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说要娶我的时候,五公主摔碎了掌心的玉佩(完结)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4-07 09:35 5

摘要:如今,谢安跪在地上,手中青筋暴起,要求娶公主,“陛下,微臣心仪十一公主,望陛下成全。”

1.

谢安说要娶我的时候,五公主摔碎了掌心的玉佩。

那玉佩色泽鲜亮,一看就是上品。

毕竟是谢府的祖传玉佩。

是谢安十六岁的时候,打赌输给五公主的。

也是谢安与五公主的定情之物。

至于我,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十一公主,连名字都是随意取的如意。

满堂皆惊。

这是春末的一场围猎。

圣上说,投名者可以提一个要求。

临行前,五公主与谢安相约,谢安拿了头名要来求娶公主。

如今,谢安跪在地上,手中青筋暴起,要求娶公主,“陛下,微臣心仪十一公主,望陛下成全。”

一贯傲气的五公主,没忍住,玉佩从我身侧摔落。

可怜我还要走至堂前,同谢安一起接了圣旨。

年末,我就要嫁给谢安了。

2.

谢安,自是极好的。

谢府老太爷是上一届的丞相,统领百官。

谢家大姑是前皇后,可惜生下太子便去了。

谢安他爹则走了武路,如今是大将军。

他自己是这一届的探花,本来是状元,可他长得太好了。

圣上舍不得,才给了探花。

他与五公主郎才女貌,青梅竹马,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终成眷属,可偏偏,他求娶了我。

五公主是白贵妃的长女,白贵妃的爹爹是异姓王,镇守边疆。

白贵妃与圣上两小无猜,五公主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从生下来便是金枝玉叶。

圣上一直觉得没有封白贵妃为后,是他的亏欠。

自谢皇后死后,这后宫便是白贵妃一人独大。

可如今,谢安毁了这贵女一直以来的顺风顺水。

我呀,是这宫里最安静的一位公主了。

娘亲只教我,要安份。

就像她的封号,安嫔。

可惜了,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在宫殿外看见了谢安。

3.

真好看。

我望着这翩翩公子,长身玉立,微风轻拂,吹起他额前一缕秀发。

只是可惜了。

我敛下眸中月色,“谢公子。”

我与他,不熟。

他往常来宫里,总是去找五公主的。

谢安终于施舍了我一道目光。

“十一公主,白日是安鲁莽了。”

我望向他,“谢公子是人中豪杰,嫁与公子,不鲁莽。”

谢安拧眉,似乎有什么烦心事笼罩着这位世家子弟。

良久,他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

我心里一激灵,他家难不成是开玉器铺的…

但谢安却真就递了过来,一双眸子,多情还似无情,“公主若有何需,便拿这玉佩去寻安,安自当尽心尽力。”

月色朦胧。

我手中的玉佩沾染上雾气,有些冰冷。

奇怪了,这样的佳公子,难不成真的失心疯,看上我了。

4.

七皇姐约我出宫。

往常她是记不得有我这位皇妹的。

七皇姐也是贵女。

她娘是德妃,外公是户部尚书,总之很有钱。

她与五公主是不对付的。

如今我截胡了五公主,她自是高兴,邀我出宫,怕是再踩上一脚。

我想了想,将请柬送往了谢府一份。

我想五公主也会在,谢安自是会来的。

只是我还是低估了七皇姐。

谢安到的时候,五公主已经被激得,指着我,让我服侍她。

我敛下眸,望着门外那抹身影。

谢安,你未过门的妻子,代表的可是谢府的颜面。

但在谢安进来之前,我已经站了起来,“五皇姐,妹妹服侍您用酒,往常在宫里多亏了您照拂,待我出宫后,定会送上厚礼。”

我着重说了出宫,被激得失去理智的五公主,脸色一瞬间僵硬。

她没拿这杯酒,拂袖而去。

恰好撞上我,我怀中的玉佩掉了下来,我亲眼看着她的神情一瞬间苍白。

而后她一掌甩在我脸上,“贱婢!”

她冲了出去。

我就站在那,瞧见她碰见谢安,瞧见谢安拉住她。

随后,两人失去踪影。

敛下眸,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抬头七皇姐勾着我的下巴,“可怜的十一,往后可怎么办哦。”

我挤出一抹苍白的笑,七皇姐凑过来,“十一身上熏的什么香?”

笑了笑,“皇姐若是喜欢,来日十一送至您府上。”

毕竟,五公主与七公主颇受皇宠,早早便出宫立府了。

5.

其实这顿饭,挺好吃的。

比在宫里的伙食都好。

毕竟是最有钱的皇姐。

大概是我苍白的脸色,让七皇姐的怜悯之心突然升起,倒是不曾为难。

临走时,还塞了许多首饰给我。

我望着她远去的车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人比人,气死人。

“公主,回宫吗?”侍女的声音打断我的思考。

摇摇头,我望向大街小巷,“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走一走吧。”

怎么说呢,饭要少吃,路要少走。

若不然,就会变成抓奸现场。

比如,现在。杨柳湖畔,才子佳人,当是一对。

如果那人不是我的未婚夫的话,我还是很欣赏的。

“五公主?!”我来不及拦住侍女的惊呼。

那抱着的两人已经看了过来。

我扯了扯嘴角。

那边,五公主却是退了出来,她神情自若,端着贵女的架势,往我这边走过来,一个眼神都没给我。

好像我才是那个被抓奸的人。

我…

6.

我其实不理解。

五公主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我望着眼前的谢安,这人白长了一幅好相貌。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我都看不上。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上前行了一礼,“谢公子。”

谢安叹了口气,竟然上前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如意,我送你回宫。”

竟是连个解释都没有。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

无所谓,只要他还是谢家谢安,他就可以这样。

一路上很安静。

谢安不出声的话,的确是秀色可餐。

能嫁给他,我觉得我还是能接受的。

大不了嫁给他之后,自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可惜谢安,他非要说话。

他怎么不是个哑巴呢。

我在心里想,谢安的话这才传进我耳朵。

“这段时间,京城戒严,如意无事的话,还是莫出宫。”

谢安说得很严肃。

我想了想,“谢公子,您放心,我生性不爱出宫。”

谢安一时放下心来,如此才好。

我没忍住,有些好奇。

“谢公子,你为什么不娶五皇姐?”

7.

