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都说开饭馆难,真难在哪儿我是这几年才算彻底尝到了——疫情刚过,外卖平台抽成越来越高,再加上房租上涨、原材料成本翻番,这日子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最后一根稻草是我店门口那条街被划进了”城市更新”范围,城管开始天天来检查,各种罚款罚得我苦不堪言。
去年冬天,我在县城开的小饭馆终于撑不下去了。
都说开饭馆难,真难在哪儿我是这几年才算彻底尝到了——疫情刚过,外卖平台抽成越来越高,再加上房租上涨、原材料成本翻番,这日子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最后一根稻草是我店门口那条街被划进了”城市更新”范围,城管开始天天来检查,各种罚款罚得我苦不堪言。
“四哥,要不咱回去种地吧。”
老婆说这话时,我正在厨房里发愣。油烟机底下挂着去年中秋节妹妹送来的日历,还翻在9月份的那页,上面用红笔圈着”还信用卡最后一天”。我忘了还,又被罚了200多。
“回种地?你疯了吧,咱家老家那地,一年能挣几个钱?”
“总比在这瞎耗着强,你看看咱这日子…”她低头看了看身上沾满油渍的围裙,语气沉了下来。
日子确实过得紧巴巴的。
当初我们结婚买的房子,本来想着留给儿子将来娶媳妇的,结果支撑不下去,去年被我低价卖了。如今租住在县城边缘的老小区,房东是个上海来的退休老太太,总嫌我们家孩子吵,动不动就要涨房租。那天我从农贸市场买完菜回来,看到门口写着”通知:因水电上涨,本月房租上调…“,我连纸条都懒得看完。
妹妹家的情况则完全不同。
说起我那个妹夫小李,村里人都用”怪”字来形容他。三年前他还在深圳做工程项目,一年四十多万的收入,结果说辞职就辞职,卖掉在老家县城刚买的商品房,非说要回乡下老家种地。
当时我和老婆嘲笑他傻:“现在谁不往城里挤啊,你倒好,反其道而行之。”
我岳父也劝他:“城里一套房,那是给儿子积攒的家底啊!”
妹夫笑而不语,只说想通了,人这一辈子活着,不能光为了钱。
那会儿我在县城饭馆刚开起来,生意还不错,心里还有点看不起他这种”逆城市化”的决定。我还记得那年春节,亲戚们聚在一起,有人当着他面说:“小李啊,还是城里好,回去种地怎么养活一家子啊?”
妹夫只是笑笑,碰了下酒杯,轻声说:“慢慢来吧。”
他的酒杯是那种普通的老式玻璃杯,边缘还有个小缺口。我注意到他喝了口白酒后,顺手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了些什么。
就这样,我们两家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
前天,我回了趟老家。不是专门去看望妹妹,而是去跟亲戚借钱。
饭馆关了后,我在县城找了份送外卖的工作,老婆在超市当收银员。两份工作加起来,勉强够还房贷和供儿子上学,但这个月我骑电动车送外卖时摔了一跤,医院花了不少钱,实在是周转不开。
车子拐进村口的水泥路,我有些恍惚。
三年没回来,变化真大。记得以前这条路坑坑洼洼,下雨天都是泥浆,现在却平整光滑,两边还栽了些不知名的花草树木。我骑着借来的电动车,边骑边琢磨该找谁借钱,心里盘算着各家的经济状况。
爸妈年纪大了,靠种几亩薄田过活;大伯家儿子前年买房子,估计也是捉襟见肘;二叔虽然条件还可以,但上次借的五千到现在还没还…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去看看妹妹家。
没想到,车子刚拐进小路,我就愣住了。
妹妹家那块地,原来是村子边上一块荒芜的坡地,如今竟是一大片整齐的大棚。五六个穿着统一工作服的人正在大棚间忙碌,远处还有一排新建的平房,看起来像是办公室或者仓库。
我下意识放慢了车速,不敢相信这是曾经被我们嘲笑的妹夫搞出来的。
“四哥!”
