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是父女追妻火葬场里的那个女儿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4-03 01:56 7

摘要:用我爸的话说:「我不管你是哭闹卖惨还是撒泼打滚,你都必须把你妈求回来。」

我是父女追妻火葬场里的那个女儿。

五岁那年,我爸拒绝了我妈精心准备的早餐。

我也偷偷地扔掉了饭盒里的三明治。

她心灰意冷:

「既然你们不珍惜我,那我就让你们失去我。」

不管是我,还是我爸,她都不要了。

从此,我爸带着我开始了追妻火葬场。

历时十三年,她终于松口,大发慈悲地让我去照顾生病的她。

而我拿着新鲜出炉的户口迁移证——

「你们放过我吧!」

「以后,我想过我自己的生活!」

1

录取通知书下来后,我第一时间带着户口本和身份证去了派出所。

户籍处的姐姐看到了我学校的名字,眼睛一亮:

「这么好的学校,你爸妈肯定很高兴吧?」

「他们呢?怎么没有陪你来?」

他们?

我扯了扯嘴角。

我妈忙着全世界到处跑,我爸忙着全世界到处追。

如果不是我恰好生病。

我也是绝对要去的。

用我爸的话说:「我不管你是哭闹卖惨还是撒泼打滚,你都必须把你妈求回来。」

「如果不是因为你,你妈不会抛下我们。」

「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对你妈的赎罪。」

「沈浅,这是你该受的!」

这些话我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起茧子了。

一开始我也是照着这些话去做的。

我会拉着她的手,求她跟我回家。

我会在她的住处外一等就是一天。

我会追着车跑,哭着喊妈妈。

我会跪在地上,说妈妈我错了。

可她没有一次回过头,不管我是淋雨挨冻还是摔倒受伤。

即使我差点被车撞倒,她也只是一句话:「你认错了,我不是你妈妈!」

时间就这么过了十三年。

追妻路漫漫,毫无进展。

我恨不得去死,他们乐此不疲。

挺割裂的。

我爸不在家的这段日子,我过得很安逸。

家里没有保姆,没有管家,就我一个人。

这是我妈离开后我爸的苦行僧日子。

他会自己做饭,自己打扫卫生。

他说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只有把我妈受过的苦吃一遍,那才叫偿还。

于是他也这样要求我。

我跌跌撞撞地收拾家里,站在椅子上去做饭。

我被热水烫过,被热油溅过,到现在身上还有疤。

我爸说我活该。

他也活该。

活不活该的,我也想不明白。

但我的生存能力却比同龄人高上了几个档次。

小姨一直让我过去跟她一起住。

我没答应。

我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算了好日子,买好了票。

我不会跟我爸碰面,在他回来之前我就会离开。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爸提前回国了。

还带回来了我妈!

2

公主抱带回来的。

我妈脸上写满了抗拒,头扭到一边,虽然脸色苍白,但也遮不住冷漠。

反观我爸,小心翼翼的动作、失而复得的欣喜,抱着我妈就好像抱住了全世界。

我妈生病了,乳腺肿瘤,所有的恶性指标都占了,但手术开出来的却是良性。

可能是生死一线的大彻大悟。

她终于决定给我和我爸一个机会。

「但这并不代表我原谅你了,我只是暂住在你家,并不是要跟你复合!」

「我知道,你能够给我一个机会我已经很满足了。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你。」

「你?粗手粗脚的。」

她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抬起手有气无力地一点:

「让她来照顾我!」

这姿态,这语气,就像电视剧里垂帘听政、颐指气使的皇太后。

而我就是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过于稚嫩,不懂表现。

大太监立马把我扯到皇太后面前:

「行,以后让浅浅来照顾你。她会做饭会洗衣服会打扫卫生,以前都是你为她做,现在也该轮到她来照顾你了!」

我麻木地站着,叹了口气,无力望天。

我想,我到底是做了多十恶不赦的错事啊!

3

这大概是一个由一块三明治引发的惨案吧。

自从有了我,我妈就辞职在家。

生下我后,她是有机会重返职场的。

但为了给我最好的陪伴、最完整的童年,她放弃了。

即使家里有月嫂,有保姆,她还是要亲力亲为。

她会手洗我爸和我的所有衣服。

他们的卧室、我爸的书房以及我的卧室,其他人是不准进的,都是她亲自打扫。

她会五点钟早起给我和我爸准备早餐。

她会亲自送我上学接我放学。

她会辅导我写作业带我参加各种补习班。

她会哄我睡觉,并在我睡前给我讲一个故事。

其实这很多都是我爸反复讲给我听的。

包括他会反复质问我:「为什么要扔掉你妈妈给你准备的三明治,你知道那是她五点钟就起来做的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吃腻了。

千篇一律的三明治,每天必喝的牛奶,还有寡淡无味的小米粥。

我想吃幼儿园的鲜肉馄饨、蟹黄包、牛肉生煎、各种粥。

五颜六色的,每天不重样的。

我问妈妈:「可以吗?」

就这一问,她哭了。

一边哭一边骂:

「我每天辛辛苦苦给你做饭,你不知道心疼我就算了,还嫌弃我?沈浅,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骂完她又抱着我,说她错了,不应该对我发火。

「你会原谅妈妈的,对不对?」

我愣愣地点头。

但其实我很害怕。

害怕到这件事情我不敢再提。

直到那一天。

爸爸早起匆忙,穿了衣服就要走。

妈妈跟在爸爸身后,碎碎念着让爸爸吃早餐。

爸爸不吃,妈妈就装好让爸爸带在路上吃。

爸爸不肯,妈妈就一直纠缠。

终于爸爸失去了耐心,一巴掌把早餐挥掉在了地上:

