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屈指弹了我的额头,无奈道:“姐姐,我真不行了,一夜宿醉,现在头疼脑涨。”
我欲求不满看向笑吟吟的苏羡,缠着他再来一次。
他屈指弹了我的额头,无奈道:“姐姐,我真不行了,一夜宿醉,现在头疼脑涨。”
靠,不都说男人很忌讳自己不行吗?
他居然大言不惭,气死我了。
我坐在地上抱臂冷哼,他顺势将头枕在我的腿上,疲惫地闭上眸子。
“乖,我的好阿染,帮我揉揉。”
01
淮城苏记糕点铺是出了名的老字号商铺,铺面虽小,却是门庭若市,生意兴隆。
一绝,味绝。四十九道精致的糕点香甜可口,尤其是那状元糕和将军糕两道甜点,每日清早就被一抢而空。
二绝,人绝。老板娘苏染白手起家,靠着摆地摊发家致富不说,还将两个幼弟拉扯长大。
苏羡十四岁从军,战功赫赫,今年二十二岁位列东陵四名将之一,威风凛凛。
苏洵十五岁高中状元,满腹经纶,今年也就刚十九岁及冠,官拜吏部侍郎,官途通畅。
两位弟弟身藏功与名,还都长得非常俊美,是无数闺中女子的梦中情郎啊,若不是我严词拒绝媒婆给他们说亲,媒婆们可都要踏破苏家门槛了。
为什么拒绝给他们说亲?
因为我嫉妒,作为二十五岁的黄花老姑娘,人虽长得倒是清秀温婉,但是在两位弟弟的光芒万丈下,我就长得太草率了。
柔和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桂花树上,香风四溢。
我坐在院中的秋千架上埋头翻阅着厚厚的人像画册,“今年中秋我不让他俩回来过节,你明儿记得去铺里贴告示,谢绝登门拜访。”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淮城媒婆子的心思定在我这,这次我一定要将自己嫁出去!”
丫鬟碧芸埋怨道:“东家眼光挑剔这才多年未嫁,怪两位公子做什,他们也不是没给东家介绍过一些同僚。”
我抬头看向碧芸,气道:“他们介绍的那些同僚皆是有权有势,富贵逼人,要么肥头大耳,要么已有妾室,甚至还有年过六十的老头。哼,这男人啊,长大了,心思就变坏了,为了自己的官途,连姐姐都可以卖了。”
“公子他们说得也没错啊,女人就该上嫁,嫁进高门望族风风光光,锦衣玉食,福荫子嗣。世间男郎哪个没有三妻四妾的,只有穷人家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俗!碧芸,你还小,莫要被那两个利欲熏心的臭男人荼毒了。外表风风光光,不代表内里风光霁月。有些人一登高门,就成了后宅怨妇。”
我眼眸一转,福至心灵,忽然生出些邪恶的念头。
“哼,你倒是点醒了我。他们想弟凭姐贵,我为何不能姐凭弟贵。索性我就杀到盛都去给他们谈世家贵女,没准我还能做皇亲国戚呢。”
碧芸闻言激动道:“东家这是要去盛都见公子们吗?好耶,奴婢马上去给东家收拾细软。”
02
十天后,我一行人抵达了盛都,宽敞的马车徐徐穿过巍峨厚重的城门。
皇城不宵禁,夜市热热闹闹,玉辇宝盖川流不息,人声鼎沸。
我趴在车厢里呼呼大睡,倒是碧芸浑身有劲地往外探头看夜景,满脸兴奋。
“东家,我们先去哪位公子的府邸啊?”
被吵醒后,我慵懒地掀起另一边的车帘往外看,正感慨盛都的繁华时,不经意间,竟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走出了红袖招招的青楼。
他的身边跟着几位醉醺醺、衣衫微散的年轻男子。
我冷不丁错愕,还抬手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后,气道:“停车。”
碧芸疑惑不解地下车后,很快,她激动小跑过去,眼冒星星:“三公子!”
芝兰玉树的苏洵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见我阴沉着脸看他,丹凤眼心虚地转啊转:“姐……你怎么来了也不通知我和哥哥去接你啊。”
我没立刻搭话,苏洵却是心领神会,朝身边的同伴作揖告辞,“诸位同僚,家姐在此,恕苏某先行一步。”
同僚们醉得不轻,在家仆的搀扶下飘走了,嘴里还说着:“多谢侍郎款待。”
我冷笑道:“难怪你哥总说你假正经,难怪你们不让我来盛都,原来如此。”
小小年纪,都背着她在盛都花天酒地,逍遥快活,更何况那个老不正经的苏羡了。
苏洵白皙的俏脸微红,流光溢彩,他走到我身边低声:“姐,我不是那种人,咱们先回府。”
街上人来人往,有不少姑娘盯着我们这看,春心荡漾。
毕竟这臭小子长得太抢眼了。
我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向马车:“顺便把你哥叫来。”
苏洵讪讪道:“不用叫了,哥哥他出来了。”
闻言,我迅速转回去,眼神凌厉地扫向长相妖孽的苏羡。
他见鬼似的看着我,然后迅速推开怀里的美人儿,带着极强的求生欲道:“姐,逢场作戏而已,是她自己贴过来的。”
苏洵:“……”
我:“?”
