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心脏在体外循环中停跳时,手术室陷入深海般的寂静。。我触摸了一下老爷子的主动脉。果然,如CT所见,多处硬化,夹缝中阻断主动脉,心脏停跳。20分钟,30针,两根静脉桥吻合完毕。老爷子的前降支深埋在脂肪层内。移动心脏,纱布垫高,尽可能让它显露在表层。然后一层层剖开
原创 北境刀客 北境刀客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也不属于任何指南条文,但每一位外科医生都会在自己某一台手术前,或多或少地,被这个问题击中。这一天,我被它击中了。患者是一位78岁的老爷子,体重却接近90公斤。乍看之下红光满面,但真正懂心血管的医生知道,这种“看着挺健康”的状态,往往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年纪大,心肌储备差,上一次心梗已经快要了命,如果再来一次,恐怕就是结局。他的三个儿子一开始是犹豫的。但老爷子心绞痛已经非常明显,不做手术,上次的心梗还会反复出现。不做手术,每一天的醒来,都可能是生命的丧钟。
当心脏在体外循环中停跳时,手术室陷入深海般的寂静。。我触摸了一下老爷子的主动脉。果然,如CT所见,多处硬化,夹缝中阻断主动脉,心脏停跳。20分钟,30针,两根静脉桥吻合完毕。老爷子的前降支深埋在脂肪层内。移动心脏,纱布垫高,尽可能让它显露在表层。然后一层层剖开脂肪,在一片油腻的下方,前降支若隐若现。我用乳内动脉比量一下,还好,应该够长。但是前降支的确是硬化,切开血管,如同切开了一块旱地,没有弹性,也没有血色,这样的血管用来缝合,一旦心脏复跳,会出大麻烦。那一瞬间,我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在搭桥手术台上,万不得已的选择。——那就是内膜剥脱。冠状动脉钙化严重时,内膜如同石头。外科医生要用极细的工具,小心翼翼将硬化的部分完整剥离,再将健康的管腔暴露出来,这就是内膜剥脱。任何一处撕裂、残留或碎片,都有可能在术后引起血栓、栓塞、甚至吻合口失效。除非万不得已,内膜剥脱一般不做,尤其是前降支。因为一旦剥脱手法不当,或者病变残存,后果将是毁灭性的。但我没有别的选择。我用了三种精细器械,像剥香蕉皮一样,顺着内膜走向剥开;柳叶刀沿着斑块边缘游走,剥离钳小心地撬动钙化层,再用镊子夹住一端,缓慢“拔河”,——直到一段完整、黄白交杂的钙化块暴露在无影灯下。前降支的钙化斑块在冷光下显出奇异的美感:这是78岁的年轮。血管里沉淀的岁月,是他78年里经历的所有风雨,在这一刻的浓缩。剥脱完成后,吻合如期展开。乳内动脉恰好够长,缝合紧致无漏。缝合全部结束,当三根桥血管全部测出50ml/min以上的流量时,78岁的心脏,在新的血流驱使下,迸发出了超过这个年龄的生机。手术完毕后,没有新的故事。一切风波都随着结果的落定而变得枯燥且乏味。仅仅是一台搭桥而已。这个早春的清晨,咖啡机吞吐着褐色的泡沫。患者儿子的微信上,收到我发来的消息,78岁的老父亲,坐在监护室的床上,微笑着告诉他:没事,放心。家属连发好几个“谢谢”,我却只是回了一句:“辛苦的是他,不是我们。”没错,那些钙化的斑块、萎缩的肺泡、硬化的关节依然存在,但此刻,它们不过是岁月颁发的另类勋章。外科医生,没有权力定义患者的寿命。一念之差,可能是阴阳两隔,也可能是完美与残缺。医学教科书永远不会写明“78岁是否该做搭桥”,但每台手术都在重写这个命题——就像农民不会问土地“值不值得播种”,他们只管在裂缝里埋下种子。有些决定,看起来是经验、是计划,是权衡利弊的结果;可其实,它也是一个医生与自己的告白——我依旧相信,“努力”,在某些手术台上,是值得的。我们只是时间的裱画师,在泛黄的血管拓片上,修补那些被岁月蛀蚀的裂痕。岁月不能倒退,但心脏可以重启。当78岁的心脏再次搏动时,我听见暮色深处,传来晨钟的回响。北境刀客中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医院心脏外科副主任医师 医学博士 医疗组长北京协和医学院硕士研究生导师。北京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健康科普专家首都卫生健康青年专家库成员首都卫生健康十大“未来之星”第三届亚太地区青年医师血管吻合大赛中国区决赛冠军 亚太总冠军手术专长包括:冠状动脉搭桥手术,二尖瓣、主动脉瓣置换及修复手术,心脏肿瘤切除,房间隔缺损、室间隔缺损、部分心内膜垫缺损等先天性心脏病手术。积极探索冠状动脉搭桥等手术的疗效提升方案,以第一作者发表于国际顶尖期刊《BMJ》、《Circulation》,有效改善患者搭桥术后的桥血管通畅率,并多次受邀在国内外学术会议发言。 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课题等5项,以第一作者发表心血管顶级期刊SCI文章等8篇,中文核心期刊文章4篇。原标题:《医生有权力决定病人的寿命吗?》 来源:健康魅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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