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即将黑化的男主正躺在我身下,血迹斑斑的九条狐尾没什么生气地耷拉在地上。
妻……妻主,我好疼……」
即将黑化的男主正躺在我身下,血迹斑斑的九条狐尾没什么生气地耷拉在地上。
刚穿书的我眼前一黑,手里的鞭子颤抖着,身后的侍从还在问我。
「主上,继续行刑吗?」
行,行个屁啊!
你家主上就要被五马分尸,挂在城门上当风筝了!
川乌是最近很流行的黑化病娇男主,堪称美强惨的典范。
自小爹不疼,娘不爱,虽然贵为高高在上的九尾,却在成年的时候,被家里人送给朱雀帝君当男宠。
谁知那朱雀帝君是个变态,喜欢凌虐下人,最爱美人白皙的身子布满红色鞭痕的动人模样。
俗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在日复一日的虐待中,男主黑化了,他爆发了上古时期先祖的青丘血脉。
成为了十尾妖仙。
而我,也就是朱雀帝君,被他斩断四肢,扔到了城墙上,流出的血染红了整面青色的城砖。
2.
此刻,我咽了口唾沫,掌心的鲜血顺着张开鳞片的腾蛇鞭,落到了奄奄一息的川乌脸上。
他微微闭着眼,皮肤白得仿佛要透光一般,鸦黑的长睫轻轻颤抖着,诡谲艳丽的红色妖纹从眉心一直蔓延到眼尾。
不愧是九川第一美人,美得仿佛天上云皎皎月,让人不敢看二眼。
但眼下,人再美也没用,要完蛋的是我。
我胸口微微起伏,成败在此一举,拼演技的时候到了!
鞭子被我一下扔出去老远,我抱着头,嘶哑着嗓子说,「好痛,好痛……」
身后的仆人冲上来,抱住跌跌撞撞的我,「主上,主上,您怎么了。」
我推开他,指着地上的人说,「此人是谁,怎么在我寝宫里?」
「主上,他可是您亲自点……」
「闭嘴,」我呵斥他,「这几日我练功,恍恍惚惚,不知何时何日,又怎么会找人。」
「还用这种凌辱人的法子。」
我弯腰抱起那快要昏迷的川乌,抿唇,「对不起,我会治好你的。」
他没什么意识地摇摇头,弯唇轻笑,「不怪妻主,是您修炼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了。」
呜呜呜,我感动得几乎要泪流满面,这是什么妖界小天使啊。
我紧紧地握住他冰凉的手,对身后的人道,「快拿药过来。」
仆人有些懵,听到我话,浑身一激灵,急匆匆地跑出去拿东西了。
边走边嘀咕着,「帝君又要玩什么新花样了?」
这挨千刀的,明天就把人调走。
3.
趁着川乌还没醒,我找了大夫给他看病。
大夫把山羊胡子摸了一把又一把,然后才缓缓开口,「这人体弱多病,服用丹药的话恐虚不受补,得熬制人类的草药才行。」
他递给我一包草药,「每日喝三次,小火熬煮。」
「得咧。」我大手一挥,让仆人给大夫赏钱,然后屁颠屁颠地往厨房跑去。
仆人一边给钱,一边大喊,「主上,您干嘛去啊?」
「熬药!」
落日西沉的时候,川乌醒了,他呻吟一声,强撑着坐起来。
我刚进门,吓了一跳,「你怎么起来了。」
老天爷,你可是主角啊,万一出了岔子,一不小心就觉醒了。
仇恨还没消除,我不就嘎了吗?
我把药放下,坐到床边,川乌看着我,一双桃花眼波光粼粼,眼尾狭长,一滴红色的泪痣,魅惑得惊人。
很难想象他日后红着眼,面无表情杀人的模样。
「川乌,」我握住他手,「你想要什么补偿,金钱,还是权利,或者我让你当上川家的家主?」
我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得很低,轻声诱惑他,听起来温柔缱绻,仿佛可以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而我,也有这个能力。
川乌没说话,低垂着眼,手指在我的掌心里微微蜷缩着。
「那是什么?」
他突然问,我侧头一看,把药碗端过来。
「啊,我差点忘了,这是大夫给你开的药,有点烫,你小心点喝。」
他接过去,小口小口地抿着,好像感受不到苦味一样。
我沉默地看着他把一碗药干完,默默开口,「……不,不苦吗?」
我特意让大夫多加了几味黄连,现在糖果揣在怀里,都快捂化了。
「不苦,」他抬眼看我,修长白皙的手指拂过我的脸颊,「是妻主亲自熬的药吗?」
川乌俯身过来,黑发倾泻而下,有淡雅的香味扑面而来。
呼吸交错间,温润如玉的指尖细致地把我脸上的黑灰擦干净。
从我这个角度,能看见川乌柔软红润的嘴唇,有一颗唇珠,感觉很好亲。
脸上的热气一点点涌上来,最后,我红着耳尖,有些尴尬,「怪不得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我挠挠头,一抬眼,却见川乌弯着嘴角,眉梢眼角全是动人的笑意。
「有这个,就够了。」
他捧着碗,歪着头说,身后的九尾在微微的晃动,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4.
