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对成都武侯祠的《汉平襄侯姜公碑记》作了初步的文字整理，略作注释，并对与此碑相关的人物、古迹及其史料情况，进行了梳理和介绍。文章又对剑阁姜维祠的历史沿革以及相关的文物、史实进行了介绍和考订。

《汉平襄侯姜公碑记》与姜公祠

志在中原，费尽平生胆智；神栖剑阁，永瞻千秋英灵

摘要

本文对成都武侯祠的《汉平襄侯姜公碑记》作了初步的文字整理，略作注释，并对与此碑相关的人物、古迹及其史料情况，进行了梳理和介绍。文章又对剑阁姜维祠的历史沿革以及相关的文物、史实进行了介绍和考订。

关键词

《汉平襄侯姜公碑记》；宋鉴；徐闳中；杨慎；张清夜

一、《汉平襄侯姜公碑记》及诗、跋

汉平襄侯姜公碑记

夫所谓信史者，必绝爱憎之私，忠于是非之正，乃为良史之笔。

余读《季汉书》、陈寿《三国·蜀志》，未尝不掩卷而叹其是非之失实，难为定论也。夫三国人物出处之正，拨乱返正之才，若武侯者，直可追踪三代。迨后继志述事有姜公伯约，庶几踵南阳之尽瘁，而关蜀汉之存亡者欤？乃寿于武侯传既多不满，而平襄之竭忠戮力，全家报国之苦节，更鲜所发挥；

且言其羁旅托国，怀顾望之私，规自全之策，寓微词于言外。窥其心，盖以身为晋臣，若盛称武乡、平襄，则宣王即当让美，故于武侯敢大枉其策，何问平襄！至若宋之故智，修怨之传闻，在所不必论矣。独是武侯忠义贯日月，指顾失萧曹，纵加非毁，如浮云之点太阳，不能少损其明。惟姜公身事难，不避小嫌，若委曲以成理外之功，又迄无所就。是以干宝、孙盛辈，一倡百和，群起交攻，几视为得罪名教者，是不可以不辨。朱子《纲目》以蜀汉接东西汉之统，为万世立纲常，洵称特见，则公之弃魏归蜀，未可厚非。迨后将星已坠，大厦将倾，强邻外逼，蟊贼内讧，有人焉，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以图再造，是乌可以成败论哉！其心迹卓卓如是，乃抱痛于生前，复蒙诟于身后，日久论定，公论安在！

岁壬子，余登剑阁，过钵盂寺，上危楼，拜公遗像。尘封土积，楼旦晚就圮，因于殿左另构一楹，移奉公像。饭僧司香火，以妥以侑，庶或享之。然庙貌虽新，而公之心事狙于成见未剖，此中耿耿难安。寻旧碑于丰草中，字澌灭不可读。随详考公传，揣度时势，谬以管窥，往复辨论，将寿传妄为订正，并系以诗，勒石砌壁。今蓉城惠陵庑有公像，昭烈式临在上，臣心可鉴，对越无惭。虽公之忠贞大节，未必待余言以彰著，而阐幽发隐，正吾人剖析前贤之心迹，非敢自行臆见而证实之也，是以将订定之由，略叙本末，仍以八律镌诸贞珉，以申吾心焉。

心迹吊

其一

雍梁间气毓殊英，两字忠勤足定评。西蜀登坛推后进，南阳入室待先生。三分业已留残局，六出勋期续盛名。成败由来无足论，偏于盘错表铮铮。

其二

昭烈艰难辟此疆，嗣君容易变沧桑。处堂最喜偷安语，曲突宁知先事防。失御貔貅同纵虎，乞怜郑独牧羊。盈廷不耻谯周策，愧杀男儿北地王。

其三

投戈归命诏惊传，逊国从无此自然。将士同仇惟抢地，元戎何策可回天。未嫌尘土聊蒙面，曷借风雷再跃渊。堪叹棘阳痴父子，邓艾子忠，杜邮饮恨倩谁怜。

其四

从来慷慨不为难，未卜兴亡且试看。但愿故君无北辙，何妨降将托南冠。旧傅公取义盟金石，令子成仁继羽翰。关口守将傅公佥、武侯公子瞻皆死于难。共此寸丹期有济，况当时事等狂澜。

