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站在自家那扇修了又修的木门前，我没想到会看见这一幕。嫂子徐红，那个十年前嫌我家穷连她儿子小虎都不让来我家玩的人，此刻竟跪在我家门前，眼泪鼻涕一把抹。她身后是我哥，表情比十年前我借他五千块时还要难看。

站在自家那扇修了又修的木门前，我没想到会看见这一幕。嫂子徐红，那个十年前嫌我家穷连她儿子小虎都不让来我家玩的人，此刻竟跪在我家门前，眼泪鼻涕一把抹。她身后是我哥，表情比十年前我借他五千块时还要难看。

五月的雨刚下过，门前的土路泥泞不堪，嫂子的裤子已经脏了一大片。小区里的邻居走过，纷纷放慢脚步。我叹了口气，上前想要扶她起来，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

“弟妹，求你帮帮忙，让小涛给小虎补补课吧，就当我求你了。”

十年前的场景突然浮现在眼前。那时我刚失业，丈夫在外打工，租住在县城最破旧的新民里，房租每月四百，总是拖欠。那间不到四十平的老屋子，冬天漏风，夏天漏雨，卫生间和厨房共用一个水龙头，掉了瓷的搪瓷盘子里泡着洗衣粉和洗洁精。

那时我儿子小涛刚上小学三年级，成绩不错，和表哥小虎是同班同学。我哥家在县城有门面房，嫂子开了家小超市，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每次去他们家，小虎都有新玩具，电脑游戏机一应俱全。而我们家，小涛的玩具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书是从邻居家借的。

记得那是个周末，我带着小涛去哥哥家。刚进门，就听见嫂子在厨房里和我哥说话。

“你弟妹又来蹭饭了？上次给他们家送米送油，她连个谢字都没有。”

我哥的声音低沉：“她男人下岗，日子难过…”

“难过也不能总让咱们家贴补啊！上次小虎去他们家玩，回来衣服全是灰，说他们家连热水都没有。以后可别让小虎去他们家了，脏得很，别把虱子跳过来。”

站在门外，我手里提着刚从集市买的两条小鱼，心一下子凉了。小涛睁大了眼睛望着我，我知道他也听见了。拉着他转身就走，我哥追出来喊了两声，我装作没听见。

那天回家，小涛坐在床边摆弄他那辆掉了轮子的小汽车，突然问我：“妈，我们家是不是很穷？”

我正在用针缝他书包上的破洞，手一抖，针扎进了手指。我含着手指笑道：“咱们不穷，妈妈有工作，爸爸在挣钱。”

小涛摇头：“小虎说他妈妈不让他来我们家玩，因为我们家太穷了，会把他衣服弄脏。”

我的心一阵抽痛，但转念一想，这孩子倒也没说错。于是我放下针线，坐到他身边：“那咱们以后更努力，让家里变得更好，好不好？”

小涛点点头，眼睛亮亮的：“妈，我想当科学家。”

我忍不住笑了：“那你要好好学习。”

“我会的。”小涛攥着小拳头，一脸认真。

我没告诉小涛的是，那天晚上，我在洗手间偷偷哭了。哭完后，擦干眼泪，把喝剩的啤酒瓶收好，明天能退一块八毛钱。

从那以后，小涛像变了个人。以前偶尔还会磨蹭着不写作业，现在放学回家就主动趴在桌前学习。我们家那张桌子，是街边捡来的旧办公桌，一条腿短，垫着个破鞋盒。小涛写作业时，桌子总是晃，他也不嫌烦，自己研究出了一套固定方法。

冬天冷得要命，电费贵，我们家不敢开电暖气。小涛就穿着厚棉袄写作业，手冻得通红，呵一口气暖和暖和，继续写。晚上卧室里光线不好，只有一个60瓦的灯泡，他就把作业本挪到灯泡底下写。

学校里，小虎和其他同学都不怎么理小涛，课间休息时，小涛就一个人在教室看书。有一次老师家访，看到我们家的条件，眼里闪过一丝同情，然后对我说：“小涛很用功，但是太沉默了，希望他能多和同学交流。”

我点点头，心里却明白，孩子这么拼命，不全是因为爱学习，更多的是不甘心被人看不起。

三年级期末考试，小涛考了全班第一。我哥打电话来，说小虎考得不好，想让小涛去他们家给小虎补补课。我想起小涛回来说过，小虎在班上总是欺负他，上次还把他的铅笔盒扔进了垃圾桶。

电话那头，我哥的声音有些尴尬：“弟妹，咱们是一家人，孩子们是亲兄弟，互相帮助应该的。”

我沉默了一会，说：“哥，我们家穷，怕把小虎的衣服弄脏了，要不你让他来我们家补课吧，我们家虽然穷，但桌椅还是有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然后传来嫂子的声音：“自家孩子都教不好，还教别人呢，算了吧！”

