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班主任气的面红耳赤，他已经骂了我半个小时，把我做的所有错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个遍，然而这一次她无非就是在我的书包里翻到了一盒香烟跟一封情书。

我叫余小天；

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学渣。

我的爸爸是一个厨子，一个专门给红白喜事做饭的厨子。

他常说：“你要是读不好书，就回家接我的班。”

我嗤之以鼻，心想：我才不做厨子。

因为我觉得这份工作不体面。

一

校长办公室。

班主任气的面红耳赤，他已经骂了我半个小时，把我做的所有错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个遍，然而这一次她无非就是在我的书包里翻到了一盒香烟跟一封情书。

终于，班主任说累了。

校长看着我，过了许久，开口道：“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供出跟你一起抽烟的人。”

我没有说话；

校长再次开口：“只要你供出他们，我就不开除你，并且不跟他们说是你告的密。”

我依旧没有说话。

校长跟班主任的耐心告罄，给爸爸打了电话。

爸爸到了校长办公室，知道了来龙去脉，并没有责怪我，而是问校长要怎么处理？

校长说：“如果余小天同学不供出其他同伙儿，我们只能按照规矩办事。”

“开除？”

爸爸问道。

班主任点头。

爸爸利索道：“好，那我现在就去办手续。”

对于爸爸的态度，不仅是校长跟班主任很吃惊，就连我也很惊讶。

爸爸道：“我的闺女成绩是不好，但是今天她没有因为保护自己而出卖朋友，我为她感到骄傲。”

这是爸爸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夸我，还在我要被开除的前提下。

二

办完退学手续，回去的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我也有些难过，觉得很对不起他们，但是我是真的不想念书了。

我根本就不是念书的料子，看见老师就烦，尤其是数学老师，他说的每个字我都认识，偏偏连在一起我就听不懂。

到家已经是晚上了，爸爸妈妈还有养兄余大强跟我坐在一张桌子上。

爸爸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今年才十六岁，不读书想干嘛？”

我低着头，没说话。

我只知道我不想读书，至于不读书能干嘛，我不知道。

静；

家里很安静，安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这时余大强开口道：“爸，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出师了，师傅说我的手艺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小天不想读书就不读书，大不了就在家里玩，我养她。”

“你还能养她一辈子？”

爸爸没好气的说。

他抬起下巴，倔强的回道：“怎么不能？只要小天愿意，我就养他一辈子。”

妈妈适时插话，“算了，以我看还是让小天跟着你去出活儿。”

“她是考不上大学，当不了大学生的，你也别白费心思了，你们余家祖祖辈辈都是红白出身，我算是看出来了，都是这个命。”

爸爸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我的命运就此被决定了。

三

因为被退学，爸爸心情不好，我晚上不敢多吃，就吃了一碗饭就放下了。

半夜肚子正饿的咕咕叫。

“小天，小天.......”

是余大强。

“哥，你怎么来了？”

余大强从门缝里给我塞了两个面包跟一瓶饮料，“我见你晚上没怎么吃，这是白天我师父给我的，你拿着吃，千万别饿着。”

我接过面包，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你不骂我吗？”

喝了一口饮料，我问道。

他笑道：“骂你什么？被退学？”

我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被退学难道不应该被骂？

他坐在我的房门口，笑容灿烂，“这有什么好被骂的，我都听爸说了，你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朋友，这要是在古代绝对能称得上是义士。”

“作为你的哥哥，我觉得很骄傲。”

说着，他还往自己胸脯拍了拍，脸上挂着一副傲娇的模样，我觉得很逗，但确实被他安慰到了，我的心情好了不少。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我吃完面包，问他。

他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我莫名的觉得很有安全感。

于是，笑道：“哥，以后娶了嫂子，你也要对我这么好。”

他羞红了脸，跑回了屋。

四

次日一早；

鸡刚叫，我就被爸爸叫了起来；

我揉了揉眼睛，非常不耐烦：“这么早起来干嘛？我还没饿，饭好了你们先吃，别管我。”

爸爸一巴掌拍到我脑门儿，虽然不重，但是也不轻，“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你以为你还是学生？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学习，啥也不用干，你现在是在给人打工。”

“赶紧给我起床，不然我打死你。”

没法子，退学是我自己的选择，所有的苦果理应自己承受。

换好衣服，洗好脸，跟着爸爸踏着月色出了门。

“爸，天还没亮，我们去哪儿？”

爸爸不说话。

“我记得你最近没接活儿吧？”

爸爸依旧不说话，我继续碎碎念：“附近也没听说谁家死了人或者结婚呀。”

爸爸依旧不说话。

半个小时后，我们出现在菜市场门口。

爸爸带着我挨家挨户的看，先是分辨什么是隔夜菜，什么是今天早上现摘的菜，怎么挑，怎么选，再来到肉铺........

