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丨复旦大学教授陈引驰,“一个人的文学史”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3-11 17:38 2

摘要:人物简介:陈引驰,1966年生于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任复旦大学图书馆馆长、中华文明国际研究中心主任。著有《中古文学与佛教》《庄子讲义》《〈庄子〉通识》等,译有《唐代变文》《曹寅与康熙:一个皇室宠臣的生涯揭秘》等,主编“中华经典通识”“佛经文

2024年,陈引驰参加“中华文明通识”第三辑新书发布会

人物简介:陈引驰,1966年生于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任复旦大学图书馆馆长、中华文明国际研究中心主任。著有《中古文学与佛教》《庄子讲义》《〈庄子〉通识》等,译有《唐代变文》《曹寅与康熙:一个皇室宠臣的生涯揭秘》等,主编“中华经典通识”“佛经文学经典”等丛书。近日出版《文脉的演进——中国古代文学史讲录》。

一次,贾宝玉正拿着《秋水》一篇在那里品读。宝钗从里间走出,见他看得得意忘言,走过来一看,见是这个,细想他只顾把这些出世离群的话当作一件正经事,终究不妥。看他这种光景,料劝不过来,便坐在宝玉旁边,怔怔地坐着。接着便有了一番议论,大致是表示不满,主张走世间正途。不过薛美人也曾有诗曰:“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

这是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陈引驰在新书《庄子百句(口袋本)》中引用的一个故事。这一小节的主题是“自由与有待”,对照的句子出自《逍遥游》:“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人生的成就,多是经历许多努力乃至磨难之后才获得的。”陈引驰解释说,但接下来他又反问:“鹏程万里,固然人们常常以之为自由的象征;其实,要凭风而起,不也是一种限制或曰不自由?”

陈引驰所著新书《庄子百句(口袋本)》。

记者面前的陈引驰,颇有些庄子的风范,洒脱、旷达而散漫。冬日的午后,我们在他的办公室里聊了3个小时,每抛出一个问题,他都侃侃而谈,天马行空,有时说着说着会突然停下来,问“刚才的问题是什么”。

“大概是研究《庄子》太久了吧,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潜在影响,比如可以更开阔、更包容、更多元地看世界,看人和事。”陈引驰说。

庄子,是陈引驰这些年学术研究的三条主线之一。另外两条线:一是中古文学与佛教,一是中国古代文学史。去年年底,他刚刚出版了一本大书——《文脉的演进——中国古代文学史讲录》(简称《文脉的演进》),勾勒出数千年间中国文学史的演进历程。

一课三十载,文脉五千年

算起来,“中国古代文学史”这门课,陈引驰整整教了30年。

1993年,他复旦大学博士毕业留校,两年后回到中文系授课,开的第一门课就是“中国古代文学史”。“初登讲台,年轻人难免紧张,两三年之后才在课堂上感觉自如从容的。”陈引驰回忆说。当时在复旦,“中国古代文学史”课程大都参照文学史家刘大杰的《中国文学发展史》,分为三段: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唐宋和元明清,他教授第一段。

陈引驰在复旦大学授课,学生向他请教问题

在文学史的课堂上,一般不会细讲诗、赋、文,讲则必是涉及文学史的大问题。比如讲先秦韵文,最重要的是《诗经》和《楚辞》。《诗经》的文本是如何形成,它与音乐的关系是怎样的,《楚辞》和《诗经》有何差别,等等,都是教授和探讨的对象。“只是给你一张导游图,展示一幅清楚的图景,告诉你什么地方有什么景点。至于你在哪里多做停留,把哪里当作目的地,都是自己的探索和选择。”陈引驰说。

陈引驰就这样一年一年讲下来。30年过去,他对过去的讲稿、录影资料等,进行整理、修改、编写,完成《文脉的演进》一书。“这是基于个人的课堂教学和研究心得的讲录体,有自认很重要而值得三复其言的内容,也有放言无忌的东张西望和跑野马。”他说。故而,有人说这是陈引驰“一个人的文学史”。

《文脉的演进:中国古代文学史讲录》,陈引驰 著

在《文脉的演进》中,陈引驰提出了“中国文学史的三个轴心时代”:先秦时代、唐宋之际、近现代之际。“这三个轴心时代都非常之重要,在很大程度上都决定了它们之后的几百年,甚至千年的文学发展方向或者基点。”以此为线,讲解每个时代重要文学作品、人物、事件,分析作品和作品之间、人物与人物之间、事件和事件之间的关系等,最终将文学史的脉络或趋势一一展现。

