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 | 所谓“从道不从君”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3-11 14:54 2

摘要:荀子在《臣道》有言:“伊尹、箕子,可谓谏矣;比干、子胥,可谓争矣;平原君之于赵,可谓辅矣;信陵君之于魏,可谓拂矣。传曰:‘从道不从君’,此之谓也。”其中的“从道不从君”成为荀子对于君子为臣的认识,那么什么是“道”?如何成“道”?或者,可以问荀子所描绘的君子应该

(明)项圣谟,《招隐图》(局部)荀子在《臣道》有言:“伊尹、箕子,可谓谏矣;比干、子胥,可谓争矣;平原君之于赵,可谓辅矣;信陵君之于魏,可谓拂矣。传曰:‘从道不从君’,此之谓也。”其中的“从道不从君”成为荀子对于君子为臣的认识,那么什么是“道”?如何成“道”?或者,可以问荀子所描绘的君子应该在遵循什么样的规制?这种“规制”又如何运作?这种“从”因人而异,呈现出怎样的面相?一、“道”的可行性荀子主张性恶论,认为人生来本性是恶,另一方面也主张,一般人也都有成为“圣人”的可能性。“今使之人者、以其可以知之质、可以能之具、本夫仁义法正之可知可能之理、然则其可以为禹明矣。今使之人伏术粤、专心一志、思索孰察、加日县久、积善而不息、则通于种明、参于天地矣。故圣人者、人之所积而致矣。”《性恶篇》荀子提倡性恶论,但他认为普通人通过后天的学习和积累善行,也可以成为像禹王一样的圣人。这是因为人天生具备认识和实践“仁义法正”的能力。但是矛盾点在于,一方面他认为人性本恶,另一方面又认为所有人都有可能通过后天努力达到至善的境界。而走向这样的道路是自然而然的,也是唯一的。“凡人莫不从其所可、而去其所不可。知道之莫之若也、而不道者、无之有也。假之有人而欲南无多、而恶北无寡、岂为夫南之不可尽也、离南行而北走也哉。”《正名篇》如果人们认识到“道”的独一无二性,就一定会遵循它,即对“道”的正确认识必然导致正确的实践。然而,东北与西北,虽然具北,但是何止差之千里?由此,我们需要更为细致的考察,作为普通人如何能知道有“道”?对此,荀子认为,“心”具有这样指引作用。“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出令而无所受令,自禁也,自使也,自夺也,自取也,自行也,自止也。故口可劫而使墨云,形可劫而使诎申,心不可劫而使易意。是之则受,非之则辞。故曰:心容其择也无禁,必自为之。其物也杂博,其情之至也不贰。”《解蔽篇》荀子认为,“心”被认为相对于身体的其他器官而言,处于“主”的位置。“心”不会接受其他器官的命令,却可以使“口”、使“形”。由此可见,人的实际行为与其“心”的自律性决定紧密相连并受其支配。荀子认为,人的“心”能够认识正确的“道”,从而稳定地统治社会,完成自身的修养而成为“君子”“圣人”,并且除了极少数最下等的人之外,所有人天生就具备认识正确“道”的能力。“人何以知道。曰、心。心何以知。曰、虚壹而静。心未尝不臧也、然而有所谓虚。心未尝不两也、然而有所谓壹。心未不动也、然而有所谓静。人生而有知、知而有志。志也者、臧也。然而有所谓虚、不以所已臧害所将受谓之虚。心生而有知、知而有异。异也者、同时兼知之。同时兼知之、两也。然而有所谓一、不以夫一害此一谓之壹。”《解蔽篇》人的“心”具备三种能力,持续积累经验记忆的“虚”;同时回忆并比较多个事物的“壹”;以及即使受到一时激情的影响,认知作用本身也不会被打乱的“静”。正是基于“心”的三种功能,人认识正确“道”的过程中,并不需要特殊的能力。只要具备作为人类普遍水平的知觉和判断能力,就能够认识正确的“道”。“未得道而求道者、谓之虚壹而静。作之、则将须道者之虚则人、将事道者之壹则尽、尽将思道者静则察。知道察、知道行、体道者也。虚壹而静、谓之大清明。” 《解蔽篇》但“心”也会遇到蒙蔽,故而荀子写“解蔽”。