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冷然出声:「赵深,既然你已回宫,我也该走了,我们后会无期。」
【有点丑。】
【倒是朕的爱妃们丰腴了许多,更有韵味了。】
【出去了才知,皇宫才是天上神宫。朕以后再也不微服出访了。】
渔家女被冷落。
她冷然出声:「赵深,既然你已回宫,我也该走了,我们后会无期。」
她摆出清冷姿态,转身便走。
皇帝未开口。
我也未开口。
上ŧùₓ一世,我太急了。
没等皇帝说什么,就抢先质问渔家女怎么能知乎天子名讳。
渔家女泪眼朦胧,说她一直如此呼唤皇帝。
皇帝立刻开口申斥我,说我气性如此之大,真以为自己是后宫之主?
「还不立刻给素衣道歉?」
他厉声呵斥,完全不顾我的脸面。
他成了拯救她的英雄,两人泪眼朦胧,你侬我侬。
我颜面无光,被众人嘲笑。
这一世,他们休想拿我当恶人,当垫脚石。
我摆出一脸吃惊,但不敢言语的模样。
淑妃垂眸不语。
安妃翻了个白眼,张口想骂,被我扯了一下袖子,急忙抬起袖子掩住嘴,做出惶恐模样。
皇帝有几分难堪。
我们的簇拥让他找回了君王尊严。
他可能突然想起自己不是那个流浪的赵深,而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
「素衣,你先别走,等我……咳,等朕换洗之后,再跟你说话。」
邹素衣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不必了,你是天子,我只是个渔家女,自知不配待在这里,告辞。」
她说着告辞,却并不离开。
只一双含着雾气的眼眸恋恋不舍地望着皇帝。
皇帝心声有点慌。
【好烦,现在怎么办?这些人是死人吗?就不能有一个人帮朕说几句好话,挽留一下素衣?】
【朕是天子,难道能让朕去求一个女人?】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
上辈子老娘勤勤恳恳地按照你的心声办事。
你杀老娘的时候也没含糊。
这辈子,你休想再利用任何人。
皇帝不在的这段时日,我将宫规理清,处事有章法,行动有规矩。
宫人们都按规矩行事,各司其职,并没有人冒出头来多说什么。
所有人都屏声静气地看着皇帝和邹素衣虐恋情深。
邹素衣见无人挽留,咬咬牙,气哼哼地走了。
走到门口,却又适时地晃了一下身子,晕倒在地。
皇帝立刻冲了上去。
「素衣,你怎么样?来人,快请太医。」
08
太医来了。
诊断出邹素衣有了身孕。
太医嘴上说着恭喜,眉头拧得更深。
我、淑妃、安妃互视一眼。
安妃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淑妃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绿簪子。
我想,我也有几只绿簪子,明天就插满头吧。
皇帝很高兴。
他搂着悠悠醒转的邹素衣喜极而泣。
「素衣,你听到了吗?我们有孩子了,是我们的孩儿,我们的。」
邹素衣笑了,又哭了。
「这个孩子不能要,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却跟你有了私情,本就犯了错,这孩子是个错误,我绝不能一错再错,给我一碗打胎药,我要打掉它。」
皇帝心疼地抱紧她。
「素衣,你不能这么狠心,这是朕最期待的孩子,朕一定要给它一个名分,朕会娶你,朕要立你为后。」
「可我只是一个渔家女,我做皇后,没有人会服气的,再说,我害怕这深宫,我只想和我的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若你不能做到,就放我走吧。」
「朕不放,谁若有意见,朕就杀了谁!!!」
他回头看我们,仿若仇人。
我:「……」
狗男人!
