决绝的背影。
我问狱吏要了水,取下了耳坠,将它敲碎,里头有我早就备好的毒药。手一抖,那毒药落入水中,慢慢融化成了致命的水。
这杯水好似那个夜晚的毒酒,那杯毒酒将我送进了万丈深渊。
我含笑端起水碗,带泪仰头喝下,拨开糖纸,将我最喜欢的甘蔗糖放进嘴里。
腹部的抽痛一下又一下,眼前逐渐浑浊,朦胧,那束光离我越来越。越衡踏着光远去。
这一辈子,我不后悔,要说后悔,我只悔自己当初为何不信越衡。
身子越来越轻,嘴里念着:“太傅,娇娇今日不惹太傅生气了。”
一张糖纸飘在了空中,飘进了那个御花园的夜晚。
史料记载,崇惠帝越衡登基,改国号大渊。叛军连家满门三百口皆斩于西市。
崇惠帝在位四十年,勤政爱民,重民生,轻徭役,四海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崇惠帝后宫无人,一生无子。
晚年崇惠帝每每坐于上书房,盯着一颗糖发呆。
崇惠四十年,崇惠帝越衡驾崩于昔日摄政王府,传位于宗亲子嗣。
3.7——————-
番外:越衡篇
我叫越衡,在二十岁那年进京赶考,一举高中状元。本以为陛下会给我一个六七品的官职历练,却不曾想,陛下给了我一个大任,做当今大公主的太傅。他一脸严肃地拍了我的肩膀,郑重道:“越爱卿,保重。”
大公主陈娇可是出了名的骄横跋扈,她以前那些个太傅是何下场,我也是略有耳闻。
陛下领着我去上书房的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了陈娇,唇红齿白,面若桃花,眉眼之间的不羁潇洒,并不是我心中所想的样子。
我与她的相处并不融洽,她会故意插话,扰乱上课的秩序,也会和我顶着来,让我难堪,总之就是一言难尽。
陛下召了我去崇德殿询问情况,我据实以告。陛下沉重地叹着气,脸上的皱纹更是深了几分。陛下已年过五十,不再年轻。虽然他沉迷丹药,寻求长生不老,但是他一直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他对我说:“越爱卿,太子和公主以后要托付给你了。太子软弱,以后当政定要劝诫他,至于公主.....”
陛下没有再说下去,可是我明白。
我离开崇德殿的时候,他叫住了我,“提防临王。”
我记住了陛下的嘱托,在回府的路上,我被一群人围住,上来就是拳打脚踢,大夫说要卧床静养。那群人是公主的人,禾垣,刘玉,小叶气得不行,可是我却有点喜欢她敢爱敢恨的性子,不像京中管家小姐一样矫情,虚伪。
禾垣从宫中听说,公主被陛下罚跪,我不顾他的阻拦,叫人立刻备了轿子,匆匆去了崇德殿。
崇德殿的大门紧闭,陛下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但是我并不想就此作罢,我是公主的太傅,她的所有不是,都该由我替她。一个时辰不行,那就两个时辰,直到陛下肯见我。
陛下松口了,她原谅了公主。
我想立刻去见她,看她好不好,膝盖疼不疼。
远远的,我看到一个身影颤抖着,微微的啜泣声让我心纠,我悄悄走进,拿了披风给她披上。她对我没有好脸色,言语之间也是指责。
我不在乎,我的手不自觉的摸上了她的头,拿出一颗甘蔗糖,给她甜甜的安慰。
公主的双眸亮了,灿若星辰。
我不知公主知不知陛下的处境,可我还是提醒了她,她懵懂还略带了点小心的眼神让我想守护她,让她一直随心所欲,做着自己。
不知从何时起,公主会在宫道上出现,会问我要甘蔗糖,会在课上认真地听我上课。
明德三十年,匈奴来犯,陛下想派一个军师一同前往。
我跪在雨里,身为臣子,保家卫国这是使命,陛下似乎不太愿意。雨水挂在我的眼睑上,看不清东西,可是在朦胧中我看见了公主。
我久久望住她,可是她的眼神让我泄气,我读懂了,她不想让我去。
睡梦中,一缕清香缓缓飘进鼻腔,似乎有人靠近,我拼命想抓住,可是那个人总是若隐若现。第二天醒来时,床头上多了一道圣旨还有一把上好的落羽剑。