谢安说,以前没想过,我还挺有趣。

不知为何,我想起看过的话本那些少爷总爱说这话,“丫头,你很有趣。”

谢安或许是霸道少爷,但我却不是黄发小儿。

于是,我安静下来。

但一把刀就对着我,我没忍住叫了出来。

对面蒙面的男子皱起了眉头,“别叫!再叫我砍了。”

我捂着嘴,另一边,谢安已经被人打趴在地上。

上好的绸缎沾染了泥泞,仿若神子跌落神坛。

这些人对谢安下手挺狠的。

好在谢安身边有人,我跟谢安才有机会一起躲进院子。

我身上完好无缺,谢安那张漂亮的脸,已经面目全非。

我心里盘算着出去之后画下来,不开心的时候就拿出来瞅瞅。

也算是谢安积善了。

我脑子里想的太杂了,没注意到谢安闷哼了一声。

等我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发起了高热。

高热会死人。

我那安分守己的母妃就死于高热。

我伸手,被他额间的温度灼伤。

再这样下去,不死也傻了。

是做个寡妇还是嫁给一个傻子,显然都会让我的生活不如意。

心里想着事,手上已经拿出了帕子。

这人还是得救。

堂前有个小水洼,我一遍一遍的去沾了些凉水,敷在他额头。

他发出一声暗叹,我再想去换一次水的。

衣角被他拉住,他眼神迷离,显然烧得有些糊涂,但他望过来,喊了声,“公主。”

而后手臂悄无声息的落下。

像极了母妃离开我的时候,

这人,会死吗。

8.

他自是不会死。

我睡醒过来的时候便瞧见他那好看的眼睛,沉沉的看着我。

吓了我一跳。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我不知他在笑什么。

但屋外传来一阵喧哗,我紧张的靠近他。

然后感觉一只手轻轻拢住我的手。

“莫怕。”

我诧异极了,望向谢安,他眸色沉沉。

我真的被吓到了,这人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谢公子,我们需要躲一躲。”

言罢,我便想挪动他。

他动了动嘴角,我感觉他想说些什么。

但我抱住了他双臂。

想将他拖进去。

门,就在这时开了。

一柄刀唰的一下插入院中。

有人跃进来。

“贼子!还不束手救擒!”

这人马尾高高扎起,一身红衣,手中一柄长枪抵着昨晚贼人的胸膛。

是少年意气,是一往无前。

红衣太盛,一瞬间灼了眼。

他回眸瞧见了我与谢安,“大哥?!”

听得出来,他很震惊,我感觉手中的身躯一瞬间僵硬。

“如意公主,你先将我放下来。”谢安说。

“哦。”我放手。

“嘭…”

这…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吗?

看着被扔在地上的谢安,我难得有些心虚。

而那边贼人却趁少年走神之时,朝我扑过来。

匕首抵着我的喉咙,我听见这人以我作要挟少年放他走。

“无耻之徒!谢临恕难从命!”

我看见一枪,朝我头颅而来,取我狗命。

9.

人在巨大的惊吓之下,是动不了的。

但求生的本能还在。

刹那间,我仿佛看到了娘亲。

而后,我挺着脖子往前,贼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松了手。

谢临的枪递了上来。

红色的血炸了满身,我摇摇坠地。

什么都听不见了。

醒来,仿佛过了许久。

房间里只有红烛摇摇晃晃,我睁大眼睛,望着头顶的绣花,是我未曾见过的模样。

“公主?”陌生的声音传过来,偏头我才瞧见有个高挑的丫头立在身侧。

“公主,您醒了,笙儿去找大少爷,可急坏他了。”

谢安急坏的模样,我想不出来。

望着丫鬟袅袅的身姿,我闭上眼。

一阵风吹来,烛影摇晃,再睁眼,谢安长身玉立,一点都看不出先前的狼狈模样。

“如意,可好些了?谢临鲁莽,惊吓了公主,父亲已经罚他在院中跪下了,他年纪小,公主莫要在意。”

好像是谢安与我说过最多的话。

我摇摇头,“不碍事,谢公子也是职责所在。”

掐了一把手心,我望向谢安,“谢大公子 ️向宫里传信了?”

谢安点头,我闭上眼,“如此便好。”

谢安又站了会,良久,“公主先休息,有需要便使唤笙儿,安不打扰公主了。”

房门被带上,红烛被吹灭。

我紧紧攥着的手这才放下来。

一片漆黑的夜里,我抱紧自己,汲取那一点点的暖意。

眼睛终于适应了环境,我摸索着下了床,推开窗,光照进来。

一片黑影挺拔的跪在树下。

那红衣在月色下倒也不再明媚。

是谢临吧,我想。

无人知晓,这个夜里,我与少年共赏了一片月色。

清晨,宫里的旨意便下来了。

而在旨意下来之前,我在谢府看见了五公主。

她的脸上没有了笑意,谢安紧紧的抱住了她。

10.

贼人是吴地来的,恰好五公主的封地就在那。

圣上召谢安进宫,就是为的此事。

五公主来谢府也是为的此事。

望着堂前的男女,我在想,谢安他要怎么做。

“看起来很是恩爱的一对,不是吗?”少年的声音出现在我耳际。

是谢临。

谢府二少爷,现在的金吾卫副统领,也算是年少有为,可惜是个庶出。

听说,他与谢安的关系一向很好。

我侧首,“牵连二少爷了,如意向您赔罪。”

他挑眉,从上往下看了我一眼,突然凑过来,桃花眼妍丽如梦,在我面前,“十一公主,你不生气吗?”

我拉开距离,“大公子与五皇姐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谢临嗤了一声,站起身来,“可大哥求娶的是你。”

我叹了口气,“如意有自知之明,我自是配不上大公子的。”

“十一公主,你怎么…像个包子。”

谢临说完也意识到不对,立马就溜。

而我愣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扔了把草,龇牙咧嘴,“你才是包子!你全家都是包子!”

结果谢临转弯回头望了一眼,我瞧见他愣了会,消失在我眼前。

谢安把我带回了宫里,他去找父皇禀告,我则是被五公主堵住了。

11.

我小的时候,娘亲总是倚在窗边,侍女说娘亲在等父皇。

可我不信,父皇偶尔来的几次,我并没有见娘亲有多开心。

尽管她也总能将父皇服侍的很是服服帖帖。

娘亲没进宫前,是个县令的嫡女。

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嫁给县里颇有名望的一家,当个当家主母过完这一生。

可她十六岁的时候,出门春游救了一个男人。

男人是当时被人追杀的王爷。

他活了下来,也娶了娘亲。

我会想,年少的娘子,遇见戏本里的男儿,这本该是个花好月圆的本子。

娘亲从王府的侍妾,变成了皇宫的安嫔。

从年轻的姑娘变成安静的安嫔再变成一座枯坟。

我慢慢懂事之后,问她,她后悔吗?

她那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她怕来不及了。

的确来不及了。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我,那只手便落了下去。

总是来不及。

五公主身边的嬷嬷压住我,我的嘴巴被塞了一块抹布,银针从指尖直直掐入掌心。

我疼得眼泪止不住,想要挣扎,手却被白绫绑得死死的,嘴里只能呜呜喊叫。

“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跟我们公主抢!”嬷嬷在耳边如同恶魔低语。

我真的开始恍惚了,迷糊间看见五公主端坐在堂前,她眼里甚至都不曾看我一眼。

娘亲,你后悔过吗?