他讲中国文学史演进的一条重要线索——文学对音乐的脱离。先秦时期,《诗经》属于周代礼乐文化的一部分,常与音乐、舞蹈相配合,《楚辞》的一部分与宗教祭祀关联,也是入乐的。而到了西汉,一种新的文类出现——赋,开始脱离音乐,以文字为主,发展出修辞的意识。“‘不歌而诵谓之赋’,这实际上反映了文学从重视音乐到重视文字的转变。”

他讲司马迁强忍宫刑之辱,保全生命完成《史记》,书写时有极大的感情投入,用一本书囊括他对整个人生、整个宇宙的看法,由此认为“司马迁可以说是一位现代主义者”;他写走向田园的陶渊明,从诗歌作品窥见他的人生轨迹和所经历的惨淡世相,得出结论:退隐田园,是陶渊明做出的人生最大的决断,“此后,他用诗歌对自己归隐田园的种种自我诠释,也是现实中挫败的人生经验的转化与提升”。

“其实我也不敢讲这是一部完整的文学史,这本书实际上就是想勾画一幅清晰的文学史图景,让大家能进一步发现中国传统文学之美。”陈引驰说。

传统是我们本身的一部分

陈引驰走上学术之路,多多少少受到家庭的影响。

父母都是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一个研究古典文学,一个教授文艺理论。他从小爱读书,读得随性、杂多,从《水浒传》到《三国演义》,从俄罗斯文学到德国古典哲学,从鲁迅到朱东润。

印象最深的是初中时读梁启超的《清代学术概论》。这是有关清代学术的一部专著,写于1920年,系统梳理了从明末到20世纪初,200多年间清代学术思想的发展、演变过程。

“梁启超的论断颇有独到之处,他认为,‘清代思潮’的总趋势是‘以复古为解放’,意即以复古的形式表达时代新思潮。我边读边摘录,几乎把整本书都抄了一遍,可能就是这本书引发了我对学术的兴趣。”陈引驰说。1984年,他如愿考上复旦大学中文系。

那个年代,各种思潮进入中国,复旦校园以“自由之风”著称,讲座、辩论、读书会、文学社、诗社等活动层出不穷。一进大学,陈引驰就到处乱跑,旁听各种课,大都是大师级的人物,听周振鹤的“中国历史地理概论”、陆谷孙的“英美散文”,听林秀清讲萨特,“老太太手执《萨特戏剧集》,很柔缓地一幕一幕讲去”。

有时,他也去听讲座。叶嘉莹先生讲古典诗,听众手里捧着《迦陵论词丛稿》和《迦陵论诗丛稿》;王瑶先生满口山西话,讲现代文学的起始……“对一切充满好奇,读各种书,吸收各种思想和知识。”

上世纪80年代,陈引驰在复旦大学读书

复旦中文系的老师们也是个性十足。陈引驰记得,骆玉明讲“中国古代文学史”,“满堂倾倒,教材当然是刘大杰先生的《中国文学发展史》,但极少依傍,胸中另有格局,侃侃而谈自家的见解”。

在复旦大学,陈引驰从本科读到博士,一读就是9年。1993年,他博士毕业,留校任教。一开始他兴趣驳杂,上至先秦诸子,下至近代学术,旁及东西方文学、哲学、宗教、历史等,均有涉猎和研究。后来,他发现精力有限,全心扑在了中国古典文学和经典上。

他研究庄子,写《庄子精读》《庄子讲义》等;他出版《你应该熟读的中国古诗》《你应该熟读的中国古文》,主编“中华经典通识”系列,将经典推向大众……

《庄子讲义》,陈引驰 著

“经典承载着传统,传统是我们本身的一部分。我们的生活理想、伦理观念、审美情趣,在很大程度上还与传统相关联,影响着我们如何界定幸福美满,影响着我们如何待人接物,影响着我们如何愉悦身心。这么说,认识传统文化也是认识我们自身的一部分。”陈引驰说。

真正的经典在不断地诠释中

人民文娱:您在《文脉的演进》里提出了“中国文学史的三个轴心时代”,为何会用“轴心时代”?

陈引驰:这是我自己的一个想法。轴心时代是什么?轴心时代里边产生的文学思想、文化现象,对后来的几百年甚至一千年,有定位作用。在这个轴心时代的后世,人们回顾自己的文学、传统发展的时候,都会想,那是我们的源头,人们会认祖归宗,会认这样一个传统。

所以说,传统实际上不仅仅是从过去到今天,很大程度上在于今天的人认不认这个传统,认不认过去思想文化包括文学里面的那些重要的部分是我们的传统,是我们的先驱,这是非常重要的。

比如我提到的第一个轴心时代——先秦时代,这个时代非常重要,是中国文化思想包括文学在内,定下整体基调的一个时代。儒道两家都是中国本土产生的,实际上在先秦时代就开始发源,发扬光大。中国传统文人得志的时候、得意的时候、能够施展抱负的时候,往往是儒家的态度;当他失意的时候,往往是道家的态度。可以说,先秦儒、道两家的精神思想的影响非常之大,对所有文士都是非常重要的。

人民文娱:您曾说过写《文脉的演进》的一个目的是为了让大家了解中国传统文学之美,它的美体现在哪里?

