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华日军慰安妇朝鲜人朴永心的悲惨往事

摘要：2003年11月20日，抗战时期曾被侵华日军强迫充当“慰安妇”的朝鲜老人朴永心，在其80多岁高龄时，在中日学者的帮助下，重回南京，在市中心的利济巷2号一座二层旧式楼房这个当年日军的慰安所旧址，指认了她遭受日军侮辱与摧残的伤心之地。

2003年11月20日，抗战时期曾被侵华日军强迫充当“慰安妇”的朝鲜老人朴永心，在其80多岁高龄时，在中日学者的帮助下，重回南京，在市中心的利济巷2号一座二层旧式楼房这个当年日军的慰安所旧址，指认了她遭受日军侮辱与摧残的伤心之地。

许多人都十分熟悉一张关于二战时期日军慰安妇的“经典”照片:在1944年9月著名的滇西战场上，四名被中国军队俘获的日军慰安妇,形容憔悴，疲惫不堪地或立、或蹲在一片山石前；后面是一位看管她们的中国军人。在这四名慰安妇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那名腆着大肚子的怀孕慰安妇；她已无力支撑她那沉重的身躯，正僵直地斜躺在一块山石上，痛苦的看着世界。这是世界上迄今为止发现的唯一张关于“怀孕的慰安妇”的证据。

中国史学工作者在研究日本战争犯罪历史时，翻看与研究过这张有关慰安妇的“经典”照片，但多年来，除了分析出这位慰安妇可能是朝鲜（韩国）籍妇女外，其他则一无所知。这成为困扰多年的历史之“谜”。现在答案终于找到了。日本著名的左翼史学家西野瑠美子女士与在日本工作的中国电视人朱弘先生来电告诉中国友人，他们找到了一位曾在南京被迫做过三年慰安妇，后来又被日军送往缅甸与滇西前线、受尽凌辱、九死一生、至今尚健在的老人——她就是朝鲜籍妇女朴永心。而且更重要的，她就是史学工作者多年研究而不得其解的那位著名的“怀孕的慰安妇”。

西野瑶美子和田中宏教授

西野瑠美子女士告诉中国友人，现在她们不仅验证了朴永心就是那张照片中的“怀孕的慰安妇”，而且基本调查清楚了她从1939年被日本当局拐骗到南京做慰安妇、1942年被强行派遣到滇西前线、直到1944年9月被中国军队俘获与解放这长达六年的血泪历史，以及从滇西一位居民家中找到了当年这位慰安妇遭日军凌辱时被拍摄下的裸体照片等证据。西野瑶美子要求中国同行同行，根据朴永心老人回忆提供的线索，寻找与确认她当年在南京被迫充当慰安妇时居住约三年，名为“近水楼”慰安所的遗址，为朴永心老人向日本提出法律控告提供更多的有力证据。西野说：“朴永心老人还想在有生之年，到南京与滇西松山、腾冲等地她当年遭受日军践踏蹂躏的地方，以现身说法揭露和控诉日本军国主义的滔天罪行。”

世界上一切正义学者的使命是共同与相通的。肩负着神圣的使命，中方学者立即开始了为这位苦难的朝鲜慰安妇在南京寻证的工作。

补永心，1921年12月15日生于日本殖民统治下的朝鲜平安南道南浦市后浦里的一个贫苦人家，自幼丧母，读到小学二年级就辍学，到当地一家缝纫铺里做工。1939年8月，17岁的朴永心听到日本警察来招工、说是去医院做女看护，收入不菲。正处于贫困中的她心动了，便达报了名。随后，她被日方人员带到平壤火车站，装进一列货车，在一名日本宪兵的看押下，经过几天几夜的颠簸，糊里糊涂地来到了中国长江边的一个大城市。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南京，是日本“中国派遣军”感司令部的所在地，城内外到处可见日军官兵。也只有到这时，她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她被日方召到这里的“工作”，不是什么女看护，而是做日军的慰安妇。被送到一家慰安所后，在遭到多次的毒打与强奸以后，她不得不屈从了。从此，她在南京开始了牲口与奴隶般的慰安妇的生活。日本老板给她起了个“艺名”叫“歌丸”，在刺刀与皮鞭的逼迫下，每天都要“接待”几十个日军官兵，稍有不从，即遭打骂、禁闭、挨饿、受冻等非人的虐待。朴永心在南京地狱般的慰安所中熬过了近三年的时间。