我轻轻挂了电话，看见小涛站在门口，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那年夏天，我丈夫在广东的工厂找到了稳定工作，寄回来三千块钱。我们搬出了那间潮湿的老房子，在县城郊区租了一间六十平的房子，月租七百。新家虽然也简陋，但至少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

小涛学习越来越好，从四年级开始，就一直保持年级前三的成绩。我省吃俭用，给他买了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二手书店淘来的书。那个破旧的书架，是小涛最珍贵的宝藏。

五年级那年，我得了一场大病，住院花了不少钱，家里的存款几乎花光了。丈夫请假回来照顾我，连工作都差点丢了。最艰难的时候，我甚至想让小涛辍学，但看到他每天晚上伏案苦读的样子，我又硬生生把这个念头咽了回去。

那时候小涛已经开始在学校里小有名气，老师经常当着全校表扬他。我哥来医院看我，提起小虎的成绩直摇头：“那孩子就知道玩游戏，哪像小涛这么懂事。”

我虚弱地笑笑，没有接话。小涛从医院的自动售货机买了瓶矿泉水回来，看到我哥，礼貌地叫了声”舅舅”，然后安静地坐到一边写作业。

我哥离开前，塞给我一个信封：“这是嫂子托我带给你的，你们日子难过，先拿着用吧。”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万块钱。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不是因为原谅了嫂子的刻薄，而是为了小涛的学业。

出院后，我找了份超市收银员的工作，每月工资两千出头，虽然辛苦，但总算能维持生活。病好了以后，我发现小涛瘦了一圈，才知道他每天放学后会去帮邻居老王家遛狗，老王给他十块钱一次，这钱他全都攒了起来，说是要给我买补品。

听到这里，我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搂着他的肩膀，久久说不出话来。

小涛轻轻拍着我的背：“妈，别哭了，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那一刻，我觉得眼前这个十一岁的孩子，早已不是孩子了。

初中三年，小涛的成绩始终名列前茅。县里最好的高中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全额奖学金。这下我们家总算松了一口气，高中三年的学费和书本费都不用愁了。

而小虎则在初中毕业后，被送去了省城的一所私立高中，一年学费就要三万多。我哥在饭桌上说起这事时，语气里满是无奈：“孩子底子差，只能花钱买好学校了。”

高中三年，小涛像着了魔一样学习。冬天四点半天还没亮，他就摸黑起床复习功课；夏天晚上热得睡不着，他就坐在阳台上看书，一看就是大半夜。

那几年，我们家的日子渐渐好起来了。丈夫在广东当上了小组长，工资涨到了七千；我也从超市升到了主管，月薪四千多。我们攒了点钱，在县城郊区买了套小两室，七十平米，贷款二十年，每月还两千多。

搬家那天，邻居们帮着扛家具，我哥一家也来了。新家虽小，但干净整洁，阳台上种了几盆我喜欢的绿萝。嫂子进门后打量了一圈，笑着说：“弟妹，你们家现在可真不错了。”

我笑笑没说话，端了水果招待大家。小涛和小虎站在阳台上说话，我无意中听见小虎说：“表弟，你真厉害，我爸说你以后肯定能考上好大学。”

小涛平静地回答：“只要努力，谁都可以。”

临走时，嫂子突然拉住我的手：“弟妹，小虎高考在即，学习总是不见起色，你看能不能让小涛帮帮他？”

我看了眼在一旁低头玩手机的小虎，摇摇头：“嫂子，小涛自己也要备战高考，时间紧张得很，恐怕帮不上忙。”

嫂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讪讪地松开我的手。

高考那年，我请了三天假，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宾馆陪着小涛。考场外人山人海，我远远地看着儿子挺直的背影走进考场，心里既紧张又自豪。

三天后，小涛走出最后一门考场，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妈，我觉得考得还行。”

我拉着他的手，眼眶湿润：“无论结果怎样，你都是妈妈的骄傲。”

成绩公布那天，小涛以省前五十的成绩被清华大学录取。我接到通知书时，手抖得厉害，电话都拿不稳了。丈夫特意从广东赶回来，我们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笑着笑着就哭了。

那是2021年的夏天，小区里的广播喇叭播报：“热烈祝贺我县一中学生李涛同学被清华大学录取！”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整个县城。我哥一家在当晚来到我们家，手里提着礼品和红包。小虎考了个二本，家里托关系花了不少钱才勉强进了省城一所普通大学。

嫂子满脸堆笑：“小涛真是咱们全家的骄傲啊！弟妹，当年是我不懂事，说了些混账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笑着摇头：“都过去了。”

心里却清楚地记得那些年的每一句讽刺和嘲笑。不过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小涛凭自己的努力，赢得了尊重。

