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清明时节的晨雾还未散尽,闽西山坳的苦竹林中便传来细碎的裂帛声。客家人称作"拗苦笋"的采笋行动,总在布谷鸟初啼时悄然开场。头戴竹笠的老农用柴刀轻敲竹根,地底沉睡一冬的苦笋便顶开赭色笋壳,露出羊脂玉般的笋尖。
清明时节的晨雾还未散尽,闽西山坳的苦竹林中便传来细碎的裂帛声。客家人称作"拗苦笋"的采笋行动,总在布谷鸟初啼时悄然开场。头戴竹笠的老农用柴刀轻敲竹根,地底沉睡一冬的苦笋便顶开赭色笋壳,露出羊脂玉般的笋尖。
采笋人要懂得与山对话。拇指长的嫩笋最宜入馔,需用特制的竹镊贴着笋根轻轻旋扭——客家人谓之"拗",既是对自然的敬畏,也是对时令的精准拿捏。新采的苦笋裹着红泥,剥开后渗出清冽汁水,山民们说这是竹子把整个雨季的苦寒都封存在了笋芯里。
焯水后的苦笋褪去涩味,化作温润的象牙白。客家阿嬷会将笋片与土猪肋排同煨,佐以自家晒的酸菜与山胡椒,在粗陶煲里炖出琥珀色的浓汤。揭开盖时升腾的蒸汽中,苦味早已幻化成绵长的甘甜,像极了客家人把南迁途中的苦涩酿成的生活智慧。
这口苦味里藏着山野的药性。《本草拾遗》记载苦笋可"利九窍,消痰涎",客家人更视之为醒春良方。清明宴席上,苦笋酿豆腐与艾粄比邻而居,一苦一甘间暗合阴阳之道。归乡的游子总要喝尽三碗苦笋汤,说是比什么解酒药都管用。
而今超市货架摆着真空包装的清水笋,但老辈人仍守着"苦笋不过立夏"的古训。当城里人追捧苦瓜汁减肥时,客家山村的灶台上,那锅沸腾的苦笋煲已咕嘟了千年。每一口微苦回甘的汤汁里,都沉淀着客家人与山林的和解,以及用苦涩丈量春天的古老刻度。
来源:世事时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