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天还没亮就起来干活,这田里的秧苗比自家儿女还重要吗?”陈巧云抱怨道,张福生头也不抬,只是轻声回应:“种田的人,本就该跟着太阳走。”
“天还没亮就起来干活,这田里的秧苗比自家儿女还重要吗?”陈巧云抱怨道,张福生头也不抬,只是轻声回应:“种田的人,本就该跟着太阳走。”
01
张福生睁开眼睛时,窗外仍是一片漆黑。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怕吵醒睡在隔壁的老父亲。木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对这个日复一日早起的男人发出叹息。他穿好衣服,来到院子里的水龙头前洗了把脸,冰凉的水珠顺着他粗糙的脸颊滑落,带走了最后一丝睡意。
“这么早就起来了?”陈巧云揉着眼睛出现在门口。
“嗯,昨天听广播说今天可能有雨,得把那片菜地的排水沟清理一下。”张福生拿起放在墙角的锄头。
“天还没亮就起来干活,这田里的秧苗比自家儿女还重要吗?”陈巧云抱怨道。
张福生头也不抬,只是轻声回应:“种田的人,本就该跟着太阳走。”
他背着锄头沿着小路向村外走去。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远处的群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这十亩田地是张家祖辈留下的,如今青山村里保留着这么大一片完整农田的人家已经不多了。多数人家的年轻人都进城打工或做生意去了,许多农田被荒废或出租。
张福生蹲下身,手指轻轻拨开一株菜苗旁的泥土,指腹感受着湿润的土壤。这片土地渗透着他的汗水,承载着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他时常想,这或许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守着这片土地,种出好的蔬菜,养活一家人。
太阳渐渐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田野上,为一切镀上了温暖的色彩。张福生直起腰,远远看见一辆黑色轿车沿着新修的柏油路驶过村口。车窗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他知道那是县城方向来的车,也许车里坐着的是某个官员或者老板。他迅速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仿佛那闪亮的车身会灼伤他的眼睛。
“福生哥!”隔壁田里的王大爷向他招手,“听说你儿子高考成绩出来了?”
张福生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是啊,考得不错,省重点大学呢。”
“那可真是好事啊!你弟弟妹妹知道了吗?他们肯定高兴得很!”
张福生的笑容微微僵住了,他摇了摇头:“还没告诉他们,他们工作忙,不想打扰。”
“哎,你这人!自家兄弟姐妹,有啥打扰不打扰的。你弟弟在县政府当官,妹妹在教育局,多有出息啊!这么大喜事,怎么能不告诉他们呢?”
“改天吧,改天一定告诉他们。”张福生敷衍道,随即低头继续干活,不再搭话。
中午时分,张福生提着一篮刚摘的新鲜蔬菜往集市走去。青山村的集市每周三、六开放,村民们会把自家种的菜、养的鸡鸭拿来卖,也有附近镇上的小商贩来摆摊。张福生的有机蔬菜在当地小有名气,每次都能卖个好价钱。
他刚在自己常摆的位置放下竹篮,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骚动。人群向一个方向涌去,有人高声喊道:“县领导来视察了!”
张福生抬头望去,只见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正从集市另一头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他的弟弟张建国。张建国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脸上挂着官方式的微笑,不时和周围的村民打招呼。在他身旁,几名工作人员忙着记录和拍照。
张福生的心猛地一紧。他下意识地转过身,迅速将篮子提起,低着头往小巷里躲去。
“福生!你去哪儿?”陈巧云不知何时也来了集市,看见丈夫匆忙离开,疑惑地问道。
“你帮我看着摊子,我去去就回。”张福生头也不回地说着,快步钻进了巷子。
陈巧云追了上来:“那不是建国吗?你弟弟来了,怎么不去打个招呼?”
