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用烛台砸晕他,西苑的浓烟和大火就快将我吞噬之际,谢七破窗而入,他说「昭月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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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钦要娶王妃的消息传遍王庭时,他弟弟耶律怀要趁乱献身于我。
我用烛台砸晕他,西苑的浓烟和大火就快将我吞噬之际,谢七破窗而入,他说「昭月快走!」
屋外浓烟遮掩,想要冲进来的耶律钦被侍从拦住,我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
三日后,耶律钦在醴州关口认出我,他攥紧我的手双眼发红「哑巴,抓住你了。」
我回头怯怯开口「郎君你认错人了。」
他满脸苍白,世人皆知,昭月郡主是个哑女。
1
囚帐内耶律怀直奔我而来,明夏挡在我身前被耶律怀的长剑刺穿。
一时间,囚帐内惊叫连连。
耶律怀在我身前停住,他用沾着热血的手抬起我的下巴。
语气轻佻且放浪「能把我哥迷成那样,昭月郡主果然是个美人。」
话音刚落,北辽兵笑作一团。
忽然一只长箭呼啸而来,射穿耶律怀的手心。
耶律钦收起长弓,缓步朝囚帐走来。
那破空而来的箭裹挟着帐外寒意,耶律怀手心的血喷射在我脸上,温热滚烫。
我抬头看着耶律钦,他俯身将我抱起。
耶律怀折断长箭单膝跪地行礼,他目光淬满狠意和不甘。
耶律钦抱着我,居高临下的看着耶律怀「手伤一个时辰后再包扎。」
王帐和囚帐相距甚远,耶律钦抱着我一路急行。
边沙的风冷且凌冽,我往耶律钦怀里缩了缩。
这一路没人敢看我们。
耶律钦将我摔在王帐内,他满脸寒意,掐住我的脖子「郡主这是要自荐枕席?」
我呼吸困难,双手无意识的扯住他的衣袖。
濒临死亡的恐惧让我视线模糊,恍惚间我瞧见了父亲和阿兄。
就在双眼发昏之际,耶律钦松开了手。
空气灌入喉腔,我无意识的嗬嗬喘气。
耶律钦从腰间抽出短刀在我的脸上拍了拍,冰凉的短刀还带着血腥味。
他忽然就笑了,「我如果划破郡主的绝世容颜,是不是就没人惦记你了?」
我吞咽着口水,生涩的将双臂环上耶律钦的脖颈。
他刀锋陡转,贴着我的颈部「郡主这是要投诚?」
刀锋刺破皮肤,耶律钦将短刀掷在地上。
我将嘴唇贴在耶律钦的嘴唇上,他的嘴唇有些干燥,裹挟着边沙的寒意。
耶律钦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将我抱上床榻。
北辽的床榻很硬,铺着一张虎皮,野兽的味道扑鼻而来。
耶律钦解开我的衣裳,他一口咬上我的左肩。
尖锐的疼痛让我留下了眼泪,耶律钦松开我的左肩,他衔着我的耳垂「时昭月,你是我的。」
帐内的温度缓缓褪去,耶律钦皱着眉睡觉。
我捡起床上的衣服准备起身时,耶律钦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像阿兄给我猎的雪狐。
此刻他眼里布满寒意,他直起身子开口「去哪?」
我抬手指了指囚帐的方向。
我是南唐的送往北辽的和亲郡主,距到北辽还需七日的路程时被耶律钦劫持。
本该七日的路程被耶律钦压到三日,他将我和南唐使臣往囚帐送。
到了囚帐我们才知北辽两位皇子用我下了赌注,谁先劫到我,我就是谁的。
耶律钦仿佛才想起我仍住囚帐,他接过我的衣服一扔「今夜你睡王帐。」
我挣扎着起身,跪在耶律钦面前依旧指着囚帐的方向。
耶律钦有些烦躁,他推了我一把「你想说什么,我看不懂。」
我赤脚走到桌案旁举起笔,一笔一划「我的侍女受伤了,我要去看看。」
耶律钦盯着纸上的字迹半天,他眸光隐晦「你去过天祈寺?」
我摇了摇头。
耶律钦起身披上衣裳「你睡,我去看看。」