我又恍惚了。

好像是娘亲走的那日。

几个嬷嬷捆住她的手脚,灌她喝了一碗药水。

那时我躲在门帘后面,娘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

直到那些人走,我才跑向她。

她看了我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娘亲,我好痛。

那贵人终于舍得抬眸看了我一眼,她往我这边走来,嬷嬷立马抬起我的下巴。

她的眼神落在我脸上,仿佛在看一件物品。

“母妃说安嫔是个安份的,好调教。怎么你,却长了一身逆骨。倒是有点本领,从我手里抢人,还能活得这么如意。”

她凑过来,大眼睛盯着我的脸,我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从前不知道,十一妹长得倒是有些好看,”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嬷嬷,十一妹怕有些过敏了,还不快带回宫好好休养。”

她起身,身旁立刻有侍女递过帕子。

轻飘飘的丝绸帕子被抛在地上,我的命却比它还要轻。

12.

娘亲,我后悔了。

小小的宫殿,只有一盏将要熄灭的红烛。

脸上火辣辣的痛,“公主,你先喝点粥吧?”

一直服侍在身侧的月儿,端过来一碗米粥,稀稀疏疏。

“嬷嬷还在外面吗?”我拿起来喝了一口,月儿撇了撇嘴,“她们怎么愿意在这里守着,公主,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月儿到底还是个小丫头。

我从怀里拿出那枚谢安的玉佩,“月儿,你代我去寻一个人,你就说熏香制好了。”

月儿的声影慢慢消失,我走至梳妆台。

镜子里人其实长得是好看的。

五公主自然是有些眼光的,只不过刘海太厚,遮住了这双眼睛。

我笑了笑,倒有些娘亲的风范了。

露出额头,点上花钿,只是光滑白皙的脸上几道红痕看着吓人。

那些嬷嬷下手是真的狠。

想了想,带上一层面纱。

镜中人,很好看。

谢安来的时候,恰好有风。

风吹起了面纱,我看向了他。

“谢公子,救救如意。”

我倒在谢安怀中的时候,有些恍惚。

他的手礼貌得推开我,却在看见我脸上的红痕的时候,忘却了。

“这是?”谢安迟疑的伸手,我抬眸,将脸藏在他怀里。

“大公子别看,给如意留些脸面。”

眼里泛起泪花,娘亲,你为何不懂呢,男人从来都是可以用来用的。

我侧眸,“大公子,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不会打扰你与五皇姐,如意只想安稳度过余生。”

是不是男人对弱势的女子总是格外心疼,是不是这种掌握一切的滋味让人沉迷。

谢安对我很温柔。

他眼神里满是心疼,他的怀抱也很温暖,有好闻的熏香,有点让人着迷,我差点以为这是爱了。

被人保护的感觉真的容易叫人沉迷。

我暗自叹息。

门终于在我期待中被踢开,高贵的五公主,走进我的猎场。

欢迎光临,我的姐姐。

13.

“谢安!你负我!”五公主的剑直直刺向谢安。

未曾听见剑入血肉的声音,我有些遗憾。

我眨眨眼,挡在他身前,“五皇姐!你听我解释,大公子他,他只是…怜悯我,”我脸上带着微红,“他是个好人,你,你莫要误会。”

谢安心疼的将我拉到身后,“如意,”

“大公子,五皇姐…”我出声提醒,

五公主,只怕是要疯了。

而谢安与五公主终于在我面前对峙起来。

而远处灯火通明起来,我敛下心思,静候佳音。

五公主的剑依旧对着谢安,“谢安,谢大公子,你可记得可曾应过我什么?”

谢安的眼神是我未曾见过的复杂,他走上前,任凭剑尖抵住他的胸口,“五公主,我从未食言。”

五公主笑起来,她神情猖狂,显然很是不爽,“那她呢?”她一剑挥到我身侧,我的衣衫被划破,血色从手臂上蔓延下来。

她就站在那,“你说白谢两府树大招风,不能轻举妄动,转头便求娶了他人;你说这都是拖延之计,你说你会送给我这天底下最好的婚礼,转头便将我的好妹妹纳入怀中;你说你爱我,却用这爱困住我,你说你爱我,却抵过不过家族荣耀,你说你爱我!你爱我!你爱我!谢安!为何我觉得这爱,叫人不耻,叫人无端端地心寒,叫人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五公主跌跌撞撞,她走上前来,那起那柄剑,血迹沾染了剑锋,她就拿着剑,剑尖抵着谢安的下巴,神情蔑视,“谢安,我如今瞧你,为何觉得如此丑陋。我是天子之女,皇族血脉,你怎么敢!怎么敢!怎么敢!”

“句句不说食言,却句句皆是枉然!”

“句句不说辜负,却句句都是辜负!”

“谢安!你我到此为止!”

“就当我这十几年的情谊,皆是错付了。”

“但我绝不会放过你。”

谢安如遭重击,他连站都站不稳,竟是直接伸手拿住那剑,“五公主,你…”

但他的话却来不及说了,五公主的剑落了下来,名满天下,意气风发的谢大公子,没了。

他死之前,眼睛睁得很大。

他原本想说些什么,再无人知晓。

而我惊在原地,五公主却扔了剑,笑的猖狂。

半晌,她拎起剑,一把塞进我手里,伸手拍着我的脸,血气沾染了我满身,“贱婢!居然敢刺杀谢家大公子!”

而远处的灯火终于蔓延至此处。

门再次大开,众人出现在我面前,而我手中拿着刺死谢安的剑。

14.

五公主要杀了我。

如同她的母妃一样,高高在上。

仁慈的要赐我一死。

但她高高在上惯了,没想到常年打雁的人也能被雁啄了。

谁能想到,我这小小的院子里还有一个来求熏香的七公主。

七公主说话的时候,声音在发颤。

她是贵女,爱好敛财,自是没见过这血淋淋的场面。

但没关系,拉下五公主的兴奋占据了她的头脑。

她指着五公主,“是五皇姐!五皇姐杀了谢安!”

皇上没说话,白贵妃神情冷静。

那妇人满头珠宝耀眼,她走上前轻轻扶起五公主,五公主猛然回神,她一改以往意气风发的模样,一滴泪悄然落下。

“父皇,谢安负我!”

她如同失孤的幼鸟,鸣叫哀鸣。

白贵妃心疼极了,“我的儿,”而后她望向皇上,“圣上,可怜我儿,她大好的年华都为这负心人辜负了,谢家如此作为可有将圣上、皇权放在眼中!”

