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把手机放在KTV的桌子上,开着免提音量拉满,一边问着,一边抬头看我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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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傅知远那身患癌症的白月光。
我们相识十三年,相爱四年。
我在出国后的第三年回国了,傅知远大半夜来找我。
只为了给我说一句,“我有女朋友了,你不要再喜欢我了。”
但他却在我流泪的时候细致的给我擦眼泪。
我以为是渣男,结果是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傻子。
1.
“傅知远,你确定今天不来酒会?”傅知远的兄弟顾远山说着。
他把手机放在KTV的桌子上,开着免提音量拉满,一边问着,一边抬头看我的反应。
我今天刚回国就被顾远山叫过来了,他们是我在国内为数不多的朋友。
但之所以会认识,也只是因为傅知远。
我坐在一个单独的座椅里面,倚着头,静静的听着,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不来,棠月今天不舒服,我得陪她。”傅知远果断的回绝。
声音落地的瞬间,包厢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只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来,在这三年,傅知远已经有了女朋友了么…
大家连忙看我的表情,给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只能硬着头皮说,“知远不想来的话也没关系,我们好好聚一聚…”
顾远山连忙打断我,“不是,那个棠月,是,是…”顾远山大概是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赶紧给周围的人甩眼色。
大家会意,“妹妹,是知远的妹妹。”我看在眼里,却只能挤出一个笑。
电话里的呼吸声逐渐变重,“锦书回来了?我马上过来。”
电话没来得及挂断,我听到一个女人怒吼的声音,大概是在争吵些什么。
我只觉得大脑混沌一片,有些无法思考。
最后一声明显大家都听到了,故意闹哄哄的想要掩盖过去。
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傅知远有女朋友,只是不懂为什么大家要帮着傅知远遮掩。
傅知远来的很慢,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生。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心脏已经很久没跳的这么快了,我知道我现在很心慌。
哄哄闹闹的人群在看到那个女生的时候戛然而止。
顾远山第一个跳出来说,“傅知远,你这是把谁带来了?”
我很努力的假装不在意,但是这很难。
我哪怕是听到傅知远的名字都会心颤,更何况是这种事情。
傅知远有些不知所措的说,“我…妹妹,宿棠月。”
宿棠月明显愣了很久,脸青一阵白一阵,好久过后才木讷的出声,“对,我是傅总的妹妹。”
我看了那个女孩很久,她的眉眼和我很相似,甚至是鼻尖的那颗小痣,也出奇的一分不差。
怎么会这么巧?
她化了妆,便更像了。
甚至是穿衣风格都与我相似,倘若粗略的看,大概会以为我们是孪生姐妹。
我隐约觉得不对,但是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便不再去细想了,只当作巧合。
我温和的让他们赶快落座,那个女孩坐在傅知远的旁边,而我仍旧孤零零的一个人坐着,我在国外时也是孤零零的。
2.
那个女孩和傅知远很亲密,是那种下意识的亲密,而不是刻意做出来给我看的亲密。
她会记得傅知远只喝什么牌子的酒,会偷偷给傅知远塞糖。
其实这些事是常常发生在傅知远身上的,但是在以往,傅知远只会接过我给他的糖。
所以当我看到傅知远熟练的接过的时候,我只觉得脑袋空了一瞬。
记忆被拉回某个午后。
傅知远躺在我的腿上,拿着书遮眼睛。
“云锦书,我只吃你给我的糖,所以每个低血糖的时候,你都要在我旁边。”
我头上盖着傅知远的外套,摸了两下他的头发。
“那我不在怎么办?”
傅知远好像一下子就焉了。
“唉,那我只能委托旁边的人打120了。”
我笑着又往他兜里塞了好几颗糖。
其实算到今天,那些糖应该已经过期了吧。
但现在看来,也不是非得用我给的糖了。
我只觉得有些扎眼,可他们,分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只能干笑着和他们聊天,聊我在国外的一切。
其实,我是回不来的。
我身体不好,在三年前更是达到一个顶峰。
只能依靠国外的特效药把命吊着,在国外养着身子。
如果不是我癌症晚期,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傅知远一直看着我,过了很久才和我说了第一句话。
“云锦书,在国外过得还好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好像重重一击砸在我的心脏上。
我原以为过了三年再见就不会有情绪了,但事实上我面对这个男人,从来都不会是游刃有余。
我点头,露出来一个我自认为非常得体的笑容。
他也只是淡淡的点头。
我突然觉得包厢闷闷的,好像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便不顾众人的反应出去了。
我没再回包厢,打车回家了。
浑身都痛的要命。
3.
