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Judith Clark x Loro Piana x Wallpaper中文版特别版封面，我们选取了7个展览中展出的Loro Piana羊毛产区的地理模型风貌重新建模，以呈现Loro Piana与全球化的紧密连接。
坐落于上海浦东新区的浦东美术馆是由法国建筑师、普利兹克奖得主 Jean Nouvel 的事务所设计的城市文化地标，自 2021 年建成开幕以来，一向因与世界顶级博物馆、美术馆的交流合作办展而备受青睐。2025年3月22日至5月5日期间，这所场馆将首次迎来一场展览：以优质羊绒起家的意大利奢侈品牌 Loro Piana，选择在此处以一场展品丰富的沉浸式展览，讲述自己的悠久过往，庆贺迎来的品牌百年纪念。
“我们希望突出 Loro Piana 与中国之间的悠久关系，这一点非常重要，”策展人 Judith Clark 在接受我们采访时，透露展览选择落在上海的的初衷，“我们希望这会是场令人难忘的展览，能够成为上海充满活力的艺术和时尚景观的一部分。”
Clark 是一位享誉全球的时尚策展人，也是伦敦艺术大学的时尚和博物馆学专业教授。建筑教育背景出身的她，在策划时尚主题展览时，格外侧重将展览叙事融入空间设计中，借由在展品、空间、参展人群之间打造不一般的视觉关联，进而把观众带入别具一格的策展世界中。她不仅与 Louis Vuitton 等奢侈品牌有着密切合作，也一向受到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安特卫普时装博物馆等文化机构的青睐，自然也是这一次 Loro Piana 上海展览的不二合作人选。
“尽管是讲述 Loro Piana 的故事，我们也并不希望展览叙事过于品牌化。它实则是在回应着 Loro Piana 这么多年来对于卓越和艺术的投入，而这也是 Loro Piana 家族成员们长年的兴趣所在和文化喜好，”Clark 补充道，“一场展览，不光是关乎展品文物，也是记录着某种创作过程。”此次展览取名为“百年一触，Loro Piana 的世纪之旅”（If You Know, You Know. Loro Piana's Quest for Excellence），充满着一种轻松愉悦的幽默谐趣。“这个标题既是对品牌幽默感的致敬，也暗示了 LoroPiana 的低调奢华——它不需要显眼的标志，只要你触摸到它的柔软，你就会知道它是Loro Piana。”当然，标题也反映了某种世代相传的力量，观众也仿若 Loro Piana 家族的身边友人，会被这般诙谐又随性的叙事口口相传、相互感染。
大自然的馈赠转化为极致奢华的织物，而期间卓越和品质往往就藏在不显山露水的细节中待人发现。这也是此次展览希望带给观众的感受，例如展览空间制作的用料材质随着展览深入，逐渐由石材过渡到木材再演化成毛织物，墙壁也从硬质面板变为了柔软纺织品，都是呼应着 Loro Piana 的优良品质只有亲手触摸才能了解奥妙这一主题。“观众可以通过触摸某些区域的墙壁，感受到织物的质感。此外，我们还制作了一部关于展览制作过程的影片，将纺织品的制作与展览的创作过程相结合，通过八块屏幕环绕观众，将意大利与中国的风景和声音融为一体。”
Loro Piana 因精工羊绒材质而闻名，并在一百年发展间，由最初的面料商发展成全球知名奢侈品牌。无论是传统羊绒还是极限奢华的骆马绒，每一种羊绒都被 Loro Piana 赋予了独特的叙事和身份。Loro Piana 家族从事纺织品贸易的记录最早可以追溯到 1812 年；20 世纪初，家族成员成立了羊毛毛纺厂，直到 1924 年家族企业解散之后，Pietro LoroPiana 创立了他的同名公司“Ing. Loro Piana &C.”，即如今的 Loro Piana，即是至今经历了六代家族成员，品牌价值坚持一如初始，并未动摇。
百年时间做好一件事并非易事。展览的叙事脉络展示了 Loro Piana 品牌及家族某种长期以往的坚持和投入。整场按主题划分成多个房间和区域，各自皆有不同的叙事角度。展览故事由一系列出自意大利 Pinacoteca di Varallo 美术馆珍藏的馆藏拉开序幕。这间美术馆位于风景如画的意大利皮埃蒙特区，与 Loro Piana 家族发迹住宅地恰巧比邻，依傍着流经皮埃蒙特瓦尔塞西亚的河流。周围壮丽的风景从 15 世纪起就激发了艺术家们的灵感，并被他们记录了下来，被美术馆陆续收藏；而美术馆既滋养了 Loro Piana 家族的文艺认识，家族对于艺术行业的扶持也反哺到美术馆的发展。
上图：Pier Celestino Gilardi《比利亚夫人的肖像》(Portrait of Mrs. Biglia）1882 年布面油画。