“故为蔽。欲为蔽、恶为蔽、始为蔽、为蔽、远蔽、近为蔽、博为蔽、浅为蔽、古为蔽、今为蔽。凡万物异则莫不相蔽、此心术之公患也。”《解蔽篇》对“心”的干扰,多重多样。“欲”与“恶”相对,“远”与“近”相对,这两类可以看作是指向个体与对象之间的缠绕而产生的“蔽”。“始”与“终”相对,“博”与“浅”,“古”与“近”这三对则可以看作是认知上,也就是在人在成长道路上的“蔽”。这两种风险关系即说明 “蔽”的风险无处不在。故而,荀子认为,“蔽”常生于“心”,且会外化为阻碍。“凡观物有疑、中心不定、则外物不清。吾虑不清、未可定然否也。冥冥而行者、见寝石以为伏虎也、见植林以后人也、冥冥蔽其明也。醉者越百步之沟、以为头步之浍也。俯而出城门、以小之闺也、酒乱其神也。厌日而视者、视一为两。掩耳而听者、听而以、热乱其官也。故从山上望牛者若羊、而求羊者不下牵也、远蔽其大也。从山下望木者、十仞之木若箸、而求箸者不上折也、高蔽其长也。水动而景摇、人不以定美恶、水热玄也。瞽者仰视而不见星、人不以定有无、用精惑也。有人焉以此时定物、则世之愚者也。彼愚者之定物、以疑决疑、决必不常。夫苟不当、安能无过乎”《解蔽篇》“心”要正确地发挥其能力,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和因素。处于混乱状态的“心”无法发挥其作为先天能力所具备的“虚壹而静”的作用,也就无法认识正确的“道”。也就是说,人的“心”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外部和内部条件及因素的妨碍,使其认识受到阻碍。即使具备了作为先天功能的“虚壹而静”,实际上也需要不断的打磨,以至做到“知道察,知道行,体道者也。”但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排除扰乱自身“心”的因素并感知正确的“道”并非易事。二、可以权衡的“道”从上文,可以看到荀子的推导在这里,依旧面临开头的的问题,那便是普通人寻到,成为君子,乃至圣人的方向是不能解决“东北与西北,虽然具北,但是何止差之千里?”因为,天下之事如何谓“坐于室而见四海,处于今而论久远。”?纷繁复杂的世事,如何肯定左右谁是谁非?在这里,我们也可以考量到荀子与孟子的不同。孟子的普通人上升至君子、圣人的“心”是反归于自身自觉心,即“四端之心”。而荀子,则与之相反,在最终的目的论的导论上,诉求于外体实在。荀子的推断“心”并非“理”,亦非“天”等恒常的客观,希望保留一份人的能动性,是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论篇》如此,荀子的“心”的约束和上升,也必然外化于可见具体的规范。君子就是持有这样的外在规范,才成为君子,将个人的外在性规范和个体的主观能动的结合。“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劝学篇》那么从这个角度来说,荀子所塑造的人成为君子的成长道路也就会导向一种样态,那就是“权威”。对于此,所解决的方法上,在荀子的“新君子”的概念里,就是采取“师法”与“礼仪”的补丁方法,这在上文里已经说明。“师法”可见:“礼者所以正身也,师者所以正礼也。无礼何以正身?无师吾安知礼之为是也?礼然而然,则是情安礼也;师云而云,则是知若师也。情安礼,知若师,则是圣人也。……故学也者,礼法也。夫师、以身为正仪,而贵自安者也。诗云:“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此之谓也。”《修身篇》“礼仪”可见:“扁善之度,以治气养生,则后彭祖;以修身自强,则配尧禹。宜于时通,利以处穷,礼信是也。凡用血气、志意、知虑,由礼则治通,不由礼则勃乱提僈;食饮、衣服、居处、动静,由礼则和节,不由礼则触陷生疾;容貌、态度、进退、趋行,由礼则雅,不由礼则夷固、僻违、庸众而野。