我在床上痛得蜷缩,我在心里轻轻的哄自己。
忍忍就好了,忍忍就好了。
爸爸妈妈很爱我,他们也很相爱,这导致我会更加的憧憬爱情。
我从小身子骨就不好,一痛起来就是彻夜彻夜的痛。
这种痛是看了医生都没用的,只能靠着国外的特效药挨过一阵。
所以妈妈总是把我抱在怀里,轻柔的哄我。
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回国的话。
妈妈现在应该在弹她好久没拿起来的吉他,哄我睡觉。
想着想着思绪就飘远了,飘到了傅知远身上。
我性子温和,从来不喜欢和别人大吵大闹,所以,没少受委屈。
她们不敢跟我明着来,所以总是暗戳戳的骂我,我全都当没听见。
我真想和傅知远说,我不在意。
但傅知远这时候就会拍拍她们的肩,睁开那睡眠惺忪的眼睛。
“嘴挺臭的,能闭上吗?”
虽然我不需要,但我承认,是暖和的。
我总是靠着这些回忆,撑过我在国外治病的那三年。
我不想离开傅知远,但事实就是,如果我要一直待在傅知远身边,那我只能陪他一个月。
但我好好治病,说不就是一辈子。
现在想想,还不如那一个月呢。
傅知远有女朋友了。
所以我应该收起那些不必要的心思,悄悄的珍藏着这些回忆。
我爬起来在床头柜翻止痛药,但我今天才回国,什么都没有。
我忍着痛从床上爬起来,一下子就觉得头又昏又胀的,晃了好几下才清醒过来。
套上一件大衣就出门了。
4.
我一下楼就看到傅知远了,他靠在车上抽烟,大雪淋了他满头。
我下来的时候他刚好把烟抽完,正准备走,脚步一顿,回头看到了我。
对视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些无所遁形的心慌,加快脚步准备离开。
“云锦书。”
声音不大,但他常常这样子叫我,隔了三年,又听到了。
我停住了,他也刚好走过来了。
“傅知远,或许你现在不应该是在这里。”
声音出口的瞬间我就顿住了,是刚才在KTV不曾有过的嘶哑。
我看不清他眸子里的情绪,他沉默了很久。
“对不起,我喜欢上宿棠月了。”
如雷贯耳。
我只觉得痛,不知道哪里痛,好像哪里都痛。
“幸福。”
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这两个字,云锦书,怎么说出来的?
“云锦书,我不想听你祝我幸福。”
他拉住了我,雪落在了我们的头上。
乍一眼,我还以为是共白头了。
脑子里突然怪异的出现一句话: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傅知远,你这样对不起任何人。”
他沉默了,掰开我的手递给我一样东西。
是那年高考完,我三步一叩首去给他求的平安符。
原来,是这个目的。
我垂下了手,藏在大衣的袖子里,握成拳,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那张被装在锦囊里的平安符在一点一点变皱。
我没说话,默了半晌,才开口道,“你平安了吗?”
我也有一个平安符,是傅知远给我求的,当时我生了很大的一场病。
那段时日,我很少有清醒的时光。
费尽力气掀开的眼皮,看到的都是傅知远哭得亮晶晶的脸,又或者,是傅知远对着医院的墙祷告的背影。
可怜了这个无神论者。
后来,傅知远不知道去哪里求了一个平安符,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浑身都湿透了。
强硬的把平安符塞到我手里。
没过几天,我病真的好了。
我缠着他问了好几天在哪里求的,他本来不想告诉我。
我因为这个和他冷战了好几天。他才终于开口告诉我。
我跪的膝盖都软了,但是,我很高兴,特别高兴。
只是下山的时候,有个老奶奶拦住了我。
她说,“你求这个呀,对他没用。”
真讨厌。
我说有用就有用。
傅知远点头,然后转身就走了。
你看吧,他说他平安了。
好像他此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斩断我和他之间唯一的联系。
但是,你怎么没把你给我的平安符要回去?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过后才意识到,再不去买止痛药真要痛死了。
可是我吃下止痛药过后,也很痛。
药店也卖假药?