本宫可一句话也没说。
你这么污蔑本宫的话,本宫可就不客气了。
我立刻道:「陛下,您太自私了,您怎能不为邹姑娘考虑?邹姑娘一个女儿家不顾清白跟了您,您封她为后,自然可以,但这孩子却不能生下,一旦孩子生下,月份不对,便是她婚前失贞的明证。即便您封她为后,她和孩子都会被天下人耻笑,您怎能如此自私,您难道希望邹姑娘被人嘲笑一辈子?」
皇帝懵了。
他反应过来,瞬间大怒。
「朕是皇帝,这天下谁敢笑她!」
我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
淑妃亦如是。
安妃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但努力保持步调一致,也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皇帝。
皇帝猛地一拍桌子。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道:「陛下,皇子出生有稳婆,太医看着,宫女太监侍奉着,奶娘,嬷嬷们照料着,孩子生下来要由钦天监洗三,玉牒所上玉牒,起居所记录在案,里里外外这么多人盯着,您要杀光天下人吗?还是您打算将邹姑娘藏起来,让她一辈子不见人?」
「分明是你嫉妒素衣,想要害了她。」
皇帝咆哮。
我声音比他还大。
「陛下!臣妾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嫉妒她?难道她比臣妾长得好?比臣妾家世好?比臣妾气质华贵?臣妾样样高过她,臣妾为何要嫉妒她?」
「因为朕心悦她!!!」
哈哈哈哈哈!
他的心悦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吗?
上一世,我没有心悦他。
这一世,更不可能。
我泠然道:「自进宫那一日,臣妾便知要与众姐妹共享陛下,祖宗法度,陛下注定有一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后宫已有这么多姐妹,多她一个又何妨?臣妾不会因为陛下心悦她而嫉妒她,反而会高兴陛下觅得佳人。但忠言逆耳,既然陛下不愿听,臣妾这便告退,您自为邹姑娘打算。」
我拂袖离去。
淑妃摇头叹息。
「陛下,您真的错怪贵妃娘娘了,您不在的这段时日,是贵妃仔细照看,臣妾才能平安生下孩子,若贵妃真要嫉妒,臣妾的孩子便保不住,陛下,臣妾先行告退。」
安妃也长叹一声。
「陛下,您走后,后宫上下一片和睦,全靠贵妃姐姐宽厚仁和,秉公处事。若陛下真的爱重邹姑娘,更该考虑下她的名声,普通女子的名声都无比重要,更何况一国之后呢?哎……邹姑娘,你好自为之吧,你若真想当皇后,身上便不能有污点,可现在……哎……」
连着三个人都如此说。
皇帝迷茫了。
邹素衣也茫然了。
一个本该欢天喜地的喜事,此时变得碍事了。
09
一连三日,我都避着皇帝。
他来见我,我都说自己不舒服,无法相见。
他去见了淑妃、安妃。
两人便讲一些他不在时,我在后宫的德行。
皇帝可能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不过,他还是很不懂。
「孩子已经来了,难道真的要将它打掉?」
淑妃平静道:「邹姑娘虽得陛下爱重,但她家世平平,样貌寻常,唯一能争一争的只有德行,立邹姑娘为后,并非陛下一人说了算,还要天下人认可,朝臣认可。」
安妃好奇道:「陛下,您在前朝提立邹姑娘为后,大臣们怎么说?」
皇帝黑了脸,神情很难看。
他根本就没提,他也不敢提。
这几天,在前朝发生的事情我很清楚。
皇帝连着九个多月没有出现,大臣们已经习惯了他不在的日子,有了一套自己的运行规则。
皇帝贸然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节奏不说。
他急于收回权力,呵斥老臣,驳回上奏,调动大臣,一来便高高在上的强调皇权,而非感谢一番,再徐徐图之。
大臣们也不是吃素的,拿出祖宗旧制,礼法规矩卡皇帝。
彼此之间,有水火不容的趋势。
上一世,皇帝在宫外待的时间短,一回来就收回权柄,没有受到过多阻拦。
这一世,他的苦日子可来了。
若他敢此时提立邹素衣为后,会被大臣们攻击到下罪己诏,还要再去祖宗跟前谢罪才能收场。
皇帝沉着脸离开淑妃宫殿。
他强闯进我宫中,脸色冰冷。
我行了礼,转身便去逗弄孩子。
这一世,我父母健在,姐妹和睦,有儿子傍身。
他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
皇帝感受到我的冷淡。
他艰涩道:「阿凤,是朕错怪了你。」
我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那些废话,我一句也不想听。
他此时有多卑微,将来清算的时候就有多狠毒。
我暂时还不想将他得罪死。
我等着落井下石的那一日。
「陛下没错,在臣妾心里,陛下永不会错,错的是让陛下升起贵妃善妒这个念头的人,臣妾可真冤枉啊。」
我抬起袖子假装拭泪。
时间太久没在皇帝跟前演了。
眼睛好干,根本哭不出来。
皇帝皱了皱眉,可能我这个说法让他好受了一些。
「素衣初来乍到,不懂宫里的规矩,阿凤,你不要和她计较。朕心里还是想着你的。」
【素衣,朕这都是为了你,朕与她是虚与委蛇,与你才是心心相印,你可不要误会朕。】
我:「???」
贱人!