全是感情,没有技巧。

皇上神情松动了,他似乎想开口宽慰他的爱人。

“父皇…”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

我的父皇终于将眼神抛向了我,而后,他愣在了原地。

“安儿…”

我想我哭得定是很好看,若不然我的父皇怎么会看我挪不开眼。

“父皇,谢安,他,他是我的未婚夫。”

众人恍然,我才是真正的苦主啊。

我的父皇,他的双手颤抖的捧着我的脸,“你,你是如意?”

他在看谁,无人知晓。

但我知道我哭的时候很像母亲,虽然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很少哭。

但我的父皇自然是见过的。

他在思念中,大手一挥,将五公主踢进了国寺,带发修行,为谢安祈福。

白贵妃管教不严,被他禁足宫中。

姗姗来迟的谢大将军,也说不出一句不服。

而后我的父皇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他看向谢大将军身侧的谢临,“吴地有所动乱,谢家小子去查探一番,也算是一番历练吧。”

谢安死了,谢临便是谢家的大公子。

大家都很满意这样的安排,谢家无法有所怨言。

至于五公主临走之前的眼神,我自是瑟缩,看也不敢看。

而父皇拉着我的手,进了他的御书房。

一顿猛烈的咳嗽爆发出来,内侍立马上前为他擦拭,他摆摆手,望向我,“你倒是与你母妃不一样。”

我恭敬的伏在地上,“父皇,还请保重身体。女儿只是想为父皇多尽一点孝心。”

我就说,这世上哪有不明不白的爱。

看似为了我惩罚了白贵妃,实则还是为了巩固皇权。

他笑了笑,“还是如意乖巧。我记得你母妃的老家也在吴地,如意,你便随谢临一起回去看看吧,带你母妃回去看看。”

而后,他也安静了下来。

我在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心里有些恍惚。

娘亲,他是为了让你回家,还是为了让我看着谢临呢。

吴地,是五公主的封地,是那批刺客来的地方,也受异性王白王爷的管辖。

15.

从京城到吴地,车程快的话,只需七天。

但因为需要带上我,这七天便成了半旬。

谢临勤勤恳恳的守在我马车旁,从不逾矩。

我揉了揉长久坐着的腰,掀开窗帘,少年立马出现在我身侧,倾身过来。

“十一公主,可有何吩咐?”

我红了脸,略有些不好意思,“谢公子,坐得久了,腰肢有些疼,您能陪我下马车散散步吗?”

觉得有些不妥,我连忙补充,“不可以也没关系的,赶路要紧。”

少年挺起身板,“无妨,是我忽略了公主的身体,我陪公主走走。”

我红了脸,因着麻烦他人,脸上十分不好意思。“那就有劳谢公子。”

今日天气尚好,微风吹在身上,掀起我的白裙。

谢临的眼神略微停顿了一下。

我的白裙为谁所穿,他心里自是清楚。

谢临走在我身前,我跟的有些吃力。

“谢公子,你与谢大公子感情很好吗?”许是我突然的提问让他有些诧异。

他停过来,我撩起耳际的发丝,垂眸,遮住眼里的光,“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他,我本来就要嫁给他的。”

“说起来不怕您笑话,能嫁给谢大公子,是我过去的这十几年里最幸福的一件事情了。”

我有些难过,撇了撇嘴,还是继续说,

“但如意福薄,似乎总是无法抓住它。”

“谢公子,您是不是很讨厌如意?是不是如意带来了不幸?”

我不敢再看他,捂住脸,不叫人看见神情。

谢临顿了顿,他摇头。

又想起我看不见,他凑过来,拉下我的双手,看见泪眼朦胧的我。

而后他开口,“不是公主的错,我也没有讨厌公主。世事无常,我们能做的只有顺风而上。”

“真的吗?”我问他。

谢临点头,真的。

“我真的很想嫁给谢安,我是他的未亡人。”我哭道。

少年使惯了刀枪,第一次见到女人的泪水,颇有些无措。

他的指腹粗糙,拭不尽我的泪水,倒是污了他的衣衫。

我更是不好意思。

谢临想了想,“公主,谢临会保护公主。”

随后谢临说起了谢安,他如果不死的话,到的确是个佳公子。

临近吴地,我为谢临制了一件外袍。

“谢公子,上次污了你的衣衫,这一件便算作赔礼。我想大公子也会安心的。”我又提起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没有等谢临回答,吴地已经到了。

远远便瞧见有人在城门口等着,那里面有娘亲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

16.

李清澈走在我身侧,他是我表哥。

如今我与谢临住在李府。

娘亲入宫已经多年,姥爷早已仙去,如今李府当家的是舅舅。

他领了莆城知府,莆城是吴地的大城,我的舅舅待我很是热情。

舅母心疼的揽着我,“我的乖乖,这宫里的确养人,瞧瞧如意的颜色,真好看。我这膝下无女,如意回来倒是如了我的意。”

舅舅同谢临喝了些酒,眼里带着泪,满是怀念的看着我,“如意同你娘亲,长得一样好看。”

我依偎在舅母怀里,“舅母,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夜晚的李府,灯火很是温馨。

李清澈身量高,步子却迈得慢,他很细心的为我拦好身前的枝桠。

“表哥,我回来是不是给你们添了麻烦?”我试探的开口。

李清澈闻言,看了过来,月色,烛火,映他的眼睛极明亮,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怀念,

这很奇怪。

他好笑的敲了敲我的额头,“傻丫头,你是妹妹呀。亲人回家哪有什么麻烦。”

我顿了顿,埋头,“可我们从未见过面。”

我想我真贪心,就这样维持表面的和谐就好了,为什么偏偏还要不信邪,总想撞个头破血流。

可是,舅母的怀抱真的好温暖。

或许是月色太温柔,才叫人生了贪念。

李清澈叹了口气,俯身下来,他的眼睛和我平视,“如意,其实我认识你很久了。”

“你刚出生的时候,就把她折腾的够呛,爹爹说一定要教训你;后来你长大了,总喜欢吃甜食,牙齿坏了好几颗,爹爹说跟她小的时候一样;如意,我自小就是在书信里一点点慢慢的认识你的。”

“如意,别怕,你已经到家了。”

“你可以任性,可以撒娇,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对家人,不用客气也不用刻意讨好。”

“这一切都是你该得的。”

17.

