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同样是二十岁,我被扒皮抽筋,引血吸髓,经九九八十一天炼化,成了瑶池王女手中的一碗药汤。
我这一生何其顺遂。
三岁被测出是千年难求的修仙奇骨,入了蜀山派。
五岁,力压修炼数十年的众师兄师姐,在试炼场夺魁。
十岁,一力封印凶兽饕餮,救下受难的蜀州城。
十五岁,我开创剑林阁,拜为宗师。
二十岁,我自悟仙道,肉身封圣。
同样是二十岁,我被扒皮抽筋,引血吸髓,经九九八十一天炼化,成了瑶池王女手中的一碗药汤。
那双纤纤素手伸出幔帐,一张孤冷清傲如山巅之雪的面容露出来,她端起我精血炼化的汤药,平静饮下。
她知道这药汤是怎么来的,也知道药引生前需经受何等痛苦。
可是身在高位,她何须去在乎一味药材。
我自诩天纵奇才,经十七年修仙骨,脱凡胎,功成之日,竟是成了神仙疗伤的汤药。
我怎能心甘?
那一刻,瑶池莲花境中,怨恨凝成的黑气纵贯碧落黄泉。
1
我没有三岁前的记忆。
我脑海中的第一个片段是从蜀山千层阶前开始的。
那是我一生荣耀之始。
我的血液被滴入验灵石,顿时,石头流光蒸腾。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万千民众都在等。
随后,一道七彩琉璃般的光柱自石上射出,经久不息,天空被渲染出大片霞光。
千年未应的古钟发出阵阵嗡鸣。
百鸟绕着蜀山的上空盘桓齐舞。
万千民众欢呼呐喊声震彻云霄。
脑海中似拨开重重浓雾,我的记忆由此而始。
人群分出一条长道,我娘拉着我的手站在这一端,一白胡老道自另一端缓缓而来。
他所到之处,群众纷纷下跪叩拜。
我懵懂地看着这一幕。
及到我跟前,我娘仓惶叩拜。
我犹豫着,不知要不要也跪下。
老道却蹲下身,他看着我,笑得一脸和蔼,问道:“你可愿做我的亲传弟子?”
话音刚落,群情激荡,台下民众交头接耳,一片嘈杂。
我歪着头,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娘却腾地直起身,她拽着我的手激动地说:“阿蛮快答应,快答应啊!”
“长老,她愿意!”
“她愿意的!”
白胡老道却没管这些动静,他仍是笑着,等着我的回答。
我茫然问道:“我答应了有什么好处?”
他笑着反问:“你想有什么好处?”
我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
贫瘠的生活滋养不出丰富的想象。
我想象不到人生的好处能有什么。
于是,我摇了摇头,道:“算了,我答应了,你给口饭吃就行。”
老道笑了。
阿娘说,笑就是开心。
可我看着他,却觉得他并不开心。
但我读不懂,只觉得他的眼神很复杂。
他手掌一翻,不知从哪儿变出一粒药丸。
他道:“吃下这个,以后你的路会好走很多。”
台下之人,无论是蜀山弟子还是平民群众,纷纷渴望地盯向那粒丹药,
我能看出,他们都很想要。
看来这是个好东西。
我拿起药丸,问道:“甜吗?”
“不,很苦。”
我犹豫一下,塞进嘴里,赶紧咽下。
闭眼仔细品味一下。
好吧,没尝出什么味道。
也没什么感觉。
白胡老道站起身,道“以后你就唤我师父吧。”
台下一群白衣弟子登时惊呼:“师尊!”
“师尊!”
师尊,既是师,更是尊。
而师父却不同,它透露着亲密。
这个万人仰望却不可亲近的蜀山泰斗似乎独予我温情厚待。
我才三岁,却已经有了狐假虎威的虚荣心。
于是,我大胆地拉住他垂着的手掌,大声唤道:“是,师父。”
那时,我沾沾自喜地享受着别人艳羡嫉妒的目光。
还不知道有个词叫作‘笑里藏刀’。
2
那粒自我修炼起便埋伏在我体内的灵丹,十七年后破了我所有修为。
封神那一刻,我的筋脉自心脏炸裂,灵气一路冲击粉碎我的四肢百骸。
我倒在莲花座上翻滚着,尖叫着。
我一声声凄厉唤道:“师父!师父!救我!”
白须道长凌虚一踏,登上莲花座。
然后我看到,他白发如墨染变黑,面容皱纹消失,眼珠变成了琥珀色。
除了那身白色衣袍,他直接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如神祗般高不可攀的谪仙人。
他从怀里掏出匕首,毫不犹豫地插入我的心脏,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到他白色的道袍上。
他刀柄一挑,剖出琉璃心。
我惊愣地看着他,死死揪着他的衣袍,艰难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他道:“恨吗?”