卖的其实是眼药水吧,不然我怎么一直哭?
5.
虽然癌症是治不好了,但是我还是打算去医院看看。
我正在缴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宿棠月。还有傅知远。
我想绕开,但是被宿棠月看到了。
“云锦书,你来医院做什么?”
傅知远隔得远没听到,也没在意这边。
“宿小姐好,来医院,都是来看病吧。”
宿棠月笑了笑,把手放在肚子上。
“不是,我是来产检的。”
果然啊,有些东西你不用主动去了解,也会追着告诉你。
我声音淡淡的,“恭喜。”
宿棠月很是不高兴。
“你是来医院的,还是来找傅知远的?”
我没有说话,因为回答这种问题,真的会显得我很傻。
她盯着我,像是连我的一丝情绪也不能放过。
“怎么不说话?”
我懒得再说,转身就走。
宿棠月一把拽住我,“我告诉你,别打傅知远的主意。”
我一把挣脱开,“是不是有病?”
声音有些大,好多人都看了过来。
我讨厌这种被很多人看着的处境,转过头就想要走。
宿棠月固执的有些可怕,又来拉住我的手。
“你跑什么啊,云锦书!不愿意接受现实吗?”
动静太大了,傅知远注意到过后就跑过来了。
他眉头紧皱着,他不爱皱眉的。
一皱起眉来,就好像有着千千万万的结在眉头,也在心头。
但却在看到我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
他看起来状态很不好,有些病殃殃的。
他冲着宿棠月吼道,“宿棠月,我他妈没警告过你?真的拿不清自己定位吗?”
我看着傅知远,愣愣的,他不应该骂我吗?
宿棠月被吼懵了。
“傅知远,你敢吼我?你不怕我把那些事说出去吗?”
傅知远的手握成拳,又松开,好像背负了千万斤的重担。最后沉默的闭了嘴。
有什么难的?
傅知远,我要是你啊,就尽情的去爱心之所爱,肯定不会顾忌心里面的白月光的。
我该高兴吗?
我不高兴。
宿棠月抓住我的手松开了,我恨不得马上就要离开。
但在走之前,我还是决定好人做到底。
“傅知远,宿棠月还怀着孕,到底是你的孩子。”
你怎么也不该吼他。
后半句我实在说不出口,便快步走开了。
走之前我看了眼傅知远,他也不高兴。
好了,大家都不高兴了。
6.
好奇怪,医生说我还有的治。
明明在国外吃了三年的特效药都没用,回国却好了。
国外去的匆忙,什么东西也没拿,竟然连之前不离身的平安符也忘了拿。
我握紧了手里的平安符,傅知远给我的那个平安符。
傅知远,我发现我恨不起来你。我也没有理由恨你。
7.
宿棠月真的很讨厌。
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我的地址,今天下楼扔垃圾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一个人。
我连脸都没看清她就扑过来了,蓬头垢面的像个疯子。
宿棠月露出一张脸来,黑乎乎的。
“云锦书!你到底要纠错傅知远到什么时候!”
她面目狰狞的要来掐我的脖子,嘴里不停的咒骂。
“贱人!贱人!”
这几天精神头恢复了很多,我也不是傻子,没躺着让她掐。
手里的垃圾还没扔出去,我直接扣在了宿棠月的头上。
她尖叫着起来了。
我还在地上喘着气。
“拭目以待。”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特别怕傅知远被我抢走。
可是我压根没打算抢,傅知远也没打算跟我走啊。
她提防着一个最不应该提防的人。
宿棠月左右看着,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尖叫着跑开了。
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告她扰民。
我还没缓过来,一只手伸到我眼前,我没多想就拉住了。
刚看清就顿住了,那只手上有颗红痣,傅知远的手上也有。
在双手触碰到的那一刻,他抓紧了我的手,然后把我拉了起来。
我没去看他,但他的声音还是霸道的让我听到了。
“地上凉。”
我白了傅知远一眼。
“你也不看看是谁把我推地上的。”
傅知远没说话,然后神情有些淡漠。
“那天给你的平安符,我想要回来。”
8.