谢临很忙,他让我们近日多注意,不要随意外出。

我还是惦记着给他缝一套护膝,谢临刚刚骑马离去,李清澈就从我身后出现。

“如意,是喜欢谢公子吗?”他看着谢临的身影,眉头有些微皱。

我愣了一会,看向他,“谢二公子是个好男儿,但如意对他,却是无关情爱。”

李清澈叹了口气,他轻轻将我额前的发丝拢好。

“如意,谢临非你良配。”

这话说得突兀,我瞧着李清澈,他却不再提,只说带我去祭奠祖父。

马车走得急,偶尔飘起车帘,街上行人步履匆匆。

到了城门口,还有些颠簸,我想问问是何事,李清澈已经掀开帘子,坐了进来。

马车重新开始行驶,李清澈为我斟茶的手,极稳。

“街上的人,好像比我来的时候要多了些。”我开口说道。

李清澈叹了口气,“今年收成不好,对百姓来说,是个灾年。”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也叹了口气。

李清澈瞧了我一眼,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小小年纪,装模作样,如意只用做好富贵公主就好了。”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枚玉簪,好看极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的玉簪,哪怕来到蒲城,房间里已经被舅舅舅妈塞满了礼品,它也是最好看的一个。

但此刻,它被李清澈郑重地插入我的发髻。

“这簪子,也只有如意才能配得上。”

这是这些年来,我收过的最贵重的礼物,没有之一。

我很欢喜。

这是这些年来我最欢喜的时候,原来被人如珍似宝的爱怜着,是如此滋味,难怪五公主一向如此有恃无恐。

我望着李清澈,“哥哥,如意希望我们一家都好好的。”

李清澈笑了笑,声音清亮,“我们大家自是都会好好的。”

18.

祖父的墓在城外的山上,山路崎岖,马车无法上去,李清澈拉着我带我爬上了山。

但沿途尽是流民。

但我们出行的护卫多,那些人远远的看着我们。

神情麻木又含着热切。

一个小女孩被人推到地上,恰好在我面前。

“贵人!贵人!”有妇人声嘶力竭。

我望过去,她太瘦了,整个脸上,一双眼睛大的惊人,她被人推到地上,发出幼猫一样的声音。

像我小时候见过的那只病猫,后来那只猫死了。

她也会吗?

我走上前,妇人跪在我脚下,却不敢靠近,“贵人,贵人!救救我的孩子!”

她衣衫褴褛,身上散发这恶臭,神情绝望又充满着希冀。

小女孩无知的躺在地上,她身边一群人在推搡着。

李清澈护在我身侧,“如意,我们救不了所有人。”

流民纷纷关注着我们,我掩眸,“那就只救眼前人。”

李清澈无奈的揉了揉我的脑袋,自是有侍从上前解救二人。

此后事便与我无关了。

一直到祖父墓前,婢女拿出来祭奠的食物。

精美的糕点、新鲜的水果、御赐的酒、香气扑鼻的佳肴。

酒水洒在地面,香味溢开,李清澈低声,“祖父,您仙去时一直惦记着姑姑她,如今妹妹回来了。”

我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幼时娘亲经常抱着我与我说起祖父,那可真是个妙人。

年少成名,一朝中举,风姿潇洒,却在游春途中遇见商家的祖母,从此远离朝堂,一生一世一双人。

娘亲经常说着说着,便沉默了,“当初,是我不听父亲的话,如今…”

“庭院深深深几许,罢罢罢。”

“祖父,娘亲一直惦记着你,她很想念你们。”

她只是回不了头了。

一步错步步错,万事开头便成定局。

但我却是不信的。

我转过头,看着矗立在一旁的男子,“哥哥,你们在谋划着什么?”

李清澈没有回答,他只是用一种很怜爱的眼神望着我,“如意,你不必担心。”

19.

王朝如今仅剩的皇子便是太子,太子是前谢皇后的儿子,剩下来的便是五公主、七公主。

但太子自小便身体瘦弱,一直缠绵病侧,年初宴席上便晕倒了。

到也不是没有女子为王的先例,只是很少有人想到。

而父皇正当壮年。

但我如今在这莆城,感觉到了些许动荡。

灾祸连连,但朝堂竟是毫无风声。

若不是上次刺杀,动了一些人,只怕谁人都未曾想到要来吴地调查。

而谢家如今失了谢安,后继无力,如果谢临再折在这…

那太子…

我心中一惊,五公主她是真的爱而不得,奋起杀人的吗……

还是说她们得到了什么消息,那李家呢?我的舅舅又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夜色浓重,我却是睡不着。

提着灯笼,我孤身走进了谢临的房间。

自然是无人。

婢女上前,我摆摆手,她便退了下去。

我在谢临的房间等着。

夜色浓,三更到。

门被推开,一身风雨的少年推门而入。

他显然一直神情提防着,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枪顶在我脖颈,如同初见。

“十一公主?”他神情松懈下来,枪被收回,我竟觉得他的腰肢要折了一般。

我笑了笑,为他沏了一壶茶,“谢二公子,喝点茶,清醒一下?”

他提步,“公主,怎么深夜还在我这?”

我拿起一旁的护膝,“前几日做好了护膝,便一直想找机会送过来。”

谢临愣了愣,他有些不好意思接过,我瞧着他指尖动了又动,“这于理不合。”

他说话的时候也一动不动,耳尖却红透。

我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多道理。”随后我望向他,“最近都很忙吗?”

谢临叹了口气,他望向我,“那伙贼人的消息到了蒲城,本该在蒲城扩大搜查,但如今蒲城灾情严重…”

我喝了口茶,“倒是恰巧,我们来了便严重了。”

谢临眼神动了动,我将茶水放下来,“谢二公子,我助你一臂之力,你答应我一件事可行?”

20.

李清澈对我很好,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比父皇还要疼我。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直到我意外听见婢女聊天,知晓他有一个心上人,早年意外去世,如此才会多年未曾娶妻。

而我在他的书房看见了我自己的画像。

直到发现页脚的落款,十几年前,那时我还未出生。

我才恍惚发现,李清澈的心上人原是她。

我告诉李清澈我想出门。

他笑着点头,带我去了城里最好的珠宝店。

上好的首饰摆在我面前,他很细心的为我挑选着,看不出一丝不适,很少有男子能静下心来做这件事。

但他身量风流,瞧着倒是极为闲适。

他上前将一枚玉镯戴在我手上,“这玉色清透,衬得如意肤色好。”

他垂下的发丝拂在我手腕,丝丝缕缕,缠缠绵绵。

是有些未说尽的话语,藏在其中。

我抬起手,阳光下玉色清澈,“这玉镯好看,娘亲最喜爱玉器了。”

李清澈站起身来,极轻的点了点头。

“她,姑姑的气质与玉一样。只是当年,给不了她好的玉。”他点了一下我的额心,“好在还有你。”

我拉他出门,“走吧,还想去尝尝蒲城的特色美食。”

他随我拉着,“小馋猫。”

坐定,我喝了一口老鹅汤,很是滋润。

生活本该如此,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与五公主之间,本就云泥之别。

我问李清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说我是李家的女儿,自然该拥有一切好的事物。

我问李清澈,那娘亲不也是李家的女儿?

汤洒了出来,李清澈沉默了下来,“当时,我们都错了。”

“所以,我们需要纠正这个错误。”

我端住他手里的汤碗,“杀了谢临,就能纠正了吗?”