「够了,温雅!就算我带上也是半路扔掉,你真以为我喜欢吃你做的早餐吗?」

他们大吵了一架。

妈妈哭得稀里哗啦。

而我只提取了一个关键点。

原来早餐是可以扔掉的。

于是我倒掉了那天的牛奶,扔掉了那天的三明治。

在幼儿园美美地吃了一顿。

那是我第一次在幼儿园吃早餐,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我妈跑了。

她留下一份离婚协议书,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4

我的沉默让空气陷入了凝滞。

我妈脸上的淡漠转为了冷漠,还带着一丝讽刺。

我爸焦急地催促我:

「愣着干什么?」

「这是你妈给你的机会。」

「你跟你妈保证,你会好好照顾她!」

「沈浅,你不要不知好歹!」

最后这句话他是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对我说的。

而我拼命地从他掌心抽出了自己的手。

「我不要!」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要!」

「啪!」

一巴掌落下,我只感觉半边脸都麻了。

我妈冷冷地看着,嗤笑一声站了起来:

「我竟然还会相信你们,想要给你们机会!真的,我真是太蠢了!」

她转身就要走。

我爸疾步上去拉住她:

「温雅,你别走!沈浅,你给我跪下!」

面对我妈时的苦苦哀求和面对我时的疾言厉色,无缝衔接。

我想,如果不是他正拉着我妈,他估计会一脚踹在我膝盖上。

就像六岁那年我妈身边第一次出现其他异性。

他把我从病床上扯下来,推到我妈面前,一脚踢在我腿弯处:

「浅浅,跟妈妈道歉,求妈妈跟我们回家。」

他们两相对峙。

一个在赌,赌为人母者不会那么狠心。

一个在笑,嘲笑「失我者」竟还如此天真。

没有一个人在意,跪在地上的我已经疼得白了脸,没了知觉。

时至今日再想起,依旧让我感觉骨头泛疼。

于是我后退了两步:

「你们知道我还有半个月就要去大学报到了吗?」

我妈似乎彻底失望:

「你说她想我,希望我回来。我看她是希望我死在外面吧?果然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爸红了眼,狠狠地瞪着我:

「到底是大学重要还是你妈重要?」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还是让我沉默了好几秒。

「你们放过我吧!」

「我已经把我的户口从沈家迁了出去,我也改了姓,现在我叫赵浅。」

「以后,我想过我自己的生活!」

5

我的话,让面前的两个人同时怔住。

尤其是温女士,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秒就要昏过去。

「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沈先生再一次冲我扬起巴掌。

「我看你才是反了天了!」

伴随着高跟鞋「哒哒」的声响,一只最新款的香奈儿凌空飞来,直接砸在沈先生胸口。

小姨冷着脸出现。

看到她,我原本浮躁的心就安定了下来。

「他们打你了?你不知道还手?防身术白学了?」

我眼眶一热,冲她讨好一笑,扯到了脸上的红肿,疼得我龇牙咧嘴。

她的脸色更阴郁了:

「别笑了,难看死了!」

「东西收拾好没有?」

我点头。

「去拿,我们走!」

我脚步轻快地上了楼。

楼下,沈先生面无表情:

「温柔,这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插手!」

小姨冷笑一声:

「家事?你在搞笑吗?哪里有家?谁跟谁的家?」

「温柔,你什么意思?」

小姨斜睨着温女士:

「哟,这不是自己母亲去世都不肯回国看一眼的新时代女性吗?怎么,撑不住了?」

「真的,你要是死撑着不回头,我还高看你一眼。」

「现在……啧啧啧!」

温女士气得发抖:

「是你们的错。」

「你们明明是我最亲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为我考虑。」

「难道我就活该相夫教子,为了孩子放弃我自己吗?」

「明明是我受了委屈,可你们却只会劝我为孩子考虑。」

「那我呢?我辛辛苦苦照顾她,天不亮就给她准备早餐,她不仅不心疼我,还嫌弃我。」

「一个完全不爱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还要爱她?」

这话让小姨本就不善的脸色变得愈加冰冷:

「温雅,跟你身上流着同样的血,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悲哀!」

我提着箱子下了楼,走到小姨身边。

她一手拖着箱子,一手牵着我:

「我们回家!」

温女士却不依不饶:

「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

「是你们对不起我!」

小姨握着我的手紧了又紧。

对于她的这个姐姐,她一直是心疼。

她说温女士多愁善感,从小就是个在感情上特别敏感的人。

她总是劝我:

「不要恨你妈妈,她只是钻了牛角尖,她会想明白的。」

她也劝温女士:

「孩子还小,不懂事,你可以纠正她、教育她,甚至教训她,但没有到放弃她的程度!」

她以为温女士迟早能想明白。

直到后来外婆去世。

而温女士拒绝回国——

「她除了劝我低头劝我复合劝我管沈浅,对我一点也不关心。我们的母女情分早就没了,以后她的事不用告诉我!」

那一次小姨哭得声嘶力竭:

「哪有以后?还有什么以后?她死了,没了,这世上再也没有她了。我们没有妈妈了!」

「她是你妈,不是我的!」

温女士一句话打碎了她和小姨之间所有的情分。

6

「你总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你。」

「那你就当所有人都对不起你吧!」

「如果你能抱着这样的想法痛苦地过一辈子,我也挺欣慰的!」

这几句话小姨说得轻描淡写。

温女士却涨红了脸,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沈先生扶住她。

他对她有多心疼,对我就有多恨。

「沈浅,你敢!」

「你要是走了就别回来!」

「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我没有回头,挺直了脊背往外走。

小姨握紧我的手:

「浅浅,别怕!」

「我不怕。」

「那你抖什么?」

我这才发现,我的腿都是打着战的。

有些恐惧深埋在骨子里。

不是我告诉自己要勇敢就真的能做到的。

「您怎么来了?」

「听说姓沈的回了国,还带着温雅,我就知道要出事。」

「啧,要不是你离了那个房间就失眠,我怎么可能还让你待在这儿!」

我回头,看向那间窗户紧闭的卧室。

那是温女士亲自给我布置的,向阳、温馨、梦幻。

她说小孩子也要有自己的空间,也要被尊重。

所以我的房间,没有我的允许,其他任何人都不准进去。

温女士的离开,让沈先生记起了她所有的叮嘱。

他会在任何地方把我拉起来就走,却从来不会闯进我的卧室。

那是我噩梦一般的童年里,唯一让我感到安全的地方。

以至于,不管沈宅如何让我窒息,那间卧室也能让我睡着。

我缩在那个壳子里十三年了。

缩得我都快要忘记,我是可以站起来的。

7

离开沈家的第一晚,我毫无悬念地失眠了。

小姨忙到凌晨两点才回来。

她敲了敲我的门:

「下来,陪我喝酒。」

「满十八岁了,可以喝酒了!」

她虽然这样说着,但最后也只给我倒了一小盅。

酒的味道很不好。

呛、辣、难以下喉。

咽下去的那瞬间,从喉咙直接烫到心窝处。

烫得我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小姨哈哈直笑。

她一边给我顺背一边吐槽我不行: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外公的虫草酒,我一次能喝半斤。」

剩下的半斤是温女士喝的。

那一年小姨出国留学。

那一年温女士嫁给了沈先生。

次年,有了我。

温女士不顾所有人的阻拦,放弃事业当起了家庭主妇。

五年后,她后悔了!

小姨用毯子,将我和她一起裹住。

她搂住我,像小时候那样。

「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浅浅,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的鼻子有些酸。

靠在小姨肩上,被她轻轻拍着晃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睡了过去。

等到醒来,天已经大亮。

小姨在客厅里捣鼓着什么。

「醒了?先去吃东西。」

「这是什么?」

「锁!」

小姨买了十把锁,各式各样的。

等我喝完粥她就拉着我去挑。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挑了四种。

然后她就拿着教程对着我卧室的门开始安锁。

「等我把这些锁安好了,钥匙全部给你。」

「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把锁全部锁上。」

「谁也打不开,谁也别想打开。」

「以后这里也是一个除了你自己,谁也进不去的空间!」

我怔了下,愣愣地看着她。

我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事。

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

可嘴角还没扬起,却又觉得眼眶发烫。

小姨说是她没有保护好我。

可我本就不是她的责任。

她没有义务照顾我。

但是,在我第一次出事的时候,她辞掉了国外心仪的工作,义无反顾地回了国。

那一年我十一岁。

沈先生带着我去找温女士一起过春节。

开门的不是温女士,是一个男人。

他穿着家居服,头发还未吹干,疑惑地问:「你们是谁?」

沈先生失去了理智,和男人扭打在一起。

直到温女士出来。

一盆冷水浇在我们身上:

「我带朋友回家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且不说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就算有什么,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已经离婚了!」

「你们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我和沈先生被扫地出门。

到了家,他阴沉着脸看我:

「一句话都不知道说,难怪你妈连正眼都不看你!」

「没用的东西!」

数九寒冬,鹅毛大雪,他把我关在了门外,让我好好反省反省。

他难受,他借酒浇愁,他忘了我在外面。

等到外婆给他打电话,问起我,他才猛然想起。

而我已经晕倒在了雪地里。

那一次我差点没有救回来。

外婆按着温女士来看我。

她们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我首先是我自己,其实才是她的母亲。」

「那你为什么要生下她?」

「我也后悔了。我不能后悔吗?」

「你不能!你已经生下她了,你就必须对她负责!」

「那她呢?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为什么还要浪费我的母爱?」

「啪!」

那是外婆第一次打温女士。

打完之后她自己都在颤抖。

也是因为那一巴掌,直到外婆去世,温女士都没再见她。

8

到小姨家的第四天。

是我去见心理医生的日子。

沈先生却带着温女士找上了门。

他开口就是兴师问罪:「沈浅,你闹够了没有?你明明知道你妈现在受不得气,你还这么不懂事?」

「跟我回去,好好跟你妈道个歉!」

我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然后呢?」

「什么然后?」

「这十三年,温女士您一直说我认错了人,说您不是我妈妈。沈先生您也一直觉得是我阻碍了您和温女士复合。」

「现在我迁出户口,改了姓,也离开了。」

「不应该遂了你们的愿吗?」

「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沈先生似乎并没有听清楚我在说什么,而是愣愣地看着我:

「你称呼我们什么?」

温女士却先一步绷不住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我:

「你以为我愿意是你妈妈?可你偏偏流着我的血,偏偏就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我并没求您生下我!」

「沈浅!」

「我现在叫赵浅。」

「赵浅?哈,你凭什么姓赵?因为你,我和我母亲决裂,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凭什么跟她姓?」

「可是,是您自己不回来的,没有任何人拦着!」

「都是因为你……」

我决绝摇头:

「不是因为我!」

「就是因为你!」

温女士大吼,涨红了脸、目眦欲裂,失去了所有体面。

「你就是欠我的,我生下你、养育你,你不知好歹,你就是欠我的!」

「那需要我割肉还父,削骨还母吗?」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

是啊,即使哪吒抛却肉身,靠莲藕重塑,他的父母依旧是他的父母。

「那算了,不还了。」

「你什么意思?」

「反正你们已经觉得我欠你们很多了,也不差这一点。」

我面无表情地说完,砰地关上了门。

屋子外,咆哮声、咒骂声、拍门声,不绝于耳。

我强装的镇定消失殆尽,踉跄着进了自己的卧室,将小姨给我安的锁一把把锁上,又拉起被子将自己罩在里面。

黑暗、束缚的环境并没有让我获得任何安全感。

心上仿佛压了一块巨石,慢慢挤出我身体中的所有空气,让我窒息。

我要喘不上气了。

我颤抖着手摸索着。

终于在枕头下摸到了那把美工刀。

剧烈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

温热的血液流出。

成千上万的生机涌进我的体内。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不够,不够……

陶医生说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三明治只是压垮他们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

温女士是在迁怒于我。

因为跟沈先生相比,伤害一个孩子的成本更低、代价更小。

外婆说浅浅没有做错。

浅浅已经比温女士小时候厉害很多了。

浅浅只是任性了一次。

大人都可以任性,为什么小孩子不可以?

