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生难忘的“知青”老师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3-12 21:39 2

摘要:今日读了几篇有关当年北京“知青”上山下乡的文章,这让我又一次想起了我的“知青”老师。回顾一生,我读过小学、中学、大学,工作后还接受过各类培训,教过我的老师可谓数不胜数,然而只有北京“知青”朱曼平老师让我终生难忘。朱老师身上有几个标签:一是北京“知青”,二是“工

今日读了几篇有关当年北京“知青”上山下乡的文章,这让我又一次想起了我的“知青”老师。回顾一生,我读过小学、中学、大学,工作后还接受过各类培训,教过我的老师可谓数不胜数,然而只有北京“知青”朱曼平老师让我终生难忘。朱老师身上有几个标签:一是北京“知青”,二是“工农兵”大学生,三是高中数学教师,四是创造过教学奇迹。朱老师仅仅执教过三年高中,却改写了两届学生的命运,影响了不计其数的学弟学妹,关键是让一所籍籍无名的厂矿子弟学校(小学到高中一贯制)一跃成为当地的标兵。朱老师曾一度在朔县(现朔州市)教育界成为传奇,几乎家喻户晓,尤其是她那别具一格的教育方法、一丝不苟的治学态度、忘我无私的奉献精神,即便过去了将近半个世纪,人们依旧津津乐道。让我们来认识一下朱老师吧!

朱曼平老师,摄于2019年

一、走出田间,迈向讲台

1977年春,神头电厂子弟学校新建的教学楼尚未完全竣工,我们高一年级就在工人们的叮叮当当声里开学了。伴着上课铃声,一位年轻貌美的女教师推门进入,微笑着走上讲台,喧闹的教室立马鸦雀无声。只见她戴着一副眼镜,梳着两条麻花辫,身着蓝布翻领上衣和方口布鞋。她迅速在黑板上写下“朱曼平”三个字,接着用标准的普通话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朱曼平,从今天起担任你们的班主任兼数学课老师。我是北京知青,毕业于山西大学,朔县是我的第二故乡,我在汴子疃村插了6年队……”当朱老师说到“汴子疃”这三个字时,台下发出一阵惊讶声。

“汴子疃”对我们而言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小学语文课本里就有一篇关于汴子疃村的课文。那篇课文特别感人,讲述的是在汴子疃村插队的北京女知青徐小宁(只有17岁,还未成年),在打麦场脱粒时,看到脱粒机卡了秸秆,伸手去疏通,结果被脱粒机绞住,瞬间,手掌和胳膊从出粒口飞出,鲜血喷射,几个年轻人合力掐紧断肢(止血)。徐小宁当场昏死过去,在人们的大声呼唤下,她睁开了眼睛,没有呻吟也没有哭泣,而是问大家:“机器能运转了吗?”每每想起这篇课文就令人不寒而栗。

看到讲台上的朱老师,联想到她那位失去胳膊的同学,我很害怕。要是当时疏通脱粒机的是朱老师,那么讲台上朱老师拿粉笔的右手很可能就换成左手了。后来得知:朱老师1967年毕业于北京西城区丰盛中学(女中),1968年12月28日和同学们乘火车到朔县汴子疃村插队落户,那时她只有17岁。由于朱老师在汴子疃村吃苦耐劳、积极进取,1974年被推荐上了大学(工农兵大学生),1976年毕业后分配到了离汴子疃村20里远的神头发电厂子弟学校。朱老师从田间走向讲台整整经历了8个年头。

二、狠抓基础,绝不懈怠

我们班是神头电厂子弟学校开设的首届高中班,名为“高中第一班”。学校在高中教学方面毫无经验,完全是一片空白。老师是从电厂工人里抽调的,仪器是用车间废料拼凑的,学校既无图书馆也无实验室。招收的学生没有门槛,基本由电厂职工子弟、建设单位职工子弟以及附近村子里的农民子弟构成。学生成绩参差不齐,虽说在教学楼建成前上过一学期高中课(学校原来是平房,后被工程指挥部占用),但由于教学楼迟迟未能交工,已经有六个月没上课了。开学了,我们本该上高一年级第二学期的课程,要是换作其他老师,很可能会按部就班地衔接上学期课程。然而朱老师却不这样,她要对学生、学校和自己负责。面对这种状况,朱老师犯难了,到底该怎么办呢?经过数日的苦思冥想,她终于想出一个办法,即“先摸清底子,再因材施教”。

