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高平陵之变的血腥清算以及淮南三叛的烽烟四起,勾勒出一个门阀倾轧、寒门挣扎的时代图景。在这盘权力棋局中,诸葛诞如同一颗孤星,既照亮了淮南十年的稳定,也最终坠入司马氏布下的天罗地网。
公元3世纪中叶,曹魏王朝的权柄已悄然从曹氏转移到司马氏手中。
高平陵之变的血腥清算以及淮南三叛的烽烟四起,勾勒出一个门阀倾轧、寒门挣扎的时代图景。在这盘权力棋局中,诸葛诞如同一颗孤星,既照亮了淮南十年的稳定,也最终坠入司马氏布下的天罗地网。
他的命运,是寒门武将与世家门阀博弈的缩影,更是三国末期政治绞杀的血色模板。
权谋旋涡,异军突起
诸葛诞出身琅琊诸葛氏,与“龙”诸葛亮、“虎”诸葛瑾并称“龙虎狗”。
然而,与两位堂兄弟不同,诸葛诞选择了一条更为“凶险”的道路,效忠曹魏。这一选择,既是因为诸葛氏家族分支的利益考量,也因他早年目睹了汉室衰微、曹魏崛起的现实。
建安年间,诸葛诞以文吏入仕,凭借机敏与胆识,逐渐跻身曹魏权力中层。
公元249年,司马懿发动了高平陵之变,诛杀曹爽集团,彻底掌控曹魏朝政。此时,淮南都督王凌不愿跟随司马懿,他密谋拥立楚王曹彪,试图以宗室力量抗衡司马氏。
当时,诸葛诞坐镇扬州刺史,身处风暴的中心。
他本可保持沉默,坐观司马氏和曹魏的成败,却选择了向司马懿告密。诸葛诞的举动,在曹魏引发了极大的震动,他被士族讥为“卖主求荣”,受尽曹魏忠臣的唾骂。
然而,在司马懿眼中,诸葛诞却是识时务的典范。王凌之乱迅速平定后,诸葛诞获封镇东将军,假节都督扬州诸军事。
当然了,司马懿的提拔,表面是酬功,实则为笼络淮南的势力。不过,这场交易背后,却暗藏了数之不尽的杀机。
老谋深算的司马懿需要诸葛诞稳定曹魏与东吴的边疆,可从未将他视为心腹。
淮南:帝国的火药桶
淮南之地,北控中原、南扼长江,历来是兵家必争之所。
自赤壁之战失败后,曹操就采纳司马懿的建议,委任曹休在此屯田养兵,防吴固边。然而,曹氏英豪凋零后,淮南渐渐的远离了朝廷中枢,形成割据之势。
诸葛诞上任后,以铁腕整肃军政。
他改制屯田,废除豪强私占的军屯,将土地分予流民,课税充军。又精选江淮健儿组建“淮南死士”,皆披重甲、执长戟。
甚至,诸葛诞还在私下里与东吴边将交好,以“互不侵扰”的协约,换取了边防的喘息之机。
此后三年,淮南大变。仓廪丰盈,战事减少,百姓安居乐业,部署在此地的曹魏士卒更是奋勇当先,号令严明,俨然威武之师。
当时,诸葛诞治下的淮南,已拥兵十万,粮草可支五年,成为曹魏东南最坚固的屏障。
事实上,诸葛诞也深谙乱世生存之道。他经常对身边的亲信说道:“要想获得为甘愿为自己效死的部下,就要先对他施以厚恩。”
为此,淮南军士每逢阵亡时,诸葛诞必厚恤他的家属,甚至以府中的私财,补贴朝廷的不足。而在灾年时,诸葛诞又会毫不吝啬的开仓放粮,拯万民于水火。
在淮南十年的时间,诸葛诞因赏赐过盛,竟然出现了府中银两不足的局面。也正因此,淮南的寒门名士蒋班、焦彝等人,皆心甘情愿,为他赴死。
只不过,这份“仁义的”背后,却是诸葛诞精密的算计。一次宴席上,诸葛诞酒醉后对心腹道:“司马氏视我如犬,我若不养士自保,他日必为砧上鱼肉!”