故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诗》曰:礼仪卒度,笑语卒获。此之谓也。”《修身篇》荀子,相对于其它儒家学者,还在礼仪规范上着重打上一个补丁,那就是教材和意识形态的统一,确认“五经”的位置。“故书者,政事之纪也;诗者,中声之所止也;礼者,法之大分,类之纲纪也。故学至乎礼而止矣。夫是之谓道德之极。礼之敬文也,乐之中和也,诗书之博也,春秋之微也,在天地之间者毕矣。”《劝学篇》但这些可以解决问题吗?能,却又不能。能,在概念上的阶梯上是成立的,即禽兽—人—士—君子—圣人。并且因为最终的终点是圣人君子,这位圣人是“德”与“法”的结合,是阐释的源流,是礼法的象征(见上文)。但是如果稍加翻阅荀子的全文文本,也可知道,荀子对这样上升的阶梯的可能性的怀疑。这种怀疑,来源于荀子对于“民”或者说对于“人的本性”的厌恶感。“凡人之取也、所欲未尝粹而来也。”《正名篇》又言“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生而有疾恶焉。顺是、故残贼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顺是、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然则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性恶篇》如此,在对于普通人、或者说对于“民”的看法如此的情况下,所采取的方法,也必然直接。“今使人生而未尝睹刍豢稻粱也,惟菽 藿糟糠之为睹,则以至足为在此也,俄而粲然有秉刍豢稻梁而至者,则瞲然视之曰: 此何怪也?彼臭之而嗛于鼻,尝之而甘于口,食之而安于体,则莫不弃此而取彼矣。 今以夫先王之道,仁义之统,以相群居,以相持养,以相藩饰,以相安固邪。以夫 桀跖之道,是其为相县也,几直夫刍豢稻梁之县糟糠尔哉!然而人力为此,而寡为 彼,何也?曰:陋也。”《荣辱篇》假使人生来没有见过精美的肉食和谷物,只见过豆类、野菜和酒糟糠麸,便会认为这些东西已经足够了。如果突然有人拿着精美的肉食和谷物出现,他们一定会惊异地看着说: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然而,当他们闻到肉食和谷物的香味,感到它们的美味,并且发现食用后身体舒适,那么没有谁会不舍弃粗劣的食物而选择精美的食物。如今,用先王的仁义之道来维系社会,使人们互助互爱,互相保护,互相安稳,这与用桀跖的暴虐之道来统治社会,两者之间的差距,就像精美的肉食和谷物与酒糟糠麸之间的差距一样巨大!然而,人们明明知道仁义之道更好,却很少有人去实践它,这是为什么呢?答案是:因为人们的认知浅薄,见识鄙陋。在上文的引用之中,我们可以看到荀子所要强调圣人的礼法如何吸引民众,但我们反过来也可以看到。对于荀子而言,所谓良善在“民”,或者说在普通人身上,是不可言语的,最好采取利益引诱的方式。同理,当人或者民,想要成为君子,踏上君子的阶梯(见前文),这个过程也必然是采取的利益的引诱。那么对于一个人是痛苦的驱动大,还是利益的驱动大,还是道德的驱动大?再次带入我们的问题,我们也可以看到,对于荀子而言,“东北与西北,虽然具北,但是何止差之千里?”如何让人寻道,这个方式,也就是让人权衡利弊的问题,荀子的阶梯在“禽兽—人—士—君子”四级三步之中,采取的“权”的策略。“凡人之取也,所欲未尝粹而来也;其去也,所恶未尝粹而往也。故人无动而不可以不与权俱。衡不正,则重县于仰,而人以为轻;轻县于俛,而人以为重;此人所以惑于轻重也。权不正,则祸托于欲,而人以为福;福托于恶,而人以为祸;此亦人所以惑于祸福也。道者,古今之正权也;离道而内自择,则不知祸福之所托。易者,以一易一,人曰:无得亦无丧也,以一易两,人 曰:无丧而有得也。