关门从里面沉稳地走出来,到了没什么人的角落里。
我握拳,兴奋地跳起来,「Yes!」
不愧我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找准角度才把煤灰抹到脸上。
「啊,」我仰天长叹,「我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5.
川乌伤好了后,就回自己的住处了,怎么都拦不住。
仆人还在一旁帮腔,「主上,您就让他回去吧,您为一个男宠熬药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朝臣都颇有微辞。」
我回头瞪他,「让你说话了吗?」
是我给你的自由过了火还是咋地。
他耸耸肩,一回头,我拽着的袖子从手里滑走了。
川乌已经过了大门,扶着门框,对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几缕碎发被风吹得扬起,光影穿过树叶落在他的侧脸上,美得如梦似幻。
只是人走了,攻略还是要进行的。
过了几天,我避开仆人,一路小跑,来到川乌住着的院子。
这里风景秀丽,依山傍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看样子,原主的男宠都住在这里。
只是我刚要推开门进去,就听到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你凭什么得到妻主的恩宠,靠你狐媚子那张脸,还是你这不讨喜的性格?」
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杂乱,我渐渐得有些听不大清楚。
我撅着屁股,努力把耳朵往木门上凑,没想到这门没关严,「咔嚓」一声,它开了!
「哎呀,天气真好。」我伸着懒腰,做着伸展运动,一边眯起眼睛瞅了眼里面的莺莺燕燕,环肥燕瘦。
他们似乎愣了下,反应过来后,齐刷刷地对我行礼。
「妻主万安。」
我见好些人跃跃欲试,想要凑过来,但就是没看见川乌。
他人呢?
我凭借着这具身体 10.0 的视力,终于在角落里看见了衣衫不整的川乌。
他安静地看着我,尾巴落在地上,沾染了灰尘。
就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狐狸,怯怯地缩在角落,连告状都不敢。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些难受。
「谁干的。」我环视周围的人,没一个人敢抬头看我。
「不说是吧,那就同罪。」
我走过去,一把抱起川乌,他怔了一下,然后伸出双臂,顺从地搂住我的脖子。
锁骨处传来轻微的鼻息,冰凉而柔滑的发丝蹭得我有些痒,由外到内,一直痒到心里。
「妻主,您怎么能独宠川乌,他除了脸,身世,性情哪一点比得上我!」
前方突然窜出来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年,面容狰狞,声声泣血。
我无视他,径直走过去。
「十一。」我喊了一声,仆人从角落里面色入常地爬起来,头上的草还没摘干净。
「喧闹者,杖一百,逐出城外。」
「其余人等,赏金,遣散,送回家去。」
「主上!」他有些急眼。
「这是命令。」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是。」
出了院外,春色无边,阳光正好。
「要不要出去玩,我带你去人间?」
我低头笑着问川乌,他仰着头看我,眼珠极黑,仿佛一潭幽水,任何光都照不进去。
半晌,他弯起嘴角,轻轻地点头。
「好。」
6.
人间正是四月天,行人穿着轻薄衣裳,青石板的大街上,有很多商贩。
我扯着川乌的袖子,来到一处卖首饰的小铺面前。
各种款式,颜色的簪子都有,我挑选了半天,拿了一个玉制的,碧绿色,尾端雕刻了片竹叶。
「川乌,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川乌脸上的妖纹隐去了,穿这件淡青色的袍子,浅浅地梳了个发髻,气质温润如玉,像是书香门第才能养出来的公子哥。
他闻声看向那个簪子,「质地下乘,看起来像玉石的边角料,算不得好。」
「哎呀,这都不重要,川乌你低头。」
川乌长身而立,个子居然比我还高半个头。
我把手里的簪子插在他没有什么装饰的发髻上。
「川乌,你知道吗,在人间,簪子可是只有喜欢的人互相许诺终生,才能托付的定情信物。」
手下的人突然僵住了,川乌茫然地起身,眉头轻蹙,「我从没在书里看到过。」
「你天天看那些正经书,这可是话本子才有的东西。」
他突然垂眼看我,「你知道我……」
「川乌,你看,有人成亲!」
我打断他,急忙拉他过去看。
好不容易穿越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古人成亲啊,我得去瞅瞅。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街对面走过来,张灯结彩的府邸,新娘穿着大红的婚服被人从门里牵着走出来。
新郎骑着高头大马,笑着对周围人拱手行礼。
人群发出喜庆的欢呼声,挣着抢着要去接喜糖。
我和川乌差点被冲散,手心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低头一看,川乌紧紧地扣着我的十指,用身形挡住了周围的人,将我拥在他怀里。
「妻主,」川乌注意到我在看他,略感歉意,「失礼了。」
「嗯哼。」
我摇头,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世界,你喜欢吗?」
川乌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眼神在那一刻突然很飘渺,好像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回忆,变得有些冷漠。
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笑着说,「喜欢。」
「喜欢啊……」
我笑眯眯地把刚才抢到的糖塞到他手里,认真地说,「那就好。」
就不枉我带你来人间一趟。
7.