张福生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我这一身泥巴味,满手老茧,去见他干什么?多丢人啊。”
“有什么丢人的!你是他亲哥哥,又不是外人。”
“你不懂。”张福生摇摇头,“建国现在是县领导,身边跟着那么多人,我这农民样子,去了只会让他难堪。”
陈巧云还想说什么,远处传来的喧闹声打断了她。张福生拉着妻子退到墙角的阴影里,看着弟弟和那群人从巷口经过。张建国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轮廓分明,与他记忆中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瘦弱少年已经大不相同。
“他变了很多,是不是?”陈巧云轻声问道。
张福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傍晚回到家,老张正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报纸。看到儿子回来,他放下报纸,招手让张福生过去。
“今天建国来村里了,你见着了吗?”老张问道。
张福生放下农具,摇了摇头:“没碰上。”
“听村里人说,他带着县里几个部门的人来考察咱们村的农业发展情况。这孩子,当官了也不忘家乡啊。”老张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骄傲。
“爸,您吃药了吗?”张福生转移了话题。
老张叹了口气:“吃了。你说建国和丽华这两个孩子,都三年没回来看我了。虽说他们工作忙,可连个春节都抽不出时间回来坐坐,这心里总是有点失落啊。”
“他们工作都不容易,建国在县政府,丽华在教育局,都是要紧岗位,走不开也是正常的。”张福生安慰道,虽然他心里也清楚,弟弟妹妹不回来,未必全是因为工作忙。
晚饭后,张福生独自来到后院的小屋,这是他放农具和种子的地方,也是他的私人空间。他从角落里搬出一个上锁的木箱,用钥匙打开。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一些物品:一条深色围巾,几本精装书,一个看起来很贵的钱包,还有几个精美的小盒子,都还带着包装。这些都是这些年弟弟妹妹通过父亲转交给他的礼物,大多数都未曾使用过。
张福生拿起那条围巾,轻轻抚摸着柔软的面料。这是三年前丽华送的生日礼物,据说是什么进口品牌。他试着围过一次,但总觉得不伦不类,像是穿着西装下田一样不自在,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了箱子里。
箱子底层还有一个笔记本,这是张福生最珍视的东西。他翻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弟弟妹妹这些年来的重要时刻:建国的升职日期,丽华获得优秀教育工作者称号的消息,他们孩子的考试成绩……这些信息都是他从村里回县城工作的人那里打听来的,或者从偶尔的新闻报道中看到的。笔记本的后半部分是一些未曾寄出的贺卡设计和礼物构思,每一页都写满了想对弟弟妹妹说的话,却从未真正说出口。
张福生合上笔记本,小心地锁好木箱。他站在院子里,仰望着满天繁星,思绪飘向远方的县城,那里有他的亲人,却仿佛与他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02
“爸!爸!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了!”张阳兴奋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打断了张福生的思绪。他迅速锁好木箱,推门走出去。
张阳手里挥舞着一张纸,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省重点大学!我被录取了!”
陈巧云从厨房跑出来,一把抱住儿子:“真的吗?我的儿子真的考上省重点了?”
老张也颤巍巍地站起身:“好孙子!好样的!不愧是咱们张家的种!”
张福生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儿子兴奋的脸庞,那里有他年轻时的影子,也有他从未有过的朝气和希望。一种复杂的情感在他胸口翻涌——骄傲、欣慰,也有一丝难以名状的酸楚。
“爸,你看!”张阳把录取通知书递到张福生面前,“我是专业第三名被录取的!”
张福生接过通知书,手微微颤抖。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但他迅速眨了眨眼,不让泪水流出来。
“好,好!”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骄傲,“你做到了爸爸没能做到的事。”
当晚,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庆祝张阳的录取。老张开了珍藏多年的一瓶白酒,张福生难得地喝了两杯,脸上泛起红晕。欢笑声充满了这个简朴的农家小院,却在提到学费和生活费的话题时戛然而止。
“大学四年得多少钱啊?”陈巧云忧心忡忡地问道。
张阳低下头:“听说一年至少要两万多,包括学费和生活费。”
“八万多?”陈巧云倒吸一口冷气,悄悄看了丈夫一眼。
张福生的脸色变了,但他很快调整过来:“没事,咱家这些年也攒了一些,再加上今年的收成,供你上大学不成问题。”
“要不……”陈巧云欲言又止,“要不告诉建国和丽华?他们条件都不错,肯定愿意帮忙的。”
“不行!”张福生突然提高了声音,吓了大家一跳,“这是我儿子,我自己能养得起,能供得起!用不着他们!”
“可是——”
“没有可是!”张福生打断妻子,“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不能让孩子觉得他爹没用。”
话音刚落,屋内陷入一片沉默。张阳不安地看着父亲,老张叹了口气,转过头去不说话。张福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软了语气:“阳子,你只管好好读书,剩下的事交给爸爸。这么多年,咱家的日子不也过来了吗?再困难也会想办法的。”
深夜,张福生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手里夹着一支烟,却忘了点燃。月光如水般洒在院子里,给一切覆上一层银色的光晕。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家里的积蓄,再加上今年的收成,勉强能凑齐第一年的费用,但后面三年怎么办?