其五

运尽金刀剩魏吴，数当典午递相图。累臣报国思酬主，叛帅搆张攘臂呼。万死难忘社稷。一身何有况妻孥，岿然云栈新祠庙，今日忠奸始判途。

其六

蚕鸟鱼凫龙风开，一群蜂螫劫成灰。阉威阉日妖巫进，狡窟摩天劲旅来。汉鼎足颠伤玉铉，魏宫心醉泛琼杯。遭逢若此真无奈，任尔师生管乐才。

其七

萧瑟偏留渐漠阴，怆怀旧事费沉吟。月昏露冷青磷焰，烟锁云封白骨深。闾耸千寻标大节，原名五丈结同心。茫茫不尽英雄恨，长托双镡付古今。

其八

原任南溪令仁和宋鉴敬题

长洲道人张清夜书丹

乾隆辛未春三月谷旦

姜平襄忠勤时事，百战辛劳。迨后主屈身忍辱，欲转危为安，事未成，而志则苦，不可谓非乃心汉室者也。

兼山先生证旧史之私见，发潜德之幽光，其诗传已刻石剑门，流播海内；又与自牧先生约：欲镌记于昭烈陵庙，未果而卒。今嗣君景涞等共承先志，可谓克尽孝思。牧翁仍捐石乐书，亦可谓不负久约者矣。

原任直隶泸州牧聊城安洪德跋

子景涞、志潜；孙发立

王尔琮镌

二、碑文作者及其写作年代

该碑作者有感剑阁姜维祠之荒凉破败，又为姜维之忠贞勤事于蜀汉，以身殉国，却得不到公平的历史评价感到不平，故写此碑文及其诗歌，以申其意；意犹不足，于是与成都武侯祠住持道士张清夜约定，准备将此碑刊于武侯祠内，事未果而作者去世。

其后，作者的子孙与张清夜等主其事，由张清夜书丹，前华阳县令安洪德撰写跋文，匠人王尔琮镌刻，将此碑嵌于刘备殿侧壁，作者的心愿终于得以成全。

此碑嵌于武侯祠，既丰富了武臣廊的文物内涵，并且碑文所透露的一些信息，有助于了解川北古道上姜公祠等三国遗迹、展开对其深入的研究。同时碑文也是一篇很有份量的学术论文，又附以八首七律诗于文后，使读者对姜维其人其事及其相关的历史背景有较深入的了解。

有关此碑情况，《昭烈忠武陵庙志》卷二“陵庙·金石·附录”有简略的记载：“宋鉴诗石刻：在前殿座后壁间，石凡一，上镌《汉平襄姜公记》一篇，下镌吊平襄七言律诗八章，俱国朝南溪令仁和宋鉴撰，羽士张清夜书，竖子景涞等镌。华阳邑令安洪德有跋，乾隆辛未年立。文俱未录。”

三、姜公祠及相关文物古迹

姜维祠，在今剑阁县。为人强干果决，不畏豪强，处理政事，多利于公益，任华阳县令时，曾把获巨盗所得的无主赃款用来修复东关外大桥，后来为纪念他，以他的姓冠入桥名，易名“安顺”，即今成都东郊之安顺桥。

民国修《华阳县志》卷六“官师”则称他为“聊城拔贡”、“筑安顺桥皆自出俸钱，不烦民力”，与《四川通志》所说稍异。

据1991年巴蜀书社出版的《剑阁县志》记载：姜公祠位于剑门关内古道左侧，祠前有姜维墓，附近还有姜维与诸将议事的洞室等遗迹。祠内原有楹联：“雄关高阁壮英风，捧出丹心，披开大胆；剩水残山余落日，虚怀远志，空寄当归。”

姜维墓，原在剑门关内。修筑川陕公路时，移墓于姜公祠前。墓长2.8米，高1.5米，墓前原有张群书《汉大将军姜伯约之墓》碑及“志在中原，费尽平生胆智；神栖剑阁，永瞻千秋英灵”之楹联等。

近人黄炎培、著名电影演员孙道临等，在路经剑阁参观姜维祠时都曾留下诗文纪念，足见姜维的报国精神深为后人所仰。

据宋鉴碑文中“岁雍正壬子，余登剑阁，过钵盂寺，上危楼，拜公遗像。尘封土积，楼旦晚就圮，因于殿左另构一楹，移奉公像。饭僧司香火，以妥以侑，庶或享之。然庙貌虽新，而公之心事狙于成见未剖，此中耿耿难安。寻旧碑于丰草中，字澌灭不可读。随详考公传，揣度时势，谬以管窥，往复辨论，将陈寿传妄为订正，并系以诗，勒石砌壁。今蓉城惠陵庑有公像，昭烈式临在上，臣心可鉴，对越无惭。虽公之忠贞大节，未必待余言以彰著，而阐幽发隐，正吾人剖析前贤之心迹，非敢自行臆见而证实之也，是以将订定之由，略叙本末，仍以八律镌诸贞珉，以申吾心焉”的记载，则碑文当写成于“岁壬子”年，对照宋鉴任南溪县令时间，及刻碑嵌于成都武侯祠之乾隆辛未（1751年）年之记载，则此碑写成时间应为雍正十年壬子。