1941年12月底，日军攻入缅甸，击败了英军与前往增援的中国远征军，接着乘胜沿滇缅公路向北追击，于1942年夏攻入中国云南省西部地区，与中国军队隔怒江对峙长达近两年之久。日本当局为维持滇、缅前线官兵士气，下令从后方抽调大批慰安妇到滇缅前线建立慰安所。被征调的慰安妇有日籍的，也有朝鲜籍与中国籍的。据韩国《新东亚》杂志1994年第3期的一篇资料《韩国挺进队实录》揭露，在1942年5月，根据日本南方派遣军司令部的一份命令，南京“故乡楼”慰安所与“浪速”慰安所的慰安妇被派往南洋，后分配至驻缅甸的日军部队中。朴永心就是在这时——1942年春夏间，被日军带出南京，途经上海、新加坡，送往缅甸，后又被送至滇西松山新设立的慰安所中。她被改名为“若春”、成为日军第五十六师团官兵专用的性工具与性奴隶。她曾遭受日军前线官兵野兽般的疯狂蹂躏。她曾被日军逼迫脱光衣服，拍下裸体照片，分发给日军官兵玩赏、消遣…··

左为朴永心

1944年6月，中国驻云南的远征军向怒江西岸的日军展开了猛烈的反攻。日军在腾冲、松山、龙陵、芒市等要地凭险固守。战斗历时三个多月，日军战地司令官在最后下令杀掉全部慰安妇，然后日军集体自杀。其状之惨，令人发指。在这时，朴永心已怀孕数月，腹部隆起。她与几个慰安妇同伴东躲西藏，竟奇迹般地逃了出来。由于连日奔波与惊吓，她被中国军队俘获与解放时，已是身心交瘁。腹中的胎儿成了死胎。她被送往战地医院抢救，逃过一死。战后，她被遣送回朝鲜，在医院中被切除子宫，永远地失去了生育能力。她一生没有结婚，在1955年从孤儿院中领养了一名男孩，母子俩在艰苦中相依为命。

朴永心和养子

1945年8月日本投降、战争结束以后，由于多种原因，日本军国主义多年犯下的各种战争罪行包括慰安妇制度，并未得到应有的彻底清算。相反，日本右翼势力一直以各种方式否认甚至美化日本发动的侵略战争，否认与抵赖日本军国主义的各种罪行。为此，中国、朝鲜、韩国、日本与世界上一切正义的人们为了维护历史的真实与伸张正义，一直进行着不懈的斗争与艰巨的努力。寻访那位“怀孕的慰安妇”，揭开日本军国主义慰安妇制度的罪恶真相，也是其中的重要工作之一。

慰安妇照片

到1992年，日本研究慰安妇制度的著名女学者西野瑶美子在《慰安妇与十五年战争》中，引用了她采访过的一位战时日军上等兵早见正查的证言。早见正直称他认识那位大肚子慰安妇，是朝鲜人，名叫朴永心，在滇西松山慰安所中的艺名叫“若春”。西野对这则证言非常重视，干方百计寻找补永心的下落。但是一直没能查找到任何线索。直到2000年、为了筹备在东京召开“侵犯女性权利国际战犯法庭”模拟审判大会，西野瑶美子于这年5月、8月两次前往平壤取证，竟意外地见到了补永心。西野瑞美子了解了朴永心的身世，确认她就是寻找多年的那位“怀孕的慰安妇”。西野安排朴永心在2000年12月到东京参加模拟审判大会。日本有关报刊报道了朴永心的悲惨身世。

朴永心是至今唯一活着的从南京到缅甸再到滇西松山的慰安妇。她的身世在日本报刊上披露后，引起了正在日本工作的中国电视人朱弘的高度关注。他决心要为朴永心老人讨回公道，要沿着朴永心老人当年从平壤到南京再到滇西的路线寻找有关的人证物证，让历史回归真实。朱弘与西野瑶美子取得了联系。两人联手开始了寻证之路。他们首先与云南省研究滇西抗战史的专家戈叔亚联系上。2002年2月，戈叔亚给朱弘传来了喜讯：他从滇西松山一位已经去世的照相馆老板的后人那里，得到了数十张日军占据松山期间拍摄的照片，其中有几张是日军慰安妇被迫拍摄的裸体照片。