一天的数学课上,她先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求√a²的值(计算a平方开方的值)”,让大家解答。大部分学生都不知如何下手,只有极少数学生的答案是“√a² = a”(应该=|a|,并进行判断),朱老师看后摇了摇头,说道:“全班30多名同学竟然没有一人答对,看来得从初中课程学起。”然后当场出了5道初中的“列方程解应用题”,结果只有三位同学得了满分。于是朱老师破天荒地给高一学生补习初中课程。朱老师一边讲解一边让大家做习题,不辞辛劳地进行一对一教学,经过两个月的艰苦教学,初中数学全部补习了一遍。又用一个月的时间把高一第一学期的数学课重新温习了一遍。到暑假时,我们已经学完了第二学期的全部课程。

子弟学校全体教师合影,朱老师在前排右二

三、夜传喜讯,树立信心

1977年下半年,我班全体同学顺利升入高二。记忆深刻的是10月12日的晚自习,朱老师手里提着一个半导体收音机,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高考恢复了!高考恢复了!”她缓了口气接着说:“国务院刚刚宣布,从今年起全国正式恢复高考了!”出乎老师的预料,教室里异常安静,没有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同学们一时没把自己和高考联系起来,或许同学们觉得即便高考恢复了,就凭当时的成绩也很难考上大学。同学们普遍对高考缺乏信心。

为了增强学生们的高考信心,朱老师四处搜集1966年以前的历年高考试卷,从中摘选出我们学过的内容,还在每道题后标注年份,然后拿到课堂上,先让我们做一遍,再详细讲解。渐渐地,我们也能做对一两道题了,每当这时,朱老师总会发表一番鼓励:“看看,要是那年你参加高考,也肯定能考上大学。”随着朱老师一次又一次的鼓励,同学们的高考信心逐渐增强。

很快就到了1977年12月,我国中断了11年的高考终于在10日至12日正式开考。这便是著名的“1977年高考”。我们是1978年的应届毕业生,没有资格参加1977年的高考,实际上我们还没学完高二第一学期的课程。12日高考一结束,朱老师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份数学试题,连夜刻蜡版并油印好试卷,第二天一大早就把试卷发到了每位同学手中。由于1977年的考题难度不大,虽然有一半考题内容我们没有学过,但还是能做对一些题的。这给我们增添了极大的信心。

四、秣马厉兵,迎战高考

雁北的冬天寒冷而漫长,那时电视机尚未走进家庭,每到半夜,电厂生活区漆黑一片,唯有满天星斗和学校教学楼的一扇窗户透着亮光。亮灯的窗户常常映出一个身影,时而伸伸懒腰,时而来回踱步,人们都晓得那是朱老师的宿舍。恢复高考后,最为匮乏的便是课本和教材,我们手头的课本都是“文革”时期遗留下来的,不但内容简单而且偏向生产,例如数学里包含育种的“优选法”,物理更侧重于农业机械,根本无法用于高考。于是,朱老师利用休息时间挑灯夜战,把“文革”前的课本刻成蜡纸,再翻印给同学们。

巧的是,朱老师有个妹妹和我们一样,也打算参加1978年的高考,她就读于北京的中学,资料丰富、信息广泛,朱老师怎会错过这个难得的机遇呢,于是,她常常与妹妹联系,让妹妹把北京的资料和模拟考题邮寄过来,以弥补我们资料的欠缺。记得有一次刚收到考题,朱老师挑了一道较难的考题让我尝试,结果我竟然做出来了,朱老师当即鼓励道:“你真厉害!”