“还在担心钱的事?”陈巧云悄悄走到他身边坐下。
“我会想办法的。”
“福生,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建国和丽华毕竟是亲弟弟亲妹妹,他们条件那么好,帮衬一下自家侄子有什么不对?”
张福生苦笑一声:“他们多久没回来了?三年?还是四年?他们眼里还有这个家吗?”
“你又何必这么倔强?当初要不是你供他们读书,他们能有今天?”
“那不一样。”张福生摇摇头,“那时候爸刚从学校退休,家里就靠我一个人干活,供他们上学是我应该做的。可现在不同了,他们都是县里的大官,我这个种田的大哥,哪好意思去开口?”
“可是——”
“别说了,”张福生打断妻子,“我自有打算。明天我去镇上找赵镇长,听说他在张罗一个农产品合作社,也许能加入进去多赚点钱。”
第二天一早,张福生刚吃完早饭准备出门,一辆黑色的公务车停在了院子外。车门打开,赵镇长走了下来。
“福生啊,正好找你有事!”赵镇长大步走进院子,笑容满面。
张福生有些意外:“赵镇长,我正打算去找您呢,没想到您亲自来了。”
两人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陈巧云忙着泡茶。赵镇长环顾四周,称赞道:“你这院子收拾得真不错,这些花草养得多精神啊!”
张福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些普通花草,哪比得上镇里的园林啊。赵镇长,您今天来是?”
赵镇长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正色道:“是这样的,县里最近有个政策,要在咱们青山村建设现代农业示范基地,主要发展有机蔬菜种植。考虑到你多年来种植有机蔬菜的经验,想请你担任技术顾问,月薪三千,不影响你自己的农活。”
张福生一愣,没想到会有这种好事:“我?当技术顾问?可我就是个普通农民,连高中都没上完。”
“你别看不起自己,”赵镇长拍拍他的肩膀,“你种的那片地,瓜果蔬菜品质比县农业局那些专家指导的还好!实践出真知啊!”
张福生心中一动,三千元的月薪,一年就是三万六,加上自己田里的收入,供张阳上大学就不成问题了。可转念又一想,这事来得太突然,会不会有什么猫腻?或者是不是谁的施舍?
“赵镇长,这事怎么突然就找上我了?会不会是谁的意思?”张福生试探性地问道。
赵镇长摇摇头:“这是县里农业发展的统一规划,主要是看中了咱们青山村的水土条件和你们这些种田能手的经验。怎么,你还犹豫什么?”
“那这事跟我弟弟有没有关系?他在县政府工作。”
赵镇长哈哈大笑:“你这人,想得太多了!农业项目是农业局的事,跟你弟弟的部门不搭界。好了,你考虑考虑,明天给我答复。”说完,赵镇长起身离开。
张福生送走赵镇长,心里仍然忐忑不安。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落到自己头上了?是真的看重自己的经验,还是因为自己有个当官的弟弟?
“老张,”他转向父亲,“您觉得这事靠谱吗?”
老张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天上不会掉馅饼,无风不起浪。不过,人家既然是公开找你,就说明你确实有这个本事。我看行。”
张福生点点头,心里却仍有疑虑。晚上,他又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思考。如果接受这个职位,家里的经济压力确实能减轻很多,可他总觉得这件事背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第二天一早,张福生在田间干活时,看到张阳朝他跑来,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
“爸,我在收拾行李时发现了这个,”张阳手里拿着那个记录弟弟妹妹消息的笔记本,“这是您写的吗?”
张福生的脸“唰”地一下变白了。那个笔记本是他的秘密,从未给任何人看过,没想到竟被儿子发现了。他一把夺过笔记本,声音有些发抖:“你怎么翻我的东西?”
“我不是故意的,”张阳辩解道,“我在找去年的课本,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带去大学的。箱子开着,我看到了这个本子。”
张福生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笔记本,表情复杂。
“爸,”张阳犹豫地问道,“您一直这么关注着叔叔和姑姑,为什么从不联系他们?”
