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给他打电话,他在那边像是气急了,「老婆,你等等我,这家蛋糕店太不靠谱了,我白白提前那么久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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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化成一缕意识,久久不能消散。
亲眼看着陈颂为了我几近疯狂,活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三年后,他自杀于我出事的那间屋子。
他说:「老婆,我挺不住了。」
再次睁眼,回到了他向我表白那天。
我压下心绪,礼貌拒绝,「对不起,陈同学,我不喜欢你哦。」
1.
我二十四岁生日那天,也是我们在一起六周年纪念日。
陈颂打算求婚。
市中心那套大平层,是毕业后我们一起买的。
属于我们两个的家。
为了这一天,他准备了很久,家里被他布置的很精心。
然而我下班回到家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
给他打电话,他在那边像是气急了,「老婆,你等等我,这家蛋糕店太不靠谱了,我白白提前那么久定了。」
「我还不信了,今天翻遍所有店,我也给你把榴莲蛋糕找到。」
每次大大小小的节日、纪念日,陈颂都必然会给我准备一个榴莲蛋糕。
然后一边嫌弃着,一边拿过来喂给我,「老婆,张嘴。」
挂断电话后,我忍不住激动的围着餐桌转了个圈,然后喜滋滋的坐在沙发上等他回家。
可是,我没能等到他。
楼下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我只觉得整栋楼都跟着震荡了一下。
然后就是漫天的火光、浓烟。
顺着窗户往下看的时候,那股热气瞬间熏的我头晕目眩。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厨房传来了更巨大的轰鸣声。
二次爆炸。
手机被震开,离我很远,而我已经没有力气爬过去了。
我想给陈颂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好疼啊。
可是,最后只剩一句轻微的,「幸好你没回来。」
我以为人死即结束。
但不是,我的一缕意识久久飘在那里,不肯离去。
我看着陈颂欢喜的拎着蛋糕回来,然后一脸茫然的看着围在楼下的群众。
再然后...
那是我从没在他脸上看见过的神情。
三个消防员才将将按住了他,而他只是不知疲倦的重复着,「求你让我进去,我老婆在里面。」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救援结束了。
满地的废墟里,拼不起一具完整的尸体。
我眼看着陈颂眼里的希望渐渐变成死寂。
后来大概就是一个月之后的葬礼上,出现了一个人。
郑雪莱。
我们是高中同学大学同校,但接触不多,所以开始我并不知道她喜欢陈颂的事。
但是,葬礼之后,她开始时不时出现在陈颂身边。
我那时作为一缕意识还有了危机感。
陈颂会不会忘了我?会不会喜欢上她?会不会跟她在一起?
越想越难受。
后来,我又想。
如果陈颂忘了我就好了,喜欢上她就好了,跟她在一起就好了...
三年后,陈颂自杀于那栋重新装修好的房子里。
三月十五,我生日那天。
他说,「老婆,我挺不住了。」
然后我作为一缕意识也开始消散。
2.
再次睁眼的时候,面前站着一个男生。
「余幼时,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学校的操场上,四周围满了人。
面前的男生说完递过来一束花,紧张又忐忑的看着我。
是耀眼的红玫瑰。
周围适时响起起哄声,「唔~在一起在一起...」
同学们高考完重回校园,卸下紧张情绪,正是放松的时刻。
我看了一眼,全都是年轻又鲜活的面孔。
曾几何时,我也是其中的一员。
没等我开口,一个篮球措不及防的砸了过来。
正中面前男生的胸口,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看向我身后。
随后有声音由远及近,「干什么的?」
我回头,看着那人单手抄兜面色不善的走了过来。
是十八岁的陈颂。
年轻又热烈的陈颂。
身后还跟着几个和他一起打球的兄弟。
他们走过来,有人吹了个口哨,「呦,新鲜啊,表白呢这是?」
那人说着,看了看陈颂黑到极致的脸,不怕死的又补了句,「陈颂,你这是被截胡了?」
陈颂没理会他的嘲讽,径直走到我身边。
居高临下的看着对面的男生,又问了一遍,「干什么呢?」
陈颂向来就是这样,冷着脸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动手的感觉。
男生本来腼腆又欣喜的表白,被陈颂给搅合黄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陈颂一眼,「我、我喜欢余幼时...」
「我特么,」陈颂顿时暴走,捡起地上的篮球就扣了过去,「喜欢你二大爷。」
3.