妹妹远远地看见我,赶忙小跑过来。她穿着一件防晒服,头上戴着顶草帽,看起来晒黑了不少,但精神奕奕。
“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支支吾吾地说是路过,顺便来看看。妹妹拉着我的手,兴奋地带我参观她家的”产业”。
“这是我们的有机蔬菜基地,那边的大棚是种羊肚菌的,前面那排房子是分拣包装间和直播间…”
我一路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妹夫回乡这三年,不是简单地种地,而是搞起了特色农业。他先是承包了村里几十亩地,改良土壤,种植有机蔬菜,建立了从播种到销售的完整产业链。去年又开始种植羊肚菌、黑木耳等高附加值的农产品,甚至还申请了有机认证,打造了自己的品牌。
“我们现在主要做线上销售,有固定的客户群,还和几家高端超市签了长期合同。”妹妹一边说,一边带我走进一间装修简洁但设备先进的办公室。墙上挂着几张证书,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复杂的表格。
妹夫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着和我打招呼:“四哥来啦?正好,中午留下吃饭吧。”
他看起来晒得黝黑,身材也结实了许多,完全没有了城里白领的样子。但眼神中透露出的那种笃定和满足感,是我从未有过的。
“这…这是你弄的?”我环顾四周,有些难以置信。
妹夫笑笑,递给我一瓶矿泉水。瓶子上贴着他们基地的logo。
“慢慢来的,一步一步。刚开始也挺难的。”
我注意到他的手上有厚厚的茧子,指甲缝里还有些泥土。
“现在…一年能挣多少?”我忍不住问。
“去年纯收入过百万了。”他平静地说,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今年应该能翻倍,我们刚接了个大单。”
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中午,我们在妹妹家的小院子里吃饭。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角落里种着几棵果树,树下摆着一张石桌和几把竹椅。桌上的菜几乎全是他们基地产的,新鲜得能闻到泥土的气息。
妹夫给我倒了杯茶,还是用那个缺了口的玻璃杯。
“这杯子…你还留着呢?”我随口问道。
“嗯,提醒自己别忘了初心。”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我看,“你记得吗?三年前春节,亲戚们都说我傻的那次,我在这个备忘录里写下了自己的计划。”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密密麻麻的笔记,第一条写着:“三年打基础,五年小有成就,十年实现财务自由。”
下面是一系列详细的行动计划和每个阶段的具体目标。
我沉默了。想起自己这些年来,从未认真规划过什么,只是随波逐流,被生活推着走。
“其实,我离开深圳之前,花了一年多时间考察调研。”妹夫说,“我发现现在城市年轻人越来越注重健康饮食,愿意为真正优质的农产品付费。”
“而我们农村最大的问题是组织化程度低,产品质量不稳定,没有品牌意识。所以我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组织村里有经验的老农户,统一技术标准,解决质量问题。”
妹妹在一旁接着说:“去年我们还成立了合作社,带动了村里二十多户人家一起种植。现在他们每家每月固定收入都有六七千。”
聊着聊着,妹夫的手机响了。
他接了电话,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嗯,好的,没问题,我们明天就发货。”
挂完电话,他有些兴奋地说:“是杭州一家高端连锁超市,要增加我们的供货量。”
我看着他们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发货细节,心里五味杂陈。
饭吃到一半,外面突然下起了雨。
雨点打在塑料大棚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妹夫起身把院子里晾的几件衣服收了进来,顺便拿了把伞给我。
“四哥,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妹妹突然问道。
一句话问得我脸上发烫。
“也没什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就是最近手头有点紧,想借点钱周转一下。”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看着他们的成功,再想想自己这几年的挣扎,我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自卑。
“需要多少?”妹夫倒是很干脆。
“三万吧…半年之内一定还上。”
妹夫二话不说,拿出手机转了三万给我。我看到他的支付宝余额,瞬间哑口无言。
“四哥,其实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来我们这边帮忙。”妹夫说,“现在基地正在扩建,需要懂管理的人。你以前开饭馆,对食材和口味有研究,可以负责我们的农家乐项目。”
我一愣:“你们还要搞农家乐?”
“对啊,我们打算建个小型度假区,城里人周末可以来体验农耕文化,现摘现做。”妹妹说,“现在不是流行这个吗?”