小姨说都是温女士的错。

相夫教子是她选的,全职主妇是她要当的。

「是你自己非要没苦硬吃,立贤妻良母的人设。」

「没立住,又要凹被全世界薄待的形象。」

「你拿一个五岁孩子偶尔的错误惩罚了她十三年。」

「五岁,你五岁的时候还嚷嚷着要隔壁阿姨给你当妈妈呢!」

「那你是不是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五岁的孩子,三观尚且没有完全建立,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来自父母的言传身教。」

「你不考虑是不是你们的教育出了问题,该如何去纠正引导,却想着报复。」

「你一个成年人,去报复一个五岁的孩子!」

「温雅,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可怕的人吗?」

9

睁开眼,我茫然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外面是小姨的咆哮声:

「浅浅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你能不能行行好,放过她?」

「不就是扔了一块你做的三明治吗?」

「你还把她从车上扔下去过!」

「还不够偿还?」

「非得还你一条命?」

小姨的声音里满是怒火。

我却听到了些微的颤音。

终究还是吓到她了。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卡了棉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后遗症。

我知道我可能会有两三天说不出话来。

病房外的争吵还在继续。

温女士尖声大叫:「我怎么知道她会自杀?我已经放下面子主动来找她了,是她要跟我断绝关系,还闹出自杀的戏码,她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

「啪!」

「你打我?」

「打你怎么了?」

小姨一声冷笑。

「自杀,你可真看得起自己?凭你也能让浅浅自杀?」

「她只是受不了身体里流着你们的血,这让她重压加身、呼吸困难。」

「你以为如果她可以选择,她愿意被你生下来?」

「你……」

「够了!」

温女士还想说什么,被沈先生一声重呵压了下来。

他的声音很沉,仿佛压抑着汹涌的情绪。

他问:「这是第几次?」

「温柔,你们没让我找到她的那半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10

这十三年。

相比较温女士从头到尾的冷漠。

沈先生对我是温情和冷漠参半。

无论如何,我毕竟是他带大的。

他会告诉我,温女士只是生他的气了,其实还是爱我的。

他也爱我。

他会给我过生日、开家长会、参加我的亲子活动。

他会给我带礼物、买衣服,甚至带着我去工作。

但这些都是有条件的。

我得去把温女士哄回来。

如果我完不成,那我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很小的时候我不太分得清真的父爱和带着条件的父爱。

我只知道,我只有爸爸了。

如果连爸爸也不要我,我该怎么办?

于是我讨好他、满足他。

他让我守在酒店门口一夜,我就一步都不敢挪。

他让我去拉住温女士,我即使被温女士推开百次,摔得头破血流也不敢停下。

他让我生病,我就必须生病。

他让我跳下池塘,即使天寒地冻,我也会往下跳。

……

很疼、很累。

他会骂我,也会打我。

但事后他也会照顾我、补偿我。

就为了那丝丝甜,多大的苦我都吃得下。

直到温女士差点跟别人结婚。

他把我从车上推下去,冷冷地看着我:

「你妈不会回来了,那你还有什么用?」

他扬长而去,我在原地站了很久。

突然就松了口气。

我没有用了。

所以我不用再讨好任何人,不用再补偿任何人了,对不对?

那我可不可以不活了?

活着有些累!

在他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小姨没有告诉他。

她冷笑着将沈先生和温女士全部轰走。

又过了很久才进病房。

我冲她讨好一笑。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疼不疼?」

「你可真下得去手。」

「四刀子,皮肉都割开了。」

我摇摇头,拉着她的手晃了晃。

不疼的。

那时候根本就感觉不到疼。

现在虽然麻药劲过了,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11

在我住院的这段日子,小姨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沈先生来过几次,想要见我,都被小姨挡在了外面。

于是温女士也来了。

她觉得很可笑:

「小孩子博取关注的把戏,你们还真信了?」

这话再一次让小姨跟她大吵了起来。

难得地,沈先生拉住她:

「你少说两句。」

「里面躺着的是我们的女儿,你就真的不心疼吗?」

温女士怎么可能心疼?

她只会因为沈先生语气里的质问而委屈,然后更讨厌我。

她骂了沈先生,骂了我,扬长而去。

这一次沈先生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

而是怔怔地问小姨:

「这么多年,我是不是做错了?」

这一句话让小姨沉默了很久。

「沈南川,你真的是一个很勇于承认自己错误的人。」

「可是,你为什么一直在错呢?」

出院那天,沈先生也来了。

他温声说要带我回去。

我垂着眼眸没看他。

小姨把我护在身后,面无表情地跟他对峙着。

然后温女士突然出现。

抬手就要去打沈先生身旁的女人。

那女人穿着职业装,长发盘起、妆容精致。

是沈先生的秘书。

沈先生沉着脸拦住温女士:

「你闹够了没有?」

温女士大吼:「这就是你说的重新开始?一边哄着我,一边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

「什么暧昧不清?你不要胡说八道!」

「那她是谁?」

「她只是新来的秘书。」

「秘书?往你怀里钻的秘书,还是往你床上爬的秘书?」

「温雅!够了!」

沈先生脸上有尴尬,也有恼羞。

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终于明白今天肯定带不走我。

于是他不再纠缠,转身离开,对秘书说:「我们走!」

温女士愣住了:

「沈南川,你站住!」

「你要是敢走,我们就完了!」

小姨看得一言难尽,她「啧」了声,搓了搓胳膊:

「够了,够了,真是够够的了,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表现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她以为她在演偶像剧吗?真是辣眼睛!」

说完,她捂住我的耳朵就把我推离了人群。

12

这十三年,沈先生和温女士的爱恨纠缠,一直是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人说他们是真爱。

有人说他们是遗憾。

一个人真心悔悟,一个人心灰意冷。

真正的追妻火葬场啊!