李清澈定定的看着我,“如意不愧是李家的女儿。”

他甚至有些欣慰,”你同你娘亲一样聪明,不,比她还要清醒。”

“谢家不除,这江山如何易主?”李清澈一饮而尽,他眼里满是坚韧。

“于是便用这天下百姓的命来换一个主吗?”我问他。

21.

我站起身来,推开窗,街道很是寂静。

吴地荒乱太盛,莆城已经禁止流民进城,如今街道寂静。

但我知道在这城门之外,是万里荒原,是尸横遍野。

我问李清澈,“这就是哥哥想要的天下吗?是哥哥为王爷打的天下吗?是我们李家想要的天下吗?”

“我们就踩着这千千万万的尸骸登高望远,就拿这天下百姓为这王位加冕,就为了一个辜负一个错付辜负万万人吗?”

我垂眸,“娘亲总是跟我说,舅舅是最聪明的哥哥,舅妈是最慈悲的嫂子,哥哥是最风流的士子。为何我不曾见过呢?”

李清澈坐的牢牢的,他拿起一瓶酒,直接灌进嘴里。

“李家不能回头了。从一开始,我们就在这船上。”

“如意,你猜为何是你娘亲救的你父皇?为何你虽跌跌撞撞却还是活到了现在?我们李家一开始就是白无奇的附庸啊。”

他大笑起来、完全失去了翩翩佳公子的风采。

他靠近我,直直的看着我,“祖父一开始便下错了棋,导致我们满盘皆输。你娘亲想悔棋,也不过是白白牺牲一条性命。如今流民四起,各地暴乱即将到来。如意,我们李家回不了头。”

我看向他,抱住他,“可是表哥,娘亲真的爱上了父皇,她是被贵妃害死的啊。”

“表哥,为何我们不试试?白氏如此忌惮谢家,不惜自毁一城,故意压迫,引发暴动,我们帮谢临一次,坐山观虎斗如何?”

我在他怀里哭出声来,“哥哥,五公主不会放过我的,娘亲毁了白贵妃的爱情,她也不会放过我们李家的!”

“而且,那贼人不是你故意放去京城的吗?”

我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我一直不理解为何这流民贼子会去袭击谢家,如今听了李清澈的话,才明白不过是一个引子,引京城的人来吴地,一切才有机会。

李清澈叹了口气,猛灌一壶酒,“如意,我们如意啊,长大了。”

我紧紧抱住他,“哥哥,我在。”

22.

早间,谢临匆匆离去。

李清澈告诉我,谢临来吴地,搜索到了不少线索,白无奇也不曾隐藏,他如今权势滔天,目中无人。在他眼中谢临必死,要死的人谁会管那么多。

“白王爷要向谢临下手了?”我问李清澈。

他叹了口气,“如今府上各路人马皆被白无奇监视着,如意,只有你这一条路了。”

谢临被流民袭击,坠入悬崖的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我在崖下找到了他。

李清澈带我找到了谢临,他摸了摸我的头发,一把抱住我,“我去引开白无奇,如意,放手去做吧,你知道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顿了顿,他朝我笑,“如意,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他走得潇洒,一如初见那个温柔的哥哥。

直到再也看不见李清澈的身影,谢临一身闷哼传到我耳中。

我回过神来,他胸前的血迹已经溢开。

好在手上备了药,我掀开他的衣襟,却猛然发现一本账册。

赫然是白无奇的账本,条条例例,写着他是如何强征赋税,如何鱼肉百姓,如何贿赂朝廷。

瞧着谢临如今的状态,还能活着也实属不易。

叹了口气,为他仔细处理起伤口。

这地方却是不能再呆了。

“公主?”

是谢临,他似乎没有弄清楚现下的状况,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去探怀中。

我静静看着他,直到他舒了一口气,而后他一惊。

我笑了笑,自顾自喝了一盏茶,“谢公子,如今我们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了。你不如好好休息。”

谢临勉强坐起身来,“是公主救了我。”

我叹了口气,掀开一层马车上的帷幕,依旧是绿水青山,流民千里。

“谢公子,我救的不是你,是这天下百姓。身而为公主,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公子也不必介怀,你如今所做的,如意钦佩。”

谢临一下子涨红了脸,瞧着到好像个少年。

我还想再逗一逗,马车突然一个颠簸。

“公主,有人截道。”侍从汇报。

谢临一下子绷直了身体,气氛紧张起来。

而马车布帘被掀开,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乖乖,有仙子!”

23.

在我有限的人生里,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

很…粗旷。

胡子拉碴,衣着朴素,吊儿郎当,看起来就很不靠谱。

那日自然是白无奇的人追了上来,却不防有山贼拦住了他们。

当然他自封山大王。

掀开马车帷幕的一刹那,他便瞧我痴了。

谢临想要起身,被我拦了下来。

“谢公子,一切有我。”

他唤我仙子,一把将我抱起,进了山头。

片刻的慌乱之后,察觉到他环住我的手却很是合礼。

一路青山隐隐,微风拂来,是青草气。

他不舍得将我放下来,又立马与我隔开一段距离,大手在头上挠啊挠。

“仙子,仙子,我…”

“我心悦你。”

我愣在原地,这属实是…于理不合。

片刻,在这山贼窝里,我竟忍不住笑出来。

他瞧我更痴。

我心情突然很不错,笑盈盈得看向他,“大王倒是第一位向我许以真心的人。”

他的眼睛明晃晃的,“仙子,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被他瞧得好笑,看了他一眼,“与我一起的那位少年呢?”

他有些不满,“那是谁!”

我有意逗他,“是我先夫的弟弟,他如今重伤,还望大王好好待他。”

大王愣在原地,“先夫!?”

而后他低头认真思索起来,又看了我一眼又一眼,“只要是仙子!我管你成未成亲。”

而后他点了点头,“我马上安排人照顾好他,仙子,你,你还有什么需求吗?”

我瞧他一眼,虽然满脸络腮胡,但他脸还是红彤彤,“大王,心悦我,便想娶我?”

他迟疑了一下,显然他也是冲动上头,一时没想好。

我愁,“无媒无聘,则为妾。小女子可是不干的。”

我思,“不如待我夫弟伤好,回城定好佳期?”

大王皱起眉头,“此言倒是有理,可是…”

他还在思考,我上前捂住他嘴巴,眼睛望着他,“大王放心,我不会走的。”

他终于放下心来。

而我则悠然走进他的房间,“既如此,接下来便劳烦大王另寻住处了。”

直到大王失去踪迹,我才长长出了口气,片刻又忍不住笑出声来,都是些什么事。

还在山脚应当有留下痕迹。

而谢临也可以早日回城。

至于我,车到山前必有路。

24.