“阿蛮,恨就牢牢记住这一刻。”
他抽出衣袍,一丝眼神都不带停留地跃下莲花座。
座下升起滔天火浪,我怀着刻骨难消的恨意和痛意,至死不肯魂入轮回。
我看到莲花台在瑶池上方燃烧,九九八十一天,大火方熄。
莲花台座化为一个水晶碗,碗内是泛着金光的汤药。
我的师父端着那碗汤药呈至瑶池王姬榻前。
王姬看了一下,道:“但愿这次的药喝下,我便可痊愈。阿央,我想和你完婚。”
这次?
难不成,在我之前,还有许多次?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万载修道经籍上,只记载着如何修仙,却没有人们成仙后的只字片语。
原来,人们饱受修炼之苦,最成功的那一个,便会成为神仙修炼的良药。
这是神仙对凡人布下的骗局!
而蜀山派是最大的帮凶。
我恍然意识到。
这一刻,汹涌恨意在魂魄里剧烈翻腾。
哪怕以卵击石,我也再不能忍。
我拼尽魂内精元,朝着师父和王姬心脉处狠狠刺去。
3
可我竟没有死。
混沌之后,我又有了意识。
我迷蒙睁开眼睛。
眼前,白胡老道缓缓起身。
“以后你就唤我师父吧。”
‘嗡’!
如警钟在耳畔轰鸣。
十七年前。
不,应该是上一世。
这句话之后,便是我进入蜀山,殒身之始。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
我重生了?
剧烈的欢喜在我的脑海炸开花。
妈的!
这一世,老子要让这凡人叛徒和天上诸神尝尝肉身封圣的含金量。
我要掀翻九十九重天,以报入药之仇!
可是,我的笑容没抵眼梢,便僵住了。
因为我突然想起来,这句话之前,我已将那粒丹药吞入腹中。
众目睽睽之下,我弯下腰,扣着嗓子眼,连连干呕。
那药似入腹即化,任我吐出酸水,都没能将它抠出来。
白胡老道笑了笑,朝我一挥手,我呕到吐酸水的难受便消散了。
他不管不顾地牵起我的手,沿着长道折身回蜀山派。
“从今日起,阿蛮便是我蜀山派首席弟子。”
回声不绝,响彻蜀山之巅。
众人拜我,如拜未来神祗。
4
曾经我也是他们其中一员。
我也曾这样无限崇敬地仰望着璀璨神界。
并无时无刻不在为之努力。
直到我视为信仰的师父,尖刀剜心的那一刻。
我看向拉着我走在平坦大道的师父。
他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仙风道骨,超尘脱俗。
可这人,有着天下最恶毒的心肠,
他废了我的修为,焚了我的真身,也毁了我的道心。
我曾经有多感激他,信任他,如今便有多恨他,多想杀他。
大概我的眼神太过明显。
师父似有感觉,低头问道:“怎么了?”
我忙挤出孩童天真浪漫的神情,道:“没什么呀。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大家都想作神仙,神仙有什么好呢?”
背弃良知,轻贱人命,这就是人人向往的神仙吗?
师父笑了笑,他直接抱起我,灵力收放间,便自如地带我飞上千层阶,向着山巅大殿掠去。
山下群众无不伏拜,惊呼天人。
清风拂面,师父抱紧我,笑道:“好玩吗?”
我……
你在一个二十岁便肉身封圣的天才面前显摆什么?
这把戏你逗三岁小孩呢?
面上,我瞪大眼睛,惊呼道:“哇,我们飞起来了,师父好厉害啊!”
到了山巅,师父把我放下。
他背对苍穹大地,眼神专注地看着我。
此情此景,他本该分外渺小。
可在我眼里,他却高大地似乎能够遮天蔽日。
他面上带笑,道:“你方才问,神仙有什么好?”
他边说,边信手一拨,山巅惊起微风,将我衣摆额发卷得猎猎作响。
“你瞧,风在我的指间。”
他手掌随意一压。
风停。
他面上带着自信又轻狂的笑。
轻打一个响指。
天空飘起斜斜细雨。
“雨在我的一念之间。”
他振袖一挥。
雨止。
我沉默地看着他。
心中暗暗惊怕,难怪我封圣之时,仍看不穿他的修为。
他的境界远在我之上。
这些我可以做到。
可绝不是像他这般谈笑自如。
“不仅如此,”他看着我轻轻一笑,然后抬头望向天上悬日。
他面上严肃,朝天空伸出双手,一手下按,一手上抬。
天上日沉,月升。
我看着漫天星斗,惊得合不拢嘴。
他竟可颠倒日月!
他收回手,月色晦明间,他看向我。
“现在,你告诉我神仙有什么好?”
我看着他,不由得后退一步。
这样的人,我真得能够杀得了他吗?
