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855年2月，直隶东光县连镇，残垣断壁间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被围9月余的北伐太平军谷米俱尽，只能靠黑豆充饥。僧格林沁趁机以免死诱降，自湖北人詹启伦等倒戈后，降者络绎不绝，又反身与昔日同袍搏杀。林凤祥无计可施，拜自称“耶稣”附体的小卒为军师，事无巨细言听计从。

1855年2月，直隶东光县连镇，残垣断壁间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被围9月余的北伐太平军谷米俱尽，只能靠黑豆充饥。僧格林沁趁机以免死诱降，自湖北人詹启伦等倒戈后，降者络绎不绝，又反身与昔日同袍搏杀。林凤祥无计可施，拜自称“耶稣”附体的小卒为军师，事无巨细言听计从。然而终究是一场徒劳，清军用来发动水攻的引水渠修成，因粮尽被迫“人相食”的连镇太平军已步入终局。

太平天国求王林凤祥画像

林凤祥（1825年—1855年），广东揭阳人，太平天国名将，官至天官副丞相、靖胡侯，奉命北伐未捷在连镇被俘，天朝追封求王。1854年5月初，北伐太平军不足万人自阜城突围，进驻直隶东光县连镇休整。自静海、独流南撤后，历经束城、献县、阜城数地，太平军仅存“精壮四千余，骡马三百匹”。林凤祥看中此镇“运河中分，两岸土圩可守”，又有漕粮仓库，却没料到这里成了他军事生涯的终点。

据《畿辅通志》记载，太平军在东、西连镇间架设浮桥，沿河修筑土墙“高丈二尺，厚六尺”。西连镇外围挖掘深壕3道，壕底密插淬毒竹签；中段以糯米汁混合黏土夯筑丈二高墙，墙上每隔五丈设木制箭楼；内层则用拆毁民宅的梁柱搭建环形木栅。东连镇防御更为精密：运河码头改造成水门，沉船8艘形成水下障碍；镇中十字街口堆砌土台5座，架设缴获的劈山炮。这种原始而有效的防御工事，让清军精骑大吃苦头，仅5月份就折损千总以上将官17人。

当初北伐太平军能顺利从阜城突围，得益于胜保分兵南下阻击北伐援军。但因黄、淮流域清军戒严设卡，两股太平军消息隔绝，彼此并不知对方境况。一广东大妹（姓名未知）奉北伐援军主将曾立昌之命，扮作江湖卖唱女，自临清北行搜寻林、李大军。她会讲一口山东话，并不躲躲闪闪独个拣小路走，而是搭伙儿走大路。彼时北伐军退兵到直隶连镇，援军抵达山东临清，正是震动北方的大事。在各地茶馆卖唱的广东大妹得以获知北伐军方位，昼伏夜行28日抵达连镇。

太平军北伐进军路线

至此，连镇太平军方知援军消息，李开芳与林凤祥商议遴选精锐南下接应援军，北返时以火球为号，内外夹击清军。当年5月底，李开芳率选出的630余精骑自连镇东出，突围走宁津许旺村，向南经吴桥、德州奔往临清。至德州南门外，临清失守战报传来，接应军进据高唐坚守，随后被击破北伐援军的胜保围住。战场变幻莫测，连镇分兵因为援军的溃败沦为错招，分驻两地的太平军互相牵绊，最终被僧格林沁逐个击破。李开芳数遣信使皆遭清军半路截杀，林凤祥至死仍不知其与援军去向，广东大妹后来也战死，但阵亡地失考。

李开芳走后，林凤祥苦等无果，恐援军迟来并未抓住时机突围，又坚守8月有余。清军得以不断挖壕筑墙，将连镇围得如铁桶一般，太平军谷米俱尽，士卒仅以黑豆充饥。僧王趁机命人高喊投降免死，1855年2月13日，湖北黄安人詹启伦与施绍恒、宁宗扬等率2百余人趁夜缒墙出降。据《钦定剿平粤匪方略》记载，詹启伦在供状中称“日食二两麸，夜闻水声近，实难再守”，他又泄露出地下粮窖位置等情报，使清军掌握了太平军的确切处境。

詹启伦率众归降有功，被授予六品顶戴，提督衔徐州镇总兵。麾下降卒被编为义勇，仍驻屯清军围墙内，非击杀太平军者不得薙发。于是降卒往往舍死搏战，昔日同袍自相屠戮，异常惨烈。笔者之前文章提过，两湖籍将士约占2万余北伐太平军的3/4，北伐行动中两湖籍中下级将领或死或降，使得两湖系在与两广系的争斗中更加落于下风。史景迁《太平天国》就称“拜上帝教在长江流域的传播根基薄弱，当军事受挫时，地域矛盾就会演变为信仰危机”。连镇防御体系开始从内部崩解。

僧格林沁连环画形象

为提振士气，林凤祥使出浑身解数。有小卒假扮“天父”下凡，林凤祥拜为谋主，命其在子夜作法祈求“天兵助阵”，结果损兵折将。继而仿造明代吕公车，欲反攻清军营垒，但被清军火箭焚毁于半途，故宫博物院现藏《平定粤匪战图》就清晰描绘了吕公车遭焚毁的场景。叛将宁宗扬又诈做火球，林凤祥闻报大喜，以为李开芳接应援军北返，派出5百精锐接应，结果遭到科尔沁骑兵伏击，生还者不足50人。

太平军连番应对均以惨败告终，余众又见降卒不死，逃亡者与日俱增。与此同时，清军使出致命杀招，掘开运河引水渠堤坝实施水攻。据《山东通志·兵事》记载，水攻使连镇“平地水深三尺，粮窖尽没”。当水位漫过土墙时，太平军用阵亡者尸身加固工事，《清军机处录副奏折》称“贼垒尸墙，臭闻十里”。守军每日溺毙者数十人，被迫杀骡马、煮刀鞘皮箱充饥，甚至出现“人相食”。

当年2月18日，西连镇失守，守军退守东连镇。僧格林沁见其大势已去，下令将新近出降的萧凤山、钟有年等7百余人斩杀。太平军余众约有2千人，都誓死不降，林凤祥往来督战，右臂、左腿两受枪伤。1855年3月7日，清军总攻东连镇，持续10个多月的连镇围城战画下凄厉的句号。林凤祥与30多位将领藏匿在地窖中，服毒未死，被降人施绍恒潜入地窖发现，坦然就缚步入清营。僧格林沁命人为其解毒押解北京，暗中吩咐若半途将死，就地凌迟。

清代酷刑画作

抵达北京的次日，林凤祥被凌迟处决于菜市口，行刑时目光跟随刽子手的精钢小刀，至死未出一声。监刑官崇实回忆称“割至第九刀时，忽狂风大作，黄沙蔽日”。林凤祥在连镇被俘不久，僧格林沁就马不停蹄赶至高唐，后又追击至冯官屯，于当年5月生擒李开芳，声势如日中天。太平军降将詹启伦在20年后犯下杀人罪被处以绞刑，宁宗扬在冯官屯被太平军活捉肢解，施绍恒则史料不详。

参考资料：罗尔纲《太平天国史》、陶短房《天国志》、赵尔巽《清史稿》、史景迁《太平天国》等

来源：阿木说故事头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