美人儿闻言气得捶了他几下,愤愤不平扭着腰肢走了。
后来我们就近去了将军府,也就是苏羡的府邸。
夜黑风高,苏洵和苏羡被罚跪在院中,齐声高呼:“姐,我们错了。”
我搬了张太师椅坐在旁边喝茶,“没听见。”
两兄弟皆是敢怨不敢言,嗓子都快喊哑了。
碧芸心疼不已:“奴婢听到了,耳朵都快听聋了。”
我没好气瞪了死丫头一眼,对他们阴阳怪气道:“你们兄弟干脆辞官去唱戏好了,红脸唱完,唱白脸,搭配得天衣无缝,专门哄骗我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乡野村妇。”
这两个狗东西自入朝为官后,每次回淮城皆是端着人模狗样侃侃而谈。
一个立志要做好百姓的父母官。
一个发誓要精忠报国。
两人都还对天发誓:婚前绝不乱搞,洁身自好。
还有更过分的,他们飞黄腾达后,居然不愿接长姐去盛都享福,说什么朝中局势复杂,树敌颇多,不安全。
呵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苏羡的膝盖往前挪了挪,讨好道:“姐,你不是经常说,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不能轻易盖棺定论,世间不是非黑即白,许多事情当真只是假象。”
我冷不丁被他这眼波流转的媚眼给晃了神。
可恶,居然对我使出美男计。
他还将我的手握在手里轻捏,惹得我生出几分酥软。
苏洵轻咳,委屈道:“是啊姐,我真不是那种人,官场应酬难免身不由己。”
我登时回过神来,迅速推开苏羡,然后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多日来的舟车劳顿已然疲惫不堪,年纪大了,熬不起夜了,懒得跟他们废话:“下次再犯,咱们姐弟恩断义绝。”
苏洵叹道:“唉,姐你还是不信我。”
信你个邪。
03
几日后,我靠在苏羡的怀里哼唧唧,水土不服引起的头晕脑热简直太折磨了。
绝色美男近在眼前,只能摸摸抱抱,太痛苦了。
为何他是我的亲弟弟啊!
老天对我这大龄剩女太残忍了!
苏羡挑眉看我,诧异道:“姐,你流鼻血了。”
“……这盛都的天气太燥了,搞得我肝火旺盛。”
我羞耻地吸了吸鼻腔里的液体,苏羡拿起帕巾帮我拭去血迹,眼神隐隐带着笑意。
我赶紧转移话题:“阿洵这些天都在忙什么,我都病了,他居然没来关心我,太不对劲了。”
苏羡的手一顿,“自上个月起,整个吏部宵衣旰食忙着各地官吏的考课述职,他身为侍郎,岂能偷闲。”
我轻蹙的眉头松开,微笑道:“原来如此,等我病好了,我去他那住几天,怪想他的。”
香炉袅袅生烟,没过多久,我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见窗外满树洁白无瑕的白玉兰花,我不禁一怔。
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明明先前看还只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啊。
“碧芸,我睡了多久?”
碧芸端来洗漱用品,“昨儿申时睡到今日午时,二公子见东家睡得香,便让奴婢不要打扰你。”
错过了三餐,怪不得浑身饥饿辘辘。
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眼神掠过那株白玉兰花树,馋嘴道:“碧芸,我要吃烧鸡,吃猪蹄,吃满汉全席,快去准备。”
“奴婢早已在备下了,饭菜都热了两回。”
“嘻嘻,知我者莫若碧芸也。”
碧芸难为情地纠正:“是二公子。”
一顿风卷残云后,我趁碧芸离开间隙,悄悄爬墙翻出将军府,奔去了侍郎府。
果不其然,苏洵出事了。
八天前,他因涉嫌违法乱纪,被皇上关进诏狱候审。
而那个检举他利用职务之便玩弄官员升迁贬谪的政敌,竟是他哥苏羡。
侍郎府的管家孙伯还告诉我说,苏洵站队太子,苏羡拥护五皇子,因此阵营敌对的他们,经常明争暗斗。
我仿佛置身在风中,凌乱无序。
孙伯见我脸色难看,连忙安慰我说:“监察史一直搜不出大人的罪证,想必再过不久,便会归还大人清白,苏娘子且在家中宽心坐。”
诏狱内,刑具寒光津津,牢犯被打得惨叫连连,浑身痉挛。
生平第一次险些晕血,我吓得快步远离暴室,在狱头的指引下,终于来到关押苏洵的牢房。
烛火轻燃,苏洵跪坐在矮桌边静静看书,腰身坐得笔直,衣衫整洁,看不出半点颓然之色。
他自幼心理素质极好,常常临危不惧,笑起来如沐春风,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他听到动静,乍见我眼圈红红站在牢外,表情又惊又喜,起身快步走向我,“姐姐莫哭,我心疼。”
我深吸口气,隔着木栅栏伸手去抱苏洵的腰身,“阿洵,我今天才知道你入狱了,苏羡是你的哥哥,他居然这么对你,好狠心啊。”
苏洵回抱我:“此事我不怪二哥,政见立场不同,他也是迫不得已。”
瞧瞧,都这个时候了,还为他哥说好话。
闻言我不禁噌噌怒火上涌,又对苏羡咬牙切齿几分。
因狱头给的探监时间不多,我跟苏洵说了几句嘘寒问暖的话便走出了诏狱。
苏羡迎面走来,穿着威风凛凛的铠甲,腰间配着柄长剑。
他在盛都当了南府营的都统,负责盛都的治安,此时,他神情有些落寞。
我冷声:“不解释?”
他无奈道:“有没有可能,是弟弟自愿吃牢饭?”
我冷笑:“检举他的人难道不是你?”
苏羡沉默片刻,“是我。”
我气得扬起手扇了他一耳光,“我一直跟你们讲一家人要相亲相爱,互帮互助,你身为哥哥,更该以身作则,给弟弟做个好榜样。”
“苏羡,你太让我失望了。”
04
苏洵说,他会赶在中秋团圆夜之前出狱。
我在家中做好各种馅料的月饼等他,与苏羡频频冷战,气得他夜不归宿,也不知去哪眠花宿柳。
八月十四那天,监察史带兵在吏部尚书江尉民的府邸里搜出许多卖官鬻爵的贪污罪证。
朝野震了震,皇上气得将他打入大牢。
江尉民被严刑拷打后,才说苏侍郎无辜,承认是他陷害了苏侍郎。
因事迹败露,这才让苏将军发现了端倪,误以为是其弟苏侍郎干的。
皇上见苏侍郎年轻有为,遂提拔他为新任吏部尚书。
这一反转,令我不由想起苏羡说的话:有没有可能,是弟弟自愿吃牢饭?
我错怪了苏羡?
我不禁感慨万千:官海沉浮,又有谁能保持一颗赤诚之心,苏洵不单纯了。
大家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作为长姐,哪怕做错了事,怪错了人,也要维护住一家之主的威望,绝不能低头认错。
真相大白后,苏羡回到将军府,见我一脸慈祥,挑眉:“不道歉?”