张福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来:“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他们现在都是有地位的人,我这个种田的大哥,还是不打扰他们的好。”
“可我看得出来,您很想念他们。”
“想念是一回事,打扰是另一回事。”张福生摸了摸儿子的头,“好了,别想这些了,去帮你妈做饭吧。”
张阳离开后,张福生独自站在田间,翻开那本记录着弟弟妹妹生活的笔记。阳光下,那些字迹仿佛在诉说着一个隐秘的故事,一个关于思念、骄傲、自卑和难以言说的爱的故事。
03
当暴雨来临时,整个青山村仿佛被灰色的幕布笼罩。雨水从天而降,毫不留情地砸在农作物上,泥土被冲刷,沟渠溢满,田埂开始崩塌。张福生站在雨中,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种植的蔬菜被洪水一点点吞没,心如刀割。
这场暴雨来得又急又猛,根本没给村民们足够的时间做防护措施。当张福生意识到情况不妙时,雨水已经漫过了田埂,他的菜地几乎全部被淹。他穿着雨衣,在瓢泼大雨中试图疏通排水渠,可一个人的力量在自然灾害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福生!快回来!外面太危险了!”陈巧云在屋门口大喊。
“再等一会儿!我把这段排水沟疏通了就回去!”张福生喊道,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就在这时,一块被雨水冲刷松动的泥土突然坍塌,张福生猝不及防,整个人滑进了混着泥浆的洪水中。冰冷的水瞬间包围了他,他挣扎着想爬上岸,但湿滑的泥土让他抓不住任何东西。
“救命!有人吗?”他绝望地喊道。
恍惚中,他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手,使劲将他拉上了岸。当他咳出呛入肺部的水,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邻居王大爷和另外几个村民焦急的脸。
“福生,你没事吧?吓死我们了!”王大爷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张福生摇摇头,虚弱地说:“谢谢,谢谢大家。”
回到家中,张福生换了干衣服,坐在炉火旁,脸色灰白。这场暴雨让他几个月的辛苦付之东流,更糟的是,田埂和排水系统的修复需要不少钱,再加上张阳即将开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家里的积蓄根本不够。
“爸,您的脸色很不好,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张阳担忧地问。
张福生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累。你放心去上学,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可是——”
“没有可是,”张福生打断儿子,“你的大学梦来之不易,爸爸不会让你为了家里的事耽误学业的。”
就在这时,老张突然从房间里踉跄地走出来,脸色苍白,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口,另一只手扶着墙壁支撑身体。
“爸!您怎么了?”张福生连忙上前搀扶。
“胸口疼,喘不上气来,”老张虚弱地说,“好像比前几次严重。”
不敢耽搁,张福生和陈巧云赶紧叫了村里唯一的一辆面包车,冒雨将老张送往县医院。一路上,老张的情况持续恶化,到达医院时已经意识模糊。
“初步诊断是心肌梗塞,需要马上手术。”医生严肃地告诉张福生,“家属先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准备两万元的押金。”
“两万?”张福生愣住了,家里的积蓄加上这几个月的收入,总共也就三万多,如果拿出两万,儿子的学费怎么办?
“医生,能不能少一点?我们家刚遭了灾,儿子又要上大学,实在——”
“这是医院规定,我也没办法。”医生歉意地说,“你们可以先筹一部分,但尽快补齐,否则影响治疗。”
张福生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感到一阵眩晕。父亲需要手术,儿子需要上学,田地需要修复,这一切压在他一个人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想起了弟弟妹妹,他们现在的条件,拿出两万元或许不算什么,可自己多少年没联系他们了,这时候突然打电话要钱,他做不到。
“我去取钱。”最终,张福生对妻子说,“你照顾好爸,我马上回来。”
走出医院,暴雨仍在继续。张福生没有带伞,任凭雨水打湿全身。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着通讯录里弟弟妹妹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却迟迟按不下去。最终,他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口袋,朝着银行的方向走去。
父亲的手术很成功,但医生说需要住院观察至少两周,在医院的每一天都意味着更多的开支。张福生在医院的走廊里彻夜未眠,不断地盘算着家里的经济状况。父亲的医药费,儿子的学费,被毁的农田,三座大山压在他的肩上,让他几乎崩溃。
第三天清晨,赵镇长来医院看望老张。看到憔悴的张福生,赵镇长关切地问:“福生,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那个技术顾问的职位?”
张福生苦笑一声:“赵镇长,恐怕我没这个精力了。家里现在这个情况,我得想办法多种点地,多赚点钱。”
赵镇长皱了皱眉:“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技术顾问每月三千,比你种那几亩地强多了,而且还不耽误你自己的农活。现在县里已经拨了专款,要在咱们村建现代农业示范基地,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可是,这事来得也太巧了,我总觉得怪怪的。”张福生直言不讳,“是不是建国说了什么?”