大王名房棋,听起来很是文雅,与他的形象倒是有些不符。

先前吴地暴乱,房棋有些手脚功夫便带着村里的百姓一起出走,结果路上遇上贼人,砍杀了村民,房棋出了手,却最终自己成了这山大王。

这世间的事,谁也不曾预料。

就像如今我眼前的房棋只是个粗莽的汉子。

但他也不过是为生计所迫。

当然这些消息,房棋自己是不会告诉我的。

我被掳上山的第二日,房棋派人来服侍我,却是先前我救下的那对母女。

显然看见我,她们很是欣喜。

如今瞧着,依旧是满身补丁的衣服,神情倒是轻松了许多。

“小姐,大王是个好人。”小姑娘忐忑的打了一盆水过来为我梳洗。

我笑了笑,却不曾言语,她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她娘亲一把拉到身后。

妇人上前,“小姐,如今这世道艰辛,小姐不如在这好好修养,再谋出路。大王,虽说看起来凶狠,但也不过是为了我们这些人。”

我看着这妇人,她试探的上前,“不如小姐对我们出去走走?”

如今呆在这却是清闲下来,我便随了这妇人的心意,走一走。

这深山,陡峭。三面具是悬崖峭壁,仅有一面留着大道,再仔细的却是看不了了。

房棋布置的倒是易守难攻,绕过一层山坡,悄然发现几幢木屋,还有一幢瞭望塔。

瞧着便是建起不长的时间,走到近前,便有人巡逻,看起来也是井然有序,显然其中有很重要的事物。

几个大汉看见妇人,便笑着打招呼。

“虞娘来了,虞大哥跟大王出山了,过会便回了。”

妇人红了脸,朝我笑了笑,“世道难,虞哥是个好人。”

我并未见过这样的道理,但仔细一想,如此乱世,这孤儿寡母生存实属不易,便是表哥托人关照,她二人也不好生活,还不如如今有个男人照料着才是好事。

叹了口气,我摇摇头,“你如今瞧着倒是精神许多。”

她红了脸,显然有些羞涩。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扬起笑脸,“小姐,我带您进去看看。这里的人啊,都是苦尽甘来。”

推开护栏,迎面是一些散养的鸡鸭,一股自然的味道扑过来,一些年级小的儿童追打着牲畜。

旁边是一些妇女,端着小板凳在那里坐着干些手工活。

显然是在说着些俏皮话。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

我有些茫然,妇人们看见我们几人,好奇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一块石子落在我脚边,是个小男孩,他身旁倒是站着个二八姑娘,扎个布头巾,显得格外生气勃勃。此时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我,看起来不太好相与。

立刻有妇人拉她坐了下去。

“虞娘子,这便是那位小姐咯?”有另外的妇人问道。

虞娘笑了笑,“我带小姐出来走一走。”

“来来来,坐着歇会。如今后面还在练兵,别叫他们冲撞了小姐。”妇人们很热情。

我被拉着坐了下来,怀里还被塞了一把花生。

很奇怪的口味,不曾吃过,倒是又香又咸。

那少女将手中的布狠狠勒住,“人家一看就是千金小姐,来我们这怕是嫌弃的很。”

这下子大家都不说话了,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心里猜测起来,这小姑娘怕是房棋给我招来的,没想到这大老粗还能招小姑娘喜欢。

想了想,我叹了口气,“如意早年丧母,生父另娶,好不容易苟活至今,又生逢乱世,好在碰上大王,如意才捡回一条命。眼下,能跟大娘们呆在一起,我这心里才叫踏实。”

言罢,我已是泪水涟涟,“若是扰了大家清净,便是叫大王将我抛至山下也是无妨的。”

这下子众人怜悯起来,纷纷劝我,那少女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片刻后,大家又开始忙活起来。

却也是时不时的关心我,那少女确是偷偷摸摸的靠近我,人群散去的时候,一条刚刚做好的帕子出现在我手中,“诺,给你道歉。”

我瞧着手中这粗糙的布料,还有少女脸上的不好意思。

心里偷偷笑起来,脸上却是受宠若惊。

“谢谢妹子。如意从未收到他人亲手做的礼物,这我,受宠若惊。谢谢妹子…”

她脸一下子红透,“你,你拿着就是,用完我再给你绣,你…你别这么肉麻!”

“哎呀!我走了走了!”

待她人影散去,虞娘子靠近我,“小姐,我们回吧。这英子也是个可怜人。她父母具在逃亡路上死去,是大王将她救了回来。”

叹了口气,她又继续说起来,“刚刚主事的那位,瞧着很是伶俐,她夫君将她与她儿子卖给了人牙子,她失手杀了他,带着儿子逃了出来,儿子却在路上活活饿死了。”

“左边那位,小姐也看见了,脸上伤痕累累,先前也是个秀才小姐,灾祸起来,被拐进花楼,她自毁双脸,却依旧没逃过被玷污的命运。”

“靠近我的那位,小姐怕是注意到了,她不曾说话,先前是个大户人家的歌婢,被那老爷看中了,当家主母便灌了她失声药,赶出府来,一路颠簸。”

……

夕阳笼罩下来,我的心一点点冷却。

这众生皆苦,仅有这一席之地,供众人生存。

虞娘子已是哽咽,“我们如何不知道落草为寇是什么罪刑,但是小姐啊,我们没有别的出路了。”

“这地里的纳税,从1成涨到3成,再到7成。我们这些农户累死累活,一年到头是个乡绅土豪种的。先前自己的地,慢慢还不起借债,不得不卖儿卖女。这地啊一年比一年少,这人也一年比一年少。”

“也不是没去告状伸冤,可这天都在他们手里。官官相护,我们没有活路了。”

虞娘子与女儿抱成一团,我就站在她们身侧。

感受到从心里泛起的寒意。

这天下百姓,应当俱欢颜。

白无奇,你该死!

25.

我点起蜡烛,虞娘子做了几道小菜,我在等房棋。

虞娘子笑盈盈的看着我,“小姐,你不知道,咱们大王救我的时候就看见您啦。他可是对您念念不忘!”

“小姐,大王是个单纯的人,你以后就知道了。”

“小姐,你要是与大王好好的就好了。”

她显然对我与房棋有着极深的期待。

我笑了笑,“好了,虞娘子快去歇息吧,如意心里都明白!”

我终于等到他,他的络腮胡子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的粗旷。

此刻他有些手足无措,站在门外,“小姐,这深更半夜,你我孤男寡女,传出去,对你声誉有损。”

我真的有点忍不住想笑,“大王,自我上山那日起,这一切于我而言,却是无所谓了。”

他挠了挠头,神情有些无措,“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日只是为了救你。”

我走出门,瞧着门前的男儿。

“无妨,如意明白。今日设宴,却是有话想与大王说。”

房棋终于坐了下来,他端酒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与那日斩杀旁人的身影不符。

“大王日后的打算如何?”我问他。

房棋不妨我问的是这个,他一口饮尽杯中酒,“唉,不瞒小姐,我也没想好。这寨子终归是难以长久,可下山,却是还不如在这山里。”

我点点头,“我观这山寨设计得倒是像模像样。不知是何人所为?”