我回到床上等着耶律钦回来,困倦袭来我竭力控制不闭眼。
耶律钦带着边沙的冷意入帐,冷风一吹我睁开眼睛。
他钦身后站着两个女人,穿着北辽的衣服。
我心一沉,耶律钦说「你的侍女死了,我给你重新找了两个,她们都会南唐话。」
两名侍女对着我行礼,然后告退。
耶律钦回到床上,他的身体很硬很冷,他搂着我「好了,睡觉。」
那天,我一夜未眠。
北辽和燕国互换俘虏这日,南唐使臣被邀请观礼。
燕国带了许多胡姬,营帐中央的空地上燃着篝火。
胡姬们围着篝火翩翩起舞,她们大胆的挑逗北辽将士,片刻席间娇喘四起。
南唐使臣们怒目红脸,边叹气便说有伤风化。
燕国公主穿着胡服红着脸大胆倚着耶律钦,耶律钦斟满酒杯递到公主嘴边。
公主衔起酒杯旋转着在篝火旁翩翩转动,她转到我身前挑衅的将酒一饮而尽。
耶律钦才发现我一般,对我招招手。
我起身朝耶律钦走去,走到篝火旁耶律钦说「郡主为我北辽战士跳支舞如何?」
北辽士兵们在旁边吹着口哨起哄,南唐使臣们则纷纷吸气沉下脸色。
我顿住脚步, 定定看着耶律钦。
他要用我侮辱南唐,可我不能拒绝。
耶律钦问燕国要来一套胡姬的衣裳迎面丢给我,他说「穿这个。」
我换上胡服,走出营帐时,边沙的夜风夹杂着砂砾,剐蹭在皮肤上有些凌冽。
回到席间,北辽将士们目色如火,耶律钦直起身子来看我,我后背渗出热意。
穿着暴露的胡服,我跳了一支南唐祭祀英灵的舞。南唐使臣们眼底蕴着悲意低吟颂曲。
悲吟将席间的闹意盖住,众人将目光看向我。
耶律钦忽然掀翻桌案,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将我拦腰抱起朝王帐疾行而去。
北辽士兵纷纷起哄,闹意渐远,耶律钦将我丢在床上。
我抬眼看他,他衔着冷笑开口「你便这么享受男人的目光?」
我错开目光不去看他。
片刻帷帐被人掀开,耶律钦接过漆盘,他将我按在床上,拿着针具扎了下来。
银针刺破皮肉,耶律钦在我后腰绘上一枝墨梅,花枝绕过后腰,移到腰腹时他握着我的手接着描绘。
他引着我描摹花枝「听说这在南唐是一种惩罚?」
南唐墨刑只对穷凶极恶的囚犯用,这是极度的耻辱。
花枝描完,耶律钦扔掉针具「北辽的家仆都会有徽印,我家是梅花。」
说完他居高临下看我,嘴里衔着满意的笑。
帷帐再被掀开,耶律钦下巴一抬示意我起身。
是燕国公主,她换了衣服额心描着红梅。
她跳过耶律钦扫了我一眼,红唇起合「三个人?」
我眉心一跳,后腰的疼痛异常尖锐。
耶律钦将外袍罩在我头顶,黑暗下他说「你我二人。」
我裹着耶律钦的外袍下床,目光触及燕国公主左肩的梅花时拉紧外袍。
明日要去王庭,耶律钦让我回囚帐。
我穿着耶律钦的外袍从王帐走回囚帐,后腰的刺痛比北辽士兵的目光还要骇人。
回到囚帐医士立马上前要为我把请脉,我摇摇头问他要了舒痕膏。
到王庭后,北辽王将我指给了耶律钦,但没给我任何名分。
他想用折辱我的方式来折辱南唐。
南唐使臣们什么也不敢说,只连声附和北辽国君英明。
二将战死,南唐的战力忽然就颓了。北辽像一把利刃,割在南唐软弱如羔羊的脖颈上,朝不保夕。
南唐一退再退,无数的美人和金玉丝帛流水一样往外送,非但没填上北辽的胃口,还助长了北辽的野心。
我被南唐倾注了止战的期许,可我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哑女。
2
北辽的风和南唐一点也不像,它像染着血腥味的尖刀,带着凌冽的刺痛。
王庭后宫,我跪在烈日下,有些晕厥。
王后有着无数折磨人的手段,她恨南唐夺走了她的兄长,只要耶律钦不在府中,便将我叫来后宫。
平日她顶多让我捧着烫茶,今日气愤急了便叫我跪在烈阳下反省。
起因是王后的侄女莫河绾来请安,她进门看到我后便红着眼跑了。
王后本想让耶律钦娶莫河绾,可北辽王将我赐给耶律钦。
耶律钦又因我拒绝王后婚事上的安排。