我扬起真诚的笑意:“姐姐是爱你们的。”
苏羡自嘲地冷笑几声后,又离家出走了。
风吹白杨枝,皓月满天街,家家户户过团圆,张灯结彩。
院里灯笼随风轻轻摆动,石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我、苏洵、碧芸围在桌边吃月饼,谁也没心思动筷。
苏羡中秋节不归家,简直气死我了。
这家伙何时变得这般倔,我不过就是,就是第一次打他,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吗?!
苏洵瞥了我一眼,“姐,我去寻哥哥回来。”
我不悦哼道:“不准去,他又不是小孩子,爱回不回。”
碧芸小声嘀咕:“东家认一下错会死吗?”
我当即瞪向她:“闭嘴。”
苏洵叹气:“听说哥哥今夜跟沈将军沈骁在平香坊听戏,若换做是别人,我倒不担心他。”
我心里咯噔一跳:“这沈骁是个危险人物?”
苏洵想了想,“算是吧。”
“阿洵,你跟我一起去找他。”
苏洵黯然,抬头看向月亮幽幽启唇:“姐你自己去就好,哥哥目前应该不想看到我。”
05
平香坊内丝竹悦耳,戏子甩着水烟袖,咿咿呀呀唱着:“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听店家说二楼被贵主包场了,不能上去。
后面他听到我是苏羡的姐姐,又见我拿出将军府令牌,便让我上去了。
“你们在干什么!”
酒桌旁,剑眉星目的沈骁居然搂着醉酒的苏羡低声耳语,特么我竟有种怜语慰卿卿的视觉冲击感,三观尽毁。
不,绝对是想多了。
因为苏羡猛地惊醒过来,迅速推开沈骁,然后低头不愿看我:“沈将军,这是家姐苏染。”
沈骁起初欲训斥我,后变得恭敬有礼,赶紧起身朝我作揖。
“苏娘子有礼,刚才贤弟醉酒失态,我怕他摔倒,便扶了他一把。”
我松了口气,“多谢沈将军照看我弟弟。我现在带他回府过中秋节。”
沈骁一怔,遗憾道:“好,我也该走了,苏娘子告辞。”
“告辞,慢走不送。”
我走向苏羡身边,挨着他坐,不情不愿道:“我道歉总行了吧,多大点事啊,别再生姐姐的气了。”
哪料苏羡起身走向窗边,态度冷淡道:“滚。”
我愣了愣,拳头骤然握紧,怒气腾腾走过去。
“苏羡!你居然敢叫我滚?我可是将你养大的姐姐,就因为一巴掌的事,你就这般翻脸无情,目无尊卑,太过分了。”
苏羡忽然声音微喘,声音压抑:“别再靠过来了。”
“你这是哪里不舒服?”
我一把拉过苏羡的手臂,他挣开手,我又拉。
这次他倒将我按在怀里,眼神迷离看着我,脸颊泛红,配上那颠倒众生的醉颜,简直太勾人了。
难怪沈骁把持不住……
呸呸呸,我不是腐女。
慢着,不对劲,我惊道:“阿羡,你是不是中春药了?”
凌乱,真的好凌乱。
沈骁当真觊觎苏羡的美色,企图用下三滥的手段对苏羡用强,太卑鄙了。
他喘着粗重的气息,额头青筋暴起,手劲越来越大,声音哑得不行:“姐,帮帮我。”
我滴娘啊,这种羞耻的事情,姐姐怎么能帮,怎么能帮。
乱伦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我马上去给你找郎中。”
“等不了。”
他紧紧抱着我,意乱情迷地埋头在我的颈边疯狂啃咬,还将我的手按在身上……
许久之后,他闷哼一声,躁动的情绪终于被平息了下来。
两人虽是衣衫完整,但我却羞涩得不行,颤巍巍地哆嗦着双手,努力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结结巴巴:“回,回家过,过节,阿洵,阿洵还等着呢。”
他眼神潋滟极了,桃花眼深深看着我,又抱了抱我,“姐姐,我会对你负责的。”
老脸本来就红,现在更红了,我吓得推开他,“阿羡,我是你姐姐,你可千万别冲动,今夜的事我们都给忘了。”
倘若我不是你姐,就算你不想负责,我也得让你负责到底,太亏了。
呜呜,该死的血缘关系,我恨。
美男啊,美男。
苏羡沉默了一会,敷衍地“嗯”了一声。
回到将军府,碧芸诧异问:“咦,你们没跟三公子一起回来吗?他见东家迟迟未归,便去找你了。”
我错愕地看向淡定的苏羡,心虚得要命。
半柱香后,苏洵回来了,还提着两只漂亮的花灯。
兔子灯给碧芸,凤凰灯给我。
我见他笑若春风,暗暗松了口气,毫不吝啬地夸道:“阿洵的眼光就是好,太漂亮了。”
“姐姐喜欢就好。”
06
我因害怕两兄弟反目成仇,决定在盛都长住,让碧芸回淮城帮我打理苏记糕点铺。
自此,我似乎过上颐养天年的日子,一半时间住在将军府,一半时间住在尚书府。
盛都的贵女们知道我的存在后,经常约我去各种茶话会,喊“苏姐姐”喊得可亲了。
我暗暗打量着这群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在配给苏羡还是苏洵的问题上反复横跳。
也不知道嘉宜公主看上哪个臭小子。
她生得娇憨可爱,是皇后所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后来我去探了口风:“公主,盛都男郎数不胜数,但有美貌有才华的不多。你是喜欢征战沙场的铁血将军多一点,还是喜欢学识渊博的文臣多一点呢?”
嘉宜公主却是笑得淫荡,霸气道:“父皇说了,本宫可以纳许多面首,这还需要选择吗,当然全都要啦。”
呃……
“不过,本宫偏爱文臣多些,容易拿捏。武将气性大,本宫怕被打死。”
当夜我心情复杂地走进尚书府,期期艾艾握住苏洵的手。
“阿洵啊,平日里就属你最乖最听话了,姐想当皇亲国戚,委屈你今后努力讨好嘉宜公主,最好将她迷得五迷三道,绝了纳面首的邪念。这样你就不用成天跟那群男人争风吃醋。”
苏洵当即脸色铁青,甩开我的手,还将我赶回将军府。
卧槽,无情。
事后我依旧不死心,握起苏羡的手,语重心长。
“阿羡啊,你该娶妻了,嘉宜公主生得明媚娇艳,你长得风流倜傥,简直是郎才女貌啊。而且,她心胸宽广,将来要纳许多面首,没准能让你多养几个外室,多好。”
苏羡笑吟吟抚掌:“不错,不错。”
我眼眸一亮,激动道:“你答应了?”