对此,小姨是嗤之以鼻的:

「你知道温雅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松了口给沈南川希望吗?」

我摇了摇头,确实不知。

小姨说:「他们离婚分的钱,这些年温雅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前不久又被人骗了一笔,她没钱了!」

这些年,从沈先生的视角看,温女士从没有回过头。

可仔细思考却发现,温女士其实是在放风筝。

一放一扯,既不给沈先生完全的希望,也不让他彻底失望。

每当沈先生觉得温女士有所松动,温女士身边总会出现其他异性。

可当沈先生快要彻底放弃的时候,温女士身边的异性又会消失。

陶医生跟我说过,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游戏,我只是被无辜牵连的 NPC,一个让游戏更加刺激、冲突更加激烈、故事更加曲折的 NPC。

「游戏想要有卖点,就必须不断地制造矛盾、解决矛盾。可如果 NPC 有了自我意识,那她就是自己故事的主角了!」

小姨说,温女士不该回来。

她不回来,她就永远是沈先生心里的白月光。

白月光就应该挂在天上。

如果它到了仰望者的身边。

那还不如一盏白炽灯!

沈先生和温女士之间的事,我们没有过多关注。

眼见着我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

小姨开始焦虑。

隔三岔五就拿出清单看一看,看看有没有遗落什么东西没买。

每隔一天我会去陶医生那里报到一次。

我的睡眠质量依旧不好。

陶医生让我不用放在心上:

「睡不着就不睡,熬到第二天,身体机能撑不住,自然就睡了。」

他试图告诉我,一切都不是大问题,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未来永远是崭新的。

但药还是要吃。

那些药让我变得迟钝,我并不喜欢。

可每当夜深人静,那种寂寥荒芜感快要将我淹没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必须吃。

不然我会情绪低落,莫名哭泣。

明明上一秒还在哈哈大笑,下一秒就恨不得拿刀捅进自己的心脏。

很糟糕。

明明不想死。

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活着!

13

沈先生是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突然出现在楼下的。

我没有睡着,站在窗前吹风。

低头就看见了他。

他也看见了我。

他手忙脚乱地掐了烟,似乎很是无措。

过了许久,他拿起电话。

下一秒我的手机铃声响起。

我神情恹恹地接通。

长久的沉默。

他哑声开口:「你最近还好吗?」

我不想说话,没有开口的力气,没有说话的欲望。

「浅浅!」

他唤我。

「那一天我只是说的气话,我没想到你会跳下去。」

我怔了下,握着手机的手僵住。

小姨不愿提及的那半年,他能查到,我并不意外。

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去查。

其实那半年我的记忆很模糊。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

不言不语,不哭不笑,甚至无法自主进食。

我只能模模糊糊听到小姨和外婆的声音。

她们一直跟我说话,跟我说了很多话。

但我听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直到外婆推着我出去晒太阳的时候,摔倒受伤流了血。

我突然就哭了。

抱着她的胳膊一直哭。

直到哭得晕厥过去。

「我回去找你了的,可是没有找到。」

「我给她们打了很多电话,她们都没有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没想到吗?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所以他们觉得在长达十三年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压迫下,我应该成长得很健康?

「既然您已经知道了,可以当作我已经死了吗?」

我的话说得突然。

沈先生顿了几秒,然后急切地往前小跑,好像这样就能跑到我面前。

「可你是我的孩子。」

「是我唯一的孩子!」

看来是没得谈了。

我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14

半个小时后沈先生给我转了一笔钱。

数额有些大,比他这些年花在我身上的钱都多。

我没有收,又给他转了回去。

【我已经满十八岁了,你们对我再没有抚养义务。】

这件事我告诉给了小姨。

她听后脸色很难看。

但还是温声对我说:

「这事你别管,我会处理好的。」

当天下午,她就去了沈南川公司。

「以后浅浅的事我全权处理,不用你操心。」

沈南川有些颓然,但听了这句话还是冷下目光:

「浅浅是我的孩子。」

「呵,现在想起来她是你的孩子,是不是有些晚了?」

「当年要不是你们瞒着我……」

「不瞒着你?不瞒着你,浅浅的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你!」

沈南川气得站起身:

「我会好好照顾她,我会给她治病……」

「然后拿着她的病情向温雅卖惨,祈求她回来见孩子一面?」

温柔打断他,声音仿佛淬了冰:

「而温雅会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浅浅咎由自取,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去烦她。」

「最后,你会迁怒浅浅,把她往死里逼!」

「我不会!」

「你会!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做的。也是我蠢,竟然真以为浅浅反复生病是她身体不好!」

沈南川握紧了拳头,想要辩驳却语言苍白:

「她是我的孩子,我是爱她的。」

「想要了,她是你的孩子。不想要了,她就是千古罪人。沈南川,你和温雅什么时候能把浅浅当个人?」

温柔走得果决。

沈南川却莫名地生了几分慌乱。

一直以来,让他不确定的只有温雅。

沈浅,她是自己的骨肉,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

不管怎么样,她总是在那里的。

不会离开,不会消失,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管他对沈浅做了什么,这都是长辈对晚辈的权力,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也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他只需要说服自己,他是为了沈浅好,他是为了这个家好。

偶尔他也会生出几分愧疚。

只不过,一个被他攥在手心里毫无反抗力的东西,对她的愧疚,来得快,去得也快。

可是现在,当沈浅开始反抗。

当他意识到沈浅是可以反抗的时候。

曾经的那一切就开始让他大汗淋漓了。

不行。

他不能就这么和沈浅结了怨仇。

沈浅是他唯一的孩子啊!

