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赵秀兰站在路口的炸鸡摊前，手里握着铁勺，眼角有些发红。今天是她卖炸鸡的第5475天，也可能是5476天——她早就记不清了。

赵秀兰站在路口的炸鸡摊前，手里握着铁勺，眼角有些发红。今天是她卖炸鸡的第5475天，也可能是5476天——她早就记不清了。

凌晨四点半，赵秀兰习惯性地醒来，不用闹钟。枕边放着一只缺了耳朵的旧手机，它已经七八年没响过了，但她还是把它放在那里，屏保是儿子高中时的照片。

“大嫂，来两个鸡腿！”对面理发店的小张过来买早餐。他理发店的招牌上有个”特”字掉了漆，露出铁皮下的木板，秋天下雨时会发出咯吱声。

赵秀兰点点头，从油锅里捞出两个金黄的鸡腿，用沾了油的报纸包好。她把钱塞进围裙前的口袋里，上面印着”厨房是我的天下”几个字，只是”天”字几乎看不清了。

口袋里有一张皱巴巴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校服的男孩，脸上有几颗青春痘，笑得有点腼腆。那是她儿子小军，现在已经是城里一家科技公司的高管了。

小军的爸爸在小军十岁那年出了车祸，留下一屁股债和一个未还清的房贷。赵秀兰不识几个字，只会做点家常菜。那年，她在菜市场门口摆了个小摊，卖自己做的炸鸡。

“当时是骑个三轮车，推个小煤气灶，一天能卖五六十块吧。”赵秀兰捏着铁勺柄，手上有层老茧。“后来发现炸鸡挺受欢迎的，就一直做下来了。”

她没提的是，那时小军每天下课都要先到摊位帮忙，两只小手冻得通红，还要在路灯下写作业。她也没提过自己因为长期站立，双腿静脉曲张得厉害，晚上常常疼得睡不着。

“妈，今天休息吧，我带您去看病。”小军上大学后经常这么说。

“不碍事，多穿件裤子就行。”赵秀兰总是这样回答，然后话锋一转，“你同学结婚了吗？你什么时候带对象回来？”

小军叹口气：“妈，你别转移话题。”

赵秀兰摆摆手：“行行行，你先把学上完，找份好工作，其他的慢慢来。”

小军大学毕业那年，赵秀兰的炸鸡摊已经成了社区有名的”香香鸡”。她租了个店面，买了新设备，还请了个帮工。虽然条件好了点，但她依然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从早上五点到晚上九点。

“妈，我找到工作了，在城里一家科技公司。”小军打来电话，声音里带着兴奋。

赵秀兰正在剁鸡，刀落在菜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愣了一下，看了看满手的鸡血和面粉，紧张地用肩膀夹着电话：“工资多少啊？”

“试用期六千，转正八千。”

“那挺好的啊！”赵秀兰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八千，比她一个月干十六个小时的收入还多。她赶紧抹了抹眼睛，生怕被路过买鸡的熟客看见。

电话那头的小军没说的是，他已经接到了两家更大公司的offer，待遇更好，但更远，回家的频率会更低。他选择了离家近的这家，这样每周都能回来看看妈妈。

那天晚上，赵秀兰掏出了压箱底的二锅头，自己喝了一小杯，辣得直咧嘴。她看着窗外的月亮，想着小军终于可以过上不那么辛苦的日子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小军的事业越做越好，三年后成了部门经理，年薪二十多万。五年后，他带着团队创业，公司市值超过两亿。

但赵秀兰的生活却几乎没什么变化。她仍然每天凌晨四点多起床，准备配料，五点开始炸第一锅鸡。只是现在她的店面大了些，墙上挂了小军寄来的照片，还有各地的明信片。

“妈，搬到我这边来住吧，有保姆照顾你。”每次视频，小军都会这么说。

赵秀兰总是笑着摇摇头：“我这儿有老姐妹们，有固定客人，我搬过去干啥呀？再说了，你要带女朋友回家，有我在多不方便。”

小军无奈地叹气：“妈，我不是说了吗，公司忙，没时间谈恋爱。”

赵秀兰鼻子一酸，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就是希望你过得比我们好。现在你这么优秀，妈就知足了。”

她没告诉小军的是，晚上关店后，她常常一个人坐在店里，看着墙上的照片发呆。她也没告诉小军，医生说她的腿已经很严重了，需要手术，但她一直拖着，怕耽误做生意。

那是去年夏天，一个闷热的午后，赵秀兰正在店里忙活，突然来了一群西装革履的人。

“请问是赵秀兰女士吗？”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彬彬有礼地问。

赵秀兰警惕地点点头：“我是，有什么事吗？”她下意识摸了摸围裙里的钱，生怕是什么诈骗的。

那人递给她一个信封：“这是一份文件，请您过目。”

赵秀兰擦了擦手，接过信封，里面是一沓厚厚的文件。她翻了翻，发现上面有很多她看不懂的法律术语，只认出了儿子的名字和她自己的名字。

“这是什么意思啊？”她困惑地问。

“赵女士，这是您儿子赵军先生购买这条商业街的产权证明和赠与书。从今天起，这整条街的商铺产权都归您所有了。”

赵秀兰愣住了，手里的文件差点掉在地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是的，赵军先生已经全额付清了这条商业街的所有款项，并将产权转到了您的名下。这里有19间商铺，年租金收入约180万元。”

赵秀兰觉得天旋地转，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甚至想象不出180万是什么概念。

“这…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店门被推开，小军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姑娘。

“妈，我回来了。”小军微笑着说。

赵秀兰看着儿子，突然泪如雨下。她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小军十二岁，发着高烧。她刚关了摊子，背着儿子去医院，路上小军迷迷糊糊地说：“妈，等我长大了，一定让你不用这么辛苦。”