一到菜市场，一向少言少语的爸爸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他就像一个专家，哪怕是一个土豆，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

一个小时后，爸爸买了一麻袋土豆从菜市场出来，我问爸爸：“买这么多土豆干嘛？”

“吃。”

爸爸的回答简单粗暴。

我们到家的时候，妈妈的饭菜刚做好，余大强也才刚起床。

我刚想上桌吃饭，爸爸又拍了我一巴掌：“从今天开始，以后你做饭，多吃点，这是你这辈子吃的最后一顿闲饭。”

妈妈跟哥哥扑哧一声笑了。

我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他们。

哥哥摸了摸我的头：“别听爸爸瞎说，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就算你什么都不敢，天天在家里玩，哥哥也养的起你。”

玩玩闹闹一场，吃完早饭。

临走前，哥哥问我：“小天，有什么想吃的？哥哥给你买。”

“我想吃糖。”

我道。

爸爸连忙摆手：“别理她，一分钱没有赚，还想吃糖，屁吃不吃？”

哥哥笑笑走了。

洗完碗，刚坐下，爸爸又指挥我打扫卫生。

好不容易家里里里外外都扫了一遍，想着能坐下来玩会儿，爸爸又开口道：“把今天买的土豆削了。”

“削完后，再切成丝儿。”

我抱怨道：“什么？那可是一麻袋土豆，吃得了吗？”

爸爸道：“吃不了送人，哪儿那么多话？赶紧去。”

一个小时后，我切了一盆子土豆丝。

爸爸走过来，眉头皱的能夹死几只苍蝇，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你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看劳资做饭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多少学了点，没有想到......”

他戳了戳我的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中午，爸爸做了一道青椒炒肉，一个蒜蓉西兰花给他跟妈妈吃，我则吃自己切的土豆丝。

因为切的太多，爸爸不让我吃米饭，让我光吃土豆。

下午又继续切。

晚上继续吃土豆。

吃了一天的土豆，我感觉自己都变成了土豆。

次日，一早。

爸爸又带着我去了菜市场，絮絮叨叨依旧是那些话；

临走前，他又买了一麻袋土豆。

我问爸爸：“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切土豆？”

爸爸道：“等你的功夫到家了。”

“什么才算功夫到家？”

爸爸瞥了我一眼，那意思就像是在说，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问这个问题？先把土豆切好再说。

五

春去秋来，我跟在爸爸身边也算见识过不少场面。

虽然我现在只是一个洗菜的，但是临过年的时候，爸爸还是送了我一部手机。

翻盖诺基亚。

以前我的同学每个人都有QQ号，有自己的手机，只有我没有，现在我也有了。

有手机那天，我很开心。

连忙注册了QQ号，加了我之前的朋友们，然后被她们拉进各种群，没多久就有一个叫风尘王子的男孩加我。

他的头像是在操场拍的，双手撑地，笑得阳光灿烂。

他主动跟我打招呼：“你很喜欢吃柚子？”

或许是他的头像太好看，我第一次跟一个陌生人聊了起来：“不算很喜欢，但是我喜欢吃柚子糖。”

这一年，我十五岁，他十七岁。

他说他在江城读高中，每天都很孤独，灵魂没有出口，只有跟我聊天才感觉自己活着。

这个话我相信，因为我也是这种感觉。

他很懂我，很多时候我只用说上半句，他就知道我下半句要说什么。

他尊重我，欣赏我，赞美我，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最好的姑娘。

看着对话框的五个字，我的脸烧的彤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

在老师眼里，我是烂泥扶不上墙；在爸妈眼里，我是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在哥哥眼里，我或许是宝贝，但是他给我的更多的是纵容，没有欣赏，只有他不一样。

我问他我那里好？

他说：“你为了保护朋友，宁愿退学，这不仅是侠气更是义气，这份勇气，就算是男人都不一定能做到，但是你做到了。”

“小天，你真的不知道你有多好。”

...........