男生被吓跑了。
周围一众同学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场闹剧。
陈颂站在我身旁,离的极近。
他的声音从右上方传来,「余幼时,你跟他很熟吗?」
我怔然摇头。
「都不熟,表个毛的白啊,有病吧。」
人都走远了,他还要冲着那个背影不屑的吐槽。
空气静了一会儿,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果然开口,带着少年独有的气息。
「那个,你不是答应晚上跟我一起去吃饭吗,正好碰到了,要不我们现在过去?」
陈颂从来都不是个小心翼翼的人,他尽量放轻松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期待。
但是...
「晚上我有事,应该去不了了。」
话说出口,我忽然松了一口气。
原来拒绝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4.
他的表情明显僵了一瞬。
却依旧不死心的问,「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你真的没有时间吗,一会儿就好。」
我语气有些生硬,「对不起,没有。」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说了出来,「我喜欢你。」
「余幼时,我喜欢你。」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痛了一下。
定在原地片刻,我轻舒了口气。
变了啊,他的表白提前了。
那是不是,之后的事也可以改变。
急着证明心意的表白。
我收起害羞和期待,他没了紧张和欢喜。
表白对象换了人,周围的同学有热闹可看也不介意。
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在一起。」
暖场气氛依旧高昂。
陈颂有些不敢看我,「我本来准备挺久的,打算...」
「可我不喜欢你。」
我脱口而出的话,打断了陈颂的声音。
他怔愣了半晌,表情带着不知所措,「什、什么?」
「对不起,陈同学,我不喜欢你。」
当着一众同学的面,直接脱口而出的拒绝,必然是难堪的。
我看见他的脸色变了又变,几次想张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有轻微的一句,「为什么。」
周围也是一阵唏嘘声,大概在替我叹息吧。
是啊,毕竟在所有人眼里,我一定是喜欢陈颂的。
我总是默默在他身边,润物细无声的陪伴着。
给他带早餐,跟他一起去食堂,打篮球时抱着他的衣服等在一边。
有人说他不好,我会立刻挺身而出。
可那有什么用呢。
我想改变结局了。
5.
「陈颂,你对我不是喜欢,最多就是有那么一些感恩和怜悯罢了。」
「以后,你会遇到喜欢的人,不会是我这个类型的。」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
长久的沉默之后,是他一声轻嗤,「说的什么东西。」
「是不是喜欢我自己不知道吗?」
「拿这些话哄小孩儿呢?」
你看,你怎么不信呢?
我看向人群中那抹白色的身影,她的视线久久的落在陈颂身上。
郑雪莱。
我指着她的方向,手不自觉的颤抖,「你会喜欢她这种的,长的漂亮,成绩优异,喜欢你,未来,也可以与你并肩。」
说出这些话时,我都惊叹,自己原来能不痛不痒的说出来。
陈颂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视线在郑雪莱身上停留几秒。
我看见,她抿着双唇,脸上泛起红晕。
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如此明显。
陈颂的脸色看不出喜怒,「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喜欢这种的?」
我不想再纠缠,无奈开口,「很简单,校花配校草嘛,总归不会是我,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我看见他摘下助听器,狠狠的攥在手里,不发一言。
于是只能淡然的挥挥手。
「高考结束了,陈同学,再见。」
6.
陈颂耳朵听不见这件事,是在开学一个月左右大家才知道的。
他是耀眼的,毋庸置疑。
这种长的好看性格又拽,对人爱搭不理的男生,最容易引起青春期少女的关注。
开学没几天,就有胆大的女同学跟他搭讪。
我坐在他前排的位置,听的清清楚楚。
「陈颂,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放学我们一起去看啊。」
没有回应。
我侧头看了一眼,陈颂趴在桌子上,大概是在睡觉。
但是女生的声音不小,周围有同学看了过来,大家心照不宣的一阵挤眉弄眼。
见他丝毫不理会,女生试探着推了一下他的胳膊,「陈颂?」
我看见他皱着眉抬起头来,眼神不悦的盯着女生。
大概被他不耐烦的表情刺痛,那个女生羞恼着撇了撇嘴,然后「切」了一声。
「什么嘛,不愿意就算了。」
女生转身走后,我看见陈颂眼里透着疑惑。
见我回头看他,他探究着与我对上视线,而我,慌忙转回了身。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发生了好几次。
但大家都只当他性格冷漠,没有多想。
直到有一次,那天是集体大扫除,桌椅被摞的老高。
陈颂在一边拖地,我看见那摞了几层摇摇欲坠的桌椅在陈颂身后慢慢坍塌。
「陈颂,小心。」
我的声音很大,大到整个班级的同学都循着声音看了过来。
然后就见陈颂没事人一样,继续着拖地的动作。
桌椅径直砸在了他的身上。
一阵惊呼之后,大家连忙上前查看情况。
陈颂一手捂着脖子,踉跄着站了起来。
班长率先开了口,「陈颂,你听不见吗?」
「刚才余幼时很大声的提醒你了。」
他看着班长,然后转身对我说了句「谢谢」。
7.