一对贱人!
杀了!
把他们都杀了!!!
我借口抱孩子,把皇帝搭在我肩膀的手自然甩开。
我清清嗓子道:
「陛下不必如此,臣妾说过,您宠谁臣妾都不嫉妒,你要立邹姑娘为后,只要朝臣同意,臣妾绝对毕恭毕敬的迎邹姑娘入宫,不过,献策之前,臣妾有一事想弄清楚,您喜欢邹姑娘什么?」
皇帝愣怔住。
他沉默了。
心里话却很多。
【朕喜欢素衣什么?】
【她容貌比不上贵妃,才情不如淑妃,性格也没有安妃活泼娇俏,论样貌、家世、气度,她确实处处输人一等。】
【可她陪朕共患难过,她为朕挡过刀,为朕吃了那么多苦。】
【这后宫嫔妃各个都心怀鬼胎,只有素衣肯跟着一无所有的我,只有我们才是患难见真心的。】
他抬眸道:「朕爱她一片赤诚之心,这是朕在宫中未感受过的。」
睡遍六宫的皇帝这么纯情?
有点不敢信。
但偏偏觉得他真如此想。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吧。
宫中姐妹或来自世家,或出身官宦,各有各的使命。
真心对我们来说,本就稀少。
我们就算奉上真心,他敢要吗?
他不仅不会要,恐怕只会觉得我们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他对世家女本就抱有偏见,这种偏见让他不会爱上我们任何人,只会防备着我们。
再者,患难了,就是真心?
呵!那只不过是无助时的互相依靠罢了。
人肚子饿了,就变得简单了,但不代表变得干净了。
我且看他们的真心能否经得住考验。
「既然陛下执意要立邹姑娘为后,那么臣妾有两策,一个是打掉孩子,找一个世家认邹姑娘为女儿,光明正大地将她立为皇后。」
「另一个便是保下这个孩子,宫中曾经有一个姓邹的妃嫔,她去世时正好赶上国丧,便悄悄埋了,没有大张旗鼓。」
「后来,太监忘了上报此事,臣妾之前查出来,原本打算等陛下回来定夺,但如今臣妾却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邹姑娘若顶了那位妃嫔的名字,家世有了,来路也有了,只不过位份是个美人,要等着慢慢往上升,这条路虽慢,需等个几年,但最稳妥,陛下的困难也最少。」
「如何选择,请陛下与邹姑娘商议后,自己拿主意。」
皇帝心事重重地走了。
我看着他背影,唇角微勾。
邹素衣若选择做皇后,放弃孩子。
本宫会叫她悔不当初。
若她选择从一个小美人做起。
那可就是落入本宫手中。
本宫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宫中那些女人的手段!!!」
10
皇帝和邹素衣吵架了。
邹素衣从宫中跑出来,天上下着大雨,她在雨中肝肠寸断地喊:
「赵深,是你说为我肃清障碍,可你却信她们,放弃我们的孩子。」
「我和孩子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皇帝抓住她,强横地将她抱回去。
「你是我的,你哪里都不许走。」
「我身边才是你的家。」
两个人又打又闹,又哭又叫。
我、淑妃、安妃都撑着伞在远处悄悄看着。
淑妃冷冷道:「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安妃捂住眼睛:「我眼睛要瞎了,陛下怎么变成这样?他以前不这样啊?难道是……是不是我们追杀他,他逃跑的时候脑袋撞傻了?」
她小声问。
我懒洋洋道:「他可能一直都这样吧,不过是邹素衣让他露了本性。」
我总觉得他和邹素衣是一类人。
都觉得别人要害他们。
在他的世界里,他们是好人,我们都是坏人。
我和他行夫妻之事,是自甘下贱,行为放荡,只想着男女之事。
他和邹素衣幕天席地,胡作非为,便是情之所至,尊崇自然。
我们巴结他,是贪图权势,品格低贱。
邹素衣嘴上说着这不要,那不要,整个皇宫的好东西都在她屋里摆着,他却觉得她淡泊名利,品性高洁。
上一世,我为此自苦。
现在,我想明白了。
皇帝看我碍眼,我把他除去就是了。
这样,我的世界就全部都是看我顺眼的人。
如此才是正道。
11
也不知皇帝如何劝说的邹素衣。
她同意打胎了。
我很高兴,亲自领着太医来给她开打胎药。