四、有关诗文

由于年代久远，史料佚缺，芦山姜维祠的始建年代及早期情况不甚清楚。

可据以参考的较早材料有南宋绍兴二十三年（1153年）徐闳中撰的《丞相平襄侯庙记》，后由明代杨慎收入《全蜀艺文志》卷三十七。

据杨慎所作的跋文，他所见到的芦山县《丞相平襄侯庙记》碑，确为南宋故物，惟字多漫漶，几不可识。

据他统计：全文共脱507字，其正文脱460字；文后有诗，亦脱47字。可见该碑损坏之严重。故杨慎说：“此碑泐坏，已不可读。其文字可见者，可据《姜维传》所载，可弥补徐闳中《记》所缺失的姜维进表及与邓艾战斗之史实。

（1）徐闳中《丞相平襄侯庙碑记》：“诸葛孔明尝谓公忠勤时事，思虑精审……（杨慎注：缺十九字）”

《三国志·蜀书·姜维传》，“亮与留府长史张裔、参军蒋琬书曰：‘姜伯约忠勤时事，思虑精密，考其所有，永南、季常诸人不如也。其人，凉州上士也。’”

徐闳中《丞相平襄侯庙碑记》所缺十九字，与《姜维传》亮言相合。

（2）徐闳中《丞相平襄侯庙碑记》：“是宜整严貔貅，深入敌境……（杨慎注：缺十八字）归。进围襄武，徐质交阵而溃，拔河间、狄道、临洮三邑，殄刺史……（杨慎注：缺二十二字）。其仿佛哉！”

《三国志·蜀书·姜维传》，“后主十六年……夏，姜维率数万人出石营，经董亭，围南安，魏雍州刺史陈泰解围至洛门，姜维粮尽退还。

明年，加督中外军事。复出陇西，守狄道长李简举城降，进围襄武。

与魏将徐质交锋，斩首破敌，魏军败退。姜维乘胜多所降下，拔河间、狄道、临洮三县民还。后十八年，复与车骑将军夏侯霸等俱出狄道，大破魏雍州刺史王经于洮西，王经众死者数万人。王经退保狄道城，姜维围之。”

徐闳中《丞相平襄侯庙碑记》此段残存文字“进围襄武，徐质交阵而溃，拔河间、狄道、临洮三邑，殄刺史”，与《姜维传》所记史实可以互相印证。

（3）徐闳中《臣相平襄侯庙碑记》：“就其不……（杨慎注：缺二十三字）。会上 声援相接也。济爽约不前，宜有段谷之败。”

《姜维传》说：“十九年春，就迁维为大将军。更整勒戎马，与镇西大将军胡济期会上 ，胡济失誓不至，故维为魏大将邓艾所破于段谷，星散流离，死者甚众。”

徐闳中《丞相平襄侯庙碑记》所记“胡济爽约不前”，致有段谷之败事，与《姜维传》所记胡济爽约事相符。

（4）徐闳中《丞相平襄侯庙碑记》曰：“厥后钟会拥大军长驱而入，……（杨慎注：缺十七字）之策，缓不及事，宜为邓艾所摧。”

《姜维传》说：“（景耀）六年，维表后主：‘闻钟会治兵关中，欲规进取，宜并遣张翼、廖化督诸军分护阳安关口、阴平桥头以防未然。’

黄皓征信鬼巫（五斗米教），谓敌终不自致，启后主寝其事，而群臣不知。及钟会将向骆谷，邓艾将入沓中，然后乃遣右车骑廖化诣沓中为维援，左车骑张翼、辅国大将军董厥等诣阳安关口以为诸围外助。

比至阴平，闻魏将诸葛绪向建威，故住待之。月余，姜维为邓艾所摧，还住阴平。闻钟会已入骆谷，引军还。姜维至广汉郪县，令兵悉放兵器，土民迎姜维。姜维遂诣钟会，于是解缚，待之如旧。钟会厚待姜维，姜维诱钟会诛北来诸将，既死，徐欲杀钟会，尽坑魏兵，还复蜀土，事败被杀。”

