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04年,北京一家动画公司的会议室里,几个年轻人盯着桌上的红头文件发呆。文件上印着广电总局的通知:要逐步增大国产动画片的播出比例和播出时间。
中国动画简史18:政策东风下的狂飙突进与网络动画的野蛮生长
2004年,北京一家动画公司的会议室里,几个年轻人盯着桌上的红头文件发呆。文件上印着广电总局的通知:要逐步增大国产动画片的播出比例和播出时间。
总经理抓起电话冲财务喊:“赶紧招人!招多少画师都行!”这一年,中国动画像被按下加速键的列车——只是没有人知道,这趟列车最终会驶向何方。
2004年的“黄金时段禁令”像一针强心剂。原本奄奄一息的动画公司突然发现,只要动画通过审查,就能拿到每分钟1000-3000元的补贴。
苏州一家公司三个月内注册了20个动画工作室,用同一批人画出了十几部“作品”——其实只是把旧素材换个标题重新剪辑。
到2006年,中国动画年产量从2003年的1.2万分钟飙升至8万分钟,但能在央视播出的不足5%。时任央视动画部主任王英哭笑不得:“有些片子连故事都讲不全,一集里角色名字都能变三次。”
这股热潮催生出了畸形的“动画基地”。杭州、深圳、长沙等地争相挂牌“国家动漫基地”,但多数基地的日常工作是接待领导考察。
一位长沙基地员工回忆:“我们最大的项目是给市政厅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宣传动画,每个季度换一套生肖角色。”
2006年,深圳环球数码推出的《魔比斯环》耗资1.3亿,成为中国首部三维动画电影。这部讲述外星少年冒险的故事,请来《第五元素》设计师参与角色设计,却因剧本硬伤遭遇滑铁卢。
导演梁定雄后来反思:“我们以为有了技术就能讲好故事,结果造了辆跑车却忘了装方向盘。”
影片最终票房仅300万,但意外为中国培养出第一批三维动画人才——该片130名制作人员后来成为《大圣归来》《哪吒之魔童降世》的技术骨干。
电视动画领域,《喜羊羊与灰太狼》在2005年悄然崛起。导演黄伟明最初设定灰太狼是主角,因审查要求“儿童动画不能以反派为主”被迫调整。
谁也没想到是,这只“羊”创造了奇迹:2009年《喜羊羊》电影版以9000万票房打破纪录,广州玩具厂生产的“喜羊羊”书包三个月卖出200万个。
但光鲜背后藏着隐忧:制作公司原创动力长期亏损,直到被奥飞娱乐收购才勉强存活。
2008年,一个从四川大学华西药学院毕业的“瓜娃子”,全程一个人制作完成的动画短片《打,打个大西瓜》,在优酷点击破百万。这部反战短片没有一句台词,全凭飞机变扑克牌的创意横扫国内外奖项。
这个四川“瓜娃子”,叫杨宇,也就是后来的“饺子”。他在出租屋里领奖的视频,刺激了无数年轻人,北京中关村的地下室一下子冒出上百个“草根动画工作室”。
但这些先驱大多倒在了黎明前。2009年《李献计历险记》的作者李阳坦言:“做独立动画就像在沙漠里种花,等不到下雨就得枯死。”
视频平台的崛起带来新机遇。2010年,土豆网推出“土豆动漫”频道,以每分钟50元的价格收购原创内容。24岁的王卯卯把宿舍创作的《兔斯基》表情包上传后,意外获得奔驰广告合作。
这种“用爱发电”的模式吸引十万创作者涌入,但也埋下版权隐患——2010年《我叫MT》涉嫌盗用《魔兽世界》形象引发广泛争议,揭开了同人创作的版权暗战。
当国内动画人苦寻出路时,珠三角的代工厂正悄然升级。2008年,深圳华强数字承接美国《忍者神龟》动画外包,首次接触到动作捕捉技术。工人们穿着紧身衣在绿幕前打滚的画面,让厂长李洪亮恍然大悟:“原来动画不止靠手绘。”
他们用代工赚来的钱购入3D渲染器,2010年推出《熊出没》雏形《十二生肖总动员》。与此同时,杭州玄机科技靠给日本加工《游戏王》练出流畅打斗设计,为日后《秦时明月》打下了基础。
到2010年,中国动画看似遍地开花:产量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一,3D技术追平国际水准,网络平台提供新出路。但走进任何一家动画公司,都能听到同样的话:“我们在等下一个《喜羊羊》。”
这种焦虑在2010年上海电影节达到顶点——日本吉卜力代表看完中国动画展映后委婉评价:“你们有最好的技术工人,但似乎还没找到想说的故事。”
新世纪的第一个十年间,政策扶持让中国动画从手工作坊走向工业化,却也让太多人沉迷于数字游戏。当杭州某公司用AI批量生成动画剧本时,美影厂的老动画师正在抢救1960年代的水墨胶片。这两幅画面,恰似中国动画站在十字路口的缩影。
来源:大象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