凡人修仙,修到他的境界,大抵已至臻境了吧。
他朝天空奋力一挥。
孤月西沉。
阳光普照。
天色又回到了方才。
他目光沉沉。
“这样你便惊讶了?”
“那你遇到天生仙胎的真神又当如何?”
“这只不过是易象之术,可真神天生便可造化万象。”
“山川日月,世间万物皆是神力所造。”
他蹲下身,定定看着我。
“阿蛮,你瞧清楚了,你要成为的是什么样的神?”
他尚是长者面容,可那双眼睛闪烁着得却是独属于少年人的不羁和焠砺。
是的,我瞧清楚了,我的前方是何等强大的敌人。
我要何等强大,才能与之相抗。
5
不同于上一世师父手把手的教我。
这一世,他直接放养我,只让我有不懂的再去找他。
有一次,我拿上一世封神之际的我尚且不懂的术法去请教。
我刚问完便担心他会生疑。
他却似乎无所觉,直接便给我解惑。
甚至还笑着问我:“听明白了吗?”
我忙挤出崇拜的眼神,道:“听明白了!师父,你真得好厉害!”
“哎,我要多久才能达到师父的修为深度呢?”我似泄气般嘟囔道。
师父笑了笑,冰冷道:“大概……一万年。”
我的表情顿时收敛。
不是,他在瞧不起谁?
一万年,我都能修炼成三界主宰了!
我勉强挤出笑容,继续恭维:“师父好厉害哦!这世间是不是已经没有能伤到师父的?”
师父看着我。
我好像看到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道:“人外有人,我也并非无敌。”
我努力克制自己的语气,不要太过流露巴着他死的意味,道:“啊?这世间还有能伤到师父的?”
“当然。”他就这么当着我的面,掏出那把将我剜心的匕首。
我凝视着刀,攥紧拳头,让自己不要冲动。
师父道:“这把刀名叫屠神刀,可杀刚入神阶的凡人。”
“那它能杀你吗?”我盯着刀,脱口而出。
师父似乎丝毫不觉诧异,平静道:“不如你试试?”
他反手把刀柄递给我。
“来,刺我。”
我的视线从刀移到他脸上,见他认真。
我夺过刀,朝着他的心口便用力刺去。
要是拿着刀还杀不死,闭眼任我为所欲为的他,我就把天纵奇才的名头让给他好……
嗯?
我用力到几乎扑到师父身上。
可那刀抵着他的胸口,分毫未进。
确定是这把刀吗?
上一世,它剜我心的时候,别太锋利了……
我抬头看向师父。
师父睁开眼。
手指夹着刀刃,缓缓把刀,连带我,一起推开。
我低头沉默着,但我内心真得很想问。
“怎么才能杀你?”
可是,这问题也太明显了。
我一脸纠结。
师父贴心为我解谜:“其实,要杀我,或着说杀神,很简单。”
“比他们强大就可以了。”
“只要比他们强大,你拿菜刀都能杀。”
那真是很简单哦。
我暗自腹诽。
“那如何才能比他们厉害?”
师父伸出手掌,他的手掌跃动着绚丽白光。
那是强劲的灵力流动。
他道:“灵力。”
“无穷无尽的灵力。”
6
以我的速度,今世是难在二十岁前修得万年灵力了。
不过,也有办法。
饕餮。
上古最为贪食的凶兽。
其内丹可作抽取他人灵力的容器。
不过,这算是旁门左道了。
上一世,便是有人打得这个主意,惹来饕餮危害蜀州城。
后来,我斩杀了饕餮,绝了这种害人修炼之法。
可我也被它重伤,几乎丢了半条命。
是师父耗损大量修为救我。
那一次,是他唯一一次为我疗伤后,面露苍白。
那时我又自责,又感激。
宁愿自己丢了性命,也不愿拖累他。
直到他剜我心的时候,我才知道。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他那时要救的不是我,是他未婚妻的药引。
我的眼神一片冷冽。
他曾是我最信任的人。
是我唯一可以托付后背的人。
否则,我也不会在生死之际,第一反应是喊师父。
可他辜负了这份信任。
将一个愿为他出生入死的人心伤透。
如今,剑锋向他。
7
我给师父留书一封,便去了。
在我未修成真身前,他大概比我还关切我的性命。
这条命可是关系着他的未婚妻啊。
我砍向饕餮的刀,一招比一招狠厉。
为什么他要骗我?
为什么他不肯继续骗我?
如果他仍是师父的身份,他有需要,我便是亲手剜心给他,又岂会推辞?
为什么他要撕开伪善的面目,让我看到他赤裸裸的丑恶?