下图伦巴第雕塑家 ，贝内代托·布里奥斯科周围艺术圈 （Circle of Benedetto Briosco） 《年轻男子的头部》（Head of Young Man）约1490-1510 年白色大理石。
此次展览中这些出自 16 至 19 世纪的画作，生动描绘记录了意大利北部的自然风光与当地人文景观，以及当地历史和民俗传统对后代的深远影响，为观众营造出一种意式格调的沉浸式氛围，同时呼应着 LoroPiana 对自然与文艺的承诺。Clark 解释道：“我们希望这是一个可以思考品牌价值的空间。这也是在向我们展览的举办地，即上海浦东美术馆致敬，我们希望创造一个博物馆中的博物馆，表现出对浦东美术馆一向接纳国际艺术杰作优良传统的敬意。”
除了出自美术馆的馆藏，一众由 Loro Piana 家族委托艺术家们特别创作的艺术作品和私人收藏，也在随后一并展示。Loro Piana 家族的艺术收藏既有重要的意大利中世纪抽象艺术作品，也有为此次展览委托创作的新作，如艺术家 Sheila Hicks、Adriana Meunié 便受家族成员委托，用亚麻纤维创作了新的装置作品，融合了植物与动物材料，致敬织物和编织艺术的文化传承，同时运用夸张的形式和丰盈量感，令作品呈现出非凡触感。
展览随后转变为以画廊为灵感的白色墙壁空间，并进一步展示了品牌重要的档案馆藏，例如记录着品牌 logo 演变进程的纹章草图，Loro Piana 面料小样展示册，过往时尚杂志对于 Loro Piana 面料的提及，与全球时装品牌、设计师们密切合作留下的草图手稿等等。接着，策展人利用二楼宽敞的展厅空间，呈现出更具戏剧性的展示。以风景作为贯穿此处的关键词，各式微观模型放大着 Loro Piana 从世界各地合作采集的优良羊绒纤维。这些出自中国北方，或安第斯山脉和新西兰的织物纤维，借由景观的变化和跨地域的文化共同性，讲述着 Loro Piana 对优质材质的坚持是如何成为文化融合互通的象征。
中国艺术家邱志杰《寰宇全图》系列中，有着六米规模的装置作品《国际汉学地图》，将此处的展览叙事推向高潮。《国际汉学地图》是邱志杰所绘的一幅细致详尽的纸本水墨作品，重新构想了汉学学科的全球格局。他将中国传统地图制作的美学与概念方法相结合，探索了学者、机构和思想之间的相互联系。Clark解释道：“地图绘制成为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强有力修辞手段。每一次对话都从不同角度审视展览对地域、旅行、距离和材料尝试的核心关注点，每一点都围绕着传统工艺和新的交流形式之间关系展开。”
展览的另一亮点，是策展人委托设计师利用 Loro Piana 的精品面料，特别为展览创作的 33 款时装作品，如同软性雕塑一般，展现出 Loro Piana 卓越的匠心工艺和柔和的色彩美学。“我们希望观众能够通过这些装置，感受到品牌对工艺的精益求精，无论是制作一件戏剧化的服装，还是一件简单的毛衣，Loro Piana 都倾注了同样的匠心。”策展人说道。这些服装采用精选的纤维和纱线制成，并有着夸张的轮廓和结构。这既标志着在 Loro Piana 发展历史上，由早年面料商身份转向面向全球市场的高级时装和奢侈品牌的重要节点（得力于第六代继承人 Sergio 和 Pier Luigi Loro Piana 兄弟的远见），夸张且复杂的衣服结构廓形也展示着 Loro Piana 面料具备的多面张力，以及充分满足设计想象力的面料精准垂坠感和结构感。
展览设计概念和叙事节奏从由美术馆到画廊再到装置中汲取灵感，Clark 在展览中构建了一种观看展品及其周围空间重要性的演变过程，也融入更多细节让观展体验更为完整，一如 Loro Piana 自身对于细节的关注。例如，展览墙壁利用 Loro Piana 纺织品覆盖成半透明的肌理，令观众的视野更显柔和；展品的橡胶底座则选用和品牌标志性鞋款同样的材质制作。
Clark 的展览也有固定合作伙伴的加持。此次，发型设计师 Angelo Seminara 和帽饰设计师 Stephen Jones 同样为展览做出了贡献，为展示时装作品的人台模特做了定制化处理：Seminara 利用 Loro Piana 纱线逐个编织，创造出介于头发和线轴之间效果的假发；Jones 则是致敬品牌 1990 年代幽默广告画面中的造型，制作出镶嵌水晶的帽饰，来还原画面中模特淋雨的景象（指代 Loro Piana 面料制成服装的防水特点）。
展览的最后，是中国作曲家郭文景创作的作品，他的非凡曲作与变换的景观影片相融，展示着由纤维成为面料再成为时装的创作过程，以及同样类似的文化演变迁徙路径，和游牧动物般蜿蜒流动的行迹轨迹。正如这场展览因一百年前意大利面料商人们的灵光一现，历经百年，在上海另一文化群体前得以呈现一般。