陈引驰:文学史形成今天的面貌,是基于一定立场选择的结果,关注的是能够感动后人的作品,既可能是情感上的感动,也可能是精神思想上的感动。真正的经典,就是这种有持续的感发力和生命力的作品。有些经典,只凭一两句话也有感染作用、启迪作用,比如读《论语》时,可能都会对这句话产生感慨:“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美有很多种,有婉约之美如李商隐,有华丽之美如曹植,也有直白之美。比如我很喜欢的一首古诗,讲丈夫第二天要出征,夫妻二人临别前夜的情景。最后两句诗是:“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字面上非常直白、平易,但实际上能感受到一种强烈至无以复加的情感表达。这也是一种美,是一种文学的力量。事实上,很难理性地去讲中国传统文学之美,这也可能是它的魅力所在。

人民文娱:这些年,您正在主编“中华经典通识”丛书,为什么要做这一系列?哪些作品可作为“经典”纳入进来?

陈引驰:经典之所以重要,是它包含着它产生时代中人们的经验和智慧,而在此后的时间流中仍然具有其生命力,一直绵延至今。而且承载着传统的经典的意义,是需要今天的我们去发掘、阐扬的,传统不是死的,而是在一代代人的认同和传承之中生生不息。

经典给我们传递了很多文化信息和密码,呈现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要素,与现代中国人的身心发展密切相关。比如,《周易》体现了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世说新语》代表了中古精英的思想世界和为人风度;《三国演义》代表了古代平民阶层对历史的认知和理解;《本草纲目》包含着丰富的药物学及科学内容,代表了中国人对医学本草的认识,对自己身体的关注。

中华经典确实非常多,在选择上有两个考虑:一是适合年轻的朋友,适合普通的读者。比如小说部分,我们有《三国演义》《水浒》;二是注意典籍的多层次性。既包含已有定评的经典名著,也包含有些当初层级不可谓高者,比如作为童蒙读物的《唐诗三百首》,它较好地体现了唐诗的整体面貌,数百年来传播久远、影响很大,所以也考虑放进来。

陈引驰主编的“中华经典通识”丛书

人民文娱:在编写时,如何来体现“通识”呢?

陈引驰:我们的“通识”,是一套专家学者引导大众了解传统经典的原创全彩图文“大家小书”,集学术性、通识性、通俗性于一体。在确定经典作品后,我们会找相关领域的学者来进行解读。写通识,要立足大众,不仅传授“真知”,还传递学者对人生、对学术的思考与“智慧”。

写作通识的人,主要是“导读人”的角色。选作者,一条原则是需要出版过相关典籍的研究专著,其研究水平已得到学界、读者的认可,保证丛书的可靠性。此外,我们还希望作者放下身段,避免高头讲章,以普通读者尤其是年轻读者能接受的方式来写,深入浅出、条理分明,带领读者一步步去阅读和认识这些经典。

人民文娱:那么,当下的我们应该如何读经典?

陈引驰:说到阅读经典,面对不同的类型,似乎该有不同的方法。比如《庄子》这样的书,固然有很强烈的文学价值,但首先要关注的还是其观念和思想。假设读《论语》这样的经典,仅限于它本身的文句,而回避甚至排斥了两千年来比如朱熹等大儒的诠释,它的意义和价值势必折损殆尽。

我在《庄子讲义》的结尾写过:“真正的经典是处在始终不断地诠释之中的。”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就是因为它有持久的生命力,是活着的,能经受后世的不断解读,发掘出真实的意义来;正是在不断地诠释之中,经典才在历史和现实中发生作用。

“话”里“画”外讲文学史

开卷即刻进入复旦大学古代文学史课堂

《文脉的演进:中国古代文学史讲录》

陈引驰 著

简体横排

32开 精装

978-7-101-16907-2

118.00元

《庄子讲义》

陈引驰 著

简体横排

32开 精装

978-7-101-14793-3

58.00元

才思通千载,下笔如有神

名校名师选读、精讲的中华经典名句

中华经典100句·口袋本(第一辑)