苏羡忽然弯腰,低声在我耳边吹气:“我是很想攀龙附凤,奈何我的身子早已被姐姐你染指了。唉,我好怕以后跟公主颠鸾倒凤时,情难自已喊出了姐姐的名字。”
这要是喊出我的名字还得了?!
公主会杀了我。
我吓得瑟瑟发抖,赶忙退后半步,恼羞成怒道:“不是说好的不准再提吗!”
“还不是姐姐你逼的,但凡你提娶妻二字,我便忍不住想起那夜平香坊……”
赤裸裸的威胁,我气道:“闭嘴!你以后打一辈子光棍吧!”
“来人,将苏娘子送回尚书府。”
“……”
当夜,我竟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女,灰溜溜跑去住客栈了。
07
时光平静地流逝,转瞬一年零两个月过去了,我的腰身又圆润了一些。
苏洵昧着良心:我喜欢姐姐白白胖胖。
苏羡坏笑:没事,反正姐姐嫁不出去,女悦己容给谁看啊。
扎心,太扎心了,我决定减肥了。
那日我跑了几家药房寻求古代版的减肥药,无意间在街角的巷口听到一小队的巡防兵在抱怨。
“南府兵最近的气焰太嚣张了,直接打压到我们北府兵,你瞧瞧,我们几个被揍得多狠啊。沈将军也真是的,做为北府营的都统,居然不维护我们。”
“哼,他跟苏羡可是老姘头了,心疼都来不及呢。”
“什么老姘头?你给我们具体讲讲。”
“苏羡长得太娘们了,那会他初到军营,被许多大老爷们调戏,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就被沈将军给看上了,有时沈将军蹂躏狠了,就让他请病假歇息。”
“靠,难怪那些年他的官阶升得那么快。”
“现在知道这事的人基本被苏羡灭了,你们几个可不准说出去,小心丢了性命。”
……
我无力地靠在墙上,泪流满面,心脏痛得不行。
苏羡刚满十四岁时,执意要去征兵,我拦都不住,担心他在战场丢了性命。
他声音稚嫩且坚定说:姐,你说过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你又说过,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济世安民,忠君报国,乃是男儿所为。我非去不可,等我当上了将军,换我来保护姐姐,看以后谁敢欺负咱们苏记。
后来他从军三年未归,又逢边境作乱,我担心他出事,索性变卖了家产,顺便留些钱给苏洵赶考。
但苏洵拒绝了,他天资聪颖,本可以十三岁高中状元,却选择陪我远赴边境去打探哥哥的下落。
因路途遥远,我跟苏洵奔波了半年才到了边境,幸得老天眷顾,我们找到了苏羡。
边城沙地上,他披着青铠多了几分阳刚之气,敛去了几许阴柔,笑得青涩,眼圈红红的。
“这几年我可想疯了你们,要是没有你们,我感觉自己都快撑不下去了。”
那群北府兵说,那会苏羡初到军营,被许多大老爷们调戏……有时沈将军蹂躏狠了,就让他请病假歇息。
原来那时候,他就在含蓄地“哭”诉了。
一直以来,有件事困惑我多年。
别人从军归来一身阳刚正气,怎么到了苏羡这里,就染了许多不良习气,变得不正经,爱出言调戏我,喜欢……去烟花柳巷买醉。
呵呵,原来如此。
当初我就该以死相逼断了他从军的念头。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对年仅十四岁的小孩下得去手!
我要疯了。
08
华灯初上,我抽抽噎噎走进尚书府,然后坐在桥水长廊的护栏上嚎啕大哭。
孙伯见我大半个身子都倾出去了,以为我想寻死,慌得不行:“苏娘子,这里水浅,掉下去是淹不死的。”
“……”
苏洵那会在参加宫宴,听到消息后,赶忙奔回府邸,一把将我抱住,伸手抚摸我的后脑勺,“姐姐,你怎么哭了?”
孙伯捏了把冷汗,哆嗦着老寒腿退下。
彼时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冷静道:“阿洵,你跟姐姐说实话,何为你忌惮沈骁?”
苏洵没想到我会问他,静默了许久,他含糊其辞:“姐姐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
“你少跟我打太极!”我推开他,眼神凌厉:“我要他死!”
苏洵神情肃然,沉声:“姐姐不说,我们也是要他死的,但现在时机还未成熟。”
沈府背靠五皇子,又出位了皇后娘娘,权势强盛。五皇子若不倒台,沈府的地位动摇不了。
我闻言蹙眉:“你哥难不成向沈府投诚了?”
先前孙伯说他拥护五皇子。
“嗯,他在阳奉阴违罢了。”
“所以京中传你们兄弟不和是假的?”
苏洵颔首,他轻声:“姐姐,你回淮城去吧,往后盛都不太平,我怕你受伤。”
“知道你哥被欺负后,我更不可能回去!”我顿了顿,狐疑问:“你们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吗?”
苏洵神情一僵,缓缓侧过身,“姐姐,当年你在瘟疫村性情大变……”
靠,又来扒我的马甲,又怀疑我不是他的姐姐。
事情是这样的:
我苏染在家中睡死过去,睡来的时候身体火辣辣的烫,是那种被火烧的烫,带着灼热的疼痛感。
“妈呀!好烫啊!”
我惊得从着火的干草堆蹿出去,迅速拍灭袖子上的大片火苗,然后怒瞪两个衣衫破旧、浑身脏兮兮的小帅哥。
“小破孩,你们为什么要烧死我!”
高个子灰衫长裤的小男生脸型消瘦带着些许忧郁,薄唇微张,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诧异之色。
另一个小男生则矮他一个头,紫衫长袍,手里举着个火把,脸蛋肉嘟嘟的,尤其是那吃惊的表情,又奶又萌,太可爱了。
“我们看你一直叫不醒,以为你也得瘟疫了。”
瘟疫???这是哪里啊!
