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西安的夜浸着羊肉泡馍的膻香,护城河的水汽爬上南大街包厢的窗棂。领导挑起一筷子葫芦头,油脂在蓝田玉纹碗里旋出阴阳鱼。"记得东木头市修表的老秦么?"他忽然开口,城墙根儿的蝉鸣混着冰峰汽水的开瓶声,"那双手校准过三千块表盘,校不准儿子在缅甸输掉的前程。"鼓楼的霓虹在
西安的夜浸着羊肉泡馍的膻香,护城河的水汽爬上南大街包厢的窗棂。领导挑起一筷子葫芦头,油脂在蓝田玉纹碗里旋出阴阳鱼。"记得东木头市修表的老秦么?"他忽然开口,城墙根儿的蝉鸣混着冰峰汽水的开瓶声,"那双手校准过三千块表盘,校不准儿子在缅甸输掉的前程。"鼓楼的霓虹在稠酒里碎成星河,玄武门之变的箭矢声倏地穿透千年光阴。
青花瓷盘上的油泼面蒸腾起旧事。领导腕间的上海表在热气中泛黄,那是西郊钢厂流水线的纪念。"当年我抢出整车间图纸,自家闺女高考却误了时辰。"他卷起衬衫袖管,小臂上的烫伤疤像幅残缺的关中地图,"如今倒好,省心。"
道北棚户区的灯火在城墙外明明灭灭。马嫂的腊汁肉夹馍摊前永远浮着三十八味香料的青烟,她瘫了八年的丈夫练就了用收音机天线教孙儿算圆周率的绝活。"交大录取书到那天,老汉的降压药少服了两粒。"领导叩响汤碗,油星漾出奇异的八卦阵。
服务生收走凉皮的脆响惊醒了旧梦。高新区的玻璃幕墙正倒映着李总的宾利,这个手握三家上市公司的女人,此刻在拉斯维加斯寻找女儿抵押的翡翠镯。"上月体检转氨酶二百八,曲江别墅的护肝仪比当年厂里锅炉还精密。"
回坊收摊的板车碾过青石板,甑糕的枣香混着
柴油三轮的尾气。外卖骑手小赵的反光衣掠过钟楼,保温箱里除了凉皮还有儿子手绘的奖状。"今儿跑了六十八单,够给娃买新球鞋。"他电动车把上的中国结在柳絮里飘摇,是用三好学生奖状穗子编的。
领导摸出丹参丸时,铂金卡背面的全家福已褪成碑林拓片。我们走进子夜的南门洞,城墙的射灯将人影抻成古老的日晷。忽有梧桐絮落下,似这座古城永恒的飞白,却在某个维度维持着精妙的守恒——马嫂的腊汁锅里沉着丈夫的降压药,老秦工具箱底压着儿子的技工证,而我手机相册里,女儿正把奥数卷折成纸船。
来源:蔡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