他们母子的对峙里,我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却实实在在地梗在王后的心口。
赤阳下我有些力不可支,隐约间瞧见有人朝我走来。
汗水顺着额头淌下,有些哲眼。
那人蹲在我身前定定看着我,摇摇晃晃之际我拽住他的长袍。
倒地的那刻我竟觉是种解脱,晕了,便感受不到痛苦。
有人将我抱起,头晕目眩到达顶峰,我在那人身上呕了出来。
抱着我的人一顿,他将我摔到地上,接过侍从手里的帕子擦了擦衣服。
天旋地转间我睁开眼睛,耶律钦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他正擦拭着我的呕吐物。
太阳有些刺眼,我无力的抬手遮了遮,终于晕了过去。
再醒来,在西苑。
两位侍女见我醒来满脸的喜色,一个给我递来热茶,另一个则跑去通知耶律钦。
我喝了口热茶,打着手语问「王爷为什么回来了?」
耶律钦接了王命去攻打醴州,醴州守卫谢五是南唐少将麾下最多谋的副将,战事不该结束得这样快。
侍女接过茶杯开口「醴州瘟疫横行,北辽还没攻城,便降了。」
话音刚落,耶律钦进来了。
两名侍女悄声退下,耶律钦捏着我的下巴「哑巴,瘦了。」
我强撑着身子给他请安,他将我按在床上,帐纱划过我的眼睫,我看着耶律钦眨了眨眼。
北辽半月前起了瘟疫,半城的百姓被大火活活烧死。
耶律钦忽然凑近,我们鼻息相碰。
呕意忽然袭来,我推开耶律钦伏在床侧干呕。
耶律钦迟疑片刻,将手放在我的背上拍了拍。
我泪眼模糊,鼻尖酸涩之际听到耶律钦说「抱歉。」
干呕更加剧烈,良久,我喘着粗气平息呕意。
耶律钦倒了杯茶水给我「母亲不是有意为难你,她只是恨透了南唐人。」
南唐王后的兄长莫河北苍被南唐战神长枪杀于阵前,她恨的是每一个南唐人。
我喝着热茶勉强对耶律钦扯出个笑。
耶律钦接过茶杯「还要吗?」
我摇了摇头。
耶律钦将茶杯放好,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丢给我,片刻脱衣背对着我。
他背上纵横着几道鞭伤,新伤叠着旧痕触目惊心。
皂香很快被药味掩盖,耶律钦的声音断断续续「耶律怀伤得比我还重。」
说完他笑了笑,有些畅意「他攻城的招式太损阴德,天神会惩罚他。」
瓷瓶里的药粉已经撒完,我拿过一旁的白布缠到他背上。
打完结后耶律钦将我压在身下,我指着绷带对他摆手。
耶律钦吻了吻我的手心,他单手握住我的手腕举过头顶「小伤,不碍事。」
耶律钦用牙齿解开我的衣服,他的热气全喷在我脸上「给我生个孩子吧。」他说。
说完他又愣住,片刻他攻城略地。
屋内的烛火噼啪,耶律钦摸着我的小腹「我不会让孩子像耶律怀那样。」他对我承诺。
耶律怀是北辽王酒后宠幸战俘生的孩子,在北辽他的地位只比奴隶高一点。
尽管王庭只有两位王爷,他的血脉注定他只能居于耶律钦之下。
耶律钦接着说「你们南唐不是有母凭子贵的说法吗?待你生下我们的孩子,我会求父君封你做我的王妃。」
他的目光过于炽热,我点了点头。
这夜我做了一个美梦,父亲和阿兄凯旋,父亲将我举过头顶,他爽朗的开怀大笑,阿兄在父亲后面小心翼翼的护着我。
忽然雷雨骤来,秦府挂起白帆,两口棺椁横在我眼前。
父亲和阿兄的灵牌被风吹倒,我急切地扑过去,在呜咽溢出口舌的瞬间惊醒。
西苑外雷雨交加,耶律钦搂着我,拍了拍我的后背问「做噩梦了?」
如雷的心跳快要撕破胸膛,我低着脑袋点头。
耶律钦摸着我的脑袋给我唱歌,他的嗓音低沉唱着在南唐母亲哄孩子睡觉的小调。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不久身侧呼吸微沉。
他睡着的时候眉眼有些温柔,面容柔和。虽然有着纯正的北辽血统,却实在很像南唐人。
所以四年前,天祈寺我才会对他施以援手。
3
那日他受了重伤,女眷的厢房内他忽然扼住我的喉咙时,极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还没开口便晕了过去,脑袋砸在书案上听得人心惊。