妈妈啊,我想回家。
后来我慢慢接受了自己穿越成古代的事实,原主的父母在战乱中死了,后来她和两个弟弟被关进了瘟疫村。
二弟苏羡,十岁。
三弟苏洵,七岁。
而我也才十三岁,还是个宝宝,就要悲催地养活两个拖油瓶,太惨了。
短短七日,整个瘟疫村,从原先的两百余口人,变成了惨不忍睹的二三十人,到处在烧火焚尸,到处在哭丧。
禹城的官兵将村子都包围起来,严守看押,只进粮食,不出活人,不给郎中巡诊施药医治,分明就是想活活熬死村里所有人。
天怒人怨。
幸好瘟疫村的西北角,背靠丘陵,树林茂密,听村里的难民说,丘陵的对面是川溪,沿着川溪往下,就是经济繁华的淮城。
“不好了!我看见有人翻墙逃跑了。”
西北边的矮篱笆处,两名手执长矛的官兵站着打瞌睡,猝不及防听到有人大呼,惊得转头看去,见我神色慌张跑过来,边跑边叫,后边还跟两个男孩。
官兵大叔急问:“跑哪了?”
我刹住脚,指了指东南方向,喘着气道:“大叔,你快去追,我看后面还有四五个人要跟着翻墙跑了。这要是让他们都跑了,万一传染到别人,可是要祸害一整片地区的人啊。”
官兵大叔惊道:“居然有这么多人要逃跑!”
他转头对身边眉骨有疤的青年道:“虎子,你快点叫上其他人去追,要是放出去一个,县令可就要我们的命啊!”说完,拔腿就往东南方向追去。
虎子也是慌了,飞快扫了眼我们这群稚嫩的孩子,不忘叮嘱道:“你们都给我回屋子睡觉去。”然后急急忙忙跑去通知其他人。
“我们快走。”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低声催促道,用力推开矮篱笆,侧身先让苏羡和苏洵跑出去,自己则跑在后头。
隔天,瘟疫村被烧了,火光通天,浓烟滚滚。
......
我不耐烦打断他的话道:“我都说了为姐则刚,当时咱们都被逼绝境了,我若不坚强起来,大家都得死在瘟疫村,死在淮城的大街上。你别说了,再说下去我要生气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闭嘴!”
“……好吧。”
隔天盛都某某巷横死了几位北府兵,我听到消息时,心寒胆战。
苏洵说,哥哥也许知道了。
09
午后的阳光洒不进去闭紧的门窗,明明天气温暖,我的后背却紧张地泛出冷汗。
深吸口气后,我轻轻推开书房,浓郁酒气扑面而来,苏羡颓然地坐在书案喝酒,几只空酒瓶东歪西歪。
他没看抬头看我,继续喝着闷酒,整个人被暗影笼罩,微光点点,看起来脆弱又敏感,太令人心疼了。
关上门后,我缓缓走向他,拿开他的酒壶。“阿羡,天降大任于是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磨难并不可耻,可耻的是看轻自己。”
“在我眼里,你仍是那个精忠报国的阿羡,是那个说要保护我的阿羡。”
他自嘲笑出声,醉醺醺道:“精忠报国?呵呵,我骗你的,我是为了报仇。”
“我娘是青楼名妓,是沈震南养在禹城的外室之妻。那年禹城战乱,沈震南的正妻徐氏趁乱派人暗杀我们母子俩,我娘被乱刀砍死,我侥幸逃脱了。”
沈震南是沈府家主,也就是说,沈骁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靠,这沈骁真是禽兽不如!
“我为了帮我娘报仇,决意从军,呵呵,只是没想到……沈家军内里腐败,滋生一堆龌龊鼠辈。后来,我在泊崖战役坑杀沈霆。遗憾的是,没能骗到沈骁。”
沈府正妻徐氏生了两个公子。
小儿子沈霆战死疆场,年仅十八岁。
“可笑的是,沈骁明知我杀了他弟弟,还愿意帮我隐瞒,当真是痴情得恶心。”
苏羡忽然抬起头看我,神情妖冶,不失柔和。
“那群人看我的眼神色眯眯,我觉得恶心。但姐姐色眯眯看我时,我觉得开心。”
我瞬间耳根子发热,嘴硬道:“我何时色眯眯看你了!你诬蔑我!”
苏羡低低笑起来,猛地将我抱坐在书案,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暧昧道:“姐姐,我愿意给你睡,保证伺候你欲仙欲死。”
靠,这什么虎狼之词啊。
我耳根子发烫,推开他气道:“苏羡,你在发什么神经!我不准你自轻自贱!”
他的眼泪流了下来,喃喃道:“大家都觉得我脏,连你也觉得我脏。”
我听得目瞪口呆,他这是什么逻辑鬼才,“我没有!你又诬蔑我!”
苏羡却不理我,惨然笑着走开。
我伤脑筋想着如何开解他,刹那间,我惊问:“你刚才说我娘?难道你不是我弟弟吗?”
苏羡继续朝前走,“你跟苏洵才是姐弟,我只是你们救下来的苦命孩子。”
我来不及细想,眼见苏羡走到门边,我急急跑过去,蹦到他身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猛亲,如狼似虎。
谢天谢地,我跟他不是姐弟。
没有乱伦!!!
这男人,我承认我馋了多年,等不及了。
苏羡僵了许久,这才颤着手托住我的腰身,深情地回应我,小心翼翼的。
……
后来我们两个人还是衣衫完整。
我欲求不满瞪着笑吟吟的苏羡,缠着他再来一次。
他屈指弹了我的额头,无奈道:“姐姐,我真不行了,一夜宿醉,现在头疼脑涨,你给我揉揉。”
靠,不都说男人很忌讳自己不行吗?