就是那天之后,班里开始传起了陈颂是个「聋子」这件事。
起初,他们会在背后悄悄议论,发现陈颂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他们的嘲笑声更甚。
陈颂就坐在那里,而他们在他身后肆无忌惮的说着他的坏话。
那里边,有对他表白过的女生,也有看不惯他嚣张模样的男生。
「还真听不见啊。」
「万一是装的呢,从来没听老师说起过啊。」
「不像,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怎么试?」
说话的男生眼睛转了几圈,像是有了主意,他先是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不明所以的同学都转头看去。
陈颂没动。
他贼眉鼠眼的笑了起来,声音是整个班级都能听到的程度,「陈颂是聋子。」
这句话之后,整个班里鸦雀无声,似是在等待陈颂的反应。
但他没有反应,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他看着窗外,已经有好半晌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瞧了一眼,什么也没有。
静默片刻,不知是谁起了头,然后就传来哄堂大笑的声音。
他们像是得到了多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开心。
我本不打算管闲事,虽然知道他们的行为很可耻,但我并没有一颗泛滥的圣母心。
直到,不知是谁笑着骂了句「残疾人」。
我几乎是立刻起身,怒气冲冲的指着那个人,「怎么说话呢你。」
大概是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镇住了,那个男生明显一顿,随后又反应过来,「关你什么事?」
开学一个月以来,我一直充当着乖乖女的角色,眼里除了学习没有其他。
这大概给了那个男生跟我对呛的底气。
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眼里写着「你奈我何」?
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
但我低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陈颂,他可不像是任人欺负的主。
我拍拍他的肩膀,迫使他久久停留在窗外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
然后尽力扩大口型,指着身后那群人,「他们说你坏话。」
我记得我提醒他小心被砸那次,他应该就是看懂了班长的口型,回头对我说了句谢谢。
我觉得他应该是能看懂的。
众人都在等待他的反应。
然而,他只是随意的看我一眼,又转了头。
仿佛自己并不是这整件事的中心点。
我不死心,拽住了他的胳膊,「他们说你是聋子。」
「是。」
就这一个字。
后排再次响起了雷鸣般的嘲笑声,不过这次不是对他,是对我。
「余幼时,欠不欠啊你,人家自己都不在意,你在这装什么出头鸟?」
是,我欠。
8.
欠,是要付出代价的。
学生时代能做的坏事无非就那么几件。
霸凌谈不上,他们开始孤立我。
给我起了个「出头鸟」的难听外号。
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在意。
只是坐在身后的那个少年,我再没看过一眼。
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我去学校的小卖部给家里打了电话。
母亲报喜不报忧,只告诉我家里一切都好。
我告诉了她放假的日期,然后问了表姐的近况。
「你姨夫给她转了新的学校,前阵子你大姨领着去买了新的助听器,清清现在状态好了很多,你不要担心。」
「嗯。」
挂了电话后,我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我跟表姐都是在小镇长大,那里风土人情都很好,邻里也很和谐。
小的时候,表姐就带着助听器了,我们的小伙伴有很多,但从来没有人嘲笑她。
直到去年,表姐离开家,去大城市上了高中。
我才知道,原来人可以这么坏。
大城市里的同学瞧不起她,看她戴着助听器,肆意的嘲笑,「残疾人也要上学啊,好辛苦哦?」
那段时间,表姐整天以泪洗面,几近崩溃。
我在姨夫的电话里听着她的哭声,不知不觉也跟着流了泪。
9.