我本想叫人,却在看见他腰间玉牌时顿住。
那是北军的腰牌,北军无召不得入京。
我想他一定是带着军令悄然入京,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可看着他浑身的伤痕我又有些不知所措,我虽生在将军府却实在是按着世家女的模样养的。
扛不动重物,也不会疗伤。
那时他额间还在流血,我从他怀中摸出一堆药瓶,随便拿起几瓶往他头上倒,血止住后又用巾帕替他包扎。
可我实在业余,竟将他脑袋包住大半。
好不容易将他拖到床上,我又不敢睡觉。将房中烛火灭了大半,我支着下巴盯着他看。
于是他醒来后双眼顶着巾帕同我虚弱道谢。
我问他是否识得秦放,他开口说认识。
他说他是北军的暗队,携令进京,却招人暗算。
我咬牙骂道「定是北辽狗。」
他闷着声咳嗽,大口大口的吐血。
我有些怕,颤声求他别死,我说我最怕死人了。
于是他边吐血边虚弱的陪我聊天。天光大亮时,他终于昏死过去。
我顺着他留下的线索找到暗线返回寺中时,他已然离去。
谁料,再见时身份对转,他是北辽王爷,我是南唐郡主。
第二天,我醒来时,耶律钦已然离去。
两名侍女在日日相处中对我越发亲近,王后宣我入宫的旨意传来时,她们神色一凝,目含忧色。
我拿出纸笔熟练的写出几味治疗淤堵的药材递给她们后,随宫侍入宫。
才踏入王后殿内,我便知道这是个鸿门宴。
殿内已经坐满了北辽世家女,我入殿却无座。
王后纵容着北辽世家女对我进行言语的侮辱,她们叫我倒茶,我便倒茶,叫我下跪,我便下跪。
只因我是南唐女,不配有尊严。
在我双膝落地的刹那,耶律钦将我扶起,他抱着我坐在王后身侧开口「母君这是要折辱我的脸面?」
王后捏紧茶杯警告「你别忘了她是南奴。」
耶律钦把玩着我的头发「可她是我的女人。」
他抬头,目光带着冷意扫过席间众人「你们也想折辱我耶律钦?」
席间众人纷纷跪地道「不敢。」
耶律钦侧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东沙的管辖我收回来了。」
王后将茶杯砸向我,热茶灼烫,顺着额头流下。瓷杯坠地四碎「别忘了你阿舅是怎么死的。」
耶律钦开口,带着怒意和畅快「我已经替阿舅报仇了。」
我攥紧衣袖,压住眼底的愤怒和恨意身子止不住的发颤。
耶律钦将我抱起朝屋外走去,行至阶前他回头「日后,你们见郡主如见我。」
我攥着耶律钦的衣袖低头,耶律钦忽然颠了颠我「你是傻子吗?任她们欺负。」
我摇了摇头,耶律钦忽然泄气,他有些遗憾「忘了你是哑巴。」
回到西苑,耶律钦再次开口,他有些郑重「哑巴,给我生个孩子吧。」
自那以后,西苑的避子汤便断了。
王后再宣召我时,我有了耶律钦的孩子。
还未出门,墨染天际,风沙席卷着寒意酝酿着一场大雨。
我在王庭外遇到了耶律怀,他身侧站着熟人,是燕国公主。
燕国公主怒目瞪着我的小腹,胸口起伏「你怀了耶律钦的孩子?」
侍女站在我身前挡住燕国公主的目光,岂料她一时发狠朝着我冲来。
耶律怀最先反应过来,他先一步挡在我身前。
肉身相撞的闷响就在我身前,一只结疤的手横在我腹前,握住燕国公主的长鞭。
事发突然,长鞭虽被耶律怀拦去半截,但鞭尾还是不轻不重的策到我小腹上。
细长的鞭条覆着蛇鳞,像一条灵巧的毒蛇张着血口朝我扑来,獠牙尖锐,入皮入骨。
小腹传来的剧烈疼痛甚至盖过了鞭伤,巨石碾过般,来也急去也急。
我满头冒汗,勉强站定。
两名侍女立刻回身扶我,我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大碍。
燕国公主一时气急,她开口骂「贱奴,你敢拦我?」
耶律怀温声开口「你猜,王兄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长鞭落地,燕国公主擦着侍女的肩膀离开。
行到我身侧,她暧昧开口「耶律怀,你还是这么爱捡你哥的破烂。」
