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家长群通知：请各位家长积极报名“职业分享日”，建议邀请社会知名人士参与。老张的手指在“知名人士”四个字上反复摩挲，沾着水泥渣的指甲盖泛着灰白。

老张蹲在工地门口啃馒头时，手机突然震得裤兜发烫。工头叼着烟卷踢他屁股：“磨蹭啥呢？下午还有两车水泥要卸！”

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家长群通知：请各位家长积极报名“职业分享日”，建议邀请社会知名人士参与。老张的手指在“知名人士”四个字上反复摩挲，沾着水泥渣的指甲盖泛着灰白。

“爸，我们班王小萌的爸爸是电视台主持人，李浩然的妈妈是五星级酒店主厨。”女儿苗苗昨晚趴在作业本上说的话，此刻像混凝土搅拌机似的在脑子里轰隆作响。她掰着手指数的那些光鲜亮丽的家长，最后小声补了句：“老师说最好请大人物。”

老张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咸涩的汗水流进嘴角。他摸出皱巴巴的烟盒，三根烟头倒出来，在第七次深呼吸后拨通了电话：“老周，你那套西服......能借我穿两天不？”

周六早晨六点，老张就蹲在公共厕所隔间里捯饬。泛黄的衬衫领子翻到藏蓝西服外头，裤脚堆在沾着黄泥的解放鞋上。路过的大爷扒着门缝乐：“老张头要去当新郎官啊？”

市实验小学礼堂门口，苗苗攥着缀满水晶的发卡原地转圈。看见老张从公交车上蹦下来，小姑娘眼睛倏地亮了，又迅速暗下去：“爸，你西服袖口怎么有线头？”

老张慌忙把右手背到身后，那里有道被钢筋划破又缝补的裂口。礼堂里冷气开得足，他后脖颈的汗却成串往下淌。轮到他们班时，苗苗突然抓住他的小拇指：“爸，等会儿你就说是建筑公司经理。”

“下面有请张苗苗同学的家长，宏远建筑公司项目负责人！”班主任话音刚落，老张同手同脚地撞翻了讲台上的保温杯。他盯着PPT上连夜请网吧小哥P的公司LOGO，喉咙像塞了团湿棉花。

“我们盖楼要先打地基，就像同学们学习要打好基础......”老张结结巴巴背着闺女写的稿子，突然听见后排传来轻笑。穿阿玛尼西装的男人举起手机：“我说怎么眼熟，这不是光华小区工地的张师傅吗？”

礼堂里嗡地炸开，苗苗的粉色书包从座位上滑下来，铅笔盒噼里啪啦散了一地。老张看着闺女通红的小脸，感觉有把电钻在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扯松歪歪扭扭的领带，指甲缝里的水泥灰在投影仪下格外清晰。

“这位家长，请尊重......”班主任刚要开口，老张突然抓起话筒：“我是光华小区3号楼的钢筋工，每天绑的钢筋能绕操场二十圈。”他举起布满老茧的手，“这双手砌过儿童医院的墙，铺过实验小学的路。去年暴雨淹了地铁，是我们连夜堆的沙袋。”

礼堂安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声。老张感觉西服绷得肋骨生疼，却听见自己越说越响：“我闺女总问我为啥手上总有洗不掉的印子，我说这是给城市盖印章呢。在座各位的房子、学校、医院，都是我们这些'小人物'一砖一瓦垒起来的！”

掌声像夏日暴雨般砸下来时，老张才发觉话筒都被自己攥湿了。穿阿玛尼的男人讪讪地收起手机，苗苗突然兔子似的窜上讲台，把歪掉的水晶发卡别在他西服口袋上：“这是我爸爸，他一天能搬三千块砖！”

放学时下起太阳雨，苗苗把小红伞拼命往老张那边斜。“爸，你演讲的时候，”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西装袖口钻出来的线头像朵花。”

老张低头看闺女被雨水打湿的右肩，忽然把伞往她那边推了推。柏油路上蒸腾起的热气里，他背上未干的汗渍渐渐洇成深色，却挺得比工地上的塔吊还直。

来源：冻僵的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