赵镇长摇摇头:“我都说了,这跟你弟弟没关系。你知道选中你是为什么吗?因为县农业局的专家考察过你的种植方法,觉得很有价值。你种的有机蔬菜,品质比那些打了农药的好多了,这正是县里现在要推广的理念。”
张福生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我再想想吧。”
赵镇长走后,张福生想起了田地里还有一些没被洪水淹没的蔬菜,决定回去收一些送到医院给父亲补充营养。他刚走到医院大厅,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请问是张福生先生吗?”一位护士走过来问道。
“是的,我是。”
“您父亲的手术费和住院费已经有人支付了,包括后续的治疗费用。”护士微笑着说。
张福生愣住了:“什么?谁付的?”
“付款人要求匿名,我们不能透露。”护士歉意地说,“您可以去财务处了解具体情况。”
张福生怀着疑惑去了财务处,得到的答复仍然是“匿名捐助”。他站在医院大厅,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性:是村里的乡亲们凑的钱?是赵镇长暗中帮忙?还是说……
不敢往下想,张福生匆匆离开医院,决定去县城银行申请贷款,为儿子准备学费。在离开家前,他特意穿上了少有的一套相对体面的衣服,希望能给银行工作人员留下好印象。
当他走进县政府大楼对面的那家银行时,恰好看到一群人从政府大楼走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他的弟弟张建国,穿着笔挺的西装,谈笑风生。他身边站着一位端庄优雅的女性,正是他的妹妹张丽华。兄妹俩似乎刚开完会,正一起向停车场走去。
张福生躲在一棵树后,贪婪地注视着阔别已久的弟弟妹妹。建国比他记忆中更加成熟稳重,丽华则散发着知性女性特有的气质。他们谈笑间流露出的自信和从容,与自己的窘迫形成鲜明对比。一股复杂的情感在张福生胸中翻涌:骄傲、思念、酸楚、嫉妒,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他多想上前打个招呼,告诉他们自己很想念他们,告诉他们父亲生病了,告诉他们侄子考上了大学……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他看着弟弟妹妹上了各自的车离去,自己则转身走向银行。
04
九月初,张阳准备启程去省城大学报到。临行前一天,一个快递员送来一个包裹,收件人是张阳。
“我没买东西啊,”张阳疑惑地拆开包裹,里面是一台全新的笔记本电脑,“这……谁送的?”
包裹里没有任何留言或署名,只有一张普通的发票。张福生和陈巧云也感到不解,家里最近并没有亲友来往,谁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张福生和陈巧云送儿子去车站。就在他们与儿子告别时,张阳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银行短信。“爸,有人给我汇了一万五千元!”张阳惊讶地看着手机,“汇款人是……匿名。”
张福生一愣:“匿名?谁会给你汇这么多钱?”
张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学校的什么资助?”
“这么多钱,不是你申请的资助吗?”
“我确实申请了助学金,但还没审核下来,而且数目没这么大。”
张福生想起了父亲的医疗费也是匿名支付的,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他叮嘱儿子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这些神秘的善意,目送儿子上了开往省城的长途汽车。
接下来的几周,张福生忙着修复被洪水毁坏的田地,同时照顾从医院出院的父亲。面对家庭的多重压力,他最终决定接受赵镇长提出的技术顾问职位。这份工作确实如赵镇长所说,不仅没有影响他自己的农活,反而让他接触到了许多先进的农业技术和理念。
一天晚上,陈巧云在整理张福生的衣物时,从他外套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县政府食堂的餐票和一个女士的发夹。
“这是什么?”她质问丈夫,眼中闪烁着不信任的光芒。
张福生看着这两样东西,一时语塞。那张餐票是他那天去县城银行时捡到的,至于那个发夹……他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这发夹哪来的,可能是工作时不小心沾到的。那张餐票是我在县城捡的。”他解释道。
“真的?”陈巧云明显不太相信,“你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经常独自去县城,到底在干什么?”
“我发誓,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张福生急切地辩解,却不知如何解释那些秘密的活动——他多次去县城打听弟弟妹妹的消息,偷偷关注他们的动向,却从不敢上前相认。
陈巧云看着丈夫慌乱的样子,心中的怀疑更深了。夫妻俩的关系因此陷入了一种微妙的紧张状态。
与此同时,村里也开始流传各种关于张福生的传言。有人说看见他在县城和一个贵气的女人交谈甚欢;还有人说他被县里某个大官看中,很快就要调进城里工作了。这些传言甚至传到了陈巧云的耳朵里,让她更加疑神疑鬼。
“福生,你老实告诉我,”一天晚上,陈巧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在县城有了别的女人?”