采访的最后，Clark 补充道：“我们希望上海的观众能够以一种激发他们对于纺织品和服装制作好奇心的方式，参与到 Loro Piana 的历史讲述中。这些创作过程充满了关怀和关注。如今，我们都在关注可持续性，因此我们需要知道我们在投资什么以及为什么。对于参观者来说，看到即使是一件 Polo 衫，也承载着技艺、合作、旅行、实验和风格的故事是非常重要的。希望展览以诗意的方式展现了这一点。”正是对细节的关注、对自然的尊重，以及对传统的传承，才是真正奢华概念的最好诠释。
策展人Judith Clark在展览现场。
展览以一系列出自瓦尔塞西亚地区（Loro Piana家族发源地）Pinacoteca di Varallo博物馆的艺术藏品作为叙事起始，是何用意？
我们想向浦东美术馆致敬，向后者时常合作全球艺术机构的策展传统致敬，也是向意大利和中国之间的文化交流致敬，同时让这场展览显得不那么品牌化。我们不希望展示太多的商品。即使是整场展览中出现的物件，也大多是为了展览特别创作，而非用于销售目的。我在大概一年半前接到了这个工作，花了很多时间消化理解Loro Piana一百年馆藏中的收藏和信息。Loro Piana早期并非是一个时装品牌，但他们对于工艺、奢侈的认真态度，以及家族人员的生活方式，始终是一脉相承的。所以整场展览更多是在讲一种卓越：如何让颜色有更多样式，如何让纱线更细腻，如何可以把一切做得更精致等等。
“百年一触，Loro Piana 的世纪之旅”布展现场。
你提到生活方式这个词，穿着Loro Piana的人们是在过怎样的生活？
起初都是Loro Piana家族成员的朋友们。Sergio Loro Piana偶尔设计一些日常着装款式，会引起朋友们的好奇和青睐，慢慢地会为大家再多定做一些等，都是非常亲密的人际交往关系，靠着好口碑的口耳相传。另一方面，家族为了寻找最优质的羊毛，足迹也踏遍了全世界，从欧洲到澳洲再到亚洲等等。所以这种冒险精神也一直在家族血统中的。并且为了研发最上乘羊绒制片的各类创新实验，也为品牌注入了大胆的精神。这些都是反映着Loro Piana家族人们的生活方式。当然，这种生活也被延展到越来越广泛的方方面面，例如送给友人的毛绒制成汽车玩偶等。
展览设计和制作的材质应用也很有趣。
没错，我们在设计展览中有融入很多细节巧思。例如垫在展品下面的塑胶底座，其实是呼应典藏中早年鞋履的鞋底材质。九十年代的广告画面，也被我们重新复原成了时装陈列，Stephen Jones特别制作的帽子是水花四溅的样子，也呼应着早年广告里Loro Piana商品各种天气皆适宜的特点。Loro Piana设计团队这一次也为展览创作了数十件时装作品。我们希望借这个机会，尽可能展示羊毛材质的创意潜力，和Loro Piana团队的设计功力。你看到的这些花朵刺绣，也都是亚麻材质制成的。当然在你踱步展览时，脚底也能感受到材料的不时变化：从展示馆藏的空间坚实的地面，到时装展示区域十分柔软的地面。
展览中很多作品是受你委托最新创作的，无论是时装还是艺术品。比起挑选既有展品的策展手法，这样子的策展感受如何？
它更像是实验，或是对话合作，像是你和创作者在合写一篇文章一样，大家都对最后的成篇感到未知，又有点期待。像是Loro Piana设计团队这一次为展览创作的数十套时装作品，也和品牌平时推出的商品系列十分不同。我们希望追求一种高级定制的质感，而且我也相信，创作这一组作品的创新和实验性，同样会融入Loro Piana未来的新商品设计规划中。就像是你看到的这套，其中闪亮的刺绣细节都是用光泽度强的羊毛制成的。这确实是深藏不露的真正奢华。
你出生和成长在罗马。Loro Piana这个名字的意大利血脉对你有任何启迪吗？
当然。在我小时候，Loro Piana是优质男装的象征。特别是你去很多高级裁缝店，或是一些高级时装店，它们的面料上常出现Loro Piana的徽标，代表着某一种保证和认可。裁缝们也都自豪他们为客人定制的衣服，是使用Loro Piana的面料。在接到策划这场展览的邀约后，我常和品牌意大利工厂的不同师傅们交流，他们所创作的，即是他们的生活，一种追求卓越品质的意大利式生活。
Loro Piana在近年更加受到全世界的关注，被认为是一种静奢风格的最佳代名词，成为了当下流行的风向标。作为策展人，你如何看待Loro Piana成为了社会流行的象征？
当然Loro Piana从始至终都是这般静奢的代表。但另一方面，在仔细研究和准备这场展览后，我也会觉得大家对于Loro Piana所代表的风格标签，也不能完全总结这个品牌的全部。仅仅用静奢来形容确实是局限了。品牌有着更多自由表达、创新实验，甚至是幽默风趣的个性在其中——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卓越的品质基础之上。正如这个展览希望展示给大家的，Loro Piana所象征的，比大家意识到的要多很多。
撰文：Pookylee
摄影：Yan Yufeng
来源：卷宗Wallpap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