陈引驰 主编

32开 平装

简体横排

978-7-101-17008-5

398.00元

2024年12月15日下午,由中华书局上海聚珍主办的“《文脉的演进:中国古代文学史讲录》新书发布暨出版座谈会”在中华书局上海聚珍会议室举行(书名以下简称为“《文脉的演进》”)。

《文脉的演进:中国古代文学史讲录》,陈引驰 著

中华书局2024年12月出版

活动邀请本书作者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复旦大学图书馆馆长陈引驰教授,及复旦大学文科资深教授陈尚君、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陈子善、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胡晓明、浙江大学马一浮书院特聘教授傅杰、复旦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教授陈正宏、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吴兆路、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詹丹、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朱刚、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李贵、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侯体健、复旦大学中文系副教授陈特等多所高校院所的专家学者亲临现场参与座谈,中华书局总编辑尹涛、《中华读书报》副总编辑王洪波线上参与了本次活动。新华社、解放日报、新闻晨报等多家极具影响力的媒体来到活动现场进行报道。

活动现场

活动由中华书局上海聚珍总编辑贾雪飞主持,持续近四个小时,分为新书发布会与新书出版座谈会两个半场。

上半场新书发布会一开场,聚珍总编辑贾雪飞就表示,这场活动对于中华书局上海公司来说是一场“三重一大”的活动。“三重”,一是这本书对于推进中国古代文学史具有重要意义,二是作者陈引驰教授是当今文史学界的重要学者,三是各位重量级的嘉宾代表了当今中国学术的最高水准。“一大”,是说这本书是今年中华书局上海聚珍公司出版的图书里内容最广博、包涵气象最大的一本新书,内容上贯通古今、融汇中西,视野上涵盖了文学、历史、哲学、艺术、比较文化研究等领域,是一本“大书”。作为出版方,中华书局上海聚珍非常荣幸能出版陈引驰教授这本新书。

中华书局上海聚珍总编辑贾雪飞主持

中华书局总编辑尹涛进行了线上致辞,首先向陈引驰教授对中华书局的信任与支持表达了由衷的感谢:“《文脉的演进》一书是由陈引驰教授自1995年开始在复旦大学开设‘中国古代文学史’课程的课堂讲录整理而来,讲稿经三十年沉淀,无数次修改,呈现出今天的面貌。书中陈引驰教授以中西文学、文化的大视野进行观察,纵横结合,新见迭出,动态地勾勒出中国文学史的演进历程。可以说,这本书也是全程鸟瞰、探微、梳理、刻画中华文脉的一部力作。”在此新书出版之际,尹涛总编辑还向以陈引驰教授为代表的中华学人表达了三重特别感谢和致敬:其一,感谢和致敬陈引驰教授这样的优秀学者,立足中华传统文化的延续和发展,融汇古今、会通中西,以中西文明的大视野来讨论中华文化的路向,以实实在在的研究担当赓续中华文脉的重任。正是有了大家高水准的学术研究和高屋建瓴的文化思想,出版界才能出版有价值、有品质的好书,社会才能拥有高质量的精神产品和文化食粮。其二,感谢和致敬以陈引驰教授为代表的优秀学者,几十年在大学的课堂上兢兢业业,培育了无数的优秀人才。教育和出版,在培育人才、涵养社会文化方面殊途同归。中华书局以教育出版发皇,以促进国家、民族的发展进步为己任,在新时代,特别盼望出版和教育携手同行,希望书局能为高校的研究成果提供更好的出版形式和传播方式。其三,感谢和致敬陈引驰教授近年来对中华书局出版工作的大力支持。感谢陈引驰教授和在座的各位学者对中华书局的厚爱,我们的每一个进步、每一分发展无不仰赖大家的信任和支持。近年来,尤其是2021年以来,得力于陈引驰教授主编的“中华经典通识”“中华经典百句”系列丛书,中华书局的上海聚珍公司实现了双效益的稳步发展,中华书局得以开拓与学界深度合作的新篇。尹涛总编辑还特别强调了这本新书的编辑出版特色——这是一本真正“好看”的中国文学史:一是内容好,二是相得益彰的四色图文,读起来非常赏心悦目。封面设计和版式设计也别出心裁。全书精心配置的百余幅彩图,希望能够帮助读者直观、真切地了解文学史中涉及的对象,帮助读者打通文学史、艺术史和美学的视界,让阅读变成一场沉浸式审美之旅。