我顿住了,明明还在吐槽为什么不断干净一点。
可是傅知远真正找我讨要的时候,我怎么觉得那么痛呢?
我手有些抖,在大衣侧面摸索了好几下都没找到荷包。
最后笑着。
“天冷了,手有点僵。”
扭头去看荷包的位置,看不清楚,那个瞬间,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没有荷包了。
泪水迷蒙了眼,我什么都看不清了。
凭借着肌肉记忆把平安符拿了过来。
说话的声音打着颤。
“给你。”
傅知远看着我愣了很久,最后低着头接过了,看了一眼又还给我。
“不要这个。”
悬在眼眶的泪还没憋回去,就愣的抬起了头。
可能是动作幅度太大了吧,那一滴清泪就这样顺着脸颊低落下来了。
傅知远看了一下,把衣袖折成了一个小尖,细细的擦拭着我眼角的泪。
“别哭。”
记忆和现实重叠的感觉很让人恍惚,我现在心慌的只想让他离开。
我连忙摸出来另一个平安符递给他。
他看了一眼,最后又看了我一眼,然后,慢慢的走了。
我反应过来,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管好你的未婚妻!”
傅知远没说话,挥了挥手就走了。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手上拿着剩下的那个平安符。
傅知远把平安符拿回去了,我给他求的那个平安符。
同样的地点,还回来又拿回去。
傅知远,你没有平安吗?
9.
宿棠月总是三天两头就要来我家楼下闹一会,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太频繁了。
但今天,很不一样。
她熟悉的很规整,在也没了前几日疯子的形象。
同样的是,她和我更像了。
我已经习惯了每天在楼下看她发疯,但今天,她没有。
她很平静的说。
“你不觉得我和你很像吗?”
我点头。
她自嘲的笑了笑。
“我鼻尖没有痣的,是我去点的。”
“我其实长得一点也不像你,我去整了容。”
“我穿衣风格和你完全截然相反,我和你处处都不一样。”
我默默的听着,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我一样。
“我和你一样,就是为了当你的替身!”
现在我明白了。
我没说话,但有点自责。
是因为我,才会给宿棠月带来不幸吗?
“对不起。”
我下意识的想着道歉,我到底还是不应该回国的,看到了不想看的事情。
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所以我才打算在病重到快要死去的时候回国。
其实也有一个原因,我觉得我要是再不回来看傅知远。
我就永远看不到了,没想到傅知远都有孩子了。
心里疼的一抽一抽的,感觉病情加重了。
宿棠月愣了一下,随后哭得有些撕心裂肺,慢慢的瘫软在地上。
我想去扶她,而她只是抓着我的衣角。
“我求你了,不要再去招惹傅知远了好吗?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离不开他!算我求你了好吗?”
她声音特别大,最后竟然给我磕起了头。
我要去阻止她,可到底生着病,竟然连一个孕妇也扶不起来。
最后她抬起头来看我的时候,额头红肿一片。
突然间,我感觉看到了好多好多的闪光灯。
眼睛被晃得差点睁不开,怎么进来的,小区的保安呢?
10.
第二天就上新闻了。
本来像我这个籍籍无名的人是不会有什么的。
但是傅知远算是明星人物了,长得帅,年轻有为。
连带着我也被扒出来了,一时间被骂的狗血淋头。
“富家千金也干插足别人婚姻的事情?”
大概都是这样的评论。
这几天我被堵在家门口根本出不去,前几天被宿棠月堵,这几天被这些记者堵。
我已经好几天没去医院了。
我觉得头昏昏沉沉的,“麻烦让让。”
一个记者窜了出来,播放出那天在医院的视频,给全部媒体展示了一遍。
我还没来的及疑惑她怎么有的,她就问。
“云小姐,请问上次在医院的事情你有什么想说的?”
上次医院的事情,我皱眉,是宿棠月早就算计好的?
“那件事情我有什么错?”
我准备走,她却死死的堵着我。
那个记者对我态度恶劣,很难让人不觉得她是对我有私仇。
“你为什么要去医院?傅总陪着未婚妻去产检呢,你凑什么热闹?”
我拿过她手上的话筒,我现在只觉得痛的嗓子都要哑了。
说出口的声音小的很,只能借助话筒。
“首先,那里是医院,其次,我是个病人。”
本来安静的人群突然爆发出声音来,就像是饿了许久的野狗,终于嗅到了食物的气息。
“云小姐,方便问一下是什么病吗?”
