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湘黔铁路走过来的人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3-28 06:24 4

摘要:每一位长者都是历史的见证人、创造者,他们的经历写就了一段段鲜活的史书。如今他们就生活在我的身旁,让我肃然起敬。上次我写了云南知青老胡,这回说说贵州知青老陈。

文 | 愚人

我们小区老人多,故事也多。

每一位长者都是历史的见证人、创造者,他们的经历写就了一段段鲜活的史书。如今他们就生活在我的身旁,让我肃然起敬。上次我写了云南知青老胡,这回说说贵州知青老陈。

老陈和著名作家叶辛是同窗,他们一同响应号召,奔赴贵州支边。至于叶辛为何将小说背景设定在云南,我不得而知,不过云贵高原本就山水相连,风貌相似。电视剧《孽债》里的情节,是那一代支边知青的真实缩影,既感动了他人,也触动着他们自己的内心。

(左1是老陈,摄于1969.3.21)

我与老陈常坐在小区楼下的门卫间喝茶,说起当年离开上海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故事得从老陈高中毕业时说起。1969年,国家发出号召,鼓励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老陈作为家中独子,本可留在城里。但在那个“全国山河一片红”政策推行的年份,老陈一家怀着满腔热忱,自觉自愿地响应国家号召,毅然决然地做好了奔赴边疆的准备。在那个年代,人们最听上面的话。

20世纪60年代,交通条件落后,通讯信息也相对闭塞,上海人对外地的了解十分有限。老陈在支援边疆的选择中,有六个地方可供挑选:东三省、云贵赣。家人经过一番商议,听说东三省冬季异常寒冷,传言在野外撒尿瞬间就会结成冰棍,这般严寒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于是,老陈最终选择了贵州。其实,上海人对贵州并不陌生,在此之前,已有不少上海企业迁往贵州,那里也有众多上海人扎根生活。

老陈始终清晰地记得离开上海的那一天——1969年3月21日。那是一个集中欢送支边青年出发的日子,上海的许多街道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一直延续到彭浦火车站。火车站里,到处都是欢送的人群,处处上演着母亲送别儿子奔赴边疆的感人场景。一人支边,全家光荣,可离别的哭喊声也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这一去,归期未知,恰似“西出阳关无故人”那般充满了无尽的不舍与惆怅。

无数家庭满含热泪,送别年仅十六七岁的子女下乡支边。这些涉世未深的学生娃,好儿女志在四方,就这样踏上了支边的征程,那时的他们,甚至未曾思考过未来是否还能回到家乡。我不禁在想,倘若时光流转到今天,人们是否还能拥有这般义无反顾的勇气和决心呢?

知青们告别上海后,等待他们的是艰苦的生活。老陈曾向我讲述,出发前,他们已然想象过贵州的贫困与闭塞,听闻那里物资匮乏,所以有人甚至连煤球炉都一并带上了。然而,现实远比想象中的更为艰难困苦。

火车历经七天的漫长旅程,终于抵达了插队的地方。此地隶属遵义市,却距离遵义很远,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山僻壤。这里地势崎岖,“地无三分平”,不仅没有电,连日常用水都成问题。人们砍树取火,生活用水需下山到乌江去挑。

生活在都市里的人,往往难以理解,为何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当地人不走出大山。但对于祖祖辈辈都与世隔绝、从未走出过大山的人来说,翻过一座山,眼前依旧是连绵不绝的山峦,他们根本无从知晓外面世界的模样。

当地农民只管播种,收成全然依赖老天爷的眷顾。种下的庄稼,能存活多少算多少,产量极低。一年到头,一户人家仅有一斤糯米,其余的主食全靠地瓜、南瓜等粗粮维持生计。老陈一年的口粮,也仅仅是46斤玉米。

大山深处,一切都保留着最原始的状态。当地农民从未见过肥皂和牙膏,看到知青刷牙时口吐白沫,都感到新奇不已。山沟里更是没有任何医疗卫生机构,小孩无论生什么病,家长只会往其肚脐眼上涂点烟油,之后是生是死便不再理会。妇女生孩子,就如同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顺产还是难产,能否平安度过,全凭运气,只能哀叹自己命运不济。

当地人甚至连钞票都未曾见过,交易方式都是以物易物。后来有导游提及云贵地区的一大奇特现象:鸡蛋串着卖,说的正是老陈插队的那个地方。不过在当时,他们并非拿鸡蛋去售卖,而是要走上十里路去赶集,用鸡蛋去换取盐巴,而且还不是我们城市里常见的加碘盐,而是坚硬如石的岩盐。