回到班级,依旧是那副吵闹景象。
假期快要来临,我准备先装一批用不上的书拿回宿舍。
走到座位,拉开书包拉链那一刻,我明白了那几道莫名看向我的视线。
书包里除了几个课本,装的是满满一袋子土。
那个平时最嚣张的男生在后面吹了个口哨,「不好意思啊余幼时,刚才打闹时不小心把窗台上的盆栽打碎了,那土没地方收拾,就用你书包装一下,你不介意吧?」
我自知跟这些大城市的孩子比不了,所以来这里上学算得上小心翼翼,只有那一次,做了出格的事,得罪了他们。
一股强大的无力感袭来。
我拿着书包,呆在原地。
他们的恶作剧越发的频繁,我能在这里继续上学吗?
最后,会不会向表姐一样,被逼的退了学。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掉了下来,我闭紧双眼。
「怎么了?」
声音近在咫尺,我转头就看见陈颂。
他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单肩包拎在手上,站在身后看着我。
大概是被我挡住了路,我侧身给他让开位置。
他却没走。
看着身后的一群人,然后问了句,「他们在笑什么?」
说完认真注视着我。
他难得认真的语气,我却懒得回答。
陈颂忽然探头看过来,书包里的情况一目了然。
我感觉他的话里泛起冷意,「他们弄的?」
「是。」
跟那时候陈颂的回答一样,简短明了。
这应该是自那次出头之后,我跟他说的第一个字。
陈颂把手里的单肩包塞给我,然后我看见他直接拎起了旁边的凳子向后走去。
10.
故事大概就是这样开始的。
陈颂不再一直保持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他开始鲜活。
慢慢的,来找他的朋友多了起来。
他也会偶尔过来跟我搭话。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没有人再敢来找我的麻烦。
在他第十几次「不小心多买了饮料」递给我的时候,我低着头叫了他的名字。
「陈颂。」
他听不到,已经回到了座位。
见我回头看他,用眼神询问着怎么了。
「你要不要,戴上助听器?」
这段时间以来,其实我大概也听说了他的事。
是两年前的一场意外造成的。
那时候他放学回到家,听见父母愤怒的争吵,最后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他气的摔门而出。
意外发生后,父母愧疚不已,他倒觉得反而清静了,一直不肯配合治疗,出院后也不愿意戴上助听器。
他是自己不想听见。
我也不知道究竟出于什么心理,试探着问了那句话。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我就匆匆转回了头。
这个问题对于同学关系来说,会不会越界了?
「好。」
我听见他说,「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11.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是结局,那无疑是美好的。
青葱岁月里,我们的心在一点点向彼此靠近。
可时间拉回来,我仔细的回忆了一番,也不记得陈颂和郑雪莱的故事线。
若真要细究,他们的接触大概只有那么一次,还是我促使的。
那时候我们升高二了,迎新晚会上,郑雪莱和陈颂一起表演了一个节目。
郑雪莱是文委,负责这次晚会的准备工作。
她邀请了陈颂,但陈颂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那时候,他在图书馆陪我自习。
我没去想郑雪莱抱着什么心思,只知道,若是能让陈颂参加这次活动,跟人多接触一下,必然是好事。
于是我问他,「你要不要参加一下。」
他坐在我旁边,无聊的伫着脸发呆,听见我的声音看过来,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他笑了一下。
一如往常,明媚如昔。
我听见他说,「好。」
自那之后,一直到高三毕业,他们之间再无交集。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心思,可以悄悄藏住吗?
她掩饰的真好。
12.
那天拒绝他之后,陈颂来找过我几次。
可我没再见他。
只给他发了最后一条信息,「别再找我,很烦,你应该跟郑雪莱在一起。」
然后拉黑、删除。
那天我说不喜欢他时,少年笃定的那一句「我不信」久久在耳边挥散不去。
你要听劝。
郑雪莱对你很好,真的很好。
她包容你的脾气,理解你的固执,经年之后,仍旧坚定的陪在你身边。
你该珍惜。
志愿我是悄悄改的。
因为原本,我跟陈颂报的是同一所大学。
他是建筑工程,我选的小语种。
那时候他说,「余幼时,我们是不是会就这样在一起很多年啊。」
不是问句。
我记得那时候自己只是偷偷红了脸,没有给他回答。
现在已经有答案了。
不会,陈颂。
我们不会在一起很多年。
我们会有各自的人生。
大学四年,过的很平静。
没有陈颂在身边,我认识了很多新朋友。
也收到过其他男生的表白。
不过,我好像没有这种心思了。
我也听说过陈颂的消息。
他跟郑雪莱上了同一所学校。
偶尔听到的消息里,说陈颂和她一起去食堂,一起做实验,一起写论文,一起出去采风。
大三那年,他们去了同一家公司实习。
两个人走的越来越近。
挺好。
13.