中华书局总编辑尹涛发言

“我1995年开始在复旦教‘中国古代文学史课程’,有30年了。说《文脉的演进》打磨了30年,这个不够确切。它是在课堂录影基础上形成的,太口语、说不清或者含混的地方,做了一些梳理,然后有一些补充。其实我也不敢讲是一部完整的文学史,因为真正要写文学史都得是大家,大学问家,大才子。这本书实际上就是一部讲录,所以叫中国古代文学史讲录。”陈引驰教授谦虚地回应,随后围绕着新书进行了主题发言。首先,陈引驰教授简要概括了全书的大致结构,由于需要配合课堂讲授,限于课时,无法完全充分展开,所以采取了不同于一般情况的处理方式。比如先秦散文、秦汉政论与史传、复杂而纷繁的六朝诗歌等都采用了不一样的概括方式。其次,在内容上,基于对课程内容的熟悉与多年的研究,书中也体现了很多自己的想法。从大的方面来讲,所谓“中国文学的三个轴心时代”比较适合用来把握文学史。再深入具体一些,书中谈到的一些问题,可能是这一段文学史本身所包含的,但有的时候也超越了这一时段,而具有普遍性。第三,讲录体在实际上未必是平衡的,也有些缺憾,“可能有些专家觉得特别重要的内容,书里没有讲得很细致,但这并不代表我觉得不重要。”陈引驰教授强调。最后,陈引驰教授表示,实际的文学史讲授,以往很多年是以朱东润先生主编的《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和刘大杰先生的《中国文学发展史》作为学生的参考教材而展开的。《文脉的演进》可以说是在这样的基础上,从自己所体认的文学史演进的角度或层面上,做一番勾勒和描写,某些细部可能不充分、不平衡,甚至有不妥当或错误的地方,但还能将自己所认知的文学史的脉络或趋势大致展现出来。他笑称:“中华书局聚珍公司贾雪飞编审将这部讲录提练为‘文脉的演进’,是非常切合我的想法的,有时也颇有放开来的联想和议论,可能比较有趣,因此,大概应该比较容易为读者们接受吧。”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复旦大学图书馆馆长陈引驰发言

陈引驰教授发言过后,活动现场举行了简单而庄重的新书发布仪式,贾雪飞总编辑与陈引驰教授共同为新书揭幕。新书出版座谈会紧接着开启,与会嘉宾围绕《文脉的演进》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新书揭幕仪式

复旦大学文科资深教授陈尚君首先对《文脉的演进》的出版表达了祝贺:“首先祝贺《文脉的演进》的出版。引驰老师近年在出版界很活跃,每年都有新作出版。这本书书名、印制都很好,图文相得益彰。”在新书的内容方面,陈尚君教授则特别提及,书的内容不是面面俱到的,表现出文学史的另一种写法。书中除文学外,诸子、史传都有顾及,将文学发展的内在动力和表现形态都讲得非常清楚。可以从书中见出作者学养深厚,视野开阔。从中西文学对比来看,既有中国先贤的积累,又有西方对中国文学的观点和研究;既讲诸子,也讲《左传》《史记》,在说它们研究现状的同时,自然流露出作者自己的看法,比如对“古诗十九首”“苏李诗”的解读,很令人感动。值得一提的是,本书能直观地表现出课堂的现场感,即部分内容详尽,往复回环,部分内容就略去,还原了真实的课堂场景。“特别是三个‘轴心时代’的提法很新颖”,说到下一步的期待,陈尚君教授向陈引驰教授“催稿”,“该书主体部分只完成了第一个‘轴心时代’。以我对唐诗的体会,唐玄宗即位之前还在六朝氛围中,中唐到北宋才彻底走出来,所以希望以后出版第二个‘轴心时代’。特别期待第三个,因为西学传入的强烈冲击和中国文学自己的改变是个非常重要的文学现象和问题。”

复旦大学文科资深教授陈尚君发言

论及“三个轴心时代”的观点,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陈子善也颇有感触,认为书中对第一个轴心时代写得很详细,第二个轴心时代则写得提纲挈领,第三个轴心时代,虽然篇幅最少,但鞭辟入里,又有详注,对古典文学与近现代文学关系的辨析,特别是对翻译文学重要作用的强调,都给读者以深刻的印象。“复旦大学中文系有写文学史的传统,”陈子善教授回顾道,“较早的有赵景深《中国文学小史》,其后有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改革开放后,是章培恒、骆玉明《中国文学史》,在这之后就是陈引驰教授的这部新著《文脉的演进》。陈引驰教授学术视野宽广,老一辈学者很少引用国外的著作,而《文脉的演进》对古今中外引用非常多且自然。”陈子善教授表示,讲中国文学史,关键在于能否自成一家之言,让读者有所得,并受到启发,让阅读变得很舒服,这就很好。总之,这是一部体现了陈引驰教授的个人风格的文学通史。整部书融会贯通,深入浅出,大学生、中国古代文学爱好者都可以从中得到启发,是一部生动有趣同时又有相当学术深度的中国文学史“讲录”。书在编排上也有创新,比如绿色衬底的附录部分,很是有趣。此外,《文脉的演进》图文并茂,图片与内容协调,互相发明,编辑花了很大精力配图百余幅,这也是聚珍近年来图书的特色。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陈子善发言