以两易一,人曰:无得而有丧也。计者取所多,谋者从所可。以两易一,人莫之为,明其数也。从道而出,犹以一易两也,奚丧!离道而内自择,是犹以两易一也,奚得!其累百年之欲,易一时之嫌,然且为之,不明其数也。”《正名篇》荀子认为凡人有所取舍,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完全纯粹地到来;想要舍弃的东西,也从来不会完全纯粹地离去。所以,人的一切行为举动,都不能不与“权”这个衡量标准相伴随。这样价值判断的过程,当在多个喜好的选项中只能选择一个或几个时,或在厌恶或者自利、自义的选项中不得不选择一个尚可忍受的选项时,或在喜好与厌恶的元素交织中必须做出决策时,现实中面临的各种冲突迫使人们做出关于“福祸”复杂交织的现实判断。另一方面,如上引的《正名篇》中所述:“离道而内自择,则不知福祸之所托”,根据自身的行为去对比“正”来矫正。而这个“道”是什么?是“圣人”。圣人知道什么最好,什么最坏,也知道什么让以下的阶级最好,什么最坏。“圣人知心术之患、见蔽塞之祸、故无欲、无恶、无始、无、无近、无远、无博、无浅、无古、无今、兼陈万物而中县衡焉。是故众异不得相以乱其伦也。”《解蔽篇》这个决定“福祸”的人的圣人,也就是说,当人、民追随圣人的时候,所得到的“好处”“利益”是最大的,圣人也会给人、民解惑。但我们反过来说,圣人给不遵从的人、民带去的“祸”也将是最大的。那么,同样的,我们也可以认为基于普通人的个人的选择上,荀子认为当普通人的选择与圣人相反时,所得到的也必然存在福气祸患,而这样的福气祸患是最直接的,也是最明显的,最让普通人明晰权衡下知道顺从的(如此,才能称之为“权”,也就是趋利避害)。由此,如果结合上文,似乎可以得出一位功利主义与实利主义相互混和模样的荀子。三、王与霸为道功利主义(utilitarianism),即效益主义,是道德哲学(伦理学)中的一个理论。提倡追求“最大幸福”(Maximum Happiness),并且认为道德行为应最大化整体幸福,最小化痛苦,强调结果导向的伦理评判标准。在这里描写功利主义,并非说明荀子与近代功利主义相似,而是强调荀子所关注一种整体的善。这种善,我们在前文《从“性恶论”到“天下之善”》一文里已经描述。荀子的圣人所代表的“圣人”所执行的“道”是最为长远的“善”,这种“善”也将带来最为长远的福气。人之情、食欲有刍豢、衣欲有文绣、行欲有舆马、又欲夫余财蓄积之富也。然而穷年累世不知不足、是人之情也。今人之生也、方知畜鸡狗猪彘、又蓄牛羊、然而食不敢有酒肉。余刀布、有困、然而衣不敢有帛。约者有筐箧之藏、然而行不敢有舆马。是何也。非不欲也、几不长虑顾后、而恐无以之故也。于是又节用御欲、收蓄藏以之也。是于己长虑顾后、几不甚善矣哉。今夫偷生浅知之属、曾此而不知也、粮食大侈、不顾其后、俄则屈安穷矣。是其所以不免于冻饿、操瓢囊沟壑中瘠者也。沉夫先王之道、仁义之统、诗书礼乐之分乎。《荣辱篇》在某种情况下。荀子提到的是,人们渴望美食、奢华的衣物、便宜的礼物和丰富的财富,并认为这种欲望会持续到未来的永恒,甚至子孙后代也不会感到满足,这被视为人类本来的“情”。然而,在实际生活中,即使养着家畜,人们也不愿意将其肉类作为食物;即使有多余的财富,也不愿意穿上上等的丝绸衣服;即使在仓库中积累了财富,也不愿意使用轿子或马车。这被解释为这些人从长远的角度考虑,害怕随心所欲地挥霍家财,导致枯竭和贫困。相反,那些“浅薄之人”则毫无考虑地浪费物资,最终遭受饥饿和寒冷的痛苦,而这样的人的确无法理解“先王之道、仁义之统、诗书礼乐之分”。但在这里有个细节。这里的荀子所言的,从概念突破到现实,二者含混,即荀子文中出现的“先王”。先王还能否影响现在的德善?如果先王可以影响,那么在世的王,可以影响现在的德善?从祸患的角度,又是如何?我们由此进入荀子的法家一面。