房棋不好意思挠挠头,“这个,是我,我家里有一本兵书,我打小就是看这本书的,本来是想从军做出一番事业,却不想如今用在这里。”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意外知晓这一消息。

“算了,不说这些了,小姐你今日邀我是为了何事?您放心我不会为难于你,你那夫弟我已派人送出去了。”

我笑了笑,这房棋倒是个重信守诺的。

我同他说,“不如我为大王谋一条出路。”

如果他归顺朝廷,这一切便迎刃而解。

这山中孤寡妇女儿童均能安稳生活。

作恶之人需要得到惩处,但有大部分人可以活下来。

自然这朝廷不是白无极。

房棋迟迟没有回答。

他叹了口气,“不是不曾想过,我们也曾派人进京,却是音讯全无。”

我心头一亮,莫不是刺杀我们的贼人。

难不成…

我看向房棋,“大王可知我是谁家的小姐?”

他一下子腼腆起来,“不知。”

我笑了笑,从怀中拿出御赐的玉佩,“我是本朝十一公主,大王拿着这玉佩便是凭证。”

房棋一下子惊起,他显然不曾想过。

我将玉佩送到他怀中。

房棋脸上的红晕散去,“十一公主?”

我点点头,“这玉佩便是我予你的信物,算算脚程,你送下山的谢临,应该搬救兵过来了。大王可好好考虑。”

我端起茶杯,房棋连退几步。

“我明白了。”

夜色凉下来,几道身影落下,“公主,随我离开。白王爷已经调集兵马要攻山了。”

我皱眉,这是出京时,父皇抽调给我的暗卫。

“谢临呢?到哪了?”

暗卫依旧一脸平静,“谢公子还需一日才能来援。”

山脚突然亮起火花,山寨一下子点亮。

我推开瞧见房棋高大的身影就在高塔之上。

他在召集人手,随后有人跑向我,“小姐,大王令我护送您同众人一起出山。”

“他呢?”我问。

这人不再言语,我叹了口气,“你告诉他,坚持一天便有来援。”

我随众人匆匆从暗道离开,而身后火光一片。

人与人之间,总有道别的一天。我自小就知晓,只是不知为何,心头有些酸涩。

只怕是火势太大,烟雾缭绕了心扉。

26.

谢临说房棋战至最后一刻,死无全尸,但临死之手,手中依旧紧紧攥住一张帕子。

我知道这块帕子。

是英子给我做的,我有许多,未曾注意。

想来是房棋从虞娘子手中讨去的。

我有一刹那间的恍惚。

山寨已经尽毁,残垣断壁瞧不出半点先前的模样,乱世,一处艰难求生的角落都留不给人们。

哪些被命运捉弄的人,好不容易求得一丝安定,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天下何时能太平。

白王爷的账册,我早早便派暗卫送去了京城,谢临说,他这次便是来一网打尽的。

他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此番过后,白贵妃将孤立无援,谢家将全力支持我。

苦心钻营至今,终究成了真。

谢临说有人要见我。

是那个病不久矣的太子。

他很虚弱,却强大。

他为我倒了一杯茶,七皇姐就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我,她看向太子的眼神却满是担心。

“好了,如乐,你先回府吧。记住我同你讲的话,日后同如意好好相处。”太子的声音,很是清幽,像是一阵清风。

七皇姐撇了撇嘴,“知道了。”她同我眨眨眼,风风火火的离去。

太子笑了一下,咳嗽声便响起,“天气凉了,孤的时日也不多了。”

我心里一紧,想说些什么,他摆摆手,无声的笑了笑,“你这一趟出行,倒是做的不错,白无奇如今已是瓮中之鳖,五皇妹怕是要慌了。说起来,也算是如意你为我报的仇。”

这话里的涵义太多。

他也不在意我想些什么,望着我,“在寨子里的见闻,不如同孤说一说,这人间百味,孤倒是很想尝一尝。”

我按捺住心中的想法,细细挑了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同他说起。

他听的很是认真,偶尔同我交谈一番,不知他是否满意,我却是收获颇多。

等我从东宫出来的时候,腰上已经挂起太子赐的玉符,而他还邀我日日去东宫报道。

他,在教我。

先前未曾预料到太子竟是如此。

导致我在见到父皇的时候,都有些恍惚。

而五公主就跪在御书房前,父皇见到我,目光在我的玉符上停滞了一刻。

半晌后,他问我如何处置。

我这反应过来,太子先前问我对五皇姐的看法。

竟是埋在这儿。

白无极被谢临斩杀阵前,李家被牵连,流放边疆。

我这时才知晓,李清澈死在了那场动乱里。

他埋伏在白无极身侧,书生拿起匕首,刺杀了白无极。

他本可以全身而退的,可他从未回头。

我想他如今才算是解脱。

很多年后,我见过舅舅舅妈一面,他们叹了口气,礼数周全,却再也没有初见时的痕迹。

五皇姐被贬至皇陵,白贵妃在殿前跪了许久。

雍容华贵的白贵妃跪在那,也只是个普通妇女。

这世间情爱从来都是不靠谱的。

父皇不曾见她,我陪在他身旁,听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原来两小无猜,也会走至如今形同陌路。”

我为他揉着肩膀,建议他多多充实后宫。

他显然被我噎了一下。

而后也只是说,我与母妃不一样。

这一节我说给太子听的时候,倒是逗乐了他。

“我们父皇可是个深情种。爱的时候是真爱,不爱的时候也是真无情。”

他说完这话,又咳嗽起来。

血迹从手帕里蔓延开来,我担忧的看着他。

他却是无所谓。

笑着看我,“如意的心还是太软。”

我接下这话,“只是对自己人才软。”

太子看着我,“谢临也算吗?”

我沉默下来,他点点我的额角,“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这朝廷也是需要些新鲜血液了。”

“今日的功课可做好了?”他又说,我一脸苦大仇深的继续去与功课作战。

太子,怕是大限将至。

也罢,便陪他演一出兄友弟恭。

对于这样一个将死之人,我无法说清我的感受。

只能感慨,好在他命不久矣。

即使是他坐看我与五公主互斗,即使是他设计我去吴地,即使是他逼我与李家割裂,即使是他算计我入山寨。

他只是在做一个合格的储君。

在打造一个合格接班人。

从他将玉符赠予我的那刻起,我便明白了,我会是这最终的赢家。

我亲眼见过这王朝最腐败的一面,我从流民百姓中回来,我也算计人心收服世家,我的身后除了百姓空无一人,太子认为我可以平衡,我会是一个合格的储君。

日出东方,朝霞满天。

我侧首,太子朝我笑了笑,我将随他第一次踏上朝堂,而这天下,终将是我的。

如此,才算万事如意。

来源:宫墙往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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