毕业那年,我二十二岁。
之前实习攒了些钱,再加上拼命工作一年,也存下不少。
二十三岁,我辞了职。
因为人生没有努力的意义。
那之后,我开始各地旅游。
从江南的无名小镇,到西藏的布达拉宫。
从内蒙古的草原,到北京的天安门。
半年时间,我就流连了三十几个地方。
想到人生什么是圆满这个问题时,竟也觉得知足了。
我没有过度挥霍,一路上也算是省吃俭用,每个月给家里再汇一些。
我没有告诉父母自己辞职的事,他们问起,就说工作一切顺利。
对于我的话,父母不疑有他。
表姐毕业后也进了个大公司,是国企,待遇不错,工作也稳定。
母亲几次跟我提起,都有意让我也像表姐一样,去个国企。
我只是笑着打哈哈,「私企也挺好的啊,工资是真的高哦,我很喜欢的。」
母亲拿我没办法,也只能任由我去了。
这次挂电话前,母亲忽然提到了一件事。
「对了,小时啊,前些天有个男孩子来找过你,好像是你高中同学。」
我的心顿了一下,故意放松语气,「哦,谁啊。」
「说是姓陈,你没在家,我跟你爸爸留他吃饭他也没吃,咱这小地方他能找过来可不容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
「不知道啊,等我回去再说吧。」
那边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小时,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工作很忙吗,都有半年多没回来过了。」
我从桌上抽了张纸巾,「嗯,最近项目多,有点忙......」
「妈,以后我可能会更忙的,毕竟私企不像国企那么清闲,出差或调动都是常有的事,前阵子经理还说要把我调去新加坡那边的分公司呢,如果去了那边,我可能几年都回不来,到时候您可不要太想我啦。」
空气静了好一会儿。
我听见她说,「嗯,没关系,你工作忙嘛,妈理解。」
「我还有个文件要弄,妈,先不聊啦。」
没等那边回应,我匆忙挂了电话。
14.
又漂泊了两个月,我定了回程的机票。
流浪结束啦。
从大理回去的飞机上,我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郑雪莱。
她看到我,明显也是一怔。
试探着开口,「余幼时?」
我笑笑,「郑雪莱,你好。」
落地后,她邀请我去喝了咖啡。
一杯拿铁,一杯现磨无糖。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口味。
没忍住心中的疑问,我先开了口,「你现在在这座城市?」
她轻轻点头。
「定居了?」
「嗯。」
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那陈颂呢?」
问出口,她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时间不多了,容不得我不急。
她没回答,只是笑着问了句,「你喜欢他吗?」
我几乎毫不犹豫回答,「不喜欢,一点也不。」
似乎是想向她证明什么一般。
她却像是没听到,只感叹着,「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却走不到一起呢?」
端起杯子的瞬间,我看到了她无名指的戒指,心口不可避免的疼了一下,「你要结婚了?」
闻言,她轻轻抚摸了下戒指,眼里尽是柔情,「嗯,他很爱我,对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
「你们要...」
白头偕老四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她的声音打断。
「他叫吴南。」
吴南?
「不是,陈颂吗?」
15.
「对于陈颂,我努力过,融化不了他,所以我放弃了。」
她说的很坦然,就像在正视一段已经过去的感情一般。
怎么会放弃他呢,你喜欢他那么多年。
我以为,你们可以在一起的。
我不自觉的低着头喃喃,「你那么喜欢他...」
窗外适时刮进来一阵清风,吹的帘子微微飘起来,隔断了彼此的视线。
半晌,谁都没有说话。
时钟滴答滴答的转着,我听见了她的声音,很低很低。
「连你都知道,我那么喜欢他。」
「可我能出现在他身边,全靠着知道你们高中的事。」
我不解的看着她,理解不了她话里的意思。
她摇头轻叹,「每次一提起你,他才会跟我说几句话。」
「我给了自己四年时间,毕业了,我的暗恋也结束了。」
陈颂,我该说你死心眼吗?
放着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为什么不懂得珍惜。
临别时,她问我,「你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我问她,「什么时候?」
「明年中旬。」
我摇摇头。
她礼貌微笑,然后转身走了。
明年中旬,我没有机会参加了。
郑雪莱,你是个好姑娘,无论你会不会陪在陈颂身边,我都真心的祝福你。
16.