我抬眼看向耶律怀,他面色如常。
燕国公主盯着我的小腹,目光冷似毒蛇「可惜了,南唐贱奴就是命硬。」话罢转身便走。
耶律怀眼尾扫过我的小腹,他从容开口「这破烂也包括你?」
燕国公主目色一凛「二王子若想得大燕支持,最好掂量着说话。」
耶律怀说了句抱歉,跟了上去。
燕国公主的话在我脑海闪过。看着耶律怀的背影,我想,北辽的天可能要变了。
两人离开,插曲落幕。
王后仍坐高台,她饮着屠苏酒问「大王子近来可有异样?」
耶律钦近来少回王府,我对着王后摆了摆手。
王后看着我腹间的鞭纹开口「燕国与大辽是最好的盟友。」
她示意侍女给我倒茶「公主只是骄纵调皮一些。」
我点头,她这是让我别告状。
王后将酒杯放下,走到我身前抬起我的下巴,她仔细端详我「听闻你是南唐第一美人?」
我垂下眼颔首。
「秦家的小姐比你如何?」王后接着问。
我心头泛起轩然大波,竭力保持镇定摇了摇头。
王后松开我的脸,她接着说「如果大王子一定要娶南奴做王妃,我倒宁愿是你。」
很快,我便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耶律钦的救命恩人秦昭月到北辽,传闻耶律钦要封她做王妃。
王后吩咐侍从将我送至军营,营中将士纷纷让道,他们看向我的目光带着同情。
副将说耶律钦去跑马了,我安静坐在王帐等待。
暮光斜射营地,马匹长鸣,蹄音渐缓。
我掀开帷幕,耶律钦正抬手扶着一个女人下马。
4
乌雪蹭着耶律钦的手,有些不耐的跺脚。
我站了许久,小腿有些酸胀。
乌雪被人牵走,耶律钦带着女人朝王帐走来,他嘴角的笑意在看见我的刹那消失。
边沙疾风吹得军旗猎猎作响,女人一身白衣在风中飘扬。
她将目光从耶律钦脸上移开,看向了我。
片刻,她朝我行礼。
耶律钦朝我走来,他低头看着我的肚子,语气不虞「你怎么来了?」
我打着手语「王后叫我来的。」
耶律钦面色渐缓,他朝我介绍「这位是秦昭月,我的救命恩人。」
我牵起嘴角笑了笑,昭月郡主,昭月,原来连秦昭月这个名字都不是我的了。
秦昭月朝着王帐旁的帐篷走去,帷幕一落隔绝帐内的一切。
我拿出纸笔写字「我可以见见南唐的使臣吗?」
耶律钦目光有些复杂,他开口「你见他们干什么?」
我接着写「离家甚久,我想让母亲知道我一切都好。」
耶律钦垂眸思虑片刻,他抬头「可以,但我得在场。」
我放下纸笔点头。
耶律钦坐在床榻上对我招招手,我温顺的走过去。
他将手落在我的小腹上「五个月了,怎么还是这么小。」
他解开我的扣子,我躲避着摆手。
「我问过医侍了,五个月可以的。」耶律钦说。
我垂下手不再动弹,耶律钦将目光定在我小腹的梅花上。
我有些害怕的颤抖,他深吸一口气用被子将我盖上。
「睡吧。」他说。
我脱掉鞋袜上床,还没闭上眼睛,耶律钦又问「你说昭月她会恨我吗?」
昭月,秦昭月。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
耶律钦忽然转向我,他看着我说「如果秦昭月知道她兄长的死和她有关,她会恨我吗?」
我攥紧兽皮毯抬眼看他。
他回忆起来「一开始,我并不知道秦昭月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说四年前,他遭人追杀,被迫孤身入南唐。
为了躲避追杀和侍卫走散了,他们约定在城南的医馆集合。
那时他以为自己命数该绝,他身负重伤,摸黑躲进一家寺庙。
他说如果不能躲过一劫,那他会在死前杀几个南唐人。
说到这,他笑了。床榻随着他的笑意抖动。
他接着说,他被一个小丫头救了。那丫头以为他是南唐人,他摸着自己的脸问「我真的像南唐人吗?」
旧忆浮现,我点了点头。
那时我以为他是北军,替他包扎,帮他找人,是我放虎归山。
耶律钦贴身带着我替他包扎所用的巾帕,阿兄与他肉搏时对着他怀中掉落的巾帕失神片刻。
战场上刀剑无眼,是我害死阿兄。
胸口闷堵,眼里储满热意,小腹似有胀痛袭来,我痛苦的皱眉。