15

温雅很焦虑。

沈南川已经一周没有联系她了。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沈南川脱离她的掌控,不再任她予取予夺,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睡不着,吃不下,整个人很快地憔悴了下去。

在慌张之余,她又觉得委屈。

沈南川凭什么这么对她?

沈南川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她发誓,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他。

还有沈浅。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十三年前,如果仅仅是沈南川拒绝她的早餐,她还能忍。

沈浅凭什么?

她的行为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不是因为她,温雅不会那么冲动地提离婚。

现在也是她。

离家出走?

断绝关系?

自杀?

温雅不觉得沈浅有胆子自杀。

那不过是小孩子博取关注的手段。

也就沈南川还真的信了。

还有温柔。

温雅想不明白,为什么全世界都要跟她作对?

沈南川是在温雅几乎快要绷不住的时候找上门的。

温雅心里第一时间是欣喜,然后就是自得。

她掐着时间,十分钟后才开门。

她已经想好了,沈南川必须开除那个实习生,然后让沈浅来给她道歉,并保证照顾好她。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沈南川拉着她就要走。

「你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给浅浅道歉。」

「你说什么?」

「给浅浅道歉,求她原谅,以后好好弥补她!」

多荒唐。

温雅都要觉得自己听错了。

她一把甩开沈南川的手:

「你是不是疯了?」

「让我给沈浅道歉?」

「你想都不要想!」

沈南川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温雅:

「如果你还想回来,祈求浅浅原谅是你最后的机会!」

「哈!」

温雅冷笑一声。

可还没等她说话,沈南川已经转身走了。

十三年,他第一次在温雅面前走得这么果决。

果决到温雅虽然面无表情,心里却被一寸寸的慌乱侵蚀。

16

沈先生再次出现,说他要带我回家。

就在我离开学还有两天的时候。

他言辞恳切,声音温柔:

「之前是爸爸忽视了你,以后爸爸会好好照顾你。浅浅,跟爸爸回家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以一种试图将过去的一切一笔带过的态度。

可是,我既没想要他们的道歉,也没想要他们的补偿。

我只希望可以不再有往来,怎么就那么难呢?

我沉默着,没有说任何话。

小姨直接拿着花瓶砸了出去。

要不是沈先生躲得快,估计都头破血流了。

他阴沉着脸:

「说到底,浅浅是我的亲生骨肉,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带她回家?!」

小姨冷笑一声:

「我当然没有资格,可是你又有什么资格?她小时候,你拿着她的抚养权,你像提线木偶一样控制她。可是现在她已经成年了。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决定她应该去哪里!」

「赵浅,你要跟他回家吗?」

「不要!」

「沈总,听明白了吗?」

沈先生是被一个电话叫走的,离开时他的脸色很难看。

但我知道,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就解决。

小姨安慰我:「没事的,他就是太闲。你放心,他马上就忙起来了!」

我疑惑地看着小姨。

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小姨总是能把一切都解决好。

就像那半年。

她说瞒着我的行程,就能瞒得死死的。

如果不是后来医生建议我暴露治疗,我可能早就被她打包送出国外了。

现在,我说我不想再见到他们。

小姨就连夜开着车带着我往学校去。

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我考取的是哪所学校。

「你高中我也打好了招呼,不会让他们过去烦你!」

但其实他们也不一定有精力找我。

沈南川的公司出了状况。

连续两个客户被人截和。

他向银行申请的贷款,审批不合格。

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他本就不太顺畅的资金链,快要断了。

沈南川连轴转地到处跑,焦头烂额。

凌晨到家,他刷到了温雅的朋友圈。

【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能陪你一醉方休的人是真的。】

配图是她和一个男人并肩而立的背影。

沈南川腾地站起身,拿起手机就要拨打沈浅的电话。

这几乎是这么多年的肌肉反应。

可还没等电话拨出去,他原本急切的心绪,已经散了。

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在乎温雅跟谁在一起。

以前也没多么在乎。

只是他立了这样的人设,就必须去做和人设相符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连观众都没有了,又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但他还是想给沈浅打电话。

给他的孩子打电话。

问问她的情况,说以前确实苛责她了,但他也不是故意的。

他也是第一次给人当爸爸。

总有纰漏。

沈浅会原谅他的。

毕竟他们是父女。

这份血肉亲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沈南川心脏鼓动,他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可电话那头却传来了冰冷的声音: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not in service!」

沈南川心里咯噔了一下。

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凉水。

直到电话里的声音响起第二遍,他才反应过来。

17

沈南川找不到沈浅了。

温柔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又去了她公司。

前台给了很官方的回答:「不好意思,温总的私人行程,不方便透露。」

沈南川给温柔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

从无人接听到正在通话。

他又换着号码打。

一个一个。

全部被拉黑。

直到身旁有人走过,说起了大学新生开学的事。

沈南川眼睛一亮。

对,温柔肯定带着沈浅去学校了。

他有些懊恼。

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忘了,应该他送沈浅去学校的。

于是他马上联系助理,让她订机票。

现在去应该还赶得上。

「好的,您的目的地是哪个城市?」

「当然是……」

沈南川卡了壳。

沈浅考上的是哪所学校?