他知不知道,和他为敌,亲手杀他,我有多难过……
我只攻不守,任由饕餮几乎撕去我半副身子。
我拄着剑,喘着粗气,等着饕餮酝酿好攻势,再度攻来。
我在心里暗自谋划着。
饕餮蓄积最后一搏之势,然后朝我面门疾驰而来。
我握紧刀,蓄势待发。
然后,用尽全力,朝着那羊身人面劈斩过去。
饕餮身子仍在惯性向前疾驰。
却是以我为轴,分成两半。
我拿到了它的内丹精元。
阳光下,内丹金光四溢。
我毫不犹豫,将内丹吞下。
这身伤,足以让师父输送内力救我了。
这次,我要他救我。
也要他万年精纯灵力。
8
我拖着鲜血淋淋的身体,跌跌撞撞爬上千层阶。
未到山巅大门前,便有师兄师姐惊呼道:“师妹,你怎么了?”
“快去唤师尊!”
我踉跄朝前走了两步,便一头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来得这样快。
就这么担心他未婚妻的药引吗?
我闭着眼,盘腿打坐。
背后的手掌传来磅礴灵力。
细心地一点点抚平修补我的大小伤口。
灵力在我体内运行三十六个小周天后,我不动声色地调动丹田里饕餮的精元内丹。
师父,前世剜心之痛。
我要你万年灵力作偿。
公平得很。
我全身灵力皆往内丹奔走。
师父一定会有所感受。
他的灵力如泥牛入海,被无穷尽地吸纳进我的身体。
可是,背后的双手始终没有动摇。
背后的灵力源源不断地灌进我的体内。
直到我的丹田处传来盈涨的灼热感,我才平息内丹,封了丹田。
待内息平复,我故作焦急地回头。
“师父,你怎么样……”
我的关切陡然噎住。
背后,不再是我熟悉的仙风道骨的白须道长。
是那日狠心剜我心,拿我的精血炼制汤药的男子。
他露出了真容。
或着说,他连维系简单的障眼法都做不到了。
我盯着眼前剑眉高鼻,俊美不可直视的面容,还有那半阖眼眸中星星琥珀流光……
他半伏在床榻上,一脸苍白,却挑眉笑道:“好徒儿,够了吗?”
“你快把为师掏干了……”
我看着他,心中又是恨,又是莫名地酸涩。
我面无表情道:“你是谁?”
“你不是我师父。”
“你个没良心的!”
“除了为师,谁还能这么掏心掏肺地给你输灵力?”
他还有理了,竟先倒打一耙。
我嘴硬道:“那……我怎么称呼你?你叫什么名字?”
从我第一次见到他,便想问了。
他笑了,笑了一派风流:“阿蛮,你怎么像个讨问姑娘芳名的流氓一样,?”
我翻了个白眼,道:“你一个大男人,名字有什么好藏的!”
“辰央。”
“我叫辰央。”
我的心弦莫名一颤。
辰央。
很好,我记住了,我的仇人。
叫辰央。
9
以辰央的修为,仙法经籍上怎会没有他的记录。
可我从前翻遍经籍从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我贴心地等他睡去,这才起身离开。
我去藏书室,从书架下面翻出古籍。
这是人类自修道以来,最早的纪录了。
因为许多仙法道术已经久远,一般修道者都废弃不学了。
我拿开最古旧的一本,拍去上面积尘,打开书。
书籍扉页:辰央,古今修道第一人,封神第一人,自创修炼之法,万年修道史由此作始,十九岁肉身封神。
我的心一咯噔。
我默算下他封神的年月,距今已有一万余年。
等等,蜀山派创立不过一千多年,这中间的数千年,他去了哪儿?
我扒遍书籍,都没有记录。
我顺着辰央开始翻看上古术法。
辰央自创的术法。
在制药炼丹的那一页,我停了下来。
琉璃净火,是为蓝色火焰,可焚炼世间万物……以其炼化仙者真身,可得世间至纯精血,是为神者修炼良药。
所炼仙者,魂飞魄散,不得往生。
若既需良药,又留仙者魂魄,或可于炼化前,剜心救之……
剜心救之……
我愣在那里。
既作恶,为何不斩草除根?
这岂不是后患无穷吗?
比如我,他便是有再多苦衷,我绝不可能忍下这剜心焚躯之仇。
我忙接着往下看。
此法效用不可考,或药与仙者皆不可得。
这不对啊!
他若只求药,又何须管仙人性命?
若在乎仙人性命,又何必用这种恶毒之法炼药?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而且还有可能两者都保不住。
我有些糊涂了。
我想了想,对了,我重生了。
如果有这种回到过去,改变未来的术法,我是不是可以回到辰央的时期去看看?
上古有这种时间回溯之法吗?
我埋在书堆里,不停翻找。
终于在发黄的旧书一页找到。
辰央所记。
神创万物。
唯时间,归虚无形,不可创,不可改。
可我怎么回来了?
我真实地重生了啊!