徐闳中《丞相平襄侯庙碑记》所缺文字，可用《姜维传》所载补充。

（5）徐闳中《丞相平襄侯庙碑记》曰：“会既……（杨慎注：缺十七字）压境，遂破诸葛瞻于绵竹，后主趋降。”

《姜维传》说：“会攻乐城，不能克，闻关口以下，长驱而前。翼、厥甫至汉寿，维、化亦舍阴平而退，适与翼、厥合，皆退保剑阁以拒会。

会与维书曰：‘公侯以文武之德，怀迈世之略，功济巴、汉，声畅华夏，远近莫不归名。每惟畴昔。尝同大化，吴札、郑乔，能喻斯好。’维不答书，列营守险。会不能克，粮运县远，将议还归。而邓艾自阴平由景谷道傍入，遂破诸葛瞻于绵竹。后主请降于艾。”

徐闳中《丞相平襄侯庙碑记》所缺失姜维退保剑阁以及后主降魏之文字，可用《姜维传》所载补充。

（6）徐闳中《丞相平襄侯庙碑记》曰：“抑尝谓人有云……（杨慎注：缺十九字）饰取供，舆马取具，室无姬媵，庭无声乐，财无储蓄，食不过制，常以清……（杨慎注：缺十九字）者如彼，故其有为者如此。”

《姜维传》：“郤正著论论维曰：‘姜伯约据上将之重，处群臣之右，宅舍弊薄，资财无余，侧室无妾媵之亵，后庭无声乐之娱，衣服取供，舆马取备，饮食节制，不奢不约，官给费用，随手消尽；察其所以然者，非以激贪厉浊，抑情自割也，直谓如是为足，不在多求。凡人之谈，常誉成毁败，扶高抑下，咸以姜维投厝无所，身死宗灭，以是贬削，不复料擿，异乎《春秋》褒贬之义矣。如姜维之乐学不倦，清素节约，自一时之仪表也。’”

徐闳中《丞相平襄侯庙碑记》此段残存及缺失文字，可与《姜维传》所载郤正撰著的《姜维论》相印证。

徐闳中，《宋史》无传，其女有传，见《宋史·列女传》。又据昌彼得、王德毅等编《宋人传记资料索引》云：“徐闳中，历阳人，徐兢父。为吏有能名，官至直秘阁。”

宋慕容彦逢《摛文堂集》卷四，《通直郎直秘阁复兴所点检官徐闳中可卫尉寺丞制》：“敕具官某，九寺置丞者以能选。惟尔静而务敏，宜践厥官，其服命书，往赞司卫，尚加励勉，务称所蒙。可。”

则知其为北宋有能名，曾官至卫尉寺丞。

除上引之碑文外，历代吟咏姜维、姜维祠的诗作甚多，可资作参考。

如南宋爱国诗人陆游的《剑门城北回望，剑阁诸峰青入云汉，感蜀亡事，慨然有赋》诗，亦是观姜维古迹而发感慨之作，可与宋鉴的《汉平襄侯姜公碑记》相互发明，其诗云：

自昔英雄有屈信，危机变化亦逡巡。阴平穷寇非难御，如此江山坐付人。

元、明两代，史籍所载有关姜维祠的材料较少，至清代及民国期间，吟咏四川三国文物古迹、以及姜维和姜维祠的诗作开始增多。

其中著名的有：

清·宋鉴《题诸葛武侯姜伯约祠》：成都是武侯祠，《汉平襄侯姜公碑记》作《心迹吊》。

另有《忠贤祠纪事碑记》《忠贤祠钟铭》二文，悼念明季四川兴文知县张振德等死节事，载《南溪文征》卷3、嘉庆《南溪县志》卷10《艺文志下·文》、同治《南溪县志》卷7《艺文志上·记》。又有《五岳真形图碑跋》一文，见同治《南溪县志》卷7《艺文志下·记》。其著述情况略见于此。

从安洪德为《汉平襄侯姜公碑记》写的跋文中，可知“兼山先生”，为宋鉴之别号，可补嘉庆《四川通志》之缺。

又，跋文所称“自牧先生”、“牧翁”，实为武侯祠住持张清夜之别号。考《昭烈忠武陵庙志》卷二：“张清夜，本名尊，字子还，号自牧，长洲名诸生，工诗善书，屡困场屋，闻蜀山水胜，因游幕焉。居久之，慨然有出世意。”遂出家为道士，后住持武侯祠达三十余年。据跋文，宋鉴生前与张清夜约定将所写《汉平襄侯姜公碑记》嵌于成都武侯祠壁间，可见二人交谊甚厚。

来源：甘露糖茶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