这狗东西居然大言不惭,气死我了。
我坐在地上抱臂冷哼,他顺势将头枕在我的腿上,疲惫地闭上眸子,“乖,我的好阿染。”
声音倦倦,酥酥麻麻的,我顿时心软起来,给他揉揉太阳穴。
10
苏洵知道我跟苏羡相爱后,神情怅然若失,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笑嘻嘻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就剩阿洵是孤家寡人了,姐只能靠你成为皇亲国戚了,考虑考虑嘉宜公主哈。”
苏洵黑着脸退开,不悦道:“我不娶嘉宜公主,姐也是皇亲国戚。”
我一怔,“什么意思?”
苏洵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天寒地冻,到处银装素裹,我穿着厚棉袄走在集市上,边咬着糖葫芦,边哼出各种小调。
近来我频频欲求不满朝苏羡发疯,逼得他“公务繁忙”夜宿南府营。
呵呵,我今儿便去南府营查岗,看他到底是真忙还是假忙。
正想着事,迎面撞来一个灰衣粗布的乞丐,我猝不及防跌坐在街上,腰间一空。
钱袋被扒了。
我气呼呼抬头瞪他,他刚欲逃跑,却猛然惊了惊,浑浊的眼睛瞬间精亮起来。
他目瞪口呆指着我:“竟是你这死丫头!”
我呼吸一滞,认真打量他。
这人是谁?
直觉告诉我,他是坏人。
莫名的恐惧感袭来,我站起身问他:“我们认识?”
伸手刚欲抢过他手里的荷包,下一秒,他贱兮兮瘸着腿跑了。
“喂!你到底是谁!”
话落,电光火石间,他眉骨处那道狰狞的疤痕令我想起了当年瘟疫村的年轻官兵虎子。
他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我不安地凝视那越来越小的灰影。
南府营外,苏羡姗姗来迟,似笑非笑看我,眼神凉飕飕的。
“姐,这是来南府营堵我?”
“……”他以为我又要缠着他,唉。
我遂将虎子的事赶紧说出来挽尊。
“他跑得很快,我隐约觉得他是想去给谁告密,可咱们好像没啥惊天大秘密吧。”
苏羡神情凝重,“我现在派暗探满城去搜捕他。姐,你先去找弟弟,他那也许有咱们想知的答案。”
我怔然,这苏洵难不成也有马甲?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苏洵竟是前朝太子萧明礼,难怪这娃从小到大谈吐不俗,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与生惧来的贵气。
原来是落难的太子殿下啊。
当年皇叔萧光复造反夺权弑兄弑嫂,太子在一批忠仆的掩护下逃到了禹城。
结果禹城爆发了战乱,百姓揭竿而起与南下的叛军互殴,刀剑无眼,忠仆们死的死,伤的伤。
更不幸的是,正逢酷暑,尸瘟肆虐,传染了大片人群。
临城各方官兵迅速将所有人围困在村子里,准备烧死他们。
苏洵原以为他也要死了,结果我来了,带着圣母光辉拯救了他和苏羡。
我咋舌问:“你怎么不早说?”
苏洵叹气:“姐姐,上次在桥水长廊我就想告诉你真相,结果你让我闭嘴。”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埋怨:“你总是误解我,看不见我。”
不对,不对,这两个狗东西一开始就在误导我。
我愤愤不平拍桌怒道:“你们一个是前朝太子,一个是将门之子,那我是什么身份?!”
公主?郡主?官吏家的小姐?
苏洵弱声道:“你是我的贴身婢女,当年为了方便逃亡,我们就以姐弟相称了。”
我如遭雷击,居然是个卑微的宫女,人比人,简直气死人。
我不认!
我深吸口气,怒指苏羡:“那你这个不沾边的,当年又为什么喊我姐姐?”
二弟一脸无辜地尴尬道:“我跟你们一起逃亡,是你让我喊的。”
我欲哭无泪:“那为什么你们后来不告诉我真相?我失忆了啊!”
两人很是默契道:“怕你跑了。”
我蹭地炸毛了。
这些年我竟被他们蒙在鼓里,任劳任怨供他们吃喝拉撒睡,还像老妈子一样关心他们天冷多加衣??
呜呜,我怕不是史上最傻的穿越女。
“倘若当年我们不是你的弟弟,姐姐还会管我们吗?”
我转头看向神情委屈的苏洵,愣了愣:“应该不会吧,我又不是活菩萨。”
闻言,苏洵和苏羡皆是神情微妙,纷纷对视了一眼,仿佛在说:看吧,我就知道这女人没心没肺。
11
三更半夜,芙蓉帐轻晃。
我被苏羡给吻醒了,他半撑着身子将我搂在怀里,眼神潋滟,柔情似水。
我见他将屋里的灯盏都点亮了,有些刺眼,纳闷:“大半夜的,你点灯干嘛,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偷情吗?”