张福生哭笑不得:“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整天不是在地里干活,就是在示范基地指导工作,哪有时间胡来?”
“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去县城干什么?为什么口袋里会有女人的发夹?”
张福生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我去县城,是想了解建国和丽华的情况。我不敢直接联系他们,就只能偷偷打听。那个发夹,可能是我在政府大楼附近时不小心沾上的,我真的不知道。”
陈巧云愣住了,随即眼中充满了心疼:“你这个傻子!都这么多年了,还放不下这个心结吗?他们是你的亲弟弟亲妹妹啊!”
“正因为是亲弟妹,我才更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张福生低声说,“你知道县里的官场多复杂,要是有人知道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的亲哥哥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会怎么看他?”
陈巧云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轻轻抱住了丈夫。她终于明白,丈夫所有的古怪行为背后,是一颗被自尊和爱撕扯的心。
十月中旬,张阳从大学回来探望爷爷。看到孙子,老张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着晚饭,谈论着大学生活的种种趣事。
“对了,爸,妈,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张阳突然说道,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
“什么好消息?”陈巧云问。
“我申请到了一个特别的奖学金,每年一万元,可以减轻你们的负担了!”
张福生放下筷子:“什么奖学金这么好?”
“是一个企业家设立的,名额很少,全校只有十个。我也是运气好。”张阳得意地说。
“那恭喜你啊,儿子!一定是你成绩好,引起了评委的注意。”张福生笑道,内心却还是有疑问,先是匿名汇款,又是特别奖学金,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晚上,张阳帮母亲收拾碗筷时,无意中提起:“妈,你知道吗,我们学校的那个特别奖学金,听说是一个姓张的企业家捐的。”
“姓张?”陈巧云的手顿了一下,“知道具体是谁吗?”
“不清楚,听说这人很低调,不喜欢张扬。对了,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张阳压低声音,“上次我去教务处交材料,无意中看到奖学金申请表上有叔叔的签名!”
“什么?你叔叔的签名?”陈巧云惊讶地问。
“是啊,就是张建国,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的签名!我还以为是重名呢,后来查了一下,确实是他。”
陈巧云的脸色变了。她看向院子里抽烟的丈夫,心中突然明白了什么。
“阳子,你过来,”她神秘地对儿子说,“我问你,学校里有没有关于省农业创新项目的消息?”
张阳想了想:“有啊,我们学院就承接了一部分研究任务。听说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县教育局的一位女局长,好像姓张……”
“张丽华?”陈巧云急切地问。
“对!就是她!妈,你怎么知道?”
陈巧云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只是陷入了沉思。这一切突然变得明朗起来:儿子的笔记本电脑和匿名汇款,老张的医疗费,特别奖学金和叔叔的签名,农业示范基地和姑姑的项目……这些看似偶然的帮助,背后竟然都有弟弟妹妹的影子!
第二天一早,陈巧云悄悄告诉了张阳她的发现。两人决定一起去找张福生,将真相告诉他。
“爸,”张阳走到正在农田里劳作的父亲身边,“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这么严肃?”张福生放下锄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叔叔和姑姑……他们一直在帮助我们。”
张福生一愣:“什么意思?”
张阳将自己发现的线索一一道来:奖学金申请表上叔叔的签名,省农业创新项目负责人是姑姑,而青山村的现代农业示范基地正是这个项目的一部分。
“这不可能!”张福生激动地说,“他们这么多年没回来看过一次,怎么会关心我们?”
“福生,”陈巧云上前一步,“你想想,父亲的手术费是谁付的?阳子上大学的匿名汇款又是谁寄的?这一切太巧合了!”
张福生呆立在那里,脑中一片混乱。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意味着多年来,他的弟弟妹妹从未忘记过他,一直在默默地关注和帮助这个家,只是用了一种更加隐蔽的方式,尊重他的自尊心。
“我不信,”他喃喃地说,“如果他们真的关心,为什么不回来看看?为什么这么多年连个电话都没有?”
