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推开虚掩的柴扉，春色像打翻的颜料罐泼进眼帘。宫粉梅的胭脂未干，金钟连翘的鎏金尚软，海棠在晨雾中洇染出深浅不一的红晕。石径上苔痕新绿，倒映着天空的琉璃蓝，恍若谁把打翻的调色盘遗落人间。

推开虚掩的柴扉，春色像打翻的颜料罐泼进眼帘。宫粉梅的胭脂未干，金钟连翘的鎏金尚软，海棠在晨雾中洇染出深浅不一的红晕。石径上苔痕新绿，倒映着天空的琉璃蓝，恍若谁把打翻的调色盘遗落人间。

牡丹总爱踞在园心，朱砂点染的华瓣叠成九重宫阙。可墙角那丛二月兰偏不认命，硬是把淡紫泼上青砖，在琉璃瓦的阴影里绣出星星点点的倔强。紫藤悬垂的瀑布下，几株蒲公英顶着绒球张望，风起时便驾着降落伞，将金色的宣言播向云端。

种花的老匠人最懂泥土的心思。他给月季支起雕花铁架，却由着酢浆草在阶前漫漶成河；替兰花遮起竹帘避暑，转身又往墙根撒了把野花种子。某年暴雨冲垮了牡丹台，人们惊见石缝里钻出成片的诸葛菜，蓝紫色的火焰沿着断壁烧出半坡春色。

暮色漫过花窗时，满园芬芳开始窃窃私语。芍药在青瓷盆里追忆盛唐气象，爬山虎却把宋词的平仄写满粉墙；腊梅的冷香还凝着汉赋的骈俪，杜鹃已染透了晚明小品的淋漓墨色。暗香浮动的空气里，白丁香与紫玉兰的芬芳相互浸润，酿出比陈年花雕更醉人的气息。

忽记起《牡丹亭》里杜丽娘游园惊梦。原来姹紫嫣红开遍，并非要分个贵贱高低。正如昆曲水磨腔里，官生洪钟大吕的唱段，总要衬着贴旦的莺啼燕啭才成绝响。那些争说自家颜色好的花儿若懂此理，便该明白满园春色不在独占鳌头，而在千红万紫交相激荡时，天地自成丹青妙手。

晚风掠过竹梢，将几片早樱吹落砚池。蘸着这绯色的墨，正可临一卷花间集——不必工笔勾勒牡丹国色，且看石阶缝里钻出的婆婆纳，正用细碎的蓝花，把整个春天的星空绣在了青砖上。

来源：初夏初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