「这是宋御医的落胎药,宋御医的药虽然苦了一些,但效果很好,有口皆碑。」
「这是赵御医的药,药性平和,不伤身体,但发作的过程会长一些,邹姑娘若选用此药,便要忍着点儿疼。」
「这是孔御医的药,药性略猛了一些,不过,过程很快,只是服用之后,至少有三个月不能服侍陛下。」
邹素衣的脸惨白如霜。
「贵妃,你在吓唬我?」
我不理她,看向陛下,无奈道:「陛下,您来替邹姑娘选吧,现在臣妾说什么,邹姑Ṭûₓ娘恐怕都不爱听。」
我走到皇帝身后,对邹素衣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上一世,她在皇帝面前便是如此,用句句妥协退让无奈的话,暗示我咄咄逼人,嫉妒成性。
这一世,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希望她能挺住吧。
皇帝劝道:「素衣,你选一个吧。」
邹素衣含泪。
「深哥哥,你看不出来她在欺负我?若真为我好,就该拿一个妥善的药方来,而不是三个药方。」
皇帝凝眉看我。
我看向三位御医。
三位御医无奈道:「我们三个侧重不同,所开药方便不相同,但药效都很好,对姑娘身体也好,若非要弄成一个药方,也无不可,姑娘稍等片刻。」
御医去重新开方子。
片刻后,弄成了一个。
邹素衣满意了,宫女去煎药。
我让淑妃看了一下,淑妃对我点了点头。
我便知道了,这个药方又苦,时辰又长,还要再缓三个月才能侍寝,集各方之所短。
不枉我费心费力提高御医们的福利。
我很满意。
没多久,药煎好了。
邹素衣喝了一口便喷了出来。
「好苦!」
她哭了,可怜极了。
皇帝无力劝道:「素衣,别闹了,朕真的好累。」
才短短几日,他就露出了疲态。
邹素衣不敢再说,忍着委屈和苦喝完药,很快便开始发作了。
她满头冷汗,在床上抱着肚子,凄惨叫唤。
皇帝急得大叫:「为何会如此?」
我平静道:「陛下,女人生孩子都是如此,她是小产,月份浅,比生孩子要好一些。」
我低头,亲了亲我怀里的孩子。
但值得。
他是我的小宝贝。
为了他,一切都值得。
皇帝眸色复杂。
【贵妃她们生孩子的时候也是如此吗?可朕当时不在。】
【朕对不住她们……日后只要她们安安分分,不找素衣的麻烦,朕会对她们网开一面。】
「阿凤,这段时日辛苦你们了。」
他难得说了句人话。
但我已经不需要了。
上一世的赵九凤甘心当他一条走狗,只希望得到他一句肯定,却处处遭打压、质疑、苛责。
这一世,我想要的自己会去拿。
我会自己夸自己,自己爱自己,自己真诚地对待自己。
我笑:「陛下,您回宫这段时日,还未好好检查身体,今日几位御医正好在此,便为陛下也诊察一下,免得臣妾忧心。」
12
皇帝犹豫了。
淑妃道:「陛下,邹姑娘这里还需一段时辰,若有情况,宫女们会及时来禀告,便在偏殿为陛下诊断,不会走远。」
皇帝同意了。
安妃亲昵地搀扶着他,仿佛他是一个脆弱的人。
皇帝明显放松下来,好像找到了依靠。
他轻快地离开。
故而没看到邹素衣幽怨的眼神。
我懂她的心情。
她在这里,无依无靠,忍受痛苦,不知将来如何。
他却只顾自己,只想自己躲清静。
他们共患难过,曾经感同身受。
但回到繁华富丽的宫廷,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她是寂寂无名的渔女,差距便显了出来。
其实,差距一直都在,只是从前被忽略了。
现在,只不过回到了各自该在的圈子,仅此而已。
御医为皇帝诊断,从上至下,由里而外。
诊断完之后,便紧拧着眉头。
我立刻道:「陛下身体到底如何?你们说出来,陛下与本宫以后自当小心注意,若你们瞒着,陛下一时不察,再伤到了,那就是你们的罪责。」
三位御医立刻跪在地上。
「臣等该死,臣等实不敢言。」
皇帝大概意识到了什么,他沉着脸,冷声喝道:「说!」
三位御医面面相觑,为首的一个战战兢兢道:「臣等检查陛下的身体,发现陛下曾经受过伤,恐怕将来再难有子嗣……」
皇帝懵了。
他表情如遭雷击。
半晌反应不过来。
「你们休得胡言!」
「臣等不敢。」
三位御医跪在地上,快要吓死了。
其实,他们早就知道陛下不能生了。
但从前,存着侥幸,想着万一后宫嫔妃有了身孕,倒显得他们医术不佳,故而不敢说。