妹夫在手机上调出一张规划图给我看:“这是初步方案,旁边还打算建个儿童农场,让小朋友了解食物从哪里来。”
看着规划图,我第一次认真思考起了自己的未来。
吃完饭,雨停了。阳光穿过云层,洒在湿漉漉的土地上。
妹夫拿着把锄头,要去大棚看看。我跟在他身后,穿过一片菜园。
“你…当初怎么想通的?”我忍不住问,“为什么敢放弃城里的工作,卖掉房子回来种地?”
妹夫停下脚步,看了看远处的群山和阡陌交通的田野。
“你知道吗?在深圳那会儿,我每天都是早上七点出门,晚上九点回家,周末还要加班。”
“有一次,我公司隔壁的一个年轻人,就那么突然倒在工位上,抢救无效…才二十八岁。”
“那天回家,我看着女儿问我’爸爸为什么总是不在家’的眼神,突然意识到,我这样拼命赚钱,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后来我做了个决定——我要活得更有意义,而不只是为了一套房子或者一辆车,把自己困在水泥森林里,过着高压的生活。”
我默默点头。
“其实,回来的头一年,真的很难。”妹夫继续说,“土地瘠薄,技术不成熟,产出低,村民们不信任,销路不畅…”
“那你怎么挺过来的?”
“一步一步来呗,解决一个问题,再解决下一个。”他笑着说,“最关键的是,要有清晰的目标和坚定的信念。”
走到大棚前,他停下来,突然问我:“四哥,你这些年,有没有想过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我心上。
我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生活——为了开饭馆东拼西凑,为了房贷日夜操劳,为了儿子的学费疲于奔命…却从未真正停下来思考过,我究竟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妹夫看着大棚里忙碌的工人,轻声说,“当初我回乡创业的启发,其实部分来自于你。”
“我?”我吃惊地看着他。
“记得你刚开饭馆那会儿吗?你做的那道糖醋排骨,我至今记得那个味道。”他笑着说,“你告诉我,做好一道菜的秘诀是’用心’。我想,种地又何尝不是如此?”
阳光下,妹夫的脸上是从容的笑意。我看着这个曾经被我们嘲笑为”傻子”的人,如今站在自己的土地上,谈论着自己的事业和梦想,不禁有些恍惚。
回县城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妹夫的话。
电动车驶过乡间小路,两旁是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天空湛蓝,白云悠悠,偶尔有几只麻雀从头顶掠过。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梦想——开一家小小的农家乐,做一些有特色的乡土菜肴,过一种简单而充实的生活。
那时候,我对做饭有着纯粹的热爱,总是能在简单的食材中变出美味。后来为了生计,为了所谓的”体面”,我把做饭变成了挣钱的工具,渐渐忘了最初的快乐。
电动车的电量显示只剩一格了,我放慢速度,让车子慢悠悠地往前走。
口袋里,妹夫借给我的三万块钱沉甸甸的。更沉的,是我心里那个被唤醒的梦想。
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像是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金黄的地毯。我停下车,拍了张照片发给老婆,配了句话:“老婆,我有个想法,晚上回去跟你说。”
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是老婆的回复:“什么想法?神神秘秘的。”
我笑了笑,没有回复,而是继续骑车前行。
风吹过脸颊,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我深吸一口气,仿佛多年来第一次真正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也许,是时候重新开始了。
像妹夫说的那样,一步一步来,解决一个问题,再解决下一个…
远处,县城的轮廓渐渐清晰。夕阳把高楼的玻璃幕墙映照得金光闪闪,美丽而遥远。
我忽然不那么着急赶回去了。
这一刻,我只想慢慢骑车,慢慢思考,慢慢规划我和家人的未来。
路边的水沟里,几只青蛙”呱呱”地叫着。一只小狗突然从路边窜出来,我慌忙刹车,差点撞上路边的电线杆。
小狗歪着头看了我一眼,摇摇尾巴,又窜进了田野里。
我笑了起来,继续前行。
想起妹夫书桌上摆着的那个缺口玻璃杯,我突然明白了——有时候,生活中的缺口,恰恰是让我们看清前路的窗口。
来源:橙子聊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