那时她只是笑笑，觉得是孩子的胡话。

小军走过来，轻轻抱住她：“妈，这些年你太辛苦了。现在该您享福了。”

赵秀兰抱着儿子，哭得像个孩子。她感觉自己的肩膀终于可以放下了，十五年的重担，在这一刻全部卸下。

小军身后的姑娘走上前来，怯生生地叫了声：“阿姨好。”

赵秀兰擦干眼泪，仔细打量着这个漂亮的姑娘，然后看向小军：“这是…？”

小军有些不好意思：“妈，这是林小雨，我女朋友。我们…”

“阿姨，我们打算明年结婚。”小雨大方地说，“小军一直说要等您退休后才能安心成家。”

赵秀兰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拉着小雨的手，感觉到了久违的幸福。

“好孩子，好孩子…”她只能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那天晚上，赵秀兰破天荒地没有按时关店。她和儿子、准儿媳，还有几位老顾客一起，喝了几杯啤酒，笑得前仰后合。

店里的电视正在播放晚间新闻，墙上的日历翻到了2023年8月，已经记不清是第多少个八月了。桌上放着小军买来的蛋糕，蜡烛的光映在赵秀兰布满皱纹的脸上，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年轻了许多。

“妈，您看这条街，以后就是’香香街’了。”小军握着妈妈的手说，“我已经让人设计了新的招牌，明天就能安装上。”

赵秀兰点点头，却说：“我这炸鸡摊还是要继续开的。”

小军皱眉：“妈，您都这么辛苦这么多年了，该休息了。”

赵秀兰摇摇头：“我这辈子就会炸鸡，突然不干了，反而不习惯。再说了，你看那些老主顾，天天来吃我的炸鸡，我要是不开了，他们去哪吃啊？”

小军想说什么，但被小雨拦住了：“阿姨，那您可以少干一点，每天就开上午，好吗？下午和晚上休息，我来陪您。”

赵秀兰看着这个聪明的姑娘，心里一暖：“好，就听你的。”

那天晚上，赵秀兰在日记本上写下：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

实际上，她的日记本早就积了灰，上一次写还是在小军考上大学那天。那些年，她太忙了，忙到没时间记录自己的生活。

但从今天起，她决定每天都写一点。因为她突然发现，生活还有很多值得记录的美好瞬间。

随后的日子里，赵秀兰只在上午开店，而且不再亲自下厨，而是指导几个年轻人。她的”香香鸡”已经成了这条街的招牌，甚至有人专门从城里开车过来买。

小军和小雨的婚礼在第二年的春天举行。那天，整条”香香街”张灯结彩，所有店铺都挂上了红色的灯笼。赵秀兰穿着儿媳妇给她买的新衣服，头发也染黑了，精神焕发。

婚宴上，小军举起酒杯，对着满座宾客说：“今天，我要敬我的母亲一杯酒。她用一双手，撑起了我的整个世界。”

赵秀兰听着，泪水又一次模糊了眼睛。她想起那些艰难的岁月，想起深夜里疼痛难忍的双腿，想起小军考上大学时紧紧抱着她的样子。

一切都值得。

夜深了，宾客散去。赵秀兰坐在自家门前的小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星。院子里种了几棵小军带回来的果树，已经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门口的牌子上，“香香街”三个大字在月光下闪闪发光。那是她一生的骄傲，也是儿子给她的最好礼物。

不是因为它值多少钱，而是因为它承载了多少爱。

赵秀兰望着星空，轻轻地笑了。

她想起很多年前，小军刚上小学，问她：“妈妈，您为什么这么辛苦还总是笑呢？”

那时她说：“因为妈妈相信，苦尽甘来的日子总会到来的。”

而现在，那一天，真的到来了。

不是因为整条街的产权，不是因为丰厚的租金收入，而是因为儿子的孝心，因为她看到了儿子幸福的笑容。

十五年的汗水，十五年的坚持，十五年的不曾休息，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她不知道的是，小军书房里挂着她多年前站在炸鸡摊前的照片。每当他工作到深夜，抬头看到那张照片，就会告诉自己：再苦再累，也比不上妈妈为我付出的十分之一。

而今天，当他把整条街送给妈妈时，他觉得自己终于做了一件像样的事情。虽然他知道，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完全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

“妈，进屋睡觉吧，外面凉。”小军披着外套，走到院子里。

赵秀兰点点头，任由儿子扶着她站起来。她的腿已经做了手术，虽然还有些疼，但医生说会越来越好的。

“儿子，妈妈真的很幸福。”走进屋前，赵秀兰突然说。

小军眼睛一热：“妈，您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赵秀兰笑了，她知道，这一生，她最大的财富，就是这个懂事的儿子。

而对小军来说，能让妈妈过上好日子，是他最大的心愿。买下这条街，只是一个开始。他还有很多计划，要让妈妈的晚年过得更加精彩。

屋内，小雨已经煮好了姜汤，正在床头等着。窗外，是”香香街”平静的夜。

在这个普通的夜晚，一个不平凡的故事，暂告段落。

但对赵秀兰来说，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清晨，赵秀兰习惯性地早早醒来。她坐在床边，揉了揉酸痛的腿。窗外，阳光正好，“香香街”上已经有了早起的行人。

她听见厨房里有响动，是小雨在准备早餐。隔壁房间，小军可能还在熟睡。

赵秀兰拿起床头的老手机，看了看那张已经有些模糊的照片。然后她把手机放回去，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头发。

她决定，今天还是去店里坐一坐。不是为了工作，只是因为那里有她熟悉的一切。

生活就是这样，即使拥有了整条街，她依然是那个喜欢炸鸡香味的赵秀兰。

而这，或许就是真正的幸福吧。

来源：一颗柠檬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