2002年9月5日，朱弘偕同西野瑶美子乘飞机专程来到滇西，对当年的滇西战场与朴永心叙述的逃跑路线进行考察，对有关知情人查访。他们查到了多处保存完好的日军慰安所的遗址，只有松山的那家慰安所现在已成为玉米地。他们寻访了多位当年被日军抓去干活的老人。一位当年被迫给日军养马的李老汉，现年已76岁，说他认识朴永心，是一位“朝鲜姑娘”，是从朝鲜抓来的。提供慰安妇裸体照片的那位照相馆老板熊振德的儿子熊维元告诉他们说，他在儿时，曾在家中庭院的一棵树上掏鸟窝，发现了一盒照片底片。他父亲发现后，就拿去藏起来。

估计这底片很可能是他父亲在“文革”前后藏在树上的。直到他父条去世后，他才在一个锁着的抽屉里发现了这盒底片。把底片冲印出来，发现其中有几张慰安妇的裸体照片。经当地的老人辨认，照片上的裸体慰安妇就是年轻时的朴永心。

2002年10月，朱弘与西野瑶美子带着新发现的照片，前往平壤再次采访朴永心老人。他们把照片拿给朴永心看。80岁的朴永心虽历经磨难，有多种疾病，但思维清晰，视力也颇好。她经过仔细地辨认，指着照片上的那位大肚子慰安妇说：“这就是我啊，我的人生太苦了，几本书也写不完！”对着那张慰安妇的裸体照片，朴永心老人更是掩面恸哭，泣不成声……

朴永心老人再次详细讲述了自己一生惨痛的历史。她向朱弘与西野表示，希望有生之年，到南京与滇西寻访她当年被关押、受凌辱的地方，寻找控诉日本法西斯的罪证。但由于她当时年轻，不熟悉环境，又受到日军的严格管制，因此对于在南京的那段经历，她只有一些很不完整的片断记忆：当时她所在的南京慰安所位于南京市中心不远处，是一座二层或三层的水泥构造的楼房。楼房附近有水，是河是湖还是江，记不清了。她住在楼上，房间是19号，窗户朝北，从窗户处向外眺望，可以看到附近有一个日军兵营，有军人进出与操练，外面围着铁丝网。在慰安所的对面，有一个日本人经营的寿司店，店面很小，是个两层的小旧楼。在慰安所里，日本人做老板，还有一些中国杂役，有男有女。朴永心对中国人的印象很好，说：“中国人很温和，对我们这些可怜的女子非常友善。”当问及这所慰安所的名字时，朴永心老人已记忆模糊，只记得日语音为“Kinsiyi”，译成中文的意思，可能是近水楼，或者是金水楼、锦翠楼，或者是与此发音相近的什么楼。但朴永心对自己被日本人强加的“艺名”记得很清楚，叫“歌丸”。朴永心还指着自己脖子上的一道长长的伤疤，向朱弘与西野讲述了她在南京慰安所中那段刻骨铭心的悲惨经历：她一次因身上来月经，拒绝“接待”日军，竟被一个毫无人性的日本兵挥刀猛刺。她惨叫一声，跌倒在血泊中。慰安所的中国杂工急忙将她送到附近一家中国小诊所包扎，才逃过一死。她永远忘不了日本兵的凶悍暴虐，也永远忘不了南京人民的善良与救助。

南京利济巷慰安所旧址

2002年12月13日是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65周年的忌日。朱弘与西野瑶美子将朴永心的血泪历史制作了一档长约15分钟的新闻特集《慰安妇照片讲述的沉重历史》，在日本TBS（东京放送）电视台的权威栏目播放，要求日本政府正视历史，正视日本在“二战”中犯下的侵略战争罪行，向中国、朝鲜等亚洲各国人民谢罪与赔偿。影片的收视率高达14.7%，在日本各界激起强烈的反响。只有日本右派对之谩骂不已。

2003年1月初，朱弘来到南京师范大学找到了中国学者，一同开始了为朴永心在南京的寻证之路。首先必须找到朴永心当年在南京的慰安所旧址。以多年研究的结果，陈述了在日军侵占南京八年期间，日军慰安所在南京的分布情况。众人根据朴永心的回忆，最后确定在离南京市中心不远的太平北路科巷一带作为重点调查地区。因为那一带当年是日本侨民集中居住的地区，又离日军兵营很近，并且有几家规模较大的慰安所——南京当地的老人当时称作“日本窑子”与“高丽窑子”。