可现在,陛下下身受过重伤,那点儿侥幸彻底没了。
若后宫嫔妃谁有了身孕,那真是一顶绿油油的绿帽子戴在陛下头上。
所以,不得不说。
今日对他们来说,倒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皇帝面上一片茫然,片刻后,他似乎醒悟过来。
「素衣!」
他想到了。
若是他再不能生,邹素衣肚子里的孩子,将会是他最后一个孩子。
可……来不及了。
我唇角微勾,又迅速敛去笑容,跟了上去。
淑妃和安妃提着裙子就追,生怕错过什么。
三位御医也急忙跟上。
越接近正殿,邹素衣凄厉的惨叫声越明显。
稳婆在安抚邹素衣:「再用把力就出来了。」
皇帝大叫着:「不要。」
然而,邹素衣吓了一跳,一个哆嗦。
稳婆便欢喜地叫:「出来了,是个男胎,都四个月了,可惜……」
皇帝冲进内殿的脚步一顿。
他冷冷地盯着稳婆。
「你刚才说,几个月了?」
「回陛下,四个月。」
「你们能看出来胎儿的月龄?」
两个稳婆相视一眼,老实回答。
「启禀陛下,胎儿每个月份的身长,体重,五官都不一样,奴婢接生的多了,能够看出来,邹娘娘肚子里的胎儿四月有余,奴婢不会看错。」
皇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等再睁开眼,眼眸中的怒火已经化为平静。
「你们都出去。」
众人不明所以,陆续撤离。
皇帝又道:「三位御医留下!」
我多想他把我也留下。
可惜,他没有。
我走得慢。
淑妃与我并肩。
安妃还要落后ṱūₘ我几步。
我们都听到内殿传来一声爆喝。
「贱婢,你还要骗朕到什么时候?!」
13
我唇角微勾。
这一世,我派人去找过邹素衣。
但找不到。
她好像生活在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只有皇帝能打开进入桃源的门。
我便只能将功夫下在皇帝身上。
延缓皇帝见到邹素衣的时机。
他出宫的前一个多月一直游山玩水,我等他离宫远了,再无法及时返回,才开始命人追杀。
但皇帝真难杀啊。
我们拼尽全力,也不过让他下身受了一刀。
他流落渔村,被邹素衣救了。
养好伤后,便带着邹ţü⁰素衣悄悄回京。
两人一路经历艰难险阻,暗生情愫,情不自禁地有了因果。
我想,皇帝那时一定是喜悦的。
一个下身受过伤的男人,最喜欢通过征服女人,证明自己还行,好重获自尊。
邹素衣能怀孕,他一定万分欣喜。
这是他雄风依旧的最好见证。
可今日太医和稳婆的话,将他的自尊击得粉碎。
他不过是一个失去了权力,男人的生育能力,头顶绿帽子的可怜虫罢了。
他心心念念的以为纯洁无瑕的真爱,是一个满嘴谎言,欺上瞒下的贱人。
不用我们动手,他便会将她踩入泥里的。
那一日,我们走后发生的事情。
我从几个宫人的言辞中,拼凑出了真相。
皇帝让御医确认了胎儿的月龄,又剁掉了胎儿的手指,滴血入骨,想要确认那胎儿是不是自己的。
但他失败了。
我觉得他可能疯了。
滴血入骨验证是否亲生,不过是民间的说法,他怎么也信了。
大概是真地走投无路,犹如困兽。
邹素衣没做小月子,就被贬为宫女。
皇帝让她服侍他,天天看着她,但又狠狠折磨着她。
他随意打翻东西,让邹素衣跪在地上收拾。
他踩过她的手,看她哭出声,他才畅快。
他要她磨墨,又将墨汁泼她一身,蘸着她身上墨汁写字,痛快地笑出声。
他让她布菜,将饭菜撒了她一脸,还不许她洗掉。
看了这么多。
我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么变态。
皇帝后宫失意,前朝也恣意地乱发脾气。
他趁着这股疯劲儿,强势地处置了几个权臣,收回了一些权柄。
这些事情,他若不在,我也要做的。
能在他这一代处理掉,省得将来脏了我的手,也是好的。
等他处理得差不多时,我才开始行动起来,偶遇了邹素衣。
彼时的邹素衣已经形容憔悴,消瘦到只剩下一把骨头。
她已经毫不在乎自己死活。
看见我,并不行礼,反而唇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你们这些深宫中的女人,真教人恶心,只会耍这些阴谋诡计。我斗不过你们,但我依旧觉得你们恶心。」