耶律钦发现我的异常立马掀开被子,兽皮下是一摊红色。
耶律钦衣服也来不及穿,他冲出王帐大喊传医侍。
不久,帐内密密麻麻站了许多人,秦昭月也站在床侧,她的脸上满是关怀。
医侍纷纷跪地之际,耶律钦大发雷霆。
豆大的汗点从额头掉落,我伸出手颤颤巍巍指着角落的林太医。
林太医疾步上前,他立马搭脉,片刻他抬眼看我,眼底写满震惊。
这孩子活不成了,我用了这久的药,这孩子根本生不下来。
我忍着剧痛对他摇头,求你,他不能此刻死。
耶律钦坐在床侧,他的话灌满怒意「郡主和孩子有什么闪失,你们都给我陪葬!」
林太医低头写方子,他递给北辽医侍「快去抓药,立马煎服。」
刺耳的哨笛冲入王帐,是敌袭。
耶律钦披衣搭甲,他强压眼底的怒意,掀开帷幕冲进黑暗里。
王帐只秦昭月一个女人,耶律钦让秦昭月照顾我。
今日的疼痛格外难捱,秦昭月给我悬腕搭脉,片刻她眸光动容「小姐想用这个孽子做文章?」
方才帐中混乱,我忽然想起她是谁了。
北军暗卫董舒,善伪装、追踪和刺杀。她是阿兄的好友,董家幺女,北军唯一的女子。
我贴着她的耳朵开口,哑久了,只发出气音「地图,我拿到了。」
王庭的位置向来隐蔽,北辽人根本不把我这个哑女放在眼里,三进三出,我绘出了北辽王庭地图。
我掀开衣服,耶律钦曾三次醉酒在我腰腹作画,花枝繁复,他根本不知道我做了手脚。
我握着董舒的手,从腰侧到小腹花朵一一相连,最后,我停在腰侧「这是王庭。」
董舒指尖颤动,她眼眶泛红「辽贼竟如此羞辱于你。」
她的眼泪掉在墨梅上,好像春雨拂过花枝。我凑近她的耳朵「醴河,我会把军密送到醴河。」
待她平复心绪,我再次开口「秦昭月必须死。」
秦昭月必须死,死在燕国公主手里,否则计划无法完成。
她进了王帐又得耶律钦殊待,此刻她就是昭月郡主和燕国公主眼中难容的刺。
如果秦昭月死了,她就会变成燕国和北辽的刺。
燕国公主与耶律钦再无可能,王庭另一个王子会扶摇直上,届时他们两虎相争,南唐所有的暗卫都将浮出水面,破敌雪耻。
董舒不再让我说话,她轻轻拍着我的背「睡吧昭月,好好睡一觉,我守着你,今夜不会再有噩梦。」
自从舍弃姓氏成了昭月郡主,我几乎再没睡过好觉,孩子保不住不仅因我用药,还因我梦魇缠身思虑过重。
耶律钦是深夜回来的,他洗尽身上的血腥味,裹挟着河水的冷意上床,我在他靠近的瞬间惊醒。
董舒已然离去。
耶律钦有些疲惫的搂着我,我打着手势问「你要娶秦昭月吗?」
他不回话,只搂紧我,闭上眼睛陷入深眠。
耶律怀和燕国公主在营地共同出现时,我一点也不例外。
一年前,耶律钦邀请南唐观礼与燕国换俘虏一事,而今邀请燕国观礼与南唐换俘虏,他从南唐学到了什么叫礼尚往来。
燕国公主毒蛇一般的目光移到董舒身上,我披着氅衣冷眼旁观。
换俘仪式完成,耶律钦与董舒互换契书,我佯装嫉妒失落低头。
变故只在一瞬发生。
燕国公主长箭一搭朝着董舒射来,长箭破空而来,尾羽颤动,最终落在董舒心口。
我心脏一紧,燕国公主竟如此大胆。
耶律钦将董舒拦腰抱起,燕国公主挡在耶律钦身前,她欲泣欲泫「王后说杀了她我便是王妃。」
这燕国公主真是蠢的,王后的话不知说给多少女人听,她竟还真听进去了。
耶律钦满脸寒意「滚!」
噗嗤一声,燕国公主拔出董舒心口的长箭。血液喷射,南唐使臣骚动。
燕国公主舔了舔唇侧的鲜血,她目光平静「北辽与大燕是最忠诚的盟友。」
林太医从耶律钦怀中抢过董舒,他颤抖着探向董舒鼻间,片刻他崩溃地说「秦小姐死了。」
变故横生,使臣乱做一团。
耶律钦拔刀指着燕国公主,耶律怀闪身上前轻轻将刀一压,他嘴角衔着笑,眼色却很冷。
他说「确实是王后的意思。」话罢他拥着燕国公主离去。
耶律钦丢下长刀,他朝着董舒走去,我挡在他身前打着手语「还望大王子让秦小姐走得体面。」
耶律钦顿首看我「王后也这样吩咐过你?」
我点头。
他嗤笑一声,将怀中的巾帕铺到董舒脸上,他将手背停在董舒颈间。
片刻,他对使团说「抱歉。」
南唐人抬着董舒离开,我盯着耶律钦的背影不对!他不该是这个反应!