我已经彻底糊涂了。
我顺着书往后看,直到快把书翻完。
上古之法确实博大精深。
还有什么留忆丹,定魂术之类的……
我继续翻页,突然我愣住了。
留忆丹!
可留取前人生前记忆片段,情绪,感觉……
这……和我吃下那粒丹药的感觉好像!
记忆里。
我三岁被测出是千年难求的修仙奇骨,入了蜀山派。
十五岁,我开创剑林阁,拜为宗师。
二十岁,我自悟仙道,肉身封圣。
同样是二十岁,我被扒皮抽筋,引血吸髓,炼化成了瑶池王姬的药汤。
这是我的前世经历啊!
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我终于发现不对了,因为除了这些,我再也想不到中间发生了什么。
我没有四岁的记忆,六岁、七岁、八岁……我都没有!
甚至,我记不得记忆里我的模样。
这是别人的记忆!
如今,这才是我的第一世!
被剜心,扒皮抽筋,这都不是我的记忆!
是别人的!
是王姬口中所说的,‘前面的许多次汤药’。
手中的书‘咚’地坠地。
我捂住嘴巴。
这几年来,我一直靠着这个二十岁便封神的人的记忆修习。
这个人是辰央的徒弟。
如此优秀的徒弟。
他怎么忍心痛下杀手。
10
一个身影挡住了我眼前的光。
“你都知道了?”
辰央站在书架旁,静静看着我。
“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就知道你会来查。”
我只觉浑身冰凉,我恨恨看向辰央。
“你杀了你的徒弟。”
“是。”
他回答的很干脆。
“我杀过九个徒弟。”他面色还带着透支灵力的苍白,轻轻一笑。
“我,还有他们,都在等一个人出现。”
他看向我。
“就是你。”
“一个真正能够与神界抗争的人。”
“如果你不出现,还会有第十个、第十一个……直到你的降世。”
我不明白。
他在我对面盘腿坐下:“我是第一个修得真身的凡人,我到了神界,发现那里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以为神爱世人,却发现原来世人不过是他们修炼的药材,天资最好的便是最好的药材。”
“我也是药材。”
“我被抓去给王姬炼药,可是因为这副好皮囊,”辰央拍着自己的脸,自嘲一笑,“因为这副好皮囊,王姬喜欢上了我。”
“她舍不得杀我,所以别的神要去抓其他凡人入药。”
“我眼睁睁看着第二个度封神期的少年被炼成汤药,魂飞魄散,永远得消失了。”
“从那一天起,我就在想我如何才能救下修仙之人。”
“我发现,心魂乃人之根本,只要炼化前剖去他们的心,他们便可留一魂入轮回。”
他从怀着小心翼翼取出一个琉璃瓶。
里面有九个光点在飘动。
“我留下他们,却不敢送他们入轮回。”
“一旦被神界发现,我呈上的药都是半成品,往后再无人能往生了。”
“阿蛮,我已等了你近万年了。”
“还有他们,都在等你。”他轻轻摩挲着瓷瓶。
我浑身颤抖,我怎么能担起这么重的担子。
我颤抖道:“为什么是我?我……我有什么特别的?”
我像是突然找到了摆脱这个重担的借口,慌忙道:“对!你看,我和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的!我贪吃、虚荣,哦,我也不是那种会以德报怨的圣人,我先前还想杀你来着,我……”
我拼命想要证明自己的普通。
可是,在辰央愈发哀伤的目光下,我却渐渐说不出话了。
“我才六岁啊,你怎么能把这么重的担子,寄托在我身上……”我无助地喃喃道:“我怎么担得起,这么多人的希望和牺牲……”
辰央道:“我天资最好的弟子十岁封印饕餮。”
“而你,你六岁便斩杀了它!”
“饕餮乃是上古神兽,凡人之力怎可斩杀?”
“阿蛮,三年来,我从没有教过你什么,因为,以我之力,不够资格。”
“你仅凭片段记忆,已可自悟封神之际的道术。”
“如今,你只是没有真正地认识自己。你以为得,如我们这般最出色的修仙者,其实,只是为你铺砌通往神界的垫脚石。”
他一翻手掌,那把屠神刀出现在他的掌心。
“如果你还觉得你是普通人,那么不妨再试试!”
他把刀递给我,道:“距离上次你试探我,已过去一年,你看这次能不能杀我!”
我双手颤抖。
他握住我的手,抵上自己的胸膛。
他鼓励地看着我:“来吧。”
他闭上眼。
我颤抖着手,轻轻用力。
刀锋半入。
金色泛着流光的血液流出。
“师父!”我惊呼道。
我忙把刀拔出来。
森森血液从辰央嘴角溢出。
他笑着看着我,似乎感觉不到疼一般。
“你瞧,不过一年,你已可杀修炼万余年的我了。”
“阿蛮,你是凡人中绝无仅有的天生仙骨,唯一能弑神之人。”
“那丸丹药既有我徒弟的记忆,又有他们九人毕生灵力,这是他们最后能做的。”
11
我茫然捂住丹田处。
原来,这里运化的除了师父的灵力,还有他们的……
我深吸口气。
“好!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加紧修炼,早日推翻这可恶的神条!”