其实,大一开学后不久,陈颂来找过我。
我看见他静静的伫在校门口,一双眼盯着我,拳头紧到青筋暴起。
在我如陌生人一般直接略过他时。
他终于忍耐不住,死死拽住了我的手臂。
气息仿佛压抑到了极点,「余幼时,你为什么没去B大?」
我看着他的眼神很冷漠,他刺痛一般的放开了我,「是因为我吗?怕我缠着你?」
长久的沉默之后,我只是确认一般的问他,「你跟郑雪莱都去了B大吧?」
「我在问你,跟郑雪莱有什么关系?」
我被堵的哑口无言。
「你好像很急着推开我,为什么一遍遍提醒我应该喜欢郑雪莱?」
「就因为一个不确定的将来吗?」
不是。
那个将来是确定的。
我们不会在一起很多年。
街边吹起了落叶,我随手捡起一片,捏在手中把玩。
语气不甚认真,「我们的未来不会美好,你会爱上郑雪莱的。」
他终于被我逼的不耐烦,后退了两步,跟我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好啊,那就分开吧,我倒要看看自己是怎么变心的。」
「顺便告诉你,余幼时,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他转身的时候,没有犹豫。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17.
跟郑雪莱分开后,我打了车,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开到了我家的小镇。
这次回来,我没有给家里打电话。
妈妈见到我的时候,几乎瞬间就红了眼眶。
「小时,你回来了?」
我也抹了抹眼角,尽力挤出轻松的微笑,「是啊,人事调动下来了,出国前我可以在家好好陪你们一段时间啦。」
妈妈的喜悦僵在脸上,随后,还是语重心长的拉着我的手安慰,「好好,回来就好。」
父母年纪大了,不愿意出远门,我就趁着这段时间,带着他们在小镇附近的旅游景点转了转。
听说我回来,表姐也顺道提前把年假休了。
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总是有说不完的知心话。
表姐谈了男朋友,已经见过家长了。
男方很不错,对表姐也很好,我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幸福。
她还兴高采烈的嚷嚷着,结婚时我一定要给她去做伴娘。
我沉默着没搭话。
「对了小时,你有没有交男朋友啊,从来没听你说起过,马上就二十四岁啦,你不急,小姨也要着急了。」
是啊,马上就要二十四岁了。
「你高中时候提到的那个男生,你们还有联系吗?」
我摇摇头,「没有了。」
「挺可惜的,多少年了,就从你嘴里听到过那么一个男生。」
我只是无声笑笑,岔开话题,「表姐,我出国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回不来,在那边忙起来可能电话也不能常打,我爸妈就麻烦你多照顾一下啦。」
表姐不高兴的打了我一下,「说什么呢你,我小姨小姨夫还用你拜托啊,放心,我肯定帮你把他们照顾的好好的,你只是出国,又不是不回来了。」
「等你回来一看,他们没准都年轻好几岁呢。」
两个女孩子天南地北,没有中心思想的就那么聊了一个晚上。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在‘公司第三次打电话来催’的时候。
我告别了父母。
临行前,我站在门口抱着二老很久很久。
直到妈妈都忍受不住腻歪,拍了拍我的背安慰,「好啦好啦,又不是不回来了,去吧,家里一切都好,不要担心啊。」
「嗯,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不在身边,也要开开心心的。」
他们藏起不舍,连连点头。
转身时,我还是没忍住嘱咐了一句,「妈,如果以后那个姓陈的同学再来找我,你就告诉他我出国了吧。」
「你这孩子,你不就是出国了吗?」
「对啊。」
18.
距离三月十五号还有三天的时候,我搬进了提前租好的那间小屋。
是位于郊区的一个小平房。
屋子很宽敞,院子里还有个小花园。
房主出国定居了,院子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低价租给了我。
尽管房主一再推脱,我还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多给他转了五万块钱。
「就当是我提前续交的租金吧。」
第一天,我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晚餐简单的煎了两个蛋。
夜幕降临,抱着西瓜坐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看着干净整洁的屋子又觉得没有意义。
第二天,我去了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个面包,就当是一天的伙食了。
邻居家有一条可爱的小金毛。
看上去才两三个月的样子。
我坐在院子里一边啃面包,一边咬火腿肠的时候,它在栅栏那边探出了小脑袋。
于是我把剩下一半的肠喂给了它。
晚上的时候,它又试图探头过来,但是没有成功,因为栅栏已经被我加高了。
小金毛,你不能到这个院子里来哦。
第三天,我没有心情吃东西了。
院子里的花开的很好,因为荒废了很久,没有人特意去种去悉心打理。
但它还是很顽强的开到鲜艳。
我挑了几朵粉红色的摘下,在杯子里装了些水,把它们插进去放在身边。
然后惬意的躺在旁边的沙发上哼着小曲儿。
那首歌好像是这样唱的,「流浪的人儿啊,心上有了她......」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好像已经过了几辈子了。
那时候陈颂说,「余幼时,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我说,「好啊。」
回去的路上,陈颂连走路都是飘着的,一边不经意的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一边若有似无的哼着,「流浪的人儿啊,心上有了她...」
19.
