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时代的一路向前,总会有一些更迭,有一些事物会离我们远去。曾经与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的,有的彻底消失,有的换了一种方式继续服务于我们。那些消失的譬如,什么那时叫牛“行”(音:hang)、猪“行”的。
时代的一路向前,总会有一些更迭,有一些事物会离我们远去。曾经与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的,有的彻底消失,有的换了一种方式继续服务于我们。那些消失的譬如,什么那时叫牛“行”(音:hang)、猪“行”的。
所谓的“行”就是交易市场,自古至今,是我们国家商业贸易的一部分。至于何时起源,笔者不得而知,从记事起,与这些“行”有了一些点点滴滴的接触。
20世纪的六七十年代,我年龄尚小,而此时,一些“行”尚处于十分红火之时。此时,我家就住在石塘的最繁华的大市场的横街,与鸡“行”、鱼“行”只有几步之遥。从我家辐射开来,往西北去是猪“行”,距离不过百米。往西上街还有一个木头“行”,再往西去百米远,就是石塘周边最大的家畜交易市场牛“行”。
要说与这些“行”,那个印象最深,一个是木头“行”,一个是牛“行”。先说木头“行”,原因是一个是距我家很近,从我家转个弯几步就到了,上学时要是走我家至西北的上街,必须经过木头“行”的门口。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父亲是一些农村建新房,翻旧舍的包建人,那些房子都离不开木头,和木头“行”打交道很多。经常在家里对来我家里商议盖房子事的木匠落实木头的大小数量,我也或多或少与这些木头有一些耳濡目染的认知。那时,木头是盖房子最不可或缺的建材,谁家盖房子,什么都不准备,也要最先准备好木头。盖房子的大梁都是取材于木头。我们本地并没有盖房子这些木头,需要这些木头肯定需要到木头“行”里选购合适的。“行“里的””这些木头要么就是旧房子上拆下来的,要么就是贩运过来的。
那时候,农村普遍都是传统的人字房,木头用量很大,而这些木头大都出自木头“行”。当初的石塘的木头“行”属于集体性质,在我记忆里,负责人应该姓梁,因为他天天从家门前经过去“行”里,也就是五十岁左右的样子,背着双手,一只手还攥着一个茶杯,就是我们常见的能随身带的那种。嘴中还叼着一支烟,不紧不慢,腰有点弓地往前走。在“行”里,每天负责买卖双方的交易。当时,木头“行”里的木头,大小、新旧交杂,可谓是五花八门,货源也很杂,有的是来自皖南那边的山里头,是贩子倒手过来的,也就是人们嘴中的木头贩子。有的旧房子拆下来的,村民用不上,拉到这里交易。还有自己房间屋后栽种,抑或长大了,抑或其他原因,锯了到这里交易。木头“行”不单单只是有盖房子的木头,还有一些旧家具、新家具、农具什么的。也有人称木头“行”不叫木头“行”,叫家伙“行”,意思里面有不止一样的物品交易。
那位姓梁的和其他在里面固定的人员,用现在的话叫经纪人。买卖双方但凡达成交易的,基本上都有他们巧舌如簧的功夫。当然他们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也不是现在的志愿者,而是要收取一定的费用,相当于中介费。他们在这一行浸泡久而久之,自然会对木料的优劣有了几分把握判断。买卖双方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卖的人想让这些经纪人抬高自己价格,让自己多得益。买的人想让经纪人给自己长眼,让自己少吃亏。以至于,经纪人也是让人能够搞暗箱操作,能够走后门的行当。
石塘的木头“行”规模不是很大,和当时与石塘相隔十几公里的梁园木头“行”相比,显得寒碜多了,但在一段时间的便民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木头“行”门前沿街,也就是一个面积不是很大的过去大户人家的前院。既然与老百姓的衣食住行有关,存在就有它的价值。几乎每天都有交易量,不但盖房子需要,还有打家具、做农具还有其他一些生活上的用品,都离不开木头。木头“行”都是经常是人头攒动,卖与买抬起了人气。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地前来先了解行情的,也有达成交易的。每天都有失望的,每天都有皆大欢喜的。
