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曹县政协茶话会的檀香还未散尽，李校长已经捏着紫砂壶踱到长廊尽头。窗外玉兰树上新挂了"热烈欢迎朱宏才校友荣归母校"的横幅，红绸子被风吹得卷了边，像条瘸腿蜈蚣。

曹县政协茶话会的檀香还未散尽，李校长已经捏着紫砂壶踱到长廊尽头。窗外玉兰树上新挂了"热烈欢迎朱宏才校友荣归母校"的横幅，红绸子被风吹得卷了边，像条瘸腿蜈蚣。

"要说育人，还得看三十年后的出息。"他抿了口明前茶，青瓷杯底映出朱宏才在清华园的旧照。照片是二十年前他亲手贴在校史馆的，如今早被地产商王志鹏的捐赠牌匾挤到墙角。

穿貂绒的钱老板晃着玛瑙手串凑近："宏才兄在部委分管文教经费，李老何时引荐......"话音未落，朱宏才的胞弟朱有才端着红酒杯插进来，阿玛尼西装裹不住一身酒气："我哥常念叨李老师改他高考作文的情分呢！"

李校长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他忽然记起某个梅雨季的黄昏，少年朱宏才蹲在教研室门口，就着廊灯誊写《岳阳楼记》的专注模样。不像眼前这位，袖扣上的碎钻比当年作文本的字迹还扎眼。

"李老师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我们朱家？"朱有才把合同摊在汉白玉栏杆上，太湖石影子里藏着月息三分的条款。运河上突突驶过的运沙船惊起白鹭，合同边角的金粉扑簌簌落进茶盏。

三个月后，县中的香樟树上缠满红色横幅。这次换成了"热烈庆祝王志鹏校友捐赠图书馆"，鎏金大字盖住了朱宏才泛黄的相框。李校长站在捐赠仪式背景板后，摸到西服内袋的存折——朱有才上月送来的分红还带着油墨香。

变故来得比梅雨更急。冬至那日，担保公司的钢化玻璃门贴满封条，碎成蛛网纹的玻璃映出李校长佝偻的倒影。他抱着装满学生作业本的樟木箱躲进老宅，那些批注着"优++"的作文纸，在霉潮里渐渐洇出褐斑。

除夕夜，运河边的霓虹把"王志鹏图书馆"照得通明。李校长蹲在灶披间煨酱鸭，砂锅里突突冒出的热气，模糊了墙上的"桃李满天下"锦旗。巷口突然炸响的烟花惊得他手一抖，老花镜坠进酱汤，镜片上黏着的"朱宏才全国特级教师奖"剪报，慢慢化成一团混沌。

远处飘来《难忘今宵》的旋律，混着新闻联播里王志鹏接受采访的豪言。李校长摸出抽屉深处的诺基亚，通讯录里"朱宏才"三个字在暮色中明明灭灭，终究没按下通话键。檐角铁马叮当乱响，恍惚是三十年前师范学校的下课铃。

来源：奇葩水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