使团走出百米,箭雨射来,无一生还。
耶律钦揩去下颚的血迹,看着我失神的目光,他说「冒牌货罢了。」
5
四年前,他不曾见过我,他是如何知道董舒不是我。
我心跳如雷缓缓打着手语问「什么?」
耶律钦垂眸看我,他的眼底带着探究「你真见过秦昭月?」
我摇头。
他接着说「秦昭月后颈有伤,是我亲自刺下。」
「我本打算将俘虏放回,可惜,你们南唐人太过狡猾。」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居然想用冒牌货来欺骗我。」
我遍体生寒,所以他是故意演戏,他将错就错只为将所有可疑的人一网打尽。
他看着我的目光有些疑惑「人死了,为什么还要体面?」
我指尖冰冷缓缓打着手语「人死了,唯求体面。」
耶律钦将我带回王庭交给两名侍女后便走了。
再回来时他满脸戾气,我走到他身前,他忽然抱着我「对不起,我要娶王妃了。」
燕国公主选择了耶律怀,这个无人在意的二皇子有了与他抗衡的筹码。
耶律钦的王妃从始至终只能是莫河绾。
我轻轻地摸着肚子,这是最好的时机。
耶律钦开始很少回府,即便他身在王庭。
王后召见我时,我再次见到了莫河绾。
她穿着北辽贵女的衣服傲居的看着我,再不是当初那个怒目待我的小姑娘。
她挑剔的上下打量我,最终将目光定在我的小腹上。
她操着奇怪的口音和我说南唐话「你的孩子将会成为我孩子的奴仆,就像耶律怀是耶律钦的奴仆一样。」
北辽女孩的思维简单,他们不看重情谊,只认尊卑。
我饮下王后所赐的茶,她们太过单纯,这反而成了敌人手里的利刃。
我捂着小腹,在茶杯跌落的瞬间砸向地面。
在王后与莫河绾的满脸震惊下,耶律钦急冲冲朝我奔来。
他抱着我冲进王后的床榻,嘴里吼着「传医侍!」
没用了,看着耶律钦茫然无措的脸我觉得有些畅然,室内挤满了医侍,他们脸上写满忧色。
剧烈的疼痛快要将我撕裂,我死咬着唇舌浑身颤抖。
我感觉自己似乎跌入了冰池,浑身裹满寒霜。
耶律钦将手凑到我唇边,他撬开我的牙齿,声音里带着颤抖,他说「哑巴,咬着我。」
血腥味在齿尖炸开,在脱力晕死之际,死胎脱离我的身体。
再醒来已是一天后,我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王府床顶的壁画。
耶律钦满眼血丝,下巴挂满青茬,他颤抖着抱着我手「哑巴,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盯着床侧虚空之处,半响扯出了笑,心脏却有些胀痛。
这个注定不会来到世间的孩子终于死了,眼底有泪滑落,我闭着眼忽然不想看耶律钦。
有人敲门,是耶律钦指给我的侍女,她身后跟着一个医侍。
我睁眼看着那名医侍,终于,见面了。
在我还叫秦昭月的时候,阿爹带着七个孤子来到秦府。
阿爹说他们的父母都被辽贼杀死了,以后他们就是我的兄长。
七个孩子满脸写着无措和谨慎,阿爹说他们应当前尘尽忘,于是他们被阿爹拟了谢姓,谢天佑南唐,此后不再有家破人亡。
他们分别叫谢元,谢二,谢三,谢四,谢五,谢六,谢七。
谢七自小长在边沙,他是北辽人的孩子,战火绵延,他被逃难的家人丢弃又被阿爹捡到谢府。
他是北辽人,也是南唐的孩子。
他还是北辽莫河氏的家臣,北辽王后最信任的医侍。
更是父亲扎进北辽最深的棋子。
父亲与兄长猝然离世,辽军挥师南下,势如破竹。
阿娘将我接到王府之际,陛下指了阿娘与王爷的孩子去和亲。
阿娘与阿爹和离后嫁给了誉王,他们诞下一子,那孩子比我小三岁。
他叫熙泽,还未出世,就被先帝灌注希望。
熙泽出生之日,今上谋反,王府对外宣称生了女儿。
五岁时,一场风寒让他成了哑巴。
今上昏庸,王朝倾颓。熙泽是南唐最后的希望。
我改姓更名替嫁北辽,是为南唐更为报仇。
谢七上前给我把脉,我挣开手打着手语问「我的孩子呢?」
耶律钦神色痛苦,他说「孩子死了。」
我执着地打着手语「我要见他。」
耶律钦挥挥手,谢七和侍女离开。
他眼底积攒着愧疚,他再开口「对不起。」
6
最后,耶律钦抱着我走到书房,书案上悬着冰棺。
已成型的孩子躺在冰棺里,他皮肤发紫实在羸弱。
我推开耶律钦走到冰棺前。有人急行而来,他覆在耶律钦耳边说着军报。