六

不得不说，我在做菜方面还是有一定天赋的；

在爸爸的高压训练下，再加上吃了几个星期的土豆，现在我切的土豆丝终于能入得了爸爸的眼。

我依旧跟着爸爸出工，虽然也是洗菜的活儿，但每次做菜的时候，爸爸都让我站在一边看。

虽然家里每次都是我做菜，妈妈常说我做菜的味道快赶上爸爸了，但是正经出工的时候，爸爸只会让我站在一边看。

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厨子，倒不是他做菜的味道比别人好多少，而是他为人实在。

干我们这一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主家的东西，拿多拿少全凭本事。

比如：有的人给人帮工，会拖着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的都是牛肉、羊肉、大虾；只要你不让主家发现，拿多少都是你的本事儿，没人会说你什么。

但是，爸爸不一样。

他作为工头，跟手底下的小工明文规定了，不准拿主家的一针一线，一旦发现，直接报警偷窃。

正是因为爸爸刚正不阿的作风，所以我们家的生意格外好。

直到我十七岁那年，我跟着爸爸出工，发生了一件改变我一生的事情。

七

这次接的是王寡妇家的活儿。

她唯一的儿子考上了大学，想庆祝一番，但是她条件不好，出不起太像样的席面；

于是，给爸爸塞了一包烟，低声说了自己的预算，拜托爸爸帮帮忙。

爸爸点燃一支烟，没有说话，但是拿过一边的本子开始开菜单，然后指了其中几样菜：“这几个大菜，我来买。”

爸爸的为人是有口皆碑，王寡妇听爸爸这意思是答应了，于是连声道：“余师傅，真是谢谢你；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信得过的自己人，要不买菜的事情，你都帮我张罗了吧。”

这次爸爸没有大清早的出去采购，而是等晚上菜市场快收摊了才去。

一般来说，死鱼都是半价，但是爸爸买的多，所以在半价的基础上又便宜了不少。

一番操作下来，还给王寡妇省了大几百。

晚上，我陪着爸爸在后厨处理死鱼；

我问爸爸：“你以前不是说，咱们给人帮忙，一定要保证食材的新鲜吗？”

爸爸说：“做人要灵活，学会随机应变，你王婶子一个人供出一个大学生不容易，但是席面上没有鱼不像样子，咱们做厨子的就得根据主家的要求想想办法。”

当天晚上，爸爸把那些鱼切成块，腌制好以后，裹上鸡蛋跟面粉的糊糊，放在油锅里炸。

次日，席面上就出现了一道酸菜滑鱼，特别受欢迎。

这道菜我尝过，确实好吃，鱼很入味，入口即化，因为有酸菜的中和，汤鲜味美，比我之前吃过的很多鱼都要好吃。

这次的席面做的特别好，王婶子很高兴，说什么都要给爸爸塞两百块钱的红包，爸爸拒绝了，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走了。

最近比较忙，跟风尘王子都没怎么联系，再次打开手机，登上QQ，他给我发了很多消息，有都是分享他的日常。

我看着他的文字跟照片，心里满满涨涨很幸福，感觉自己就在他身边一样，我一条一条的慢慢看，晚上梦在被窝里，一条一条的回味，幻想他给我发消息时的心情。

直到看到最后一条，“小天，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面？”

“我想让你走进我的生活，我想让你认识真实的我。”

“小天，我觉得我病了，我好像无法自拔的爱上你了。”

看着看着，我的眼泪竟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是酸涩的味道。

我又何尝不爱他？

只是我凭什么？我一个高中都没读完的农村丫头，凭什么跟他一个城里的大学生在一起？

我没有回他的消息，只是这几天都心不在焉，哥见我不开心，想着法儿给我买好玩的哄我，可我就是开心不起来。

自从退学后，我从来没有一天后悔过，但是此刻我因为自己的学历感到深深的自卑，更加为此痛恨当时的自己为什么要逞能？

如果当初我没有退学，是不是也能考上大学，那我们会不会在同一个城市，当那个时候我们相爱了，是不是就会容易些？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快疯了。

