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北宋大观二年(公元 1108 年),于滹沱河畔的赵州城(今赵县)文庙之中,一方青石巨碑赫然矗立。碑额“大观圣作之碑”六字,仿若剑锋脱鞘而出,乃权相蔡京亲笔所题;碑文洋洋千余字,舒朗峻逸,全然彰显出宋徽宗赵佶独创的瘦金体之神韵风骨。此碑的问世,实乃艺术与政治的交
北宋大观二年(公元 1108 年),于滹沱河畔的赵州城(今赵县)文庙之中,一方青石巨碑赫然矗立。碑额“大观圣作之碑”六字,仿若剑锋脱鞘而出,乃权相蔡京亲笔所题;碑文洋洋千余字,舒朗峻逸,全然彰显出宋徽宗赵佶独创的瘦金体之神韵风骨。此碑的问世,实乃艺术与政治的交融结合,亦是北宋王朝意欲重振纲常之生动缩影。
碑额“大观圣作之碑”六字,仿若剑锋脱鞘而出
彼时之北宋,外有辽金眈眈而视,内存变法之余波。年方二十六岁的宋徽宗初登皇位之际,意欲以“绍述先圣”作为旗号推行新的政策。其效仿周礼,颁布《八行取士诏》,将“孝、悌、睦、姻、任、恤、忠、和”此八种德行当作科举选拔之核心准则,同时对“八刑”之罪予以严惩,试图凭借儒家伦理来重构社会之秩序。为广泛传播政令,徽宗采纳资政殿学士郑居中之建议,敕令将诏书刻石立碑,“颁之天下郡邑学宫”。赵州碑便是在如此背景之下,以唐代“何公德政碑”为基础改刻而成,碑阴依旧留存前朝文字的斑驳残痕,恰如历史层叠之年轮。
宋徽宗赵佶
这座通高 5.6 米之青石巨碑,仿若一册直立之石质典籍。龟趺底座沉稳健硕如磐,象征着江山永恒稳固;碑首双龙相互交缠,鳞爪张扬,龙目圆睁仿若欲破石而出,尽展北宋皇家之威严仪态。碑身四周线刻卷龙缠枝牡丹纹,于云气翻涌之间,牡丹绽放绚烂如霞,暗暗隐喻“富贵长春”之帝国愿景。
巨碑外观
碑文书法堪称瘦金体之石刻典范。虽非徽宗亲笔,然书学博士李时雍凭借“毫发无遗”之摹写技艺,将瘦金体之“铁画银钩”凝固定格于石——横画收笔仿若匕首回锋,竖画顿挫犹如竹节劲挺,撇捺舒展恰似鹤翼凌空。尤是“八行八刑”四字,笔锋凌厉仿若刀芒,仿佛欲将道德律令镌刻入观者之魂魄。碑文布局更具匠心:20 行文字纵向恰似军阵严整有序,71 字横排犹如星河列张,风化剥蚀之 63 字宛如时光啃噬之缺页,反倒增添沧桑诗意。
碑文书法拓片
改刻唐代旧碑,实乃一场跨越三百载的石匠之间的对话。唐代“何公德政碑”原本是为歌颂地方官吏之功德所立,其石质坚实紧密,历经风雨洗礼仍能够承载新的刻制。宋代工匠以錾作笔,先是以细线勾画出徽宗诏书之轮廓,再以“斜刀入石”之法剔去余料,致使笔画边缘犹如冰棱那般锐利。尤为精妙之处,在于对唐代碑阴残文的处置:工匠并未粗暴地磨平旧刻,而是巧妙地避开原有文字,令新旧碑文于青石之上形成时空之叠影,恰如新政对于前朝治道的继承与革新。
碑额雕刻更彰显皇家工程之浩大。双龙碑首需自整块青石之中镂雕而出,龙须纤细若游丝却未曾断裂,龙鳞密集如繁星且层次分明。传说为雕刻此碑首,赵州官府征召太行山南麓石匠百余人,耗费三年之功,废弃石料堆积如山丘,终成就“龙睛点睛之时,百里可观祥云”之奇观。
大观圣作碑初立之际,赵州文庙内学子汇聚如云,摩挲碑文之人络绎不绝。徽宗诏书中“士有全备八行,贡入太学,免试补为上舍”之承诺,曾令寒门士子热血澎湃。然未及十余年,金兵铁骑踏破汴梁,徽宗父子沦为阶下之囚,遍布全国的百余通圣作碑大多毁于战火,唯赵州碑因地处北疆之要冲,反而获得戍边将士刻意保护留存,成为新政遗存之孤证。
碑文拓片
金元时期,碑文中之道德律令虽已无人践行,但其书法价值却愈发显著。文人雅士常于碑侧举行“拓帖雅集”,以蝉翼拓法获取瘦金体之神韵。明代赵州学者王世宁在《滹南金石记》中记载:“每至月夜,青石映辉,字迹皎然如银丝镶嵌,观者疑为仙书。”至清代,碑身虽增添数道裂痕,却因乾隆年间地方官筑亭护碑,反而形成“碑亭映雪”之景,列入赵州八景。
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地理位置:大观圣作之碑位于河北省石家庄市赵县城内石塔路文庙旧址,现被纳入圣碑文化园(赵县文化园)保护展示,现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注:全国现存大观圣作之碑仅7通,赵县碑体最大、保存最完整。交通方式自驾:导航至“赵县圣碑文化园”或“赵州桥景区”,从石家庄市区出发约1小时车程。公共交通:可乘火车至赵县站,转乘公交或出租车前往(约15分钟车程)。开放时间:圣碑文化园每日开放时间为9:00-18:00,具体以景区公告为准。碑体因文物保护需要,通常隔着围栏观赏,部分区域可能限制近距离接触。门票信息免费开放:赵县大观圣作之碑本身无门票费用,但需进入圣碑文化园或赵州桥景区时,可能涉及关联门票(如赵州桥景区成人票约80元,旅游日半价优惠)。提示:邢台平乡县的大观圣作之碑为收费景点(门票56元),需注意区分。
圣碑文化园
大观圣作之碑,这座镌刻着北宋最终理想主义的青石伟碑,既是瘦金体书法的石刻巅峰之作,亦是王朝改革幻灭的缄默见证。其碑文中的“八行八刑”,伴随靖康之变化作历史之尘埃,然而那凌厉的笔锋、翻涌的龙纹,依旧在叙说着一位艺术皇帝的政治抱负与时代困境。当夕阳为碑身镀上金色边缘,仿若能够望见徽宗挥毫之时的意气风发,与汴京城破之时的血色残阳,于这方青石之上交织成一首悲怆的帝国挽歌。
来源:爱读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