沈浅高考的那段时间,温雅闹得很凶。

原因是沈南川跟人逢场作戏的事儿不知道被谁捅到了温雅那里。

沈南川是正常男人,这么多年他总要有自己排解的渠道。

但他跟那些人都只是肉体上的关系,根本不会走心。

难道他还得为温雅守身如玉?

且不说他。

温雅自己都做不到。

但这些话不能摆在明面上说。

他只能跟温雅保证,以后不会了。

沈浅高考的那两天,他和温雅在邮轮上。

像这种他和温雅感情上的纠葛,他不会带上沈浅。

并不是他记得沈浅要高考。

后来温雅生病,哭着给他打电话。

他是要带着沈浅一起去的,可是沈浅却感冒了。

沈南川想,应该就是在那段时间,沈浅填了志愿。

没有告诉他,也没有告诉温雅。

……

温雅一直在等沈南川的电话。

男人就是这样,不给他点刺激,他永远不知道珍惜。

尤其是沈南川。

只有危机感才能让他乖顺。

她要让他知道。

她温雅不是只能在他这棵树上吊死,她有很多选择。

温雅志在必得。

所以当沈南川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笑了。

第一个,她没有接。

第二个,她挂断。

第三个……

没有第三个。

温雅等了很久,40 分钟过去,沈南川再没有打来。

这让温雅本来顺畅的心绪再一次凌乱。

她坐立难安。

直到又过了半个小时。

她给沈南川回过去电话。

电话接通,她语气冷淡:

「你……」

【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很忙!】

这是温雅准备好的台词。

可沈南川却只让她吐出了一个字:

「你知不知道浅浅考上了哪所大学?」

……

温雅沉默了很久。

沈南川再一次开口:

「我问你,浅浅考上了哪所大学!」

「我给我打电话就是要问这个?」

这次换沈南川沉默了。

温雅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沈南川疯了。

「我为什么要知道她考上了哪所学校?她考上了哪所学校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早就不是她妈妈了,从她扔掉我做的三明治开始……」

「闭嘴!」

沈南川低吼。

「这么一件小事,你反反复复念叨了十三年,还没够吗?温雅,你真是我见过最自私的人!」

这话让温雅的脑子嗡地一下炸了:

「我自私?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自私?当初你就跟你的女秘书暧昧不清,你不吃我做的早餐,不就是因为要留着肚子吃她的吗?你身上的香水味,衣领上的口红,以为我看不见?沈南川,我究竟为什么要离婚,你不是心知肚明吗?」

「你知道?」

温雅眼皮一跳,声音戛然而止。

这些话她忍了这么多年,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的。

她那么爱沈南川,沈南川却出轨了。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温雅是崩溃的。

她为沈南川付出了那么多。

放弃自己心爱的工作,按他的意愿相夫教子。

为了展现自己的价值,即使家里有保姆,她还是包揽了所有的工作。

她那么辛苦那么累,就是为了让沈南川更怜惜她。

可是沈南川出轨了。

其实提完离婚温雅就后悔了。

她没有说沈南川出轨的事。

因为有些事捅破了就没办法挽回。

她只能说是他们父女寒了她的心。

「就因为我们没吃你做的早餐吗?」

「对,就因为你们没吃我做的早餐!」

但是很快,温雅发现了离婚的好处。

沈南川把外面的关系断了。

他开始全心全意扑在自己身上。

温柔、体贴、百依百顺。

就好像,他当初追她的时候一样。

原来,男人只有得不到和已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于是温雅开始享受拿捏沈南川的快乐。

真的很快乐。

这十三年,跟那五年灰头土脸、相夫教子的日子相比,简直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可是为什么现在一切都变了?

都怪沈浅!

都是因为她不听话,还要反抗。

盛怒之下,温雅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先是打给沈浅,显示是空号。

又打给温柔。

「说。」

「让沈浅接电话。」

「不说我挂了。」

「等等!」温雅大吼,「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就非要这么报复我吗?」

「报复你?你说说我们怎么报复你了?」

「你跟我装什么装?是不是你教的沈浅,让她这么不听话?你告诉她,要是她还这样,我永远不会原谅她!」

「温雅,你是不是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我没有错!」

「傻逼!」温柔轻声细语,「对了,提醒你一句,你在国外欠的高利贷,他们找你来了!」

「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是你!」

「对,就是我!」

「为什么?」

「就是觉得你们太闲,既然这么闲,我帮你们找点事儿!」

18

温柔的话几乎让温雅崩溃。

她知道,如果那些人找到自己,她就完了。

可是她已经没有钱了。

五年的家庭主妇生活,已经让她跟社会脱了轨。

一份好的工作哪是那么好找的?

她创过业,但亏得鼻青脸肿。

她想过证明自己,但一败涂地。

后来她就放弃了,既然沈南川愿意养着她,她又何必折腾?

离婚的时候沈南川分给她的钱是足够多的。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所剩无几。

她该怎么办?

对,沈南川!

她回来不就是为了跟沈南川复合吗?

如果不是在沈浅那儿出了岔子,现在她已经又是沈太太了。

温雅决定放下面子去找沈南川。

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沈南川的公司。

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抬眼就看到那天的那个秘书,她站在沈南川身后,抬着纤纤素手,正给他按压着太阳穴。

温雅被这一幕刺激到了。

她大吼:「沈南川,你在干什么?」

沈南川睁开眼,既没有慌乱也没有担心,只是淡淡地对秘书说:「你先出去!」

温雅气得发抖:

「沈南川,你究竟想怎么样?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复合了?」

「对,不想!」

沈南川说得斩钉截铁。

直接让温雅愣住了。

沈南川站起身: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很忙,没时间陪你折腾!」

「你什么意思?你说不想就不想?那你纠缠我这么多年,让我没有办法重新开始,算什么?」

「呵!」

沈南川冷笑一声。

「你确定不是因为你生不出孩子,那些男人才不想跟你结婚的?」

温雅的脑子瞬间炸了。

和沈南川离婚的头两年,温雅怀过一次孩子。

那时候沈南川的卑微挽留、其他男人的暧昧挑逗,是真的让温雅尝到了甜头。

她虽然留了余地,却并没有想跟沈南川复合。

她要找一个更优秀的男人,生一个更乖巧的孩子。

狠狠打脸沈南川和沈浅。

他们的痛不欲生和悔不当初,才能让温雅获得更大的快感。

那个男人是所有追求者中最优秀的。

英俊潇洒、温柔大度。

他给了她初恋一般的感觉,让温雅沉溺其中。

不管是约会还是上床,他们都无比地契合。

直到温雅怀孕。

她告诉男人,以为男人会像她一样开心。

可是男人却说:「打了呗!」

「我们在一起快乐就好,要孩子干嘛?」

「结婚?当然,我们肯定会结婚。但我知道你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所以才希望你用更多的时间考察我!」

说得多冠冕堂皇。

可私底下他却跟他的朋友说:

「玩玩而已,她还真当真了。」

「你说她不会缠上我吧?不行,我得想个办法甩了她。」

那些话是沈南川录给她听的。

他说:「这世上真心对待你的只有我!」

对,还有沈南川。

她不能让沈南川知道她怀了别人的孩子。

于是她偷偷地吃药流产,没流干净,又去了家小诊所。

就是那一次,让她彻底失去了做妈妈的资格。

她以为沈南川不知道。

他照顾她,给她做饭煲汤。

他怎么可能知道的?

一瞬间,温雅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

她失去理智一般地大吼:「你不也一样?!但凡那些女人里有一个怀过孕,你还会像现在这样一直追着我?哈,你也生不了吧?」

曾经的浓情蜜意、爱恨情仇里有多少虚情假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遮羞布一旦被扯下。

剩下的就是刀剑相向。

沈南川和温雅几乎用了这世上最恶毒的话去诋毁彼此。

到最后,体面尽失。

19

沈先生和温女士彻底决裂。

原本可以好聚好散,现在却要不死不休。

这个消息,是我军训两周的时候小姨告诉我的。

大学的生活,很不一样。

军训,很辛苦。

一天的体力消耗,到下午,当太阳落山,回到寝室。

和高中的住校不同, 大学的寝室不再仅仅是一个睡觉的地方。

同龄人的说笑, 大家一起分享趣事一起分享零食,结伴出去散步, 再一起回来。

没有任何来自长辈的管束或唠叨。

我们自由地填充那有限的自在空间。

即使我没有那么快地融入新的环境, 却依旧感到惬意。

小姨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 询问我的情况, 跟我聊聊天。

我知道她担心我。

所以我告诉她, 我有了新的朋友,我睡得还不错,吃得也好, 没有犯病。

我没有撒谎。

我确实有了朋友,虽然只有一个。

那是个特别开朗的女孩儿,她的寝室在我隔壁,只因为我帮她提过一次水,她就每天等我一起。

有一天她起得晚了, 我不确定该不该等她。

犹豫很久还是先走了。

后来她追上来, 挽着我的胳膊, 一边哼哼一边说:「你怎么都不等我呀?我们不是朋友吗?你以后一定要等我,我就要跟你一起走!」

那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让人着迷。

我开始跟着她的节奏说笑,每天被她带着在校园里疯跑。

我好像越来越开心了。

从最初的睁着眼睛到天亮。

到现在,已经能够很快入睡。

虽然时常被惊醒, 但已经在一天比一天好转了。

小姨说温女士和沈先生都在找我。

想要跟我道歉,求得我的原谅, 并说尽可能地弥补我。

这些话小姨是不信的。

但她还是告诉了我。

她怕这些东西是我想要的。

我摇摇头。

其实没有什么想要不想要的。

我只是对他们没了期待。

沈先生濒临破产,温女士负债累累。

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就像陶医生说的, 很多选择不涉及情感, 都是权衡利弊后的最优选。

恨,不是真的那么恨。

爱,也不是真的那么爱。

撕开虚伪的外纱, 不过都是人性的自私罢了。

我应该向前走。

不需要往后看。

即使我的身后满目疮痍。

我也相信我的身前终会山花遍野!

大学四年, 是我生活得最正常的日常。

正常地上课下课,正常地吃饭睡觉。

对别人来说的稀松平常, 于我而言却弥足珍贵。

沈先生和温女士还在继续找我。

沈先生的公司元气大伤, 虽然不至于完全破产, 但也支撑困难。

温女士为了还债, 卖了外婆留给她的房子。

她和沈先生还在纠缠着。

不过现在是她求着沈先生复合。

而沈先生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求得我的原谅。

于是她到处找我,逢人就说她不该那么对我。

「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对你妈的赎罪。」

「(现」我想是没有的。

因为她还会说:「就算我千错万错, 我毕竟是她妈。我生养她一场, 说她几句还犯了王法了?」

这世上, 最不愿意承认自己错误的,大概就是父母吧!

有人一辈子都无法和生养自己的人和解。

而我不过二十岁, 就从其中走了出来。

也不可谓不是因祸得福。

后来我出了国。

唯一一次回去是参加我最好朋友的婚礼。

她笑靥如花, 嫁给了她最爱的人。

她说:「我把捧花扔给你吧,我也希望你跟我一样幸福。」

我摇摇头,笑着拒绝了。

这世上真正能从别人身上获得幸福的人太少。

现在的日子于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了,我不贪心, 也不妄想。

只想守住当下。

后来小姨出国陪我。

她说工作累了,让我养她几年。

我欣然接受。

觉得日子更好了。

曾经的一切恍若隔世。

现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来源:快乐的阳光啊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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