前线战事还算顺利,可是无意间我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何安叛变了。我与禾垣,刘玉,小叶将他叛变的证据拿到手,就地枭首。所有的证据指向了一个人,连镇。
一切的一切都像一个谜团将我笼罩,我不敢打草惊蛇,只有到了有充分把握的时候将敌人一举歼灭。
我剿匪,赈灾,只有获得了权力,才可以保护公主。在这个四周都是豺狼虎豹的地方,公主太过弱小,一个不小心,就是豺狼嘴中的食物。
陛下赐婚那天,是我生命二十年中最开心的一天,我拉着禾垣他们喝酒,一遍遍说:“我要娶公主了,我要娶公主了。”
可是大婚那天,有个内侍说陛下召见,我心中有疑惑,安排了其他人保护公主,自己只身前往。陛下的尸体就躺在龙椅上,血泊缓缓流淌在石砖的细缝中。我顿时预感不妙,准备离去时,太子和临王带人包围了崇德殿。
太子说:“妹夫,你若在阿妹面前认了你是杀父皇的凶手,孤就让你和阿妹一辈子荣华富贵,否则孤立刻让阿妹前往匈奴和亲,听说匈奴的老单于已经五十。”
公主质问我的时候,我点头了,她恨我,要杀我的时候,我忍住了。
我以为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告诉她一切,她会原谅我,可是一场宴会,毁了我和她的以后,只是一步之差。
禾垣告诉我,我身中剧毒,只有一个月,而下毒之人正是陈娇。除此之外,在我体内还有其他的毒,陈娇房里的熏香。
地牢里弥漫着血腥的气味,陈娇满身是伤痕,那像一把钝刀片片割我的肉。
我心软了,给她治伤,陈贤居然将所有的罪责推给了她。多么冷血的帝王,哪怕他是陈娇的哥哥。
我让她在后院,让人以为我厌恶了她,她的命才会保住,可是她逃了。
所有人都被我派了出去,我无法想象她离开我可能要遭受的一切。
还好,她回来了。那一夜,她成为了我真正的妻子。
我以为她知道了真相,释然了,可是当我看到她躺在连城的身上,满腔的怒火像滚烫的熔岩倾斜而下,她这个样子真的让我恶心。
我给了她和离书,交了所有的权,游历四方。
一个月以后我并未毒发,身子也逐渐康复。我问禾垣,他说是一位大夫治好了我。
游历四方是假,招揽人才是真。在江南,我救了一个姑娘,她叫陈蕊。她说要报答我,我思虑再三,让她嫁给连城,一边给我传递消息,一边。。。。。。保护陈娇。
尽管她如此狠心,可我依旧对她狠不起来。
她就像浓烈的酒,酒后醒了,依然让人不忍舍弃。喝时有多辣,醒后就有多苦。
三年,我等来了机会,临王死,连家要造反了。
我查清了所有的事,隐匿在雾中的事展现出来。
王家活下来的人给我带来了助力,我带兵进京,没有遇到阻碍,穿过皇宫,利箭飞出,正中连镇心口。
三年,我又一次见到了陈娇,大红色衣服衬托她格外美丽,一时失神,当我看到她的肚子,仅有的波澜也归于平静。
我赢了,连家输了。
吴内官说陈娇想见我,我犹豫了,可我依然想问一个答案。
又是在天牢,我问她,你后悔吗?
她淡淡的声音飘荡在寂静的天牢,她不后悔。
她伤我至深,可我依然不忍杀她,让她假死,然后送她出京。
可是我忘了,当年的陈娇敢爱敢恨,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她自尽的消息传到了我的耳中,这一夜,我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的上书房。手指掠过一张张桌子,最后停在了陈娇的桌子旁,久久注视不愿离去。不变的桌子,不变的文房四宝,可是墨水早已干涸,那干涸的墨水还能写出好字吗?
陈娇,若有来世,但愿你我生在平民人家,做一对平凡夫妻。
三十年,每当日落西山,我总会无意拿出一颗甘蔗糖,塞进嘴里,望着昏黄的天际,那好像已经成为了习惯,然后缓缓道:“娇娇,今天的糖真甜。
完
来源:青草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