他轻轻笑出声,抬手抹去我眼角因动情溢出来的泪意,“阿染,我想看清楚你。”
我困得不行,将脸埋在他健壮的胸膛上,“别发神经了,咱们天天见面,再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来,要么睡我,要么睡觉。”
苏羡说,没拜堂成亲前,绝不给我睡。
哼,只撩不脱,就是耍流氓。
苏羡屈指敲了我额头,气笑了:“整日没羞没躁的,我都怕你了。”
话完,他翻身将我压在身下,我兴奋极了。
玉兰花香浮动,暗影低颤。
苏羡拢了拢我散开的衣襟,低声:“阿染,睡觉吧。”
我欲火焚身,猝不及防被泼了盆冷水,冰火两重天。
刚欲将他踹下床,想了想,我忍住了。
不知为何,今夜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阿羡,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苏羡的脸颊贴着我的脸,搞得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阿染,明日我要出趟远门,担心往后你不能好好照顾自己,放心不下你。幸好还有弟弟陪你,我也算走得安心些。”
困意袭来,我听得不认真。
“出趟远门而已,别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安心走吧。我多大的人了,能不懂得照顾自己吗。”
自打苏洵和苏羡去了盛都当官,我们经常在道别,我习惯了。
后来他再说些什么,我已经听得迷糊了,依稀记得他一直恋恋不舍地喊我阿染。
再后来,世界轰塌。
我与他阴阳相隔,永不相见。
他的尸体被挂在盛都城门上,遭无数人围观,凄惨无比。
当年萧光复到处在搜捕前朝余孽,虎子机缘巧合之下看到了太子的画像,本想去告状拿赏钱,结果撞上了我们三逃跑了,气得跳脚。
后来他因醉酒赌钱犯了事,被革去了官职,沦为了乞丐。
此番他认出我来,便迫不及待地进宫面圣邀功。
苏羡的暗探差一点就找了他,结果还是迟了一步。
萧光复震惊,迅速派大批禁军将苏羡和苏洵押进宫。
那夜的温存,屋外其实早已被禁军包围了。
苏羡趁我睡着后,给我点了沉香,以致于我听不见外头的动静。
进宫后,苏羡当场拿出了前朝太子的玉印,自曝身份,还说沈府包庇他这个前朝太子,意图帮他夺回江山。
他有意拉沈府入狱,若是换做苏洵,估计没什么说服力。
因为苏羡自从军以来,一直在沈大将军的麾下做事,朝堂里,也是站队沈家。
以萧光复多疑的性子,难免信了他的话,对沈家恨之入骨。
最后,他跪求皇上:“请皇叔宽恕苏家姐弟,他们并不知情,侄儿愿以死谢罪。”
萧光复见苏洵确实不知情,便允了。
他赐死了苏羡,还抄了沈府全家。
大雪纷飞,乌鸦啼血,我跪在雪地里哭地撕心裂肺。
盛都风声鹤唳,苏洵不能去哭丧,还要强颜欢笑去上朝,撇清与前朝太子的关系。
我顶着许多人异样的眼光,跪了三天三夜,直到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才被苏洵接走了。
前朝太子到底是萧光复的亲侄子。
他恩威并施,风风光光厚葬了苏羡,葬进了皇陵。
12
瞎子的世界永远是黑暗的。
我因跪在雪地哭太久,白光刺瞎我的双眼,再也看不见天光云影。
我看不见天光,只想贪婪地索取苏洵身上的温暖。
我的心理变得扭曲,变得阴暗。
四年的时间里,杂草丛生,我疯狂地思念苏羡,疯狂到与苏洵发生了关系。
酒意麻痹了神经,缠缠绵绵的时候,我喊的是“阿羡”的名字,无视苏洵黯然神伤。
我知道,我很变态。
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德高望重的老御医说我眼睛没有坏死,能救。
可他老人家治了四年,我的眼睛还是看不清。
我放弃了,苏洵没放弃,他一直派人找天下各地的名医。
前几日,我被诊出了喜脉,尚书府皆大欢喜。
起初,他们以为我们姐弟在乱伦,惊悚不已。
后来苏洵对外宣称我是苏家的童养媳,自幼姐弟相称罢了,大家才松了口气。
其实,原主身为苏洵的贴身宫女,早就是太子内定的通房了,他说童养媳,也是事实。
孩子,是我自己想要的。
因为我三十岁了,渴望有个孩子承欢膝下,言笑晏晏。
苏洵蹲在我膝前,抚摸我平坦的腹部,“染染,谢谢你让我当了父亲。”
我想了想,缓声:“过几天我打算跟碧芸回淮城去养胎待产。”
自从我眼瞎后,碧芸便被苏洵接来盛都照顾我,这丫头总是悄悄落泪。
苏洵闻言手一僵,沉默半晌,苦涩道:“染染,你还会回盛都吗?”
“不会。”
这里是个伤心地,我不想再折磨苏洵了,心里负担太重。
苏洵蛰伏了数年,才打消了萧光复的猜疑,当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背地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说,苏羡的死不会白死,他会夺回父皇的江山,替那些枉死的人报仇。
我是个自私的人。
自古群雄逐鹿,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不愿带着孩子陪他共赴生死。
下半辈子,我想为孩子而活。
我不怕死,但怕孩子受到牵连。
诚然,我有时埋怨苏洵是前朝太子,害死了苏羡。
可理智告诉我,我不该这样,苏洵也是无辜的,父母双亡,颠沛流离。
离开盛都,远离纷扰。
13
离开盛都那日,听碧芸说,是天气极好的万里碧空,可我隐约听到了天际边的闷雷。
唉,这丫头经常骗我开心。
苏洵向朝廷告假,执意要护送我回淮城才安心,他埋怨道:“染染,你不能用完我之后,便狠心将我甩了。”
好吧,我是个渣女。
马车内,我靠在他怀里尴尬道:“你胡说什么呢,往后你想看孩子,随时都可以来淮城。”
苏洵冷笑:“呵呵,孩子唤我舅舅,父亲是苏羡。”
我坐直身不悦道:“先前要孩子的时候,你答应我的。”
苏洵不再说话,只听见他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都这么多年了,我就不能让你喜欢吗?”