就如诸葛诞意料之中的那样,淮南欣欣向荣的景象,早已让洛阳的司马师如坐针毡。
公元255年,毌丘俭、文钦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在寿春起兵,讨伐司马师。
当时,司马师早已病入膏肓,却不得不亲自南下征伐。抵达寿春前,司马师派人赶赴淮南,邀请诸葛诞共同平叛,可却遭到了他的拒绝。
在诸葛诞看来,淮南是曹魏的门户,相比于内乱的毌丘俭,长江南岸的东吴才是他真正的敌人。一旦他兵发寿春,势必会引起连锁反应,导致东吴北上侵魏。
有趣的是,就在毌丘俭起兵前,还写信请求诸葛诞一起举事。然而,诸葛诞却对毌丘俭嗤之以鼻。他深知,毌丘俭刚愎少谋,易冲动,寿春起兵必然失败。若他附逆,正好给了司马师铲除自己的借口。
故而,诸葛诞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眼睁睁的看着毌丘俭败亡。
寿春自立,孤注一掷
平定毌丘俭之乱没多久,司马师就在回返许昌的途中,病逝了。他的弟弟司马昭在钟会的密谋下,戳破曹髦的夺权策略,继续执掌曹魏大权。
然而,相比较于自己的哥哥,缺乏威望的司马昭更为多疑阴鸷。他一面擢升诸葛诞为司空,以示恩宠;一面又密令心腹贾充巡视淮南,探查虚实。
当司马昭听闻诸葛诞治军严整,淮南民众不知司马氏,只知道诸葛公时,他就萌生了削藩之心。
在司马昭和贾充眼中,诸葛诞不除的话,必然会成日后夺取曹魏政权的大患。
257年,司马昭的一纸诏书,飞抵了寿春。他以明升暗降的方式,召诸葛诞入京,趁机夺取他的淮南军政大权。
收到诏书的诸葛诞,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他深知,入京必然会成为司马昭笼中的“鸟”,任由他随意斩杀。
于是,诸葛诞迅速召集部将,斩杀扬州刺史乐綝祭旗,随即宣告起兵。他的檄文传遍了整个中原:
“司马昭篡逆之心,路人皆知,诸葛诞虽然不才,却愿为天下,诛杀此贼,还天下太平。”
当时,诸葛诞派遣自己的儿子诸葛靓前往东吴为质,求援于孙亮。在得到东吴大将全怿、文钦的三万援军后,诸葛诞拥兵十五万,坐镇寿春,静候司马昭的到来。
而在看不见的舆论战场,诸葛诞也没闲着。他派人四处散播司马氏欲迁淮南百姓充实洛阳的谎言,吸引不愿前往的淮南百姓,纷纷投军效命。
不久后,司马昭亲自率领26万大军围困寿春。
然而,司马昭却极为忌惮淮南军的战力,不敢强攻。他采取“筑垒困城,断粮攻心”的策略,围城为上,攻心为上。
与此同时,司马昭秘密派兵,争夺诸葛诞和吴军的粮道。当吴将朱异率军运粮时,遭遇了魏将石苞的伏击,粮船尽焚,寿春城陷入粮荒的境地。
而在制造谣言上,司马昭的本领也不遑多让。他令术士散播“荧惑守心,淮南将倾”的谶语,动摇淮南守军意志,还往寿春城射箭书,误导淮南民众,抛弃诸葛诞。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则是,钟会竟然可以模仿全怿的笔迹,诱骗他的侄子全端携带全家人,前往曹魏军中投诚。由此,诸葛诞的外援,被司马昭轻易瓦解。
值得一提的是,东吴对于诸葛诞的援助,实为趁火打劫,全怿在出兵时,就曾考虑抢夺诸葛诞治下的淮南。只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就成了司马昭的瓮中之鳖。
公元258年正月,寿春粮尽,“人相食”的惨剧频频发生。
诸葛诞的部将蒋班、焦彝多次建议突围,却遭到他的怒斥。当不信任的种子萌芽时,过往的生死交情,就平淡如水了。
当天夜里,被诸葛诞养了十年的蒋班、焦彝大开城门,出城降魏。
城破:英雄末路
正月十九,魏军涌入。诸葛诞亲自率领数百名亲卫展开巷战,终被胡奋部将所杀。
司马昭下令:“诸葛诞曝尸三日,三族尽诛!”他麾下的淮南死士,拒不投降者,尽遭坑杀,寿春城外流血漂橹,哭号震野。
诸葛诞以淮南为棋盘,以性命为赌注,终究未能跳出时代的囚笼。
他的悲剧,折射出门阀时代,寒门将领的宿命。即便战功赫赫,仍被世家视为可用不可信的棋子。若不反抗,必遭削权处死;若起兵,则背负叛逆恶名。
他的崛起,是乱世赋予寒门的偶然机遇;他的陨落,则是门阀制度碾压个体的必然结局。
诸葛诞死后十年,司马炎代魏称帝,三国归晋。
曾经煊赫的琅琊诸葛氏,仅存诸葛亮一脉在蜀地延续香火。而淮南之地,经此一役,民生凋敝,再无力抗衡中央。
来源:史笔似尘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