我的身体里藏着两个人，她们拼命的在朝两个方向走，我只能无力的承受着撕裂的痛。

八

就在我以为我们的感情就这么无疾而终时，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像是春天的风，温暖阳光，但是他的声音很急切：“你是余小天吗？我是阿峰。”

阿峰，阿峰，阿峰。

这个我心心念念的名字，这个我魂牵梦绕的名字，这个一直缠绕我，救赎我，让我无法自拔的名字。

“我是，我是余小天。”

说完这句话，我几乎是下一秒就泪如雨下。

“你为什么不理我？”

“你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真的好担心你。”

这一刻，他的声音，他的关心，给了我莫名的勇气。

那天，我跟他表达了我的心意，跟他说了我的顾虑。

他听后哈哈大笑，那笑声很爽朗，随即又换做一阵委屈：“小天，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没有想到你竟然为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就不理我了。”

“小天，我虽然没有见过你，但是通过你发来的照片，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

“你善良勇敢自信，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能跟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

他还说了很多话，但我只记住了一句，“我们见见吧，我在江城等你。”

江城？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

我不知道；

但我清楚，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

因为他在那里。

九

现在我虽然跟着爸爸出工，但是爸爸基本上没怎么给我钱；

但我跟阿峰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跟她们说。

于是，我把主意打到了哥哥身上。

“我手里只有一百五。”

看着余大强从口袋里掏出来，旧的不行的纸币，我心下酸涩。

就算全部给我了，这也不够啊。

“小天，你是怎么了？我的钱都在妈那里，你要是有用，我去问妈要。”

我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晚上，阿峰又给我发消息，问我什么时候能去找他。

我说快了。

我没有跟他说缺钱的事情，我想要的爱情是纯粹的，不想跟金钱挂钩。

可是，我现在又要从哪里搞钱呢？

很快老天就把机会放在了我面前。

隔壁村李叔的儿子娶媳妇儿，请爸爸过去办酒席。

我跟着一起去。

或许是这些年，我一直都很安分，也很老实，手艺慢慢见长，好几次爸爸都让我掌勺。

爸爸跟李叔是多年的交情，看见他直接说了自己的要求；

爸爸开完菜单，收了钱，就招呼着怎么去买菜。

李叔跟爸爸很久没有见面，说什么都要让他陪自己喝几杯，还夸我能干，买菜的事情就让我自己张罗。

爸爸思索片刻，想了又想，还是把钱跟菜单给了我；

临走前，他百般交待：“按照菜单买，我以前跟你说的，你还记得吗？”

我点头。

蔬菜调料都好说，就是在买肉菜上面，我动了点心思。

我永远都忘不了，爸爸用死鱼做的那顿酸菜滑鱼，所以这次我依旧效仿。

我知道次等货骗不了爸爸的眼睛，所以我趁着他跟李叔喝酒的空当把鱼跟肉能处理了，学着爸爸以前教我的，新鲜的食材只需要最朴实的烹饪方式就很美味，不新鲜的食材也有不新鲜的做法。

次日一早，爸爸看着我卤好的肉，还有炸好的鱼，脸色立马就变了，他不顾他人的目光，毫无预兆的给了我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把我的嘴角打出血，妈妈见状，连忙拦住爸爸，问道怎么回事儿？

爸爸一言不发，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这件事儿别人不知道内幕，但我心里却清楚。

很快李叔听到动静，走了过来，看着我红肿的脸，流血的嘴角，他不由分说的斥责爸爸：“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

“你有小天这么好的姑娘，还不知足？”

“她是闺女又不是小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还能动手？”

说罢，他看了看准备好的菜，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看，昨天晚上小天一个人弄到半夜，多孝顺的孩子？”

爸爸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一言不发。

众人见状都来劝爸爸；

我心虚加上羞愧，实在没有勇气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捂着脸跑回了家。

因为现在还早，哥哥不在家。

我拿了身份证，捏着黑下来的钱，义无反顾的离开了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乡。

十

当我踏上火车的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思恋给阿峰发了消息。

“阿峰，我已经在见你的路上。”

“等我。”

看着故乡在我的身后越来越远，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有雀跃，有激动，有担心，所有情绪娇柔在一起冲淡了离家出走的后怕。

我买的是小绿皮，座位很硬，并不舒服；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络腮长胡子男人，他一直盯着我看，我觉得很恶心，但是我不敢表露，我怕被打。

他一会儿抠脚，一会儿用抠完脚的手吃泡面，各种味道充斥着我的鼻腔，让我恶心想吐。

当天色慢慢暗淡下来，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突然间我从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的情绪；

这一刻，我后悔了，害怕了。

万一我在这里遇到人贩子被拐卖了，怎么办？

万一这里有杀人犯，我被枪杀了，怎么办？

万一阿峰不是大学生，只是一个骗子，怎么办？

........