大火不知道是怎么烧起来的。
我在迷蒙中听到有人喊着,「着火了,快救火啊。」
「这怎么无端的就起火了呢。」
「我也是刚才忽然就见着他家屋门那有火星,眼看着就烧起来了,那家院子前两天好像住进来人了,快救人。」
然而火势太大,众人有心相救也都不敢冒死向前。
有人急匆匆打了火警电话。
该来的果然会来。
还好,我提前租下了这个偏僻的小地方。
空气中,烟似乎越来越浓,我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
表姐,你答应我的要记得啊,帮我照顾好父母。
爸妈,这一次,还是不能尽孝,就再原谅女儿一次吧。
还有...
记得告诉陈同学,我出国了啊。
失去最后一丝意识前,我听见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然后,我好像看见了一张久违了脸。
「陈颂。」
被烟熏了太久,我的嗓子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
他几乎是连拖带拽的将我从沙发上扛了起来,被拉起的一瞬间,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脸上。
「我想起来了。」
他的声音比我还要沙哑,「所以,余幼时,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吗?」
20.
这是第几次了?
大概第三次。
第一次重生时,我以为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
重拾所爱。
那一世,与原本的情景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二十四岁生日那天,我给陈颂打了电话。
「老婆,你等等我,这家蛋糕店太不靠谱了,我白白提前那么久定的。」
那一刻我的恐惧溢于言表。
我一直以为,那次爆炸只是个意外,重来一世,不会再是那样的结局。
但,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电话一直没有挂断,陈颂在那边问了句,「老婆,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陈颂...」
老天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
随着一声轰鸣,我的第二次生命结束了。
不同的是,这一世的陈颂只挺过了两年。
我依旧看着郑雪莱陪在他身边。
却没有了上一世的嫉妒心。
我不想让陈颂这样,但是郑雪莱留不住他。
好像我走了,这个世界什么都留不住他。
然后,我第二次重生了。
这次,我不敢再大意,直接将一切都告诉了陈颂。
这些话听着很荒唐,但我说的凝重,陈颂也听的认真。
这一世,依旧可以算是幸福的。
虽然我很多时候会想到那场火灾,陷在痛苦里不能自拔。
但陈颂的陪伴又总是能让我脱离恐惧。
直到又到了二十四岁生日那天。
陈颂请了假,一整天都陪着我。
其实这一世,我们毕业后没有买下那个房子。
我不知道结局会不会改变。
事实证明,不会。
它只会以不同的方式到来。
陈颂带我去了附近的景点散心,把车停在休息区下去买水。
他刚刚离开两分钟,我就眼看着一辆失控的高速行驶轿车撞了过来。
残存的意识里,我看到陈颂从便利店出来,毫不犹豫的奔向了我。
然后就响起刺耳的尖叫声,汽车的爆炸声。
-
时间线就拉到了现在。
上一次,我没有意识游离,就证明,陈颂跟我死在了同一时间。
他怎么敢义无反顾走向着着火的车的。
也是到这一刻,我终于明白。
原来一次又一次的重生,不是老天在给我机会,而是让我给陈颂一个机会啊。
那好吧。
「对不起,陈同学,我不喜欢你哦。」
-
番外-陈颂
很久以后,我都没有想明白一句话。
余幼时的那句--「对不起陈同学,我不喜欢你。」
明明两个人曾经那么要好,她是我昏暗生活里唯一的一束光。
我精心准备的告白甚至都没有派上用场,就那么被她扼杀在了摇篮里。
可是余幼时,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在说谎呢。
你迫不及待的拒绝我,把我推远,一遍遍提醒我应该喜欢郑雪莱那样的女生。
甚至不惜对我说出「很烦」这种话。
我记得高一的时候,你因为替我出头,被班里的同学排挤。
那时候我一心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关注到你。
直到那次,他们在你的书包里装满垃圾。
我看见你哭了。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冲进了大脑,好像在叫嚣着一种叫做「心疼」的情绪。
后来我问你,「他们那种人是不是该死。」
你只是很平静又透着一丝冷漠的说,「很烦。」
你在对我说出很烦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吗?