他们的查访活动得到了南京许多热心市民的支持与帮助。他们先后查访了位于文昌巷白菜园的“菊水楼”慰安所旧址、寿星桥口的“吾妻楼”慰安所旧址、常府街的“松下富贵楼”慰安所旧址等，最后确认位于利济巷2号与利济巷18号的两处慰安所旧址似乎与朴永心老人讲述的情况最为符合或相近。

利济巷2号与利济巷18号的慰安所旧址紧相邻接，在统战前是位名叫杨普庆的大户人家新建的高级住宅区与一座旅馆。1957年12月日军攻占南京后，就将这里改作慰安所。当地老人说，日本人开慰安所是公开的，并不遮掩，因此当地中国人都知道。

利济巷2号是一座二层水泥砖瓦楼房。日军把它改作慰安所后，里面的慰安妇都是朝鲜姑娘。因此当时中国人称它为“高丽窑子”。一位一直居住在利济巷14号、已96岁的杨老太告诉我们，她家在南京沦陷期间在这里开了一家“德胜祥杂货店”，就在利济巷2号的近旁。她清楚地记得这个慰安所的日本老板叫千田，经常到她家店里买东西。慰安所里的年轻姑娘都穿朝鲜衣服。每天晚上都有许多穿军装、挎军刀的日军官兵来此，周末来得更多。老板千田都到门口迎接。他们看到，目前这所二层楼房虽然陈旧，但保存完好。住在里面的居民并不讳言它的当年历史，并给我们指认这家原慰安所的大铁门、门房及其他设施所在地。我们进入这座楼里，看到一楼与二楼的中间都有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两边是一间连着一间、房门对着房门的小房间，就像旅馆一样。一楼有14间房；二楼有16间房。房间里的床位也很奇特，都凹陷在里面，不像中国的卧室，据知情人介绍，那是放榻榻米用的，可以起遮挡的作用。在这座楼的紧后面，还有一排三间十分简陋的小房间，知情人说，这是当年禁闭处罚不听话的慰安妇的小黑屋。楼里的一位住户告诉我们，当年每个房间的门上都钉有一块圆形的号码牌，他家的号码是“12号”或“18号”。那么以此类推，这幢楼房里肯定有“19号”，那是朴永心提供的房间号码。更令我们惊喜的是，当地老住户告诉我们，在这座楼的不远处，原来有一个面积很大的大水塘，叫丁家大塘，在抗战结束以后被填平了，上面建了一所中学，就是现在的南京二十二中。在利济巷2号楼房的东面，原来也不是建筑群，而是一片操场，南京沦陷时是日军的操练场。在利济巷2号附近，有许多日本人开的店，其中有一家寿司店：还有两家中国人开设的药店与诊所，都替人看病。一这一切都与朴永心的回忆十分相似或相近。

利济巷18号位于利济巷2号的北面，与利济巷2号只相隔数十米，以前有过道与利济巷2号相通。这里有8幢格式相同的二层洋楼，规格设备比利济巷2号要高。当地老人告诉我们，在南京沦陷时期，这里面的多是日本女人，穿着日本的和服与木展，因而南京人称它叫“日本窑子”。当地老人清楚地记得，这里大门口挂着“故乡楼”的招牌。很可能它是这两家慰安所的总名称——这与以前在韩国《新东方》杂志中查到的史料也对上了。

经过近一年时间的联系与各方面的工作，2003年11月19日，朴永心老人在西野瑶美子等中日学者的陪同下，终于重回南京。11月20日，当她来到市中心的利济巷2号那座二层旧式楼房前时，很快就认出了她当年遭受日军侮辱与推残的伤心之地——南京日军的慰安所旧址。她只说了简单的一句话：“就是这儿了！”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失声哭泣。陪同人员赶紧搀扶着极度悲伤与愤怒的老人离开了这个地方。第二天，11月21日，在陪同人员的周密安排下，朴永心老人再次来到利济巷2号那座二层旧式楼房，一边流泪一边回忆与指认当年的遗迹。在第19号房间，她无力地说：“这个房间就是我从前来过的地方，是我被拉进来的地方。我太痛苦了！我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