“您那天真的只是去看病吗?”
“请问为什么宿小姐抓着您不放呢?为什么后面傅总要帮着您说话?您和傅总有什么私情吗?”
好多问题,好多问题。
别问了,别问了。
我只觉得周围的空气被一丝丝剥夺,缺氧的感觉突然让我快要昏厥过去。
在我快要昏倒的前一秒,哄闹的人群散开了。
他们向着另一个方向围过去。
那人刚下车就被团团围住了,我看不清人,但我看得清车。
是傅知远。
只有几个人围住我,不死心似的继续问。
我抓住离我最近的那个记者,抬头去看她,我知道我现在肯定很可怕。
大概是流着鼻血,脸色惨白,只希望她不要被我吓到。
如果真的吓到了,那只能抱歉了。
我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说。
“送我…送我去医院。”
然后我就昏了。
11.
我醒来的时候有个毛茸茸的脑袋趴在病床上。
我几乎一眼就看出来是傅知远了,在我生病的那段时间,我一起床就看得到这个脑袋。
傅知远动了动,大概是醒了。
“你醒了我就走了。”
我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点头。
傅知远站起来看了我很久。
最后出声,“对不起,宿棠月只是太缺乏安全感了。”
“你不要怪她。”
你不要怪她。全身的脑血液好像直冲天灵盖。
我觉得这股气发不出去我就得被气死了。
“到底谁对谁错你分不清楚吗?是我要去找宿棠月还是什么?我有什么错!”
“你管不好你的未婚妻你来管我?你有什么资格!我凭什么不怪她?要不是因为你们,我会这么狼狈的晕在自家门口?”
我这个人最要面子,被指着鼻子骂我还能保持理智,大庭广众之下流着鼻血面色发白。
傅知远想要说些什么,但都只是张了张嘴,然后无力的闭合。
“云锦书,忘了我吧,然后,大胆的向前走。”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一样无所遁形,他一直知道我还喜欢他。
我狠厉的看着他,傅知远,你让我觉得陌生。
“开什么玩笑?早就不喜欢你了,所以,管好你的未婚妻,不然下次,我可保不准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傅知远站了很久,然后走了。
傅知远以往从来不会给我看他的背影,但自从我回国以来, 留给我的只有冷漠的背影。
12.
这院谁爱住谁住,我拔掉手上的输水的针。
血液从那个小口里冒出来。我堵住流血的口,想要溜回家。
但是还没来得及走就被堵回来了。
我真的从来没有这么服过。
宿棠月真的阴魂不散,傅知远前脚刚走她就来了。
宿棠月进来过后就把门反锁了,我看见她手里拿了把刀。
她越走越近我,将我逼到床沿旁边。
我看到那张和我近乎一致的面孔,心里生出来一股异样的错觉。
就好像,是我自己准备杀了我自己。
“我不是让你别去找傅知远吗?你为什么还要去?”
那把刀离得特别近,悬在我鼻尖的那颗小痣上面。
她面色狰狞,眼睛瞪得极大。
“你晕倒了被傅知远抱到医院来,你很开心吧?”
我张开嘴想说什么,被她强硬的打断。
“你给我闭嘴!”
“你凭什么让傅知远这么喜欢你?你算什么东西!”
那把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刀尖顺着我的鼻尖往下滑,随后停在了我的喉咙上。
她的动作不算重,所以并没有出血。
“我真的好想看看,傅知远会在你和我面前选谁呢?”
她空出一只手来,拨打电话。
那像蛇蝎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就好像要把我吞掉。
宿棠月面对傅知远不再是用初见那样甜腻腻的。
“傅知远,你没走远吧,你想看看云锦书吗?”
而是带着蛇的阴狠,狼的毒辣。
傅知远的还声音特别大,还带着一丝有气无力。
“宿棠月,你要干什么?你想要的都得到了,你还要干什么!”
宿棠月不在意的玩弄着刀,一点一点的戳在我的肌肤。
她没有戳破皮,所以那一块显得红肿。
没多久,病房门被敲响了。
13.
病房门被大力拍击,发出阵阵响声。
“宿棠月,给我开门!”