“哦,还有解除你和那个王姬的婚约,省的你再和她虚与委蛇!”
我受了师父还有众师兄这么大的恩情,不能再当缩头乌龟了。
师父一愣,浅浅笑道:“我和她……”
我疑惑看向师父。
他摇摇头,笑道:“罢了……阿蛮,你要加紧修炼。”
既然说开了,我就直接让师父陪着我一起修炼了。
这三年,我一个人修炼其实有些孤单。
于是,我在旁边练习法术时,师父便坐于山巅之处打坐。
偶尔,我使出绝妙一招时,会唤师父看我。
可当目光投过去,我常常会失神。
清风送怀,吹起他轻薄白衣。
我从未见过这般英俊的男子。
刚开始,我想,那心肠恶毒的王姬配师父确实委屈师父了。
好人自然要与好人相配。
师父得配全天下最善良最好的姑娘。
我想着,待诸事毕,我要帮师父找个这样好的姑娘。
后来我想,这个姑娘,为什么不能是我?
从前,他入夜时会来为我掖被,我那时浑身警惕,生怕被这白须老道暗害了去。
如今,他来,我紧闭眼睛,彻夜悸动。
我受伤时,他以灵力为我疗伤。
我再难像被饕餮所伤时,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灵力。
我心疼他,更甚身体的疼痛。
那时,师父总会挑眉一笑,心情好时还会敲下我的脑袋。
“阿蛮,你把为师也想得太不中用了。”
不是的。
在我还没有能力扛起重担时,我已经想为他遮风避雨。
我会为他指点剑法时,翩若游龙的身姿入迷。
我会看着他凝眉沉思时的侧影,一时忘言。
我会默默看着他立于山巅,俯瞰远方的背影,幻想会不会有一天,我能站在他旁边的位置……
他不该顶着这副模样做我的师父。
让我乱了心。
我甚至不愿再顶着十几岁小姑娘的模样。
在我未意识到自己的心思的时候,我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化作二十多岁姑娘的模样。
再后来,我不愿再唤他师父。
我直呼他的名字。
辰央。
每唤一声都是心神摇曳。
在我十五岁,情窦初开之际,我终于后知后觉自己的心意。
辰央。
他是我心悦之人。
他的杀徒之痛,他的有心无力、迫不得已,我都看到了眼里。
于是,也成了我的痛。
12
蜀山之巅的闷雷滚滚,已有三年。
那是封神要渡的雷劫。
我十二岁已至封神期,却被辰央压制着,迟迟未动。
他说,大战在即,‘粮草’要足。“
他要我竭力积蓄灵力。
于是,又为我争了三年时间。
如今,再难推迟。
当酝酿三年的闷雷劈下来时。
我第一反应是看向辰央。
他眼神微带担忧。
我顶着雷劫还有心思想,他这次可不会拿着刀剜我的心了。
我大声喊道:“辰央!你等着我!我去给你报仇!”
在第八十一道天雷劈下时,我终于喊出了心底最想说的话。
“等我回来,我要做你的妻子!”
震耳欲聋的雷声中,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我扛过了八十一道雷劫,于封神台飞升。
万余年来,除辰央外,我是第一个成功度过封神期,进入神界的。
我吐出一大口鲜血。
血液流光溢彩,与真神别无二样。
封神的动静这么大,神界怎么可能没人知道。
我睁开眼。
台下重重神兵已包围住整个封神台。
他们手执各种光华流溢的法器。
而我只有一把短短的匕首。
这就开始了吗?
我握着屠神刀,从封神台上站起身。
感觉此时有必要说些什么来开场。
于是,我深吸口气,刀指向他们,道:“来吧。”
神兵无一人先动。
一声空灵的轻嗤响起。
这么肃静对峙的场合。
所有人都听到了。
神兵分开廊道。
是幔帐后的那张绝世容颜。
是瑶池王姬。
这就是辰央的未婚妻吗?
记忆里只是匆匆一瞥,如今才有机会细看。
但见她柳眉凤眼,琼鼻樱唇,乌发如瀑。
当得起倾世佳人。
我看着她问道:“杀了你,我就可以改变神界吃人的恶习了吗?”
她挑眉一笑。
有些肖似辰央的风流不羁。
她道:“那怕是不够,不是只有我吃人,所有真神都是拿人进补,你能杀尽所有真神吗?”
我犹豫下,握紧刀道:“我不知道,但我一定要试试。”
王姬轻蔑一笑,好似闲聊般问道:“阿央呢?”