“《文脉的演进》装帧设计很棒。蓝色的夜晚、金色的山脉,书名字体与用色,像是月光洒落在上面,使得文脉就像光波一样,宁静而有动感,有一种儒雅的感觉,如同陈引驰教授其人。”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胡晓明对新书的封面赞叹不已。谈到选题方向,胡晓明教授提到,西方很多名教授都有畅销书作品,陈引驰教授《文脉的演进》就是我们的教授用心分配时间和精力来做文化普及的代表。《文脉的演进》书名取得很好,“文脉”一词近年来越来越热,走进官方和大众的视野,亲切而又大气,像是我们身体中持续流淌的血脉,与生命相关,而且确实是中华文明的特点。“正如陈寅恪先生所说,中国文学的背后有一种深厚的人文主义传统,其实这就是文脉。在这个传统中,无论是研究哲学、政治还是宗教,又最终以创造文学为旨归。因而文学是文脉中最核心的东西,文人是文脉中生命的担当,而文脉往大处讲,就是文化;往小处讲,文脉有毛细血管的话,这毛细血管就是文章、文献。文脉这个词用在书名上是非常恰切的。”胡晓明教授评价道。此外,胡晓明教授还谈到,《文脉的演进》的讲录体写作也很有特点,这本书集细腻与开阔、理论与文本、个人风格与客观知识于一体。贯穿陈引驰学术风格重要的一条线索是求真求实,有很强的思考力与批判性,有对现代常见说法的质疑,有点疑古派的学思风格。比如在对庄子思想的描述,对王羲之《兰亭序》的分析等,其细微的辨别当中体现出学者的严谨和冷静。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胡晓明发言

浙江大学马一浮书院特聘教授傅杰特别着重指出:“《文脉的演进》不是一部完整的文学史,但是带有通史的性质。至少在六十岁以下的学者当中,我想,引驰教授是最有优厚的条件来讨论中国文学史上各个时代的问题的。这是因为:第一,他有很好的家学渊源和很好的教育背景;第二,他有过人的天资和过人的用功。他的父亲陈谦豫先生是华师大中文系古典文学教授,母亲黄世瑜先生是华师大中文系文艺理论教授。他在复旦大学中文系读完本科,先是硕士师从陈允吉教授,学习魏晋南北朝隋唐文学,然后博士再跟顾易生教授学先秦两汉文学。他的庄子研究、隋唐文学与佛教研究都有多种专著;他对中古文学下过很大功夫,出版了很有分量的论文集。以这样的家学渊源和教育背景来写《文脉的演进》,自有其过人的地方。因为有广阔的视野和湛深的功夫,体现在这本书中,多有细密的功夫与通达的眼光。所以,我在推荐意见中说,《文脉的演进》是陈引驰教授才、学、识的集中体现,也是想增进才、学、识的读者开卷有益的好书。”

浙江大学马一浮书院特聘教授傅杰发言

复旦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教授陈正宏认为,复旦文学史写作有传统,尽管文学史课每人只上一段,但每个人都是贯通的,各位老师做的是司马迁的工作,而不是班固的。蒋天枢、刘大杰、章培恒,及后来骆玉明先生都有文学史著作或讲义,陈引驰教授延续了陈允吉、刘大杰先生的传统,这本《文脉的演进》虽然同其他文学史一样,也是一般的、发散式的,但蕴含了深厚的古今中外的学问,同时又不掉书袋。“我研究《史记》,对引驰教授提出的司马迁是‘现代主义者’印象深刻,一下子就能‘通古今之变’,举重若轻。”陈正宏教授如是感叹,“现在学术断代化,段与段之间交流不多。本书通贯线索很清楚,特别是最后一个部分,很短却很精彩。中国文学发展到五四,很多人认为是断裂,章先生认为是延续,引驰教授不在断裂和延续之间二选一,而是一种世界眼光,很深刻。”