宿棠月用刀尖挑起我的下巴。
“去开门吧。”
她用刀抵住我的后背促使我去开门。
刚打开门的瞬间,一股大力使我向前载去。
傅知远把我牢牢拉过去护在身后。
速度快到宿棠月都没反应过来。
傅知远像是很不舒服,甚至有些站不稳。
“宿棠月,你非得作死吗?”
宿棠月抽噎着。
“我就是想要你爱我就那么难吗?”
傅知远不悦,“我和你从来没有过爱这个话题。”
宿棠月丢了刀,一个人跪在地上抽抽噎噎,肩膀止不住的抖。
医院涌来了好多记者,我忙把傅知远拉了出去,关好了门。
我只知道,面子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有多么重要。
趁着记者还没来这里,我连忙松开傅知远准备从医院后门溜出去。
傅知远拉住我的手,“你生病了,好好治病。”
傅知远知道我生病了啊。
我甩开他的手,“你凭什么管我?”
他没说话了,松开了手,无力的垂下去。
最后只说了四个字,“好好治病。”
我记得在某个午后,少有的娱乐时间,我和他并肩坐在我奶奶家的池塘边。
我给他讲奶奶的故事,爷爷是个负心汉,我最讨厌负心汉了。
他当时给我发誓不会这样对我。
我回头看他,发现傅知远的身形有些恍惚。
我欲伸手去扶,他却一下子稳住了身形,我再没了动作。
14.
我安生了好几天,网上的新闻全部被人撤下去了,于我有关的视频新闻全部下架。
我本以为就这样过下去了,我想着,过个几天就回去找爸爸妈妈吧。
一个电话来了。
我扫了眼名字,顾远山。
我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联系我,我还是接听了电话。
“锦书,你来看看傅知远吧,再不来,就没机会了。”
我没懂这句话什么意思,所以沉默着,没开口。
顾远山察觉到了什么。
“宿棠月和傅知远没关系,傅知远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有利可图的工具,哪怕她后面爱上了傅知远,老傅也不喜欢她。”
我剪指甲的手顿了一下,差点剪到肉。
“我为什么要信你?”
顾远山那边安静了很久。
“我是看在你这么爱傅知远才告诉你的。”
原来我的喜欢这么明目张胆吗,我以为我藏的挺好的。
“傅知远是癌症晚期。”
我心里咯噔一下。
15.
我还是来了医院,甚至来的有些匆忙。
我可没刚打开病房的门就看到傅知远躺在床上。
他大概是没意料到,脸上有些怔愣,然后是无措,最后是一抹牵强的笑。
我没见过这样的傅知远,这与我上次在医院看到傅知远差得太多了。
窗外的阳光打在病床上,却唯独把他埋在的阴暗里面。
傅知远说。
“我让他们不要告诉你的。”
我点头。
“所以我没听,我要你亲口说。”
宿棠月怀的是傅知远哥哥——傅文章的孩子。
宿棠月还没和傅文章结婚,傅文章就死了。
宿棠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和他们门不当户不对的。
而傅家,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
所以,宿棠月理所当然的成了被遗弃的对象。
她不甘心,所以她去找了傅知远。
因为傅知远的孩子,也可以是傅家的贵子。
那段时间我刚好要回国,而他病情加重。
宿棠月有孩子,这是很好的演出对象。
所以,傅知远请了他可以请到的所有人,陪他演了一出盛大的戏。
唯独他自己最不会演戏。
16.
我看着他的眼睛,“平安符呢?”
他从枕头下面拿出来了,保管得很好。
泪水迷蒙了眼睛,有几滴泪滴落在了锦囊上面。
我匆忙的想要擦干净,却打湿了更大的一块。
我不停的喃喃,“不是有平安符吗?为什么…为什么不灵?”
“明明你求的那个那么灵…”
一瞬间,记忆回笼,老奶奶那一句:
“对他没用。”
一切就像是定数一般,在此刻收尾。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为什么…没用…”
傅知远拍了拍我的头,“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傅知远,你让我怎么笑。
傅知远想摸我的头,但这个动作似乎太难了,所以他只是摸了摸我的脸颊。
而这一个动作就似乎耗费了他的所有精力。
傅知远还是笑着,其实那个笑也不好看,但是很扎眼。
即使被阳光故意的埋在了黑暗下面,也一样的扎眼。
三年,傅知远,早知道就不要出国了。
还不如让你看着我先去死呢。
我一点也不想看着你死。
17.