其实在大学里没有见到你,我就已经猜到了。
但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也控制不住自己,还是去找你了。
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
为什么你突然就急着跟我撇清关系。
可是在你又一次提到郑雪莱的时候,我好像忽然就不想问了。
你是在担心我以后会变心,还是根本就期待着我尽快变心呢?
郑雪莱跟你说的一样,人很好,对我也很好。
可在最开始,我就明确跟她说清楚了,我有喜欢的人。
大概在二十三岁的某一天,我做了一场梦。
那个梦境即美好又残忍。
梦里我们在一起了,我紧张又期待的跟你表白的时候。
我听见你害羞的回答:「好啊。」
那个梦很长很长,我们甜蜜又幸福,如果能这样过完一生,那我就别醒过来了吧。
可是一阵巨大的爆炸声让我从梦境中脱离。
蓦然睁开眼睛的时候,泪水早已蓄满眼眶。
「陈颂,幸好你没回来。」
这是梦里最后的声音。
我游离于现实与梦境之间,颤抖着播出了五年未曾拨通的电话。
机械的女声重复的提示着,「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是啊,你五年前就换了号码。
我几乎立刻起身定了机票。
到达你公司门口的时候,我还特意停下整理了衣襟,希望你不要看出我的狼狈。
可是当你的同事说出「余幼时她已经离职了啊」的时候。
我的大脑空白了一下。
走出去时,公司前台有个小姑娘跟我搭话,「帅哥,之前好像就见过你呢,你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吧?」
我无心应她,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从前是从我的学校到你的学校,两小时的路程。
后来是从我的公司到你的公司,四小时的路程。
我往返过无数遍。
可是余幼时,我一个月没来而已,你为什么离职了?
我用尽一切办法,甚至找到了当年的高中老师,打听到了你老家的地址。
可你不在,你父母似乎并不知道你离职的事,我并未久留,在他们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匆匆逃走。
我开始频繁梦到你,场景变换,时移世易,我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直到梦境开始越来越清晰,不止一次的爆炸事件,燃烧的汽车...
无一不发生在你二十四岁生日那天。
汽车爆炸之前,我们曾经去过一个农家乐,那时候你半开玩笑的说,「若我注定会死在二十四岁生日这天,躲不过那场火灾,倒不如把地点选在这里,至少环境空旷人烟稀少,不会连累到别人。」
你有一种看淡生死的洒脱感。
我当时很害怕,紧紧抱着你,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你只是说,「陈颂,如果真的是这样,下辈子,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
前世的记忆像潮水一般涌来。
那不是梦,那是我们切实经历过的。
所以余幼时,你天真的以为拒绝我就是救了我吗?
不是,没有你的每一天都很难熬。
我醒来后,第一时间看了日历。
三月十五。
老天让我在这一天记起所有事,大概是想给我们个机会,给我一个机会。
余幼时,拜托你等等我。
那场大火起的莫名,我赶到的时候,看到她躺在火中奄奄一息。
还好,没有来迟。
余幼时,若我们没能活着出去,那就算是殉情了吧。
殉情从来不是古老的传说,而是爱的圆满。
若能活着出去,我们就迎接新的生活吧。
-
-番外-后记
我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几天后了。
陈颂趴在床边,明明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却像是感应到了一般。
「陈颂。」我的嗓音依旧沙哑。
我看到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瞬间红了眼眶,声音都带着颤抖,「你醒了。」
「你终于...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我们两个却知道有多么沉重。
陈颂哑声开口,「三月二十号。」
「余幼时,你过了二十四岁生日了。」
我望着天花板发呆,是啊,我终于过了二十四岁生日了。
过往一切,终究像一场梦。
陈颂拿过保温盒,连打开盖子都显得小心翼翼。
这么多年,你过的很辛苦吧?
对不起啊。
「陈颂。」我叫他。
他背对着我,几不可查的嗯了一声。
「我记得你去给我买榴莲蛋糕了。」
哐当,有什么东西坠落在地。
「你打算求婚的,不要食言。」
完
来源:木瓜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