从“福”的角度来看“先王之道”与“现王之道”在短期内或许都能呈现出某种程度的太平景象,为民众带来表面的安稳与富足,因此在追求 “福” 的表象上,二者似乎殊途同归。然而,若从“祸”的长远影响来审视,二者则背反。先王之道是过往,是大善,但是如不遵守,即不立即损害自己的利益,而招至祸患。反之,现王之道,则与之背反,则祸患立至。从这一点来说,人、民如果称权与道,则必然以现王为先。在《荀子》文本之中,可以看到这论点的思考导向,并且与之打上的补丁的努力。如,荀子在《解蔽篇》写道:“人易为 ,近蔽远,小蔽大,欲蔽理”。强调长远利益,解决人的短视,但是吊诡的是影响人的就是“现王”,而阶梯下层的人本身也是“无知”,也无法看到“长远”。又如,我们在上文,所描述的“师法”“礼仪”(见《荀子|新君子的模样和他的处境》)所形成的“君子国”的构想,并在某种意义上建立新的“道法”,以补充其指引。(但是我们也讨论过,君子无位的问题,在这样的角度上,新“道法”的建立是不可能的。)并与之用师徒共同体来约束其身,其行。“故非我而当者、吾师也。是我而当者、吾友也。我者、吾贼也。故君子隆师而亲友、以致恶其贼。”《修身篇》又如,荀子所期待塑造,一个如“黄老之学”里出现的“现王”:“故天子不视而见,不听而聪,不虑而知,不动而功,块然独坐,而天下从之如一体,如四肢之从心。夫是之谓大形。”《君道篇》又如“故人主无便壁左右足信者,谓之暗。无卿相辅佐足任者,谓之独。所使于四邻诸侯者非其人,谓之孤。孤独而唵,谓之危。国虽若存,古之人曰,亡荣”《君道篇》将“现王”的人格所隐藏,塑造“道”的权威,让“先王”与“现王”的福祸矛盾可以融合为一,形成“圣王”,并且与之为一。也将人的趋利避害与权衡利弊和天下之善与之为一,成为道、法合一的君王。“夫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名为圣王,兼制人,人莫得而制也,是人情之所同欲也,而王者兼而有是者也。重色而衣之,重味而食之,重财物而制之,合天下而君之,饮食甚厚,声乐甚大,台谢甚高,园囿甚广,臣使诸侯,一天下,是又人情之所同欲也,而天子之礼制如是者也。制度以陈,政令以挟,官人失要则死,公侯失礼则幽,四方之国有侈离之德则必灭,名声若日月,功绩如天地,天下之人应之如景向,是又人情之所同欲也,而王者兼而有是者也。”《王霸篇》一位君王,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掌握天下的财富,享有圣王的称号,能够统治所有人而不受任何人的制约,这是人之常情都渴望得到的,而君王恰恰兼具了这些。他们身着华丽的服饰,享受珍馐美味,控制着大量的财富,统一并治理着整个天下。他们的饮食极其丰盛,声乐极尽奢华,宫殿高大巍峨,园林广阔无垠,能够役使诸侯,实现天下统一。这些同样是人之常情所追求的,而天子的礼制也正是如此规定的。君王制定完善的制度,推行严峻的法令,官员若有失职便会面临死刑,公侯一旦违背礼制就会遭到囚禁。如果哪个诸侯国出现奢侈腐化、背离德行的行为,必然走向灭亡。君王的名声如同日月般光辉照耀,功绩如同天地般伟大不朽,天下百姓对君王的拥护就像影子追随形体一般紧密。这些也是人之常情所希望达到的,而君王也同时拥有这一切。四、结语由此,我们可以略作总结。人由平民上升为士,再到君子乃至圣人的过程,其所依据的“道”实际上源于“先王”与“现王”交融而形成的“圣王”礼法。这种混合的“王”指向王霸合一的君王,一个无人格的执行者。礼义在其中,希冀使社会福祸与行为相匹配,从而引导人规范行为,行于正“道”。但总论上文,荀子的思考其实已经板结,困顿于“圣王”,滑向权威主义与实利主义。不论荀子,在文本中如何反腐强调“礼”,最终都必然追溯道这一问题。即最大的善是“天下之善”,这个“善”来源于“圣王”带来的秩序(见文章《从“性恶论”到“天下之善”》)。那么这个圣王,不圣怎么办,只霸又当如何?所从的“道”只能在“先王”“现王”之间两分,也正是在这种两分之中,荀子的“道”的内在张力与困境,也就显露无疑。