1978年初,朱老师从县教育局得知全国将要举办一次中学数学竞赛的消息,她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练兵机会。很快,在校领导的支持下,朱老师负责组织了一次中学数学竞赛,并依据成绩评选出一、二、三等奖。为了鼓舞全校士气,校领导专门召开全校师生大会,校长亲自将金芯钢笔颁发给获奖者。没过多久,朱老师便带着从竞赛中选拔出来的6名同学参加了朔县中学生数学竞赛,县里的这次竞赛实际上是“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的预赛。由于竞赛内容涵盖高中的全部课程,很多章节我们还没学到,尤其是立体几何部分,结果我班没有一人进入省里决赛,也就无缘参加5月21日在北京举办的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总决赛了。虽然参赛成绩不太理想,但对于厂矿子弟学校来说,却极大地提升了全校师生的信心。

高考日期日益临近,学生们摩拳擦掌,老师们全力以赴。在班主任朱老师的感染下,物理老师李锡明、化学老师王大为等老师也不辞辛劳,全身心地投入到教学之中。几乎每个晚自习都能看到数理化三科老师的身影。作为班主任,朱老师不但重视学生的成绩,更关注学生的身体,她在学校掀起了群众性排球运动,发明了一种能让更多人参与的新玩法。这种玩法是:学生们围成一个大圆圈,都往对面传球,排球尽量不打出圈外,让每个同学都有接触排球的机会,即便接触不到,随着排球的起落,也都会运动起来,同学们在不知不觉中锻炼了身体。一时间,整个学校,上课时读书声此起彼伏,下课后打球声砰砰作响。

朱老师除了关注学生的身体和成绩之外,还格外关注学生的心理健康。高考给学生们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了,1977年的高考录取率仅有4.7%,大家都清楚,绝大多数人是考不上大学的。朱老师不愧是数学老师,她把我班的学生比作“纺锤”,中间大两头小。最上面的要冲刺高考,争取当年考上大学;最下面的也不能松懈,等待毕业后的招工考试;中间的要分阶段分层次考入大中专院校。具体而言,她又将中间的分成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把高考当作练兵,然后复读,争取第二年考上大学;第二部分复读后报考下一年的中专技校;第三部分毕业后报考电视大学或职工大学。朱老师为每位同学量身定制,指明了奋斗方向。她一再强调:“无论是全国高考,还是工厂招工考试,或者工作后的成人高考,都需要高中知识,大家一定要学好高中课程。我们班同学在学习的道路上一个都不能掉队。”

朱老师与高中第一班的学生们,第三排左四是朱老师

五、首战告捷,再接再厉

清晰地记得,1978年7月19日(高考前一天),朱老师带着我们班29名同学(有几位没有参加),乘坐电厂专门安排的解放牌大卡车,径直奔向朔县城内的考点。看过考场后,朱老师又带着我们住进了县城招待所,并且在招待所上了高中的最后一堂课。最后,她说道:“我对大家提一个要求,今天晚上不许看书,要好好睡一觉。”可是,朱老师自己却一夜未眠。

经过一个月的耐心等候,高考成绩终于揭晓了。教导主任拿着成绩单,跑到朱老师的办公室,说道:“朱老师,恭喜你啊!你给咱们学校放了一颗大卫星。”真没想到,我们班29名参加高考的学生中竟然有3人超出了录取分数线,还有1人差8分就达线了,录取率高达10.3%(1978年全国高考达线率是6.5%)。而朔县某所知名中学的10个应届毕业班近400名学生却无一人达线。后来才知晓朔县地区达到录取线的大多是往届学生(或许全国都是如此)。朱老师一下子成了名人,在朔县地区被广为传颂,几乎是家喻户晓。神头电厂的领导层专门为此召开了会议,决定给朱老师破格晋升一级工资。这在神头电厂的历史上是独一无二的,甚至在山西电力系统也极为少见。

高考这一战,神头电厂子弟学校一举成名,朔县地区许多其他学校的学生以及一些高考落榜生,托关系走后门想要进入子弟学校读书,只是因为教室和师资有限,学校只能接收一小部分学生。很快,朱老师又重新投入工作了,这次她依旧担任毕业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她没有忘记上一届“纺锤”形成绩分布留下的学生,她要将更多的学生培养成“纺锤”的尖部。果然,1979年朱老师又取得了更大的成绩,9人达到了高校录取线,达线率为23%(1979年全国高考达线率是4.3%),8人达到了中专技校录取线,还有几位同学招工后考入了电视大学和职工大学(没有考上的同学经过再复读,大多数都如愿了,个别同学选择了参军和自谋职业)。她的“纺锤”理论进一步得到了验证。