她入宫时有七分容颜,此时被折磨得只剩下四分。
可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
我想起一种病,似乎便是眼亮、眼突、脖子粗。
她的症状倒都有一些对上了。
「本宫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你一入宫便处处针对本宫,你为何如此恨本宫?」
「呵!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带着一种隐秘的笑容,透着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自得。
我想了想,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她只要死了,就没秘密了。
我笑道:「不想说的话,就永远不要说了,说出来的人是狗。」
邹素衣瞪大眼睛,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很难受的样子。
她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我道:「本宫知道与你私通之人是谁。」
她脚步顿住。
「就知道耍这种阴谋诡计,污蔑一个女人的清白,来打压对方,我最瞧不起你这种人,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我笑笑。
「我该叫你邹姑娘,还是叫你周姑娘?叫你邹素衣,还是周素衣?」
她回眸,脸色难看。
「莫名其妙。」
「哈哈哈哈哈,本宫原本不确定,但看你反应,本宫反而确定了。本宫记得前朝皇后姓周,前朝陨落,她的族人护着前朝皇室逃走,隐姓埋名,再没有出现过,没想到姑娘竟是前朝后族之人。」
她大惊失色,旋即古怪一笑。
「你对赵深倒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可你知不知道他如何说你?他说你空有美貌,却胸大无脑,骄奢狂妄,却不自知,若非不得不用你家,你这种蠢货,他一天都不想见到,他对你如此,你还要为他办事?」
我伸手,毫不犹豫地打了她一巴掌。
可惜,只能打一巴掌。
若有机会,我想将她扇成猪头。
我冷声道:「陛下是我的夫,亦是我的君,我绝不容许你如此践踏他的尊严。」
我扭头就走,只是走着走着,便眩晕了一下。
我倒地之前,黑暗的竹林里快步窜出来一个人影,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九凤,九凤?」
「朕错了,朕真的错了!」
「朕不该对你心存偏见,朕真的错了。」
【我真的混账,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背叛我的女人,欺辱自己的贵妃,我真该死啊!】
我听到皇帝的声音,放心地让自己晕了过去。
皇帝对邹素衣的确是不同的。
他白天折磨着邹素衣,但晚上却尾随她,一直送她回到狭小逼仄的宫女房才回自己寝宫。
我便是知道这一点,才在此处等着邹素衣。
不枉我费这一番工夫。
14
我这一晕,晕了三天。
这是我算好的药量。
三天时日,足够皇帝查出真相。
他查到了邹素衣真名叫周素衣。
他们是前朝皇室余孽,隐居渔村几十年。
皇帝无意间闯进去,他们便觉得这是一个复辟前朝的好时机。
他们想利用周素衣混淆皇室血脉,兵不血刃地夺取江山。
周素衣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
但到了宫中之后,她有了别样心思。
她不想再受前朝皇室余孽的控制,她很清楚,他们必然失败,到时候他们可以轻松逃走,而她孤身一人,肯定要死在深宫之中。
她想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但具体该如何做,她打算看看形势,顺其自然。
若皇帝强大,她便利用皇帝对付我们,她自己生下孩子,一人独大,享尽荣华。