耶律钦扯下外袍披在我身上,他摸了摸我的耳垂转身离开。
谢七走进书房,他目光动容的看着我「昭月妹妹。」
我画下王庭地图递给他「阿兄会帮我的对吧。」
谢七怔怔看着我,片刻他低头看着地图,他接过笔做出几笔更改「这些地方兵力较弱。」
说完他将地图揣进怀里「送去哪?」
我看着冰棺里的孩子,开口「他肚子里。」
谢七目光遽然一顿,他看着「什么?」
我取下他腰间短刀递给他。
孩子被我放进木桶里,我将它放入王府前的河里。
河道很宽也很急,目送木桶消失,我拍拍手回头。
耶律怀双手抱胸看着我。
他手里拿着一道圣旨,北辽王赐婚的圣旨。
耶律钦终于要娶莫河绾了。
我倒了杯热茶递给耶律怀,耶律怀握着我的手,他说「昭月郡主,你跟了我吧。」
我将热茶泼到他脸上,痴心妄想。
耶律怀果真得了觊觎兄长东西的怪癖。
大燕公主可以给他大燕的支持,我能给他人兄妻子的刺激。
耶律怀蹭掉脸上的茶水,他将手伸向自己的衣袍,想献身于我。
我将耶律怀拖到窗边,抬头看向谢七。
谢七将肩上的女尸一扔,他抱着我跳窗。
谢五在醴州城外接应我们。
黑烟燎得我与谢七像是黑鬼,谢五满眼通红的瞧着我。
他拿着帕子帮我擦脸,顺便踢了谢七一脚。
「有你这么照顾妹妹的吗?」
我笑着看向他们,谢五面色忽然一凛,他说「有人追过来了。」
我们弃车上马,谢七与我同骑,疾风呼啸,谢七眼底写满担忧。
行至岔路,我们兵分两路。
谢七带我藏到灌木从中,耶律钦带着辽骑朝着谢五那条道追去。
我额间冷汗淋漓,心头一松便昏死过去。
醒来已是第二日。谢七苦着脸给我喂药「你身子不好,我们明日再走。」
我顺从的喝药「耶律钦怎么会追来?」
谢七脸色更苦了「耶律怀那傻子回火场抱着你跳窗了。」
生死当前耶律怀还记得觊觎兄长的女人,我竟不知这人是有胆色还是色心不死。
回醴州这日,谢七帮我易容,我问他要来易容的材料将腰上的纹身盖住。
第三日,耶律钦在醴州关口认出我,他攥紧我的手双眼发红「哑巴,抓住你了。」
我回头怯怯开口「郎君你认错人了。」
他满脸苍白,世人皆知,昭月郡主是个哑女。
耶律钦不死心,他蛮力一扯撕开我的衣服,我腰上光滑无比。
谢七顶着同样易容过的脸,一拳打在耶律钦脸上。
「放开我夫人。」他说。
耶律钦苍白着脸收回手。
进入醴州后,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醴州城内都是男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们身上都有行伍痕迹。
北辽使了阴招,谢七暗中相帮,谢五顺势投降,再将城中百姓一一送出城。如今城中全是南唐兵。
耶律钦急着寻人并未察觉城中异样。
北辽两位王子娶王妃这日,南唐传来喜讯,昏君薨了。
新君是先皇当年亲选的誉王嫡子熙泽。
南唐兵将用我和谢七带来的地图一路急攻。
七日后,北辽国破。
北辽皇室被囚于他们固若金汤的王庭。
再次见到耶律钦是在囚车旁,我在囚车外,他在囚车内。
意气风发的北辽大皇子面色憔悴,他叫停了囚车。
彼时疾风掀起车帘,隔着囚车我们两两相望。
耶律钦扯着锁链拍打囚车说要见我,我收回目光。
马车缓步前行,忽然谢七跳上马车「昭月,耶律钦要见你。」
我掀开车帘朝窗外看去,耶律钦将锁链环在颈间,他青筋暴起面色涨红。
我掀开车帘朝囚车走近。
耶律钦放下锁链,他扑至囚车边缘双手扣住铁杆「你究竟是谁?」
我抬眼看着他「如果她知道是你杀死她的兄长,她会恨你。」
「什么?」
「她恨不得杀了所有北辽人。」我接着说。
谢五正朝囚车走来,他开口询问「昭月,怎么下车了?」
看到我身后的谢七,谢五有些无奈「连个病人你都看不住。」
耶律钦忽然将手伸出囚车,谢五闪身将我拉开。
他抽出剑身拍开耶律钦的手说「北辽人都是疯子。」
我笑了,谁说不是呢?
谢五带着我朝马车走去「要不要阿兄杀了他。」
我回头看着失神落魄的耶律钦「不,我要他永远活在背叛和悔恨中。」
手弑敌人,不足慰英灵。
我要他们活着,为奴为婢,一世苦痛,永远也回不了头。
完
来源:小溪边的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