各种未知在我心底打转........

但我清楚，不管我怎么后悔，都已经来不及了。

这种复杂的情绪，在我看见阿峰的那一刻，全部消失。

他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我，“小天，我是阿峰。”

他边挥手边朝我走过来。

看见我，他没有一点尴尬，而是像久别重逢的恋人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阿峰跟照片上的一样，清爽干净，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梨涡，很好看。

他说：“小天，我等这一刻很久了。”

我说：“我也是。”

那时年少，以为随口的一句戏言便是天长地久的承诺。

十一

阿峰带我去了他的出租屋，很温馨，很干净。

我因为出来的匆忙，没有带换洗的衣服，他把他的衣服递给我，“先用我的。”

我红着脸接过他的衣服，进了卫生间。

用着他的沐浴露，闻着跟他身上一样的味道，不自觉地笑了。

等我出来时，他不在屋里。

我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儿，不安的坐在沙发上，脑子里飞速运转，依旧没有想到一个所以然。

二十分钟后，门开了。

他手里拎着几个袋子，有衣服有药。

“给你买了两件衣服，不晓得你喜不喜欢？”

是两条白色连衣裙，很好看，我很喜欢。

他拉着我在他面前坐下，轻柔的抚摸我的脸：“怎么搞得？”

面对爱人的温柔，我低下头，再也忍不住哭了，当众被打，在火车上的担惊受怕，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化作眼泪；

他没有再问，只是轻轻的抚摸我的背。

“没事儿了，以后有我在。”

其实，这句话余大强以前也跟我说过，但是远远没有他说出来这么让人心安。

当天晚上，他没有走，睡在沙发上。

我躺在他的床上，闻着跟他身上一样的味道，脸不自觉地红了。

在我朝他看去的时候，他也在偷偷看我。

这一刻，我知道我恋爱了。

阿峰先是带我去做了一个头发，买了一套护肤品，又教我化妆。

闲暇时光，他会带着我出去玩。

欢乐谷，海洋馆，坐游轮.......

我见识了不一样的生活方式。

当我第一次坐过山车，吓的惊慌失措，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在我耳边说：“不要怕，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那一刻，我信了。

在海洋馆，我第一次亲眼见到海豚，还看了一场海豚表演，我们拍了一张又一张合影。

他说：“小天，我喜欢你，想一辈子照顾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我感动的泪流满面，狠狠的点头，大声的说：“我愿意。”

那一天，他吻了我，我没有拒绝。

跟他在一起的日子真的过的很快，每一天都像坐火箭似的。

他会很多东西；

会唱歌，会讲故事，会哄我开心，还会煮特别好吃的方便面。

他说：“我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我说：“好。”

于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十二

警察找上我的时候，我跟阿峰正在操场散步。

直到跟爸妈那双疲惫紧张担忧操劳的眼睛对上时，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已经出来两个多月了。

爸爸不由分说地给了我一耳光。

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进了附近的公安局。

爸妈一口咬定是阿峰诱拐我。

我极力否认。

因为我还有六个月才成年，所以阿峰如果解释不清楚，后果很严重。

我不想阿峰出事，拼命跟爸妈解释，让他们不要胡闹。

事情的最后，我当众跪在爸爸面前，答应跟他回家，希望他不要再闹，放过阿峰。

出了公安局，阿峰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

我跟在他身后，跟以前一样，拉着他的衣袖，想让他原谅爸爸，但手才触碰到他的衣角，就被他推了一把。

他一改往日的温柔，眼神狠厉且陌生：“别碰我。”

“晦气。”

爸爸气不过，想动手，被妈妈拦住。

他冷笑：“大叔，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动手？我又不是你儿子。”

“你口口声声说我诱拐你女儿，明明是你女儿勾引我，她自己千里迢迢主动贴上来的，我只是没拒绝而已。”

说完，他轻蔑地朝爸爸笑了笑，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崩溃了，一屁股坐在路边，哭的不能自已。

