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80年春天的北京东四胡同,阎长贵推着缠满胶布的自行车出门。车筐里的铝饭盒叮当作响,里头装着昨晚剩的窝头片。街坊王婶扯着嗓子喊:"老阎,新蒸的菜团子带两个?"他摆摆手:"够吃了,留着晌午热乎吃。"
1980年春天的北京东四胡同,阎长贵推着缠满胶布的自行车出门。车筐里的铝饭盒叮当作响,里头装着昨晚剩的窝头片。街坊王婶扯着嗓子喊:"老阎,新蒸的菜团子带两个?"他摆摆手:"够吃了,留着晌午热乎吃。"
那间12平米的蜗居里,窗台上晒的萝卜干排成方阵,搪瓷脸盆反扣着当菜板。最值钱的家当是五斗柜上的红灯牌收音机,每天清晨六点准时响起新闻前奏。邻居总说听见他跟着广播哼《东方红》,调子跑得比自行车铃还远。
单位配的二八自行车,阎长贵骑出了坦克的气势。车座弹簧早没了弹性,他就垫上旧军帽;链条缺油吱呀响,抹点炒菜的猪油接着蹬。有回暴雨天摔进水坑,他第一反应不是擦脸,而是捞起漂走的饭盒——里头两个糖三角可是三天的早饭。
车把上挂着的网兜,总装着牛皮纸包的旧书。传达室老李头见过他等红灯时掏书看,有次差点撞上电车司机。"阎老,您这是要考状元啊?"他扶正眼镜:"得把运动耽误的补回来。"
西郊小区的单门雪花冰箱,冻着半个世纪的记忆。上层塞着牛皮纸包的挂面,下层码着贴满胶布的酱菜坛。有年夏天停电,居委会送来冰块,他转手分给楼里坐月子的媳妇:"我吃惯常温的,冰着反胃。"
厨房柜子深处藏着包1965年的花椒,打开时呛得孙子直咳嗽。老人却当宝贝:"这还是大串联时从四川背回来的。"儿女要给他换新调料,他瞪眼:"没这花椒味,炖肉都不香!"
卧室墙上的自制温度计,是阎长贵的"气象台"。红蓝水银柱画在挂历背面,早晚各记三次。2008年雪灾那周,他愣是测出供暖不足3度,裹着军大衣写举报信。物业上门检修时,他指着台账说:"我记了二十年的室温,你们看看这曲线!"
书桌抽屉里锁着过期三十年的药片,铝箔包装都脆了。社区医生要没收,他急得直捂口袋:"这土霉素当年救过命的!"最后还是女儿偷着换了维生素片,才哄得老爷子继续"吃药"。
书房角落的铁皮柜,藏着阎长贵的"军事机密"。泛黄的会议记录用麻绳捆着,批注密密麻麻像作战地图。有次出版社编辑开价十万买资料,他气得拍桌子:"这是要给国家存档的!"
整理手稿时总戴白手套,铅笔削得能当锥子使。街道办小张见过他校对材料,老花镜滑到鼻尖,嘴里念念有词:"1957年3月的面粉配额,得再核实..."
2017年病房的夜灯下,阎长贵还在改稿子。护士发现他偷藏止痛片,原来是要省下医药费添购档案袋。最后一次清醒时,他摸出贴身藏着的存折:"密码是入党那天..."
追悼会上,单位领导念着存折余额红了眼眶。存了三十八年的退休金,最后全捐给了党史办。遗物里的中山装口袋,还装着1972年的公交车月票,塑封的毛主席像章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如今走过东四胡同,老街坊们总说深更半夜能听见车铃声。回头望去,只有月光照着墙根的青苔,那辆二八自行车,永远停在了1980年的春天。
来源:店小二侃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