“他让你成功飞升,以后再不能把看守人间的差事交给他了。”
我道:“他就不用你操心了。今日之后,他就和你无关了。我会救他,我们会一起守护人间。”
王姬眼神一冷,道:“你喜欢他?”
“是!”
我怕不够,又补充一句:“非常喜欢。”
王姬冷笑一声。
她淡然地抚下衣袖。
手落下,突地眼神冷冽,飞身朝我心口刺去。
我急急后退。
她手中并无兵器。
及至我跟前,她手中突然幻化出一把长剑。
长剑几乎是抵着我的胸前往前推。
我忙侧身格挡。
她手中长剑舞得很是轻巧,可落在我刀锋上时,却力力千钧。
她周身灵光四溢,如花瓣般空灵,
可当我不小心沾到,那灵光便比最锋利的刀还快,沾上便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不到一会儿,我的衣服上便渗出道道血迹。
身体的伤痛,我还能忍。
可被灵力击碎的内脏,以及越来越吃重的刀柄,我却越来越受不住。
直到她挥出一掌,我再无力去挡。
护身法罩在这一击下,碎成齑粉。
我受下半掌,退倒在地,翻身吐出一大口鲜血。
我的右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刀。
手腕被震得发痛。
王姬缓步上前,提起剑,指着我的颈项。
“阿央呢?”她再次问道。
我轻笑一声,抬眼看着她,道:“我还以为神可通天地,是无所不知的。原来连个人都找不到。”
她道:“他封了自己气息。”
“若非找不到他,我来这里寻。你以为,就凭你,也配见我?”
我如此狼狈,她却周身无一不妥。
似乎方才不过随意舞了个剑而已。
辰央,我真得能杀了她吗?
她剑尖刺进我脖颈皮肉,冷声道:“我与阿央订婚已有万年,若非我身有伤疾,他早已是我夫婿。”
“你可知他为何已封神却长留人间?”
“因为我。他耗尽神力为我疗伤,如今再受不得神界仙泽。”
她冷笑道:“他是为了我。若非如此,你怎会遇到他?”
“我们相守近万年,岂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能比拟的?”
我的心一咯噔。
这万年的差距,是我们之间短短一十二年师徒情可抵消的吗?
我心中忐忑,面上却底气十足道:“他若爱上你,怎对得起死去的修仙者?以他的良知,早在爱上你时,便该刎颈谢罪了。”
“哼,他不过是想救被你们拿来炼药的人,这才与你虚与委蛇。”
“他说我是能弑神,救下苍生的人。”
“既然救世之人已经出现,也不需要他再委屈自己了。”
我脖子上的长剑轻颤。
此时的王姬终于失了冷静。
她眼眸怒火燃烧,道:“这世上还没有能弑神之人,我要杀了你。”
说着长剑向我刺来。
我身体平生生出无穷力量。
刀锋一挡。
刀剑重重相击,灵波四散开来。
王姬在这一击下,后退几步。
我趁着间隙,站起身。
我抹去嘴边血迹。
心念道,我不能输。
辰央,还有那九位冤死的师兄,都在等着我。
原来,他已经失了神力。
那他怎敢强留魂魄在人间?
还是九个!
这是神力啊!
我手中的刀不住地颤抖。
我的心中有个可怕的猜想。
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定魂术已经快把他耗干了。
所以,他让我飞升了。
13
我胸中涌起无穷力量,仇恨、愤慨、痛苦、难过、无助,五味参杂。
我握着刀,一次次朝王姬挥去。
只攻不守。
拼着被她刺个对穿的代价,我终于在她肩上砍下一道伤口。
我捂住肚子的伤口,单膝跪地,大喘着气。
王姬垂眼看了下自己肩上的伤口,眼神中终于流露出震惊。
“你居然能伤神?”
“是啊!我师父说,只要够厉害,拿把菜刀都能弑神。”我咧着嘴笑道。
她定定看着我,道:“我要杀了你。”
“我一定要杀了你。”
她又重复了一遍。
“来啊。”
我大咧咧站起身,等着下一招。
她一摆手,周围神兵蜂拥而上。
与此同时,她持剑再度刺来。
我一边和神兵抵抗,一边留神她的动静。
突然,从她的伤口处,灵力如柱般泄露。
“啊!怎么回事?”
王姬痛呼一声,长剑坠地。
她捂住肩上伤口,面露痛色,冷汗涔涔。
神兵们慌了一瞬。
突然,王姬身上的灵力不受控制地攻击向周边诸神。
“啊!”
王姬口吐鲜血,委然跪倒在地。
以她为圆心,灵力如刀片般向诸神飞射过去。
神兵们慌忙格挡,一边大喊:“王姬!”
“王姬!”