若后妃强势,她正好可以借口弄掉这个孩子,永绝后患,顺势也能利用皇帝的愧疚,打压后妃,将自己推上高位,再慢慢怀孕,稳坐中宫。
她一切都算得很好。
唯一没有算到的是,皇帝竟然不能生。
她所想所念皆化为泡影。
皇帝快要气炸了。
他一直以为他与周素衣是真爱,万万没想到,从他沦落到那个渔村的第一天就是算计。
他现在恨周素衣恨得要命。
他更恨那些前朝余孽,他派人去剿灭,那些人早已搬走。
皇帝现在处于暴怒状态。
看谁都不顺眼。
大臣们不敢惹他,后妃们不敢找他,他就变着花样儿的折磨周素衣。
暴怒之中,竟然真的被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打算立邹素衣为后,并让邹素衣发讯号让那些人前来。
那些人不知道邹素衣已经落胎,一定想来看他的笑话,到时,他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怕我误会,特意来跟我解释。
这是我醒来后第一次见到他,短短几日,他瘦得脱了相。
「阿凤,你不要误会,朕是为了引蛇出洞。」
「等处置完那些前朝余孽,朕会好好补偿你,朕会立你为后,周素衣任由你处置。」
【可能真的是朕错了,母妃的眼光的确比朕好。】
【世家女或许矫揉造作,但礼义廉耻是刻在骨子里的。】
【周素衣那个荡妇根本比不上阿凤。】
我默了默,很想劝告一句。
切莫非黑即白。
有没有一种可能,每个人都有好的一面,坏的一面,只看当下是哪一面占上风țŭ̀₋?
但想想又算了。
我和皇帝这一世都不可能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真心话的。
就这样,让一切都结束吧。
15
册封大典那日。
皇帝不让我来催妆。
周素衣容色惨白,穿着宽大的喜衣,如木偶一般被宫人摆布,整个人透着一股日暮西山的灰败。
看见我,她眼眸中迸射出惊人的亮光。
「赵九凤,你是来看我笑话?若我和你一样的出身、家世,我绝不会输给你,我会将赵深笼络得死死的,让你在宫中孤苦无依一辈子!!!我没输,你休想来看我笑话!!!」
「哦?呵!你错了。你胜就胜在家世低,若你也是世家贵女,陛下一样会鄙夷你。你这样的姿色,连入宫都难。」
重活一世,我一直很好奇皇帝的心思。
他为什么不喜欢世家贵女,为什么觉得我们都坏。
后来我从一个老宫女口中得知,皇帝年幼时,被他母妃苛责。
他母妃是世家出身,对他抱有极大期望。
可偏偏皇帝资质平庸,没有丝毫过人之处。
他母妃为了激励他,处处拿他与人比较。
今日射箭比不过某家的子弟。
明日书法又输给某世家子弟。
后日背书又背不过某世家子弟。
他一直被打压,整个幼年和少年时期,都过得灰头土脸。
但他运气好。
他母妃很争气,一路杀出重围,将他推上高位。
更妙的是,他一登基,他母妃为她选定了妃子人选后,便驾鹤西去。
没有人拘束他了。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本性。
我们这些被先皇太后选出来的妃嫔越优秀,他便越自卑。
只有打压我们,他才能重获自尊。
所以他贬低、轻视我们。
看我们围着他团团转,却摸不着头脑,他开心愉悦极了。
邹素衣的出现,对他来说是救赎。
她不了解皇宫,没有才情,完全依赖他。
他拿捏她,掌控她,深感愉悦,他偶尔也会被她刺挠几下,但他甘之如饴,因为一切尽在掌握。
若周素衣也与我们一样。
他一样会弃她如敝履。
周素衣眼圈红透。
「赵九凤,我恨你!若你死了,一切就好了。」
我唇角微勾,用手指勾起她瘦削的脸庞。
「周姑娘,你病了,连本宫都看出来了,陛下没看出来吗?」
「你心心念念的爱人还不如你痛恨万分的仇人关心你,这情爱,你要来何用?」
「再者,你恨本宫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恨本宫?」
「让你怀孕的是前朝皇室余孽,让你堕胎的是陛下,弃你不顾的也是陛下。」
「本宫对你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查明了你的身份。」