爸爸一辈子光明磊落，什么时候这么被人指着鼻子羞辱过？气急之下，又给了我两巴掌；

“余小天，你能不能自爱点？”

十三

再次坐上小绿皮，现在的心情跟上一次完全不一样。

这一次是回去的火车。

我满脑子都是阿峰离开的样子，是他推开我的样子。

阿峰是不是不爱我了？

他是不是生气了？

可是，我的手机被爸爸拿走了，他要是后悔想联系我，怎么办？

想着想着，我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爸爸见我的样子，又想开口骂，被妈妈拦下来了。

回到家已经三天了，爸爸依旧不肯把手机给我。

没得法子，我半夜溜进哥哥的房间，问他要了手机。

登上我的QQ号，没有看见他的留言，心下一阵失落，小心翼翼的给他发消息，却发现，我不是他的好友。

难道他真的不要我了？

我不相信，不甘心。

拨通了那个熟悉的手机号，通了。

“阿峰——”

“嘟——”

在听见我声音的那一刻，电话被挂断。

我再也控制不住了，蹲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痛哭。

哥哥看着我的样子，什么都没有说，用自己的被子包裹着我，免得我生病。

那一夜过后，我不再开口说话。

依旧跟着爸爸出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闲下来的时候，也不跟别人搭话，只是一个人坐在一边默默的看着远方不出声。

这段时间，我们家几乎顿顿都在吃酸菜滑鱼。

妈妈见我看着桌子上的菜，解释道：“你说你缺钱，怎么不跟爸妈说？”

“你爸爸知道你偷偷买了死鱼，自己出钱把你买的菜买下来了，又把你拿的钱补上，这才把席面办好。”

“你爸爸自出道以来，从来没有做过偷奸耍滑的事情，你可别再让你爸爸丢了脸面。”

我没有说话，默默的吃着鱼。

十四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枯燥乏味。

哥哥时不时会买点好吃的东西哄我，我依旧接受，但是再也笑不出来。

直到有一天，有媒婆上门。

我才慌了神。

爸爸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早早把亲事定下来，再培养感情，等到了年纪，就直接送到别人家里，我也省的操心。”

我不想结婚，我心里还惦记着阿峰。

我知道他只是生气，等气消了就会来找我。

他说过他会一辈子爱我。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食言？

不行，我不能妥协，他为了我们的爱情受了那么多委屈，我怎么能够妥协？

于是，我赶走了一个又一个媒婆。

跟家里闹，跟爸妈吵，我像一个孤独的勇士守护着我的爱情。

爸爸说：“不管你怎么闹，你要结婚这件事儿改变不了。”

“你要是继续闹，那我随便指一个人让你结婚。”

我崩溃的对着爸爸嘶吼：“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

爸爸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我。

这时，哥哥站了出来。

“爸，妈，与其随便让妹妹嫁人结婚，还不如把她嫁给我。”

他说的庄重认真。

不等爸妈开口，我立马拒绝：“不可能，除了阿峰，我谁都不嫁。”

爸爸冷笑：“你倒是想嫁，人家会娶你？”

“别白日做梦了。”

我太笃定我们之间的爱情，于是鼓足勇气跟爸爸说：“那好，不信我们就打个赌。”

“你放我去找阿峰，要是他不愿意娶我，我就乖乖回来听你的话，要是他愿意娶我，那从此以后，你就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好。”

爸爸答应的爽快，不仅把手机给了我，还给了我一笔钱，“让大强陪着你做个见证。”

我同意了。

十五

再次坐上熟悉的小绿皮，我的心情是雀跃的，急切地。

马上就要跟阿峰见面，只要我告诉他，我爸爸逼我结婚，他肯定会答应娶我，我们又可以回到以前的日子。

一路上，我不是看窗外，就是看手机，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

“你喜欢他什么？”