我沉默不语,没有回答他。
马车内气氛冷滞且悲凉,苏洵做出了退步,“停车,本官要骑马。”
后来碧芸居然跟我这主子生气了,她说:“东家,三公子这些年来公务繁忙,回到府里还要忍你各种作天作地,太不容易了。他未曾向你抱怨,你也未曾宽慰他,就连孩子,东家也要这般狠心,太过分了。”
是的,他身居高位,总是忙得很。
我因害怕孤独,逼他夜夜陪我睡觉。
可我知道,他经常趁我睡着后,轻手轻脚走出隔壁屋挑灯处理公务。
他从未说我粘人。
而我从未关心过他,哪怕在我看得见的时候,我对他的关心也少得可怜。
苏洵自幼乖巧自律,我说什么,他听什么,嫌少让我操心。
苏羡去从军那些年,他经常在我忙碌歇息时,体贴地给我按摩肩脖,端洗脚水。
是个暖心的弟弟。
还有,我忙着赚钱养家糊口,恨不得将年幼的两兄弟交给学院里的先生管,直到他们翅膀长硬了,懂飞了,我才开始过上自己的生活。
可是那时候,苏家三姐弟早已聚少离多了,我埋怨他们生官发财后不愿接姐姐去盛都团聚。
我辛辛苦苦养大了他们,他们却“嫌弃”了我,这种难受的滋味谁能顶得住啊。
初到淮城时,我带他们街头卖艺,乞讨了半个月才攒到摆地摊的资本,凭借前世的手艺卖糕点才发家致富。
无数个夜里通宵达旦做糕点,就为了给他们攒够学费,供他们上学,供他们吃好穿好。
我不求他们能回报我什么,毕竟我是有钱人,衣食无忧。
他们那点俸禄,还没我赚得多。
在这男尊女卑、三跪九叩的古代里,我只求他们别看轻我,一家人永远和和气气,相亲相爱。
因为在这世上,我没有别的亲人了。
16
一场突如其来的官道截杀,治好了我的疯病。
太子要杀苏洵,派了十几位刺客暗杀我们,天罗地网,来势汹汹。
彼时苏洵早有防范,暗中尾随我们的暗探纷纷跳出来保护主子。
双方刀光剑影,我是瞎子,啥也看不清,只能被碧芸牵着逃跑。
可是跑着跑,那丫头不是摔去了哪,“啊啊啊”惨叫,就没声音了。
不知为何,我觉得她叫得有些浮夸,但当时我没想那么多。
我站起原地慌得不行,急道:“碧芸,碧芸,你别吓我啊。”
她没有回应我。
我绝望至极,崩溃哭了出来,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天大地大,一个瞎子能走去哪。
苏洵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
许久许久,久到我差点想自杀去陪苏洵时,浑身散发着血腥味的苏洵抱住了我,心疼道:“染染,别哭了,我在。”
我紧紧抱住他,哭道:“苏洵,我发现我离不开你,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冷言冷语,我接受不了自己移情别恋喜欢上你,这样我会觉得对不起阿羡。”
心肠非铁,他这些年来一直陪伴着我,无微不至,任劳任怨,我又岂会不感动。
苏洵捧起我脸的亲了亲,哽声:“染染,哥哥临死前就将你托付给我了,他不会怪你的。”
“他还说了什么?”
“他留给了你一封,等你眼睛好起来了,自己去看。”
忽然,碧芸不知从哪蹿出来,惊呼:“二公子你后背中箭了!流了好多血啊!”
我脸色大变,苏洵适时闷哼一声,“没事,不严重,没扎到要害。”
我急道:“我们赶紧回盛都找大夫。”
苏洵忍着痛愉快地笑了起来,“好。”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被碧芸耍了,这丫头想为二公子鸣不平,让我吃点苦头才记得苏洵的好。
而苏洵也根本没有中箭,装的,害我担心了一路。
哼, 我气得我好几天不理她和苏洵。
半年后,我竟重见了天光云影。
德高望重的老御医说我先前气郁忧思,经脉堵塞,眼睛才一直治不好。
苏洵风华绝代地站在我面前,岁月将他打磨得愈发成熟稳重,他笑得眉目含情,犹如三月春风,和煦艳艳。
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我要看阿羡的信。”
苏洵脸色瞬间阴沉,冷冷瞥了我一眼,就走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
我尴尬极了,后来是碧芸将信拿给了我。
我暂时抛开了对苏洵的愧疚,颤着手拆开了信封,泪流满面。
姐姐阿染:
一直以来,我都在骗你,也在骗自己。
我的身子比青楼娼妓还脏,又岂敢玷污你的完璧之身,来世我要清清白白地娶你为妻,能得你的喜欢,此生无憾。
阿洵早慧沉稳,自小便宠着你,只有你这傻瓜才觉得他是乖巧听话,殊不知他是在宠妻。
失忆前的你,怕是想不起来当初在瘟疫村时,你高烧不退,抓着阿洵的手神智不清说,奴将来想伺候你,想当你的妾室。
阿洵答应了,不做妾,只做妻。
你们情投意合,你们对我有救命之恩。
我明知不该肖想你,不该破坏你们的感情,却还是情难自已,抵不住你眼里的春色情浓。
墨于至此,盼姐姐与阿洵终成眷属,弟弟走了,勿念,珍重。
泪水沾湿了信纸,不知何时,有只漂亮的黑蝴蝶扑腾着翅膀飞进了屋,绕着我飞了几圈,最终停在我的指尖上。
它似乎在安慰我,想跟我说些什么。
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
“碧芸,阿洵去哪了?”
我挺着大肚子在府上的几处地方找人,都没见到苏洵。
碧芸幽怨看着我,“东家,二公子早已启程前往渠州治水灾了。”
我一怔,恍然想起前几日他说了这事,“染染,此去数月,我担心不能在你临盆前赶回。”
“唉,东家你可知二公子离去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我又伤了他的心。
17
临盆那日,我疼得昏天暗地,哭天嚎地。
因为我是大龄产妇,又是怀的第一胎,难生。
两位稳婆急得团团转,嘴里嚷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碧芸说,盛都变天了。
当朝太子谋逆造反,苏洵领兵杀进了皇城“护驾”,救了萧光复,原来他假意前往渠州治水,一直蛰伏在盛都监视朝廷动向。
萧光复因对儿子失望透顶,临死前,恢复了苏洵前朝太子的身份,并当场传旨让位于他。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苏洵的怀里,他单手搂着睡得香甜的婴儿,柔声:“染染,这是朕的太子,咱们以后不生了。女子分娩之痛,一次就够了。”
“孩子的名字,我想好了,叫萧长羡如何?”
萧长羡,好名字。
他又在让步。
我霍然抬起头,见他下巴长出青渣,脸色带着几分风霜的憔悴,心疼道:“阿洵,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苏洵挑眉打趣道:“朕还未登基,皇后就想独占六宫?”
我眼神微眯:“不可以吗?”
他要是敢纳妃,我必定辣手摧花,还要废了他那玩意。
苏洵眉眼弯弯,有些为难道:“也不是不可以,要是皇后能多体贴些朕,朕自然没意见。”
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了下来,一阵猛亲。
过会,儿子被吵醒了,扯着嗓子号啕大哭,声音洪亮,小拳手胡乱挥舞。
苏洵眼稍薄红,微喘着气笑骂:“染染,你这个爱折磨人的妖精。”
我扑哧笑出声,靠在他怀里舒服地眯眯眼,抱着儿子低声哼着摇篮曲:“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
他含笑听着,在我的额头印上一吻。
我抬头看他,笑了笑。
晚风庭院玉兰初,淡云消散月正浓。
低柔婉转的歌声飘荡其间,温馨美好。
完。
来源:冬瓜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