复旦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教授陈正宏发言

回忆起与陈引驰教授四十年前的初见,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吴兆路感叹道:“当时我从外地高校到复旦中文系来访学,因故到他府上去拜访其令尊令堂陈、黄两位老师。当时他们家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一进其家门,便书香四溢,是一个醇正的书香世家。后来我们又是同一个专业同一年博士毕业,接触比较多,对引驰教授的学术功底发自内心地敬佩。”吴兆路教授表示,对这本新书的第一印象就是装帧精美,书名中的“文脉”一词特别好,也符合当今时代的主旋律。从内容上看,该书客观真实,实事求是,既有宏观思维,又有细致的理论阐释,这都体现了陈引驰教授学养深厚,中西贯通。对于讲录体的形式,吴兆路认为,精英文化对一个民族性格的形成当然会发挥重要影响,但其实我们的民族文化精神更是在普通大众中传承下来的,讲录体便是一种很好的方式,也是一般老百姓更喜闻乐见的一种文体形式,更加亲切,课堂感较强,对普通读者来说,仿佛在听一场生动活泼的讲座,更容易接受,印象更深。作为通俗易懂、视野开阔、独创性、个性化非常明显的一本文学史教材,这本书特别容易吸引那些对中国古代文学感兴趣的一般读者。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吴兆路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詹丹总结了《文脉的演进》的五个特点。第一,《文脉的演进》是讲录体。市场上流行的讲义、讲稿基本上仍是老师“写”的内容,而讲录体往往是在课堂上实际生成,有即兴发挥,还会结合学生的反馈有所调整,更具有现场感,是一个新的、灵活生动的文体,可以把作者的发挥、札记都放进去。这本书很亲切,通俗易懂,又有一定的凝练度。第二,始终笔下有人,能看到文章里的人,写文章的人,更能看到作者陈引驰本人。比如,我们不仅在书中看到了《史记》里的人,还看到了司马迁,也看到了陈引驰的性情。第三,对中国文学史的整体勾勒,照顾到了各种关系的平衡。陈引驰教授既做过文学系主任,又在做图书馆馆长。学术之外的行政能力,在一定意义上反映在对书本内容的平衡上,从他的博学、信手拈来、鸟瞰能力都可以看出来。第四,陈教授作为一个古典文学学者,将近现代文学处理得很到位。文脉一定会延续到近现代甚至今天,如果只是在古代兜圈子的话,意义会弱很多。在某种意义上,这部分写得比前面还要好,将众多的内容浓缩成精髓,是非常了不起的。第五,图书以讲课的形式呈现。读者也希望以通俗的形式、语言来表现高端的内容,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市场的需求。这本书既照顾到学术性,也照顾到通俗性,雅俗共赏,达到深者深得、浅者浅得的效果。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詹丹发言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朱刚从陈引驰教授的名字谈到了新书的整体结构:“我理解引驰的这个‘引’和‘驰’是两个相反的动词,‘引’是指拉着马不让它跑,‘驰’是放开了让马跑。这正好跟讲课的情况比较相似。讲课时,有点到为止,也有随性的反应,所以‘讲录’的结构不平衡是正常的。现在大学课程的难度基本上是以高中毕业生能够理解的水平,这与出版的普及性也是相匹配的。”朱刚教授认为这本书的做法是成功的。复旦大学的中国文学史课程分三段,陈引驰教授上第一段,朱刚教授则负责第二段授课。从这个角度出发,朱刚教授表示,中国文学史在必须分段讲授的前提下,对第一段的要求是特别高的,因为第一段的功能性强,它首先要介绍什么是文学史,什么是中国文学史,并在世界与中国这样的一种关系里面把握中国文学。它还需要提供一个鸟瞰和纲领,否则的话,分三段之后的知识就散了。所以,“三个轴心时代”是能够把各个时间段贯通起来的,这本书非常好地完成了第一段的功能。“文脉的演进”还可以从文体、思想性、文学等方面去感受,比如对叙述与记事的区分、对抒情与说理的解构、对议论的把握等等。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朱刚发言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李贵表示,这部文学史新著贯彻并深化了陈引驰教授早年的中国文学史观,“澄清”了许多混乱的概念和知识,在古今贯通、中西比较的宽广视野中勾勒出从古代到近现代“文学历史演变的脉络”,既有感性的作品体验,也有理性的史学建构,融文学史、文学批评和文学理论于一炉,一新读者耳目。“导论”对于文学、中国文学、文学史这些核心概念的考镜源流和深入辨析,正本清源,为读者了解中国文学史提供了本体论基础,在同类著作中并不多见,独具自家面目。随后,该书勾勒了从古至今中国文学在时空中的变迁线索,数千年文学的演化脉络于此清晰可见。书中提出的“中国文学史的三个轴心时代”高度概括了古今文脉的演进历程,揭示出每个大时代里文学活动的突破性进展、转折性意义和奠基性作用,也让学生易于记忆。在近现代文学的巨大变折中回观古代文学,尤具启发意义。《文脉的演进》是一部改变以往知识框架和叙述形态的中国文学史新著,以四十万字和百余幅图,涵盖从先秦神话到现代文学的文学活动,中华数千年文脉演变大势尽收眼底。陈引驰教授在古今贯通、中西比较的参照系中建立起文学作品与文学事件的内在联系,重构中国文学史的主体性和整体性,讲授通透、见识新颖而又富于趣味,对普通读者和专业学者均大有裨益。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李贵发言