若圣王不圣,只其“霸”,则“道”将何存? 荀子构建的这套以“圣王”为核心的礼法秩序,其有效性高度依赖于统治者的“圣性”。 然而,历史经验与人性现实都反复证明,理想化的“圣王”在人间难觅,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乌托邦式的想象。 一旦统治者并非“圣王”,而只是一个拥有强大权力的“现王”,甚至只是一个徒具“霸”术而无“圣”德的君主,那么以“圣王”为基准所构建的“道”与“礼”,将面临严重的空悬与错位。此外,若原本应体现“先王之道”的“礼”,若是由一个“不圣”的“现王”来推行和解释,其内涵便极易被工具化、实用化。“礼”将不再是导向“天下之善”的价值规范,而可能沦为服务于君主统治、维护权力秩序的工具。君主可以借“礼”之名,行“霸”道之实,以“礼”来粉饰其权威主义与实利主义的统治,使得 “礼” 的教化功能异化为对民众的规训与控制。更进一步而言,当“圣王”缺位,“道”在“先王”与“现王”之间两分,则“从道不从君”的原则,也将面临实践困境。荀子提出“从道不从君”,本意是希望君子能够超越对君主个人意志的盲从,而坚守客观的“道”的原则。然而,当“道”的最终解释权,依然掌握在具有绝对权威的“圣王”手中时, “从道”与“从君”之间的界限便变得模糊不清。如果当“现王”并非“圣王”,甚至背离“先王之道”时,君子又将如何判断何为真正的“道”?又将如何有效地“从道不从君”,而不被视为对“现王”君权的挑战与威胁?荀子在《臣道》之中已经展示,面对这样境况下的顾虑:“事人而不顺者,不疾者也;疾而不顺者,不敬者也;敬而不顺者,不忠者也;忠而不顺者,无功者也;有功而不顺者,无德者也。故无德之为道也,伤疾、堕功、灭苦,故君子不为也。《臣道》”侍奉君主却不合君主的心意,是因为不积极;积极了却不合君主的心意,是因为不恭敬;恭敬了却不合君主的心意,是因为不忠诚;忠诚了却不合君主的心意,是因为没有功绩;有了功绩却不合君主的心意,是因为没有品德。所以没有品德如果成为一种德行,就会伤害积极、毁掉功绩、掩没苦心,所以君子是不干的。“迫胁于乱时,穷居于暴国,而无所避之,则崇其美,扬其善,违其恶,隐其败,言其所⻓,不称其所短,以为成俗。”《臣道》被逼迫威胁于乱世时代,穷困地居于暴乱国家之中,不能逃避时,就会推崇君主的美德,赞扬君主的善良,避开不说君主的罪恶,隐瞒君主的失败,只说君主的长处,不说他的短处,以成就人民的好风俗。荀子,在这里的君子为何如此强调顺从?因为“从道”的直接路径被阻断, 此时,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地维护“道”的存续,并尽可能地减少社会动荡与民众苦难,就成为了一个极其复杂和棘手的伦理难题。就是因为其礼法的正当被垄断,上下失衡。对于居住在暴君之国的民众,君子也应该要对上恭顺,对下负责维持、欺瞒民众,以让民众认为暴君带来的是风俗,从而让困难好受,进而维系着基本的社会秩序。然而,这种“权宜之计”本身就充满了伦理张力,甚至可以说内含着某种程度的“恶”。荀子厌恶混乱,厌恶人性,预设了一种 “民众易欺”的前提,认为可以通过对民众的“欺瞒”来 “成就风俗”。这种“风俗”,与其说是真正的道德风尚,不如说是一种在暴政下为了生存而被迫形成的“伪习”与“伪俗”。 为了维护表面的社会稳定,不惜牺牲一部分民众的知情权和独立思考能力,甚至让他们在“暴君”的统治下“安之若素”,这种做法,无疑与孟子的思考相互背离。更深的吊诡在于,荀子,所建立的所有推论,不得不将他所新塑造的新君子,一个依据道德立足的新君子,将被抛向君主,彷徨于虚无与犬儒主义的道路。图片来源于:(明)项圣谟,《招隐图》纸本长卷,水墨 1320.8x26.7 厘米洛杉矶郡艺术博物馆藏。

来源:默默鼬神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