「你不敢恨他们,却敢恨本宫,是因为虚伪软弱吗?」
「你不敢恨比你强太多的人,只敢恨看起来比较好欺负的本宫。」
「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又软弱又无能,只能将仇恨发泄在与你同为女人的我身上。」
「呵,真是可怜虫。不过,和你说这些已毫无意义,今日过后,你便要死。」
「经过此事,陛下已经知道我们这些世家女才是最可靠的。」
「陛下,会立我为后,我才是站在陛下身边唯一的女人。」
「而你,终将死亡!」
周素衣愤怒地冲向我,却被两边宫女死死按住。
「我要你死,贱婢,我要你死!!!」
我抬眸挑衅地看向她。
「本宫才是赢家!」
看到周素衣喷火的眼眸,我满意离去。
大典开始。
皇帝牵着周素衣出现在广场上。
人群中,果然坐了一些不合群之人。
那些人面色黝黑,是常年渔猎在肤色上留下的痕迹。
虽穿着新衣,形容举止也彬彬有礼,但那是临时用起来的礼仪规矩,而非贵族融入骨髓的优雅。
他们目光炯炯地看向皇帝,唇角挂着一丝隐秘的笑容。
礼乐响起,皇帝抬了抬手。
蓦地,那些人身后站着的士兵悄无声息地举起斧钺,猛地砍了下去。
鲜血四溅,一个个头颅掉下来时脸上的表情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周素衣被吓到了。
她保住脑袋大声尖叫,顺势扑到了皇帝怀里。
「深哥哥,救我。」
皇帝失神,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然而,他接住的除了温暖的怀抱,还有冰冷的尖刀。
周素衣脸上带血,笑容满面。
她掠过皇帝,看向我,癫狂地笑:
「我赢了, 赢的人是我, 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下一刻, 她张大了嘴。
身躯被数把刀刺穿, 沉重地砸在地上。
16
皇帝没死, 重伤。
他可自知大限将至。
将我和朝臣都叫到床边,一样样地吩咐后事。
他立我为后。
封我儿为太子。
将他托孤给几位大臣,又让我垂帘听政。
紧接着,便看着我,眸光恋恋不舍。
朝臣们退去。
我抱着儿子坐在他身边, 看着他。
大概,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
他此时忽然父爱觉醒, 努力发出手指想要抚摸孩子的脸颊。
「可惜, 朕不能陪着他长大了,朕好后悔,朕不是一个好父亲。」
「没关系, 陛下, 你本也当不了父亲。」
我语气淡淡,唇角含笑。
他愣住,「你是何意?」
我弯腰, 顺手捂住他的鼻子,在他耳边轻语。
「陛下,您不是受伤之后才不能生, 而是一直都不能生。你是天阉之人啊,你不知道吗?」
他努力挣扎。
「你……胡说, 安妃……淑……」
「哦, 她们两个啊!陛下,您没发现我们怀孕的日子都差不多, 连孩子的生辰都相差不到几天吗?」
皇帝瞪大眼睛, 眼中含泪,咬牙切齿。
「贱人,一群贱人。素衣……朕的素……衣……」
他费力挣扎着,想起来,却喷出一口鲜血,又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他死了。
死不瞑目。
床帷, 无风自动。
凉意一点点浸入肌肤。
我退后半步,冷冷看着他。
陛下, 你还是非黑即白啊。
我们不好,你的素衣就成了好的了。
素衣不好, 我们就又成好人了。
其实, 我们就是我们,一直如此;你若想要真心,就必须拿真心来换。
世上没有你虐我、辱我, 我还要爱你、恋你的好事。
若有,一定是骗局。
这一辈子,先就如此。
若有下一世,我们再来算账。
我抱着孩子走出去, 高声宣布皇帝驾崩。
众人叩首悲呼。
我看着沉沉落日,却觉得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宫廷的勾心斗角已经落幕。
前朝的尔虞我诈﹢开启。
而我终于有了走上是权力战场的机会。
这天下,我来了!
尔等速速跪拜!
-完-
来源:葡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