王姬跪在地上,咬牙道:“是药。”
“阿央给我的药,散了我的神力。”
我心中一喜。
我就知道,他一定暗暗谋划着助我。
泄露的灵力袭来,我忙提刀格挡。
突然,有一道灵力朝我腿上袭来,我正在挡着胸前的灵力,来不及了。
我等着腿上一痛。
结果,没有。
那灵力遇我即溶。
我缓缓停下刀。
灵力急速飞向我的脸颊,胸口,我的周身。
然后,消失了。
泄露的灵力诛神,却不伤人。
在漫天灵光斜雨中,诸神慌乱,伤亡惨重,我缓缓伸出手承接这场神迹。
这是辰央谋划万年的神迹。
王姬显然也看到了。
她抬头看向我,面色发白,额发湿透。
她艰难问道:“阿央在哪儿?”
明知他毁了她修为,她却还在问他。
我有些于心不忍,道:“蜀山之巅,封神台联通处,他在那里看着我飞升的。”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
她面色慌张,再无方才的得体冷静,她眼神悲痛道:“杀了我,他也会死的!”
她垂下了一直高昂的颈项,闷头喃喃道:“他会死的。”
“有我陪着你不好吗?”
突然,我的背后传来一道清朗声音。
我腾地回头。
封神台上,我心心念念的白衣身影挺直地站在那里。
如果忽略他苍白的脸色,还算得上风度翩翩。
他目光哀伤,看向跪地的王姬。
王姬突然抬头。
“阿央。”
“嗯,我在。”
灵雨飘洒中,他缓缓走来,越过忙着抵抗灵力的神兵,越过我,单膝跪在王姬面前。
“瑶光,不要再为害人间了好吗?”
“神界食人由来已久,积重难返,只有重订神条才能拯救人间。”
“原谅我,我亦是人。”
他拂去她鬓边乱发,道:“你我都罪孽缠身,黄泉路上,我陪着你。”
王姬眼泪一滴接一滴坠地。
她扑进辰央怀中,哭泣道:“有罪的是我,是我害了你。”
“无所谓了,有罪无罪,我总是要陪着你的。”
王姬用力摇头:“我不要,我不要你死。”
“那也来不及了,我们订下婚约时就已经绑定生死契。”
“更何况,从我手刃我的徒弟,为你制药时,我便该以死谢罪了。”
王姬一直哭,“都是我害了你。”
辰央笑了笑,还是那般风流倜傥。
他在她额上一吻。
王姬几乎已到弥留之际。
我看着这一幕,仓惶后退一步。
他喜欢她?
她高高在上,以人进补,如此蛇蝎心肠,为什么,他还会喜欢她?
他明明也厌恶她的行径的啊!
辰央抱着她,回头看向我,笑着道:“我已经那九人魂魄送入轮回,待你平定神界,抽空替我去送他们一程好吗?”
只有这些吗?
他就没有别的要对我说得了吗?
我面无表情道:“我不要,我们一起。”
辰央面色苍白,他已是强弩之末,却还是潇洒一笑,道:“为师是没脸见他们了,拜托你了,阿蛮。”
是没脸,还是撑不到了。
我哽咽着,没有吭声。
他和王姬身上散发刺眼的光芒。
最后的最后,我听到最后一句话。
细语轻声。
“还有,抱歉。”
尾声
神界伤亡惨重。
余下神者也难作抵抗。
我登上封神台,重订神旨,神界不得以人进补。
忙完所有事,我去了趟渡厄道。
九位师兄还不曾转世。
他们对着九重天,一拜再拜:“师父,一路走好。”
看来倒不用我替辰央解释他剜心的苦衷了。
我看着他们喝下孟婆汤。
又去翻看了他们命格书。
这一世,他们仍享无上天资。
来日,在神界,或许我们还能再见。
我又去了趟人间。
四处太平。
再无修仙者莫名失踪的事情发生。
我去了蜀山派,以首席弟子的身份代辰央指定了下一任蜀山掌门。
他天资甚好。
探他灵根,我估算着,他大抵能在十九岁飞升。
可惜,他聒噪得很。
也没个天赋异禀的修仙者的正形。
看书总爱半趴在榻上。
练剑从来随意比划。
遇到一点问题,想也不想,一挑眉就喊道:“阿蛮师父,你帮我看看这个呗?”
“阿蛮师父,你不能把蜀山这么大个摊子丢给我啊!”
“求你了,对我怜香惜玉些吧!”
他也一身白衣,可他和辰央完全不像。
我却莫名总是从他身上看到辰央的影子。
如果万年前,辰央封神时不曾遇到这些事。
大抵,他也是这副性子。
然后,我最后去见了我娘。
我娘见到我乐得直掉眼泪。
“阿蛮,见到你真好,你师父把你养得很好。”
我笑着,眼睛却流出眼泪,我道:“是啊。不过师父再好也不如娘。”
“阿娘,给我口饭吃吧。”
完
来源:牛奶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