送走客人后，小涛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课本：“妈，还记得这个吗？”

我一看，是他三年级时用过的语文书，书角已经磨得起毛了。他翻开扉页，上面工整地写着一行字：“总有一天，我会让瞧不起我们的人刮目相看。”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孩子这么多年拼命学习的另一个动力。

就在我们准备开学前的行装时，嫂子突然来访，手里拿着一摞辅导书和习题集。

“弟妹，我听说小涛要去清华了，真为你们高兴。”她搓着手，眼神躲闪，“小虎这孩子学习不行，我想着能不能请小涛假期里辅导辅导他，我们出钱，一小时两百。”

我刚要开口，小涛从房间走出来：“表哥如果想学，我可以教他，不过不用钱。”

嫂子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太感谢了！”

第二天小虎来了，带着游戏机和手机。小涛耐心地讲解数学题，可小虎三句话不离游戏，一有机会就掏出手机。下午茶点时间，小涛出去买了两杯奶茶，回来时看到小虎正在翻他的抽屉。

那个抽屉里放着小涛这些年获得的所有奖状和证书。小虎被抓了个正着，尴尬地笑笑：“我就是好奇看看。”

晚上小涛来到我房间：“妈，表哥不想学，我教不了他。”

我抚摸着他的头发：“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

第二天，嫂子又来了，脸色不太好看：“小涛这是什么意思？说好了要教的，怎么反悔了？”

我平静地说：“嫂子，孩子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小涛说了，如果小虎真想学，他随时愿意指导，但前提是小虎自己要有学习的意愿。”

嫂子愣了一下，然后冷笑：“呵，翅膀硬了是吧？当年我们家接济你们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态度。”

我深吸一口气：“嫂子，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感谢你们的帮助，但那不意味着我们欠你们什么。”

嫂子噎住了，转身离去。

开学前一周，我和丈夫送小涛去了北京。站在清华园的门口，看着儿子挺拔的身影，我们都感到无比自豪。

回到县城后，生活渐渐平静下来。我和丈夫商量着过几年搬去北京，离儿子近些。我哥偶尔会打电话来，聊聊家常，但再也不提小虎的事。

一年后的暑假，小涛回家，带回了不少好消息。他在学校表现优异，获得了奖学金，还加入了一个研究项目。那个暑假，小涛经常去县图书馆看书，有时会在那里遇到小虎。

小虎似乎也变了，不再那么趾高气昂。有一次他主动和小涛聊天，说自己在大学里经历了不少挫折，开始明白学习的重要性。小涛鼓励他：“只要开始努力，什么时候都不晚。”

转眼四年过去，小涛本科毕业，被保送研究生，继续在清华深造。而小虎则在大学里勉强毕业，参加了工作，在省城找了份普通的办公室工作。

就在去年冬天，我突然接到嫂子的电话。她声音哽咽：“弟妹，小虎想考研，想考清华，你说…有可能吗？”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小虎的本科成绩平平，要考清华的研究生谈何容易。

“他说想请小涛指导一下，小涛什么时候回来？”

我告诉她小涛寒假会回来，但不确定是否有时间辅导。挂了电话，我把这事告诉了小涛，他沉思片刻，说会尽力帮忙。

寒假里，小涛给小虎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每天在线辅导两小时。小虎似乎也下定决心，按部就班地学习。我偶尔会听到小涛耐心地解答问题，就像当年那个学习刻苦的少年。

转眼到了五月，考研初试成绩出来了。小虎没能达到清华的分数线，但却意外地被另一所985高校的计算机系录取了。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进步。

而现在，嫂子又出现在我家门口，双膝跪地。原来小虎考上研究生后，信心大增，决定再战清华博士。这一次，他想请小涛当面辅导。

“弟妹，以前是我不对，看不起你们家，现在我知道错了。求你让小涛帮帮小虎吧，我跪三天也愿意！”

我叹了口气，扶她起来：“嫂子，何必这样。人这一生，得失都是命，强求不来的。”

她抹着眼泪：“我知道我以前势利，可我是真心悔过…”

就在这时，小涛从屋里出来，平静地说：“表哥如果真想学，我可以教他，但学不学得好，全看他自己。”

嫂子连连点头，眼泪不停地流。

送走嫂子后，小涛靠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我坐到他身边：“累了吧？”

他摇摇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妈，其实这些年，我一直记得小时候听到的那些话。但现在我明白了，人生不是为了证明给别人看，而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

我抚摸着他的头发，心中充满骄傲。窗外，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我们家的小院子里。院子里那棵我当年种下的桂花树，如今已经亭亭如盖，树上的花骨朵正含苞待放。

生活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低谷，也没有永远的高峰。重要的是，无论处在什么位置，都保持一颗向上的心。

来源：魔法师戴利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