六、顺应潮流,返城回京

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施行,1978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宣告终结,在神头电厂工作的北京“知青”们陆续调回北京。朱老师尽管在教学岗位上取得了不可磨灭的成绩,可她北京“知青”的身份标签依然存在。眼见着和她一同来山西插队的“知青”相继离去,她不禁涌起孤独之感。她曾多次决意要在山西扎根一辈子,然而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她,29岁时依旧孤身一人,已然错过了寻觅对象的最佳年龄。朱老师的父母为此心急如焚,执意要把她调回身边,于是,1980年,朱老师满怀眷恋地离开了她的第二故乡。

朱老师离开那天,她的学生们早早赶到学校,簇拥着她前往火车站。送行的队伍挤满了站台,朱老师逐个与同学们握手道别。登上火车后,她并未走进车厢,而是站在车门踏板上向学生们挥手。火车启动时,朱老师将头转向车厢,她是怕学生们看到自己的泪水。

朱老师回到北京后,进入北京市供电公司工作,由于该公司没有子弟学校,朱老师便告别了她热爱的中学讲台,转而从事自己并不熟悉的职工教育和职工培训工作。

对神头电厂子弟学校来说,朱老师的离去虽是学校的一大损失,但她的精神和教育方法却影响了该校数十年,使得该校在朔县地区每年的考试成绩都名列前茅。

七、两次返校,课堂依旧

时光仿若白驹过隙,转瞬便到了1998年。随着固定电话的普及,我们和朱老师的联系渐渐多了起来。得知朱老师想要回“第二故乡”看看后,同学们决定在神头电厂举办一场“高中第一班师生聚会”。在盛夏的某一天,朱老师与同学们终于在神头电厂相聚了。座谈会上,朱老师点名让每位同学做自我汇报,就像20年前的一次班会。朱老师认真听完所有同学的汇报并予以点评,最后她说道:“二十年来,同学们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是什么岗位,大家都很努力,我非常满意,当初的约定已经兑现,希望同学们在接下来的二十年继续努力!到时候我还会点名的哟。”

1998年师生聚会,前排右二是朱老师

又过了20年,确切地说是20年零10个月,我们与朱老师按照约定,于2019年5月2日再次相聚在神头电厂。这次聚会,同学们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有标题、主题、会徽、会旗,还有课堂穿越环节。在课堂穿越环节里,我们找到了40年前上课的那间教室。走进教室,仿佛一下子就穿越回了高中时代。大家按照原来的位置坐好,朱老师推门而入,班长喊道:“起立!”同学们齐声说:“老师好!”朱老师回应:“同学们好!请坐!”接着朱老师开始点名,和上学时不同的是,那时朱老师点名要看花名册,而这次她没有看,是看着人头来点的,她想测试一下自己是否还记得每位学生。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这不是剧本),正在点名的时候,突然门外有人喊:“报告!”朱老师立刻回应:“请进!”这时朱老师真的像穿越了一样,看到进来的是张国政同学,便说:“张国政,你怎么又迟到了?”张国政说:“老师对不起,我刚刚上厕所去了。”刹那间,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这次聚会以一首诗《聚》作为结束:“一九七八年,高中全毕业,正值风华日,浪潮推向前。毕业二十年,我们又相见,举杯赞英雄,家国做贡献。今跨四十年,我们来相见,无论成与否,潇洒才神仙。再过二十年,我们还相约,一个不能少,携手看三泉(神头名泉)。”

2019年师生聚会,前排右二是朱老师

2019年朱老师在班里点名

2019年朱老师与学生们畅谈人生

朱曼平老师的故事,是时代洪流中一簇不灭的星火。在知识断层与命运动荡的年代,她用数学公式为荒芜的土地播种希望,以知青的坚韧在讲台上重构了教育的尊严。她的“纺锤理论”不仅是升学策略,更是一种对生命价值的深刻诠释——无论身处时代的哪一层褶皱,都能在知识的滋养中找到向上的力量。四十年后,当白发学子仍能在教室中喊出“老师好”时,当神头电厂子弟学校的传奇仍在朔州口耳相传时,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位教师的成就,更是一个群体在历史夹缝中撑起的精神穹顶。那些被朱老师改写的命运轨迹,最终连缀成改革开放初期最动人的教育图景,见证着:真正的教育,从来不是时代的注脚,而是点燃时代的火种。

来源:无穷小与无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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