天还没亮我就三步一叩首的重新来到了六年前曾来过的寺庙。
寺庙很冷清,只有一颗出奇高大的银杏树。
张扬的黄色好像要遮住了天,我捡起一片落叶,缓慢的走近树下佛像。
佛像前有一个许愿池,我投了颗硬币进去,许个什么愿呢?
我双手合十,虔诚的许愿。
我绕着银杏树走了好几圈,终于看到了一个僧人。
“施主,回去吧,一切都成了定数。”
我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平安符是保平安的,哪怕是个念想也好,但为什么,对他没有用?”
那位僧人摇了摇头,“他自己早已处理过了自己的寿命,这是无法逆转的事实。”
我没懂。
“我,我听不懂。”
僧人说:
“施主可曾生过一场大病?”
我点头。
“那场病,本来应该要去施主的命的。”
“而他,用自己的寿命,换来了你的平安。”
大脑忽然空白了一瞬,随后只觉得安静极了。
等我回过神来,那位僧人早就离开了。
“你求这个呀,对他没用。”
老奶奶的话再一次应验。
没用,没用。
傅知远,你为什么从来不说。
总是默默的做好一切,然后从来不说,傻的出奇。
如果不是我私下去调查了宿棠月,我可能会恨傅知远一辈子。
如果不是顾远山告诉我。
傅知远可能就一个人攥着我给他的平安福,直到医院的心电图归为一条直线。
18.
傅知远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26岁,我是他最后的遗物。
傅知远根本藏不住事。
他躲在我家楼下抽烟抽了很久,他不爱抽烟的,只是在情绪特别低落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根。
他不乱扔垃圾,所以,抽过的烟头被他攥在手心里。
看到我过后又慌忙的揣进兜里,傅知远,你的演技真的烂透了。
可是那天我真的很不高兴,所以就算我看到了那些小动作,我也欺骗自己没看到。
那天晚上,你把平安福还给我。
那是你过去七年都不曾离身的东西。
你说还给我就还给我了,但是我当时很庆幸,庆幸你没要走你给我的那个平安符。
但是我却在国外,把平安符独自留在了国内。
就像是把你独自留在了国内。
19.
葬礼那天我没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傅知远那一句,多笑笑。
于是众人大骂我冷血。
爸妈回国了,他们一直安慰我,我也只是回头冲他们笑笑。
几乎所有人来安慰我,我都只是笑笑,然后什么话都不说。
那几天的多数时间我都沉默着,安安静静的盯着傅知远的遗照。
灵验的佛主,带走了傅知远。
只留下了我,独自悼念他。
而直到傅知远去世,我才明白那天去医院,压根不是傅知远陪宿棠月产检。
而是傅知远生病了。
那天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是燥热的盛夏,少年少女的初遇。
少年蒙头晃着脚,但还是软糯糯的开口:
“我叫傅知远。”
我没理他,低头啃着桃子。
他像是突然知道了什么,一溜烟的跑了。
过了很久,桃子啃完了,我又听到了脚步声,终于抬头看他。
他拿了很多桃子,但只给自己留了一个,剩下的全部塞给我了。
“给你吃桃子,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抱着很多桃子,满意的开口:
“我叫云锦书。”
他默默的点头,然后说:
“你的名字真好听。”
我其实吃不下桃子了,但是不想让他白拿,就小小的啃了一口。
“你的名字也好听。”
傅知远摇了摇头。
他在嫌弃自己的名字吗?
我第一次见有人嫌弃自己的名字。
我说:
“你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吗?为什么?”
他盯着自己晃动的脚,和湖面泛起的涟漪,很久才说:
“名字里有个远字,注定要飘远的,我自己也知道。”
他指了指水面上飘走的桃花花瓣。
“你看,就像这片花瓣一样。”
我看着花瓣的飘远,到最后消失不见。
我又转头去看他。
“不会…的…”
我愣住了,刚刚还在这里和我闲聊的少年。
就这样,不见了。
我无措的看着手里抱着的桃子。
我猛地惊醒了。
傅知远。
原来,你早就知道自己要飘远了。
傅知远,我还想吃桃子。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