除了盖房子、打家具、做农具等必须用上木头,还有一样东西,要用上木头,那就是人死后的最后归宿——棺材。在还没有实现火化的年代,棺材也有一定的需求量,原材料自古至今都是木头。有一些木匠,就专门替人制作棺材,也就是我们本地人嘴中的割材。为什么叫割材,到现在都不明白。那些专门替人割材的木匠都是一些上了一定岁数,显得老成的,才能赢得村民的信任。这些木匠十分走俏,他们说什么,人们都相信。他们和木头“行”里的经纪人十分熟。按照普遍的习惯,有的人早早就准备好棺材备用。又不懂棺材上的一些讲究,就找这些专门替人割材的,替他们选用木头。这些割材的在卖与买的两方都是香饽饽,他们和现在的法院一些人一样吃拍被告吃原告。天天都有小酒喝,卖的给回扣,买的给工钱,这些割材的经常是偷着乐,变相地吃拿卡要。这些人都一一作古,坊间留下了一些不同版本的故事。
这里有个说来十分灵异和让人难以置信的事,大约是一九八五年,我家对门的黄某到了娶老婆的年龄,由于家里条件的限制,结婚时婚床是在这家木头“行”买来的旧床。看上去工艺十分讲究,价格却十分低廉。结婚的这家,以为捡了个大便宜。没有想到结婚后,这位黄某接连几晚都做着同样的梦,梦中,一个披头散发,脸上带血的,看上去十分恐惧的妇人,一副悲悲惨惨的样子。用手指着黄某哭诉,说你为什么睡我儿子的床,接着又仰天大喊我的儿子死得惨啊,死得冤的这类话语。连续做同样的梦,黄某不信也得信了。连忙将这个古色古香的架子床又重新送到木头“行”交易,说来也怪,没有睡在这张床,黄某再也没有做这样的梦了。还有这个梦只有黄某一个做,睡在一张床上的新娘一次都没有做过。后来,黄某对人说起这件事,人们也觉得难以置信。传到木头“行”里,一个经纪人十分好奇,因为这张床的交易是他经手的,就刻意去打听,果然,这张床确实死过人。否则,就这张床的工艺、质地等,人家是不可能急于出手的。这张床并没有影响到黄某的后来生活,人们好奇一阵子,渐渐淡忘了。
二十世纪的90年代,石塘发生大的变化,原有的木头“行”显然跟不上时代发展的需求,也就变成了民房,所有的功能被现在在石塘镇政府对面的建材市场取而代之。
再说我们石塘的牛“行”,起初的牛“行”在当时石塘医院、石塘搬运站、石塘小学都是紧邻,面积大约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我嫁出去的大姐,就紧挨着牛“行”。
牛“行”自然就是牛的交易市场,它的火爆与否,来源于市场的需求。在我很小的时候,可能是生长在农村的缘故,最喜欢的动物牛是其中之一,加之我大姐家住在这里,我喜欢到这里玩。
二十世纪七十年末,改革开放起初,农村开始大包干,原来都是集体饲养牛,由于分田到户,每家农户都要有自己的耕牛。耕牛十分抢手和吃香,牛市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火红期。
当时的石塘牛“行”覆盖面很广,前来参与交易的牛来自各地,以北方为甚。我们这里饲养的牛,都是为农业服务的,是世世代代农民最离不开的好帮手,也可以说在人类发展过程中最信赖的好伙伴。谁家什么都没有,就是不能少了牛。在农耕还没有实现机械化和现代化,最不可或缺的就是牛。种地的农民,对牛的重视程度甚至超过自己的子女。有了牛,温饱就有了一半的希望。靠农业为主的地方,肯定要有牛市。地理位置的缘故,石塘的牛“行”在当时规模算大的。
既然是交易市场,肯定是有经纪人,他们是买卖双方的中间人。这些经纪人和木头“行”、猪“行”一样,与年轻人,与女性不沾边,也都是一些上了岁数的人。他们不但要对行情掌握得一清二楚,还要有一手熟练地识别牛的本领。识别牛,他们的行话叫看牛。所谓看牛,就是这些经纪人对牛的优劣给出自己的评判,然后给出相应的价格建议,让买卖双方达成满意的交易。这些经纪人可不是短时间内练就的一套熟练的识别牛的本领,是日复一日地和牛为伍中掌握。这些中间人有了普遍的特征,就是要同时穿着几件外套,后来才知道,原来里面一件是为了娤钱的。因为许多交易成功的,款项要经过中间人的手,当时又没有现在能够装钱的五花八门的包,也只能是这样为稳妥了。
这些中间人,在买卖双方看来,都是得罪不得。他们往往对牛的交易成功与否,有着一锤定音的判定权。当时去牛“行”卖牛,除了本地农民家里不需要了,或者是家里牛多了的,还有不是从外地贩过来的,就是人们说的牛贩子。这群牛贩子他们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本地的就是走村串户,游说一些有牛要出手的农户,将牛卖给自己。外地的就是瞅准各地的市场行情,从低价处贩卖到高价处,从中牟利。牛是大畜生,虽然是吃草,平时里还是要精心饲养的。