生动、活泼、美丽,知识、感悟、思想,这两组、六个词是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侯体健对《文脉的演进》的感受:“前三个词是拿到书之后的感受:生动、活泼、美丽。这本书作为‘讲录’,非常生动地反映了课堂现场的一些感受,把这样的感受变成一本书之后保留其生动性,文字依然活泼,陈老师和编辑肯定花了很多心思。”侯体健教授表示,读了这本新书后,从中能够感受到“知识、感悟、思想”。对于文学史类的书来说,知识是基础,不同于一般的文学史,这本书提供了很多学术前沿的知识。第二是感悟,这本书最让人欲罢不能的是陈老师自己的一些感悟,书中有很多陈老师自己的个人生活经验,与文学史上的一些现象、观点、事件形成了交互,除了让我们去了解历史上的作家之外,也是我们了解陈引驰老师的一个很好的文本,读起来让人兴趣盎然。第三是思想,对于专业的、对文学史已经有一定了解的读者,这本书也是非常重要的。尤其对中文系的学生来说,里面还有很多的课题。本书的一大特色就是它绿色衬底的部分文章,如“轴心时代”“近代的延续与断裂”,这些都是陈老师思考很久的重大的学术问题,之前都有专门的学术论文和演讲,包括他对中国文学展开的空间的观察,带有很强烈的学术思考。从学术思想的角度来看,这本书非常值得挖掘。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侯体健发言

作为在场最年轻的嘉宾,复旦大学中文系副教授陈特曾完整地上过陈引驰教授“中国古代文学史”课程。回忆起自己在课堂中的学习经历,陈特副教授认为《文脉的演进》是集合“天时”“地利”与“人和”而成的。首先是“天时”。陈引驰老师1984年读大学,1993年博士毕业留校任教,求学贯穿整个80年代。在越来越细密专精的学术发展大势之下,人文学因为具备了某种“整全性”而独显魅力,陈引驰老师宏通的视野和不拘的才情在当下来看仍然别具一格。第二点“地利”是指“在复旦教中国文学史”。复旦文学史基本上秉承不多见的三段的划分,如刘大杰《发展史》或二册,或三册,章骆二版《文学史》皆三册,其中自有内在的学术理路,落实到本书可以看到在这种学术理路下全书布局错落有致的详略分布。“人和”则是指“在全球扩充中国文学史”。“陈老师拥有极好的英语听说读写能力,能直接阅读大量英文著作,并有广泛的国际交往,因此在书中既介绍海外专家对相关问题的考论,更是在整全的‘文学’的大关怀下展开对‘中国文学’的讲说,以全球视野来观照中国文学。”陈特副教授说道。

复旦大学中文系副教授陈特发言

通变、通达、博通,这“三通”是《中华读书报》副总编辑王洪波从普通读者的视角出发,对《文脉的演进》三大特点的概括。王洪波副总编辑表示,第一“通”,这是一本“通变”之作。《导论》里附录了《中国文学历史上的轴心时代》一文,可以说是这本书的总纲和框架。按陈先生的意思,先秦、唐宋、近现代,中国文学完成了三次革命,革命之后,一种文学范式得以成立,然后文学家在这种范式下进行创作。这个框架很有启发性,有利于一般读者从总体上把握中国文学史的脉络。对于每一种范式下文学发生的或大或小的变化、变迁,陈先生也给予特别关照。第二“通”,这是一部“通达”之作。“引驰先生给我的印象也是他是一位通达之士,比如他说自己特别喜欢的三个文学家是陶渊明、白居易和苏东坡,而这三个人,看待世界和人生的态度都比较通达。我的感觉,引驰对一些学术问题也是有判断而不独断,严谨而不拘执。”王洪波副总编辑解释道。第三“通”,这是一部“博通”之作。陈先生不只是写一部内史,也是写一部外史。不只写文学自身的、内在的演化,而且也写文学受到社会、思想、宗教等因素的影响而发展变化。古今中外的思想和文献都是引驰先生驱遣的资源,所以他讲文学史有博通的气象,令人印象非常深刻。

《中华读书报》副总编辑王洪波发言

最后,陈引驰教授对与会嘉宾的评论进行了简要的回应,并对嘉宾们表达了感谢,活动在热烈活跃的氛围中圆满落幕。

来源: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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