“或许,”张阳轻声说,“他们知道你的自尊心,不想打扰你平静的生活?就像你不想打扰他们一样。”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张福生心中的一道锁。他想起了自己多年来对弟弟妹妹的思念,想起了那个记录他们生活的笔记本,想起了自己从不联系他们的原因——不仅是害怕丢人,更是担心自己的存在会影响他们的仕途和生活。
“我要去找他们,”张福生突然说,“我要亲自问个清楚。”
05
这一天,张福生破天荒地穿上了那套西装——这是十年前弟弟送的生日礼物,他一直珍藏在箱子里,从未穿过。镜子里的他有些陌生,西装虽然有些老旧,却依然挺括,给他增添了几分不常有的庄严感。
“你真的要去?”陈巧云帮他整理着领口。
“是的,”张福生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不管结果如何,这个心结总要解开。”
陈巧云看着丈夫,眼中含着泪水:“去吧,这一天来得太晚了。”
县政府大楼高大庄严,张福生在门口站了许久,不敢迈步。他生怕自己穿着这身不合时宜的西装,会引来旁人的侧目。最终,他深吸一口气,走向大楼门口的保安。
“您好,我找张建国主任。”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有预约吗?”保安问道。
“没有,我是他哥哥。”
保安上下打量着他,有些怀疑:“张主任从没说过有哥哥来访。请您在这里稍等,我打电话确认一下。”
张福生站在大厅里,心跳如鼓。多年来,他第一次要面对弟弟,不是作为一个偷偷关注的哥哥,而是作为一个需要解释和理解的家人。
几分钟后,电梯门打开,张建国匆忙走出来。看到站在大厅里的哥哥,他明显愣住了,随即脸上浮现出惊喜和不可思议的表情。
“大哥?真的是你?”张建国快步走过来,声音微微发颤。
两兄弟隔着一步的距离,相对无言。张建国看起来想要拥抱哥哥,却又不确定该如何行动;张福生则紧张地绞着双手,不知如何开口。
“我们上楼谈吧,”最终,张建国打破了沉默,“我办公室见。”
张建国的办公室宽敞明亮,窗外可以俯瞰整个县城。张福生不自在地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你要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张建国问道,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紧张。
“什么都行。”
张建国亲自泡了两杯茶,坐到哥哥对面:“大哥,这么多年,你怎么突然想到来找我了?”
张福生深吸一口气,直接切入主题:“阳子在学校发现了你的签名,在他的奖学金申请表上。是你一直在暗中帮助我们,对不对?还有爸的手术费,也是你们付的吧?”
张建国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沉默片刻,终于点点头:“是的。不仅是这些,青山村的农业示范基地也是丽华的项目。我们……一直在关注着你们。”
“为什么?”张福生的声音有些发抖,“这么多年,你们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为什么又要暗中帮助我们?”
“因为我们知道你的自尊心,”张建国苦笑道,“你总是那么要强,从小就是。记得小时候我和丽华想要什么东西,你宁可自己不吃不穿,也要给我们买。后来我们工作了,条件好了,想要回报你,可你每次都拒绝我们的帮助。我们试过几次,看到你痛苦的表情,就明白你宁可自己吃苦,也不愿接受我们的帮助。”
“那为什么不回家看看?爸都说了多少次想你们了。”
“这个……”张建国脸上闪过一丝愧疚,“起初是工作忙,后来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和丽华商量过多次,都怕回去会让你难堪。你知道的,村里人爱说闲话,如果知道县领导的哥哥是个农民,难免会有人嘀咕。我们怕这些闲言碎语会伤害到你。”
张福生感到一阵心酸:“你们以为我在乎这个?我只在乎家人团聚,只想知道你们过得好不好。”
“我们也是啊,大哥。”张建国突然红了眼眶,“所以我们一直通过村干部了解你的情况。每次听说你的农作物获奖,或者阳子考试考得好,我们都特别高兴。但我们不敢直接联系你,怕打破这种平衡。”
张福生的心被深深触动了。原来多年来,他以为的隔阂,竟是一场双方都小心翼翼维护的误会。他避开弟弟妹妹是怕给他们添麻烦,而他们不联系他则是怕伤害他的自尊心。
“我们去找丽华吧,”张建国突然说,“她就在教育局,离这里不远。”
教育局的会议室里,当张丽华看到多年未见的大哥时,眼泪瞬间涌出。她冲上前,一把抱住张福生,泣不成声:“大哥,你终于来了!”