当时所有的“行”里的经纪人,都是根据自己参与交易的数量和数额拿到收入的。每个“行”里的经纪人都不止一个两个,谁经手的交易多,肯定得到的多,在利益面前,经纪人和经纪人之间自然也有纷争和矛盾。那些散户都是附近的村民较多,经纪人就可以打乡情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个村的和熟悉的当然迫于情面,没有选择。对于贩子,这些人就是更是各显神通地拉拢了。所以这些经纪人,平常也是免不了的明争暗斗,偶尔也会伤了和气,或者是面和心不和。这也很正常,如果社会一团和气,我们的世界就没有那么多纷纷扰扰了。
按照现在的话来说,这些牛贩子也算是带动了一方的经济发展,给一方带来了市场活跃的同时,也让一方村民从中有些收入。那些牛贩子贩过来的牛不是到这里就出手了,有时,行情有波动,或者其他原因,一时不会还不能与他人达成交易,牛还在自己手里,它们和人一样也有吃喝拉撒睡。所以,在牛行周边,就形成一些小吃部、小饭店之类的服务行业。也有简陋的旅馆,所谓旅馆,也就是农村人家,暂时空闲的民房。这些牛贩子大都是穷苦出身,对吃喝住不是刻意图享受,再说了,牛没有卖出去,还知道赚到赚不到钱,同时还要照顾好牛,就更要精打细算。他们往往为了节省,晚上就将就着睡地铺。围绕这些牛贩子,衍生了不少服务业。不但服务人还要服务牛,有人睡觉的地方,还要有牛落脚的地方。牛落脚的地方一般就更为简陋,但是牛吃的草就不能马马虎虎了。牛贩子是不会随身带牛的饲料的,到一个地方都是就地购买农户人家的稻草。那时农户人家门前的草堆,都是过冬用地,有一部分就是牛的口粮,也为这些牛贩子消除了后顾之忧。当时,我的两个哥哥家就住在牛“行”的北,我大姐家的后面,也腾出了一部分房子,让那些牛贩子有落脚之处,赚些零碎钱补贴家用。一回生二回熟,和这些牛贩子建立感情。一些牛贩子到石塘这边,就在我两个哥哥家固定住了下来。牛“行”只有逢集才开市,这些牛贩子,要提前赶着牛住下。走不了,又要接着住。某种程度上,给他们便利的人也得到了一定收入,各有所需。
那时我还小,并不懂得生活的艰辛。对这些事,只有到现在,才有所感悟,我们的上辈们是一路艰辛走过来的。
我家人口多,我母亲瞅准牛“行”一些商机,在我大姐门前,摆了一个茶水摊,一分钱一杯,一天下来也能卖个几块钱,解决了生活上的一些窘境。
不管什么“行”都有淡季和旺季,淡季大都出现在农村的大忙季节,一个是春播,还有就是夏天的“双抢”,又有收,又要种,还有就是秋天的收。相对而言,冬天人们比较清闲一点,这些“行”的生意都是随着农忙和农闲而起起伏伏。
随着时代的变化和市场需求,这里的牛“行”已经无法满足市场的容量的,石塘的牛市由西迁移到东,随着农业机械化的走入千家万户,和农村土地承包的变化,牛“行”和那些自然规律一样,有旺到衰,最终消失不见。不过,东边的保留了一个牛行路。在石塘镇的金桥大街东的四岔路口,还有一块牛行路的指示牌,总算是有一个让勾起曾经记忆的证物。而曾经的西边牛“市”全然没有当初的模样,四周住户们,今天占一寸,明天占一尺。只留下了东西口各有一个小巷子出入。
石塘的猪“行”,在我记忆里叫小猪“行”。我家对门住的一个是猪“行”的经纪人之一,还有一个近邻是猪“行”的会计。我所知道的猪“行”的信息有限,而那些曾经的经历者都已告别了人间,坊间都是一些碎片传闻,串联不到一个完整的故事。
猪“行”和牛“行”一样都是一个时代的产物。现在牛作为耕牛的作用已经是微乎其微,而猪和人们的生活质量息息相关。尽管猪“行”也已消失不见,但依然是人们关心关注的话题。
至于石塘的鱼“行”、鸡“行”和一些集市的不尽相同,有专门的称秤人,对买卖双方的交易,只收取买的一方一定的费用,俗称“行”用,也就是手续费的意思。对于鱼“行”和鸡“行”这些称秤人的存在,在周边不是普及,即使是其他乡镇有,也是效仿我们石塘镇的。这个行当,其实让消费者多付了一笔额外的费用,还找不到说理的地方。每次只收取一元、两元的,人们明知这不是合理的收取,因为不值一提,人们也就懒得小题大做了。而这些称秤的人也都是一些上岁数的,人们就更不去斤斤计较了。
石塘的鱼“行”和鸡“行”从二十世纪的90年代迁移到现在的金桥街石塘集贸市场,一直没有再变化过。名词上有了变化,不再叫“行”,而是有了统一的规划,叫家禽区和水产区。这些词比原来的要确切多了,多了现代化元素,也算是与时俱进。
叫“行”叫区都与老百姓的生活密不可分,有些东西走远了,有些东西走近,一切都还在继续,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并非无缘无故。
来源:玉笛书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