哥哥突然出声。

我一怔，想到昨天他说要娶我的话，此时有些尴尬。

想当初，爸爸在我们家猪圈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七岁了。

妈妈自从生了我，就一直没再有身孕，爸爸一直都想要一个儿子；

于是，就收养了他。

小时候，别人都调侃他是我的童养夫，我解释，但别人不听，每次都把我气的半死，后来是他出面把吵得最凶的人打了一顿，才没有人敢再说。

不得不说，哥哥对我是真好。

如果没有遇见阿峰，跟他过一辈子，我应该会很幸福吧。

只可惜，我遇见了阿峰，又怎么可能会再爱上别人呢？

我没有说话，别过头看向窗外。

十六

到了江城，我先是去了我们的出租屋。

但门却打不开。

隔壁住的是房东阿姨，她告诉我，阿峰已经退租了。

没得法子，我只能去他学校找他。

终于在操场，远远的看见了他。

我跟哥哥说：“你在这里等我，我怕阿峰误会。”

哥哥没有再上前。

我飞一般的跑到阿峰跟前，扑进他怀里，声音哽咽又委屈的诉说我的思恋：“阿峰，你怎么不理我？我好想你。”

然而，我没有等来他温柔的怀抱；

他一把将我推开，嫌弃的拍了拍衣服，好似我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她是谁？”

他旁边的女孩子问道。

阿峰连忙解释：“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的神经病。”

“神经病？不是吧？她看起来不像。”

女孩子问道。

阿峰温柔的对女孩子说：“那我证明给你看。”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我这么温柔的样子，那是一种眉眼含笑的温柔，两相对比，他对我似乎只是低哄，他对我最有耐心的时候，也只是床上，哄着我再来一次。

这一刻，我的心里排山倒海；

我们爱情的堡垒，在我的心里一点一滴的开始崩塌。

此时，面对我的阿峰，一改刚才的温声细语，声音冷漠：“你说你认识我，那我问你，我全名叫什么？”

我一怔，他只让我叫他阿峰，在一起这么久，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全名叫什么。

见我回答不上来，她旁边女孩子的眉头肉眼可见的松懈下来，阿峰见状搂着女孩子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女孩子娇嗔捶打她。

她们走了，独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地。

不晓得是不是老天爷同情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悲伤，突然间下起了雨。

我全身冰凉，一动不动，仰着头，闭着眼，想让这场雨洗掉我身上的泥泞。

没一会儿，雨停了。

等我睁开眼一看，是哥哥。

他在给我撑伞。

“我们回家。”

十七

回家后，我生了一场大病。

高烧不退。

中医西医都看过，药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好。

后来爸爸不知道听谁瞎说，竟然找了道士到我们家做法。

........

我似乎做了一场梦。

梦里都是阿峰的影子，他说他爱我，一生一世都爱我。

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柔，他的吻是那么香甜，他身上的味道是那么好闻。

他说：“如果有一天，我对不起你，就让我葬身鱼腹。”

我说：“哪有这么大的鱼？”

他说：“鲨鱼，如果我对不起你，就让我被鲨鱼一口吃掉。”

我扑进他怀里，连忙捂住他的嘴，哭得不能自已，“别说，阿峰，我相信你。”

画面一转，阿峰像变了一个人。

他的脸上没有往日的温柔，像一只嗜血的狼；

“你就是一个上赶着倒贴的破鞋。”

“你说你认识我，那你说我的全名叫什么？”

画面再转，是哥哥。

他说：“小天，我们回家。”

........

太多画面，不停的在我的脑海里播放，一遍又一遍，那么清晰，那么深刻；

直到我梦到自己再次被阿峰推开，对上他嫌弃的眼神，我立马从梦中醒了过来。

见我醒来，外面的声音也停了。

妈妈高兴的直哭，“太好了，太好了，大师显灵了。”

我问哥哥，“怎么了？”

哥哥红着眼睛，死死抓住我的手：“爸妈以为你中邪了，找了道士驱邪。”

“以后不开心，可以哭，可以闹，可以跟小时候一样打我，但是不要再像这样，一觉不起，我害怕。”

我没有说话，回握他的手。

十八

五年后；

我听爸妈的话，跟哥哥结了婚。

我们结婚的席面，是我自己亲手置办的。

这也是我第一次独立置办席面。

爸爸说：“做菜跟做人一样，可以随机应变，但是要对得起天地良心，不然就算赚了钱，心里也不踏实。”

结婚后，我依旧跟着爸爸出工，只是现在的我，时不时可以让爸爸退居二线。

我不再排斥这份工作。

甚至感激；

因为它不仅让我有了一门养活自己的营生，更让我活得踏实。

如今，我已经是十里八乡除了爸爸以外有名的厨娘，我自己感到骄傲。

【全文完】

来源：余二家的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