在这般艰苦的环境中,老陈顽强地扎下了根。再次见到母亲时,已经是五年之后的事了,如今回想起来,老陈心中仍满是苦涩。

老陈在山坳里苦苦熬过了两年时光。两年后,终于迎来了一个机会——湘黔铁路建设招工,老陈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

湘黔铁路,全程连接湖南省株洲市与贵州省贵阳市,是中国西南地区至关重要的干线铁路。它全长905公里,蜿蜒穿梭于武陵山和苗岭的群峰深谷之间,途经湘潭、娄底、新化、玉屏、镇远、凯里等众多重要城市和地区。这条铁路穿越雪峰山脉,在怀化三次跨越㵲水后进入贵州,是三线建设时期意义非凡的交通工程。

建设大军由铁道兵部队管理,从事的却是民工的繁重工作。他们在崇山峻岭间,以生命为代价奋力拼搏,而且物资补给时常不足,常常只能靠南瓜来填饱肚子。

更为艰难的是,施工时缺乏机械设备,开山架桥全靠人力完成。先用炸药炸松山体,随后便用手镐和钢钎进行作业,一人稳稳扶住钢钎,另一人则奋力抡起大锤,每一锤都必须做到稳、准、狠,稍有疏忽,就可能引发事故,危及生命。

施工过程中,还不时遭遇山洪暴发,生命时刻受到威胁。湘黔铁路就是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一寸一寸艰难推进的。

老陈身为副排长,事事冲在前面,真正践行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他挽起袖子让我看他身上的疤痕,因多次被炸药飞石击中,他的皮肉多次破损,缝了整整48针!老陈,真乃英雄也!

在湘黔铁路的建设过程中,有一百万人风餐露宿,扎根在这条铁路线上。他们仅凭钢钎、铁锤和炸药,在原本无路的崇山峻岭间,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举世闻名的铁路,用生命为国防建设和民生发展打通了天险通道。据说,平均每公里就有1.7人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他们都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豪杰!

几十年后,老陈夫妇带着儿子重走湘黔铁路。岁月的流逝似乎已经抹去了当年的痕迹,但那些过往却深深沉淀在老陈的心底。儿子眼中看到的是满目青山,一片宁静祥和,他根本无法想象,在这大山深处,当年父辈们是如何战天斗地,创造出这一伟大奇迹的。

铁路通车后,老陈凭借出色的表现,加之又是上海来的高中毕业生,获得了上大学的宝贵机会,毕业后留校工作。他先后在贵州师范大学和长沙交通学院担任团委书记、宣传部长等职务。

1988年,在离开上海20年后,老陈调到上海华东理工大学担任宣传部长,后来又借调到交通部工作,原本有可能留在北京发展。然而,年迈的母亲思念儿子心切,于是老陈在少小离家多年后,又回到了上海,陪伴在母亲身旁尽孝。

1991年,中石化在浦东筹建浦东开发办,老陈参与到筹建工作中,一直工作到退休。

艰苦的岁月磨砺了老陈的意志,铸就了他坚毅刚强的性格。从湘黔铁路走出来的他,没有什么困难能够让他望而却步。退休后的老陈,在小区里是个出了名的热心肠,积极投身于社区公益活动,还在两个小区担任过业委会主任。

都说业委会工作吃力不讨好,但老陈全然不在乎这些。他做事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畏首畏尾,总是满怀热忱,果断行事。业委会会议常常在他家召开,他不仅提供茶水,还自备香烟招待大家。为了争取有关部门的支持,他不辞辛劳,单枪匹马奔走于各个部门之间,软磨硬泡,最终办成了许多实事。

当然,小区业主们利益诉求各不相同,犹如一盘散沙,背后难免会有各种议论。但老陈是个有担当的人,对于那些无端的议论,他要么不屑一顾,不予理睬;要么有理有据地予以反驳,正所谓“心底无私天地宽”。

老陈在谈及过往经历时,总会提及他的夫人,言语间满是感激之情。他们俩既是高中同班同学,又一同前往贵州支边,一路走来,患难与共,同甘共苦,这份感情实在难能可贵。

老陈这一生,抡起铁锤能开山辟路,走进大学能传道授业,他的人生是值得骄傲和被受尊敬的,有这样的邻居我感到光荣。

来源:正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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