面对妹妹的热泪,张福生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他的坚强外壳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多年来积压的情感如洪水般涌出。他抱着妹妹,泪流满面:“对不起,是我太傻了,我以为不打扰你们,是对你们最好的爱……”
“不,是我们不懂事,”张丽华抽泣着说,“我们应该更直接地表达关心,而不是躲在背后偷偷帮忙。”
三兄妹围坐在会议桌旁,诉说着这些年的思念和误解。张建国拿出手机,翻出一个加密的相册:“看,这些都是我们悄悄拍的你和爸的照片。每次村里有活动,或者爸在公园散步,我们都会偷偷去看。”
照片中,有张福生在田间劳作的身影,有老张在公园下棋的场景,还有张阳参加高考时的紧张表情。这些照片证明了弟弟妹妹从未真正缺席他们的生活,只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家。
“你们知道吗,”张福生哽咽着说,“我也有一本记录你们生活的笔记。每次听说你们升职或得奖,我都会偷偷记下来,为你们骄傲。”
三人相视而笑,泪水中透着释然。多年的隔阂,在这一刻冰消雪融。
“大哥,”张建国严肃地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发生什么,都应该在一起面对。你不联系我们,是怕给我们添麻烦;我们不打扰你,是怕伤害你的自尊心。可结果呢?我们都承受了无谓的痛苦。”
“是啊,”张丽华拉着大哥的手,“我和建国的事业,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你给我们的稳定后方。知道家里有你照顾父亲和土地,我们才能无后顾之忧地在外打拼。在我们眼中,你从来不是什么农民,你是我们最尊敬的大哥。”
张福生看着弟弟妹妹真诚的眼神,内心的坚冰彻底融化。他突然意识到,真正的自尊不是隔离与疏远,而是在各自的岗位上活出价值,为所爱的人创造幸福。而他守护的那片土地,从来就不是束缚,而是传承与根基。
“下周就是爸的七十岁生日,”张福生说,“你们一定要回来,全家人一起庆祝。”
兄妹三人相视一笑,共同许下承诺。
06
金秋时节,青山村张家的老宅院里张灯结彩。院子中央摆着一张大桌子,桌上丰盛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老张坐在主位上,脸上的皱纹里盛满了幸福。他的三个孩子围坐在身边,儿媳、女婿和孙辈们欢声笑语,老宅多年来第一次如此热闹。
“来,大家举杯,”张建国站起身,高举酒杯,“祝爸七十岁生日快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干杯!”众人齐声应和。
酒过三巡,张丽华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父亲:“爸,这是我和建国给您的生日礼物。县里批准了一个养老院项目,就建在咱们村边上,您可以当顾问,教老人们种花种草,多陪陪您那些老朋友。”
老张接过信封,眼中含泪:“你们有这份心意就够了,爸这辈子没啥遗憾了。看到你们三兄妹和好如初,比啥都强。”
张阳从大学带回了优异的成绩单,骄傲地展示给全家人看。他告诉大家,他选择了农业科技专业,希望毕业后回到青山村,为家乡的现代农业发展贡献力量。
“好啊!”张福生拍着儿子的肩膀,眼中满是自豪,“咱们这片土地,需要你们年轻人的新思想、新技术。”
远处,青山村的农业示范基地已经初具规模。在张福生的技术指导下,越来越多的村民加入了有机蔬菜种植的行列。昔日的贫瘠土地,正焕发出新的生机。
夜深了,客人们陆续离去。张福生独自站在院子里,仰望星空。这片他守护了一辈子的土地,这个他深爱的家,终于不再有隔阂和误解。他想起了那个装满未使用礼物的木箱,决定明天就把它们一一拿出来,让这些承载着爱与思念的物品,真正融入家人的生活。
“在想什么呢?”陈巧云走到丈夫身边。
“我在想,”张福生微笑着说,“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不是地位高低,也不是钱财多少,而是亲情和理解。我们兄妹三人,走了不同的路,但心却一直连在一起。”
陈巧云依偎在丈夫肩头:“是啊,弟妹都在县城当大官,你在村里种田,表面上看是天壤之别,可骨子里,你们都是老张的儿女,都是为了这片土地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努力奋斗。”
张福生点点头,内心无比踏实。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害怕的“丢人”,不过是自己心中的一道坎。跨过这道坎,等待他的不是嘲笑和轻视,而是更深的理解和更真挚的亲情。
月光如水,洒在这个重新团聚的家庭上。多年的误会已经解开,崭新的篇章正在书写。张福生知道,无论将来如何,他们都不会再让自尊和误解,成为阻隔亲情的高墙。
弟妹都在县城当大官,只有大哥在乡下种田。但在这个夜晚,他们终于明白,每个人的价值不在于职业的高低,而在于对家人的爱与责任。而这份爱与责任,从未因为地位和距离的差异而改变。
来源:清风唏嘘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