从人间回来后,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仆人满脸怨气地盯了我一上午,我被看得不耐烦了。
「干嘛,要干嘛,你说啊!」
他神色一凛,突然八卦地凑过来,「主上您知道吗,之前您让打一百棍赶出去的那些人,都死了!」
「您说奇不奇怪,一百棍也不重啊。」
我茶杯没拿稳,「哐当」一声落到地上,滚了好几圈。
「知道了,」我若无其事地坐下,「还有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有的。」他表情严肃起来,俯身行礼。
「主上,您已经很久没有处理过政事了,即使您再要宠爱川乌,也是正事要紧。」
「是我疏忽了……」
我扶额,没想到原主那位荒淫无道的主居然也会处理政务。
8.
仆人带我来到一座宫殿前,两扇高达十米的青铜门,牌匾上刻着三个硕大的鎏金字体。
「政务殿。」
我沉默地看着仆人费了老大劲推开殿门,尘土飞扬中,堆砌了几十米的书卷缓缓出现在我眼前。
「主上,」仆人张开双臂,一边咳嗽,一边高声欢呼,「这就是您的十万年政务!」
「十一。」我挥挥手,让他过来。
然后一把揪起他的衣襟,咬牙切齿地说。
「你知道中华文明古国才有五,千,年,历史吗!」
我一字一句地说,「这可是十万年!」
仆人挥舞着手臂,眯眯眼都快睁开了,「主上辛苦,咳咳,辛苦了……」
9.
第二天,书案上摆满了奏折,厚厚的几沓,刚好可以把我淹没。
我头晕脑胀地看了一个时辰,刚想喝口水,发现茶杯是空的。
仆人那个混蛋,玩忽职守。
刚想起身,一阵淡香传来,骨节分明的一双手端着玉石的茶杯,递到了我嘴边。
「妻主,喝茶。」
川乌长发被一支碧绿的竹叶簪子随意地挽起来,一袭青衣,仿佛一阵清风,吹得我一下神清气爽。
「谢谢啊,那个,你坐,坐这。」
我拍拍身边的椅子,「要看什么书吗,我这有人间的兵书。」
「不用,」川乌想了想,「之前妻主说的话本子有吗,我想看看那个。」
我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上次是我随便找的借口,这一时半会哪里去找什么话本子?
我目光到处扫了扫,突然想起仆人当值的时候最喜欢歪在桌脚下,不知道在嘻嘻地傻笑什么。
弯腰在桌下看了一会,在角落里抽出来一本包着封皮的书。
「给你。」
我看都没看,直接递给川乌。
屋内的熏香袅袅升起,窗外微风习习,川乌安静地坐在我身边看书,尾巴尖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芒。
看起来很好摸诶,我撑着下巴,余光一直随着尾巴晃动。
毛绒绒的,轻飘飘地从我身上掠过,又飘回来,落到我的手肘处。
我手指动了动,蠢蠢欲动,一点点地挪动过去,终于,摸到了!
手感堪比上等的丝绸,软软的,我轻轻地捏了几下。
川乌没什么反应,单手撑着额头,狭长的双眼被纤细的眼睫覆着,好像在很认真地看书。
我放心了,直接抱在怀里,一边撸尾巴,一边看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奏折。
10.
不知道看了多久,我意识都有些恍惚了。
等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是被热醒的,那种仿佛被厚重的棉被紧紧包裹住,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热。」
我呢喃着,一低头,看见身上全是毛绒绒的尾巴。
「妻主,你醒了,该吃饭了。」
川乌放下书,俯身过来,伸手把我耳边的一缕碎发别到我耳边。
我突然发现他的脸有些发热,白瓷的脸上浮上一层粉红,像是涂了胭脂。
「你发烧了?」
我一着急,直接抵上他的额头,热气扑面而来,川乌身上的香味似乎变浓了,让人有些沉迷。
川乌眨了眨眼睛,嘴角上扬,「妻主你忘了吗?」
「什么?」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狐族的尾巴只能最亲密的爱人才能触碰。」
他哑着嗓子,用手挑开自己的外衣,像剥壳一般,露出一截瘦削的锁骨。
「您要我……」
「等等等等等等,」
「我我我。」
他话没说完,被我手忙脚乱地一把捂住,着急忙慌地开始解释。
「不是这个意思,真的,我只是手痒,还,还没那个想法!」
天怜可见啊,我穿越前一个男朋友都没交过,怎么就突然开启成人话题了呢。
川乌被我捂着嘴,只剩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我。
我强装镇定地开口,「那我们先去吃饭吧。」
他乖乖地点头,尾巴缠在我手上,轻轻地动了下。
「行吧。」
我刚要松手,掌心突然一湿,似乎被谁舔了一口。
「那我先去前厅等妻主了。」
川乌发出一声轻笑,转身先出了门。
「嗯。」我声音闷闷的,耳尖红得快要爆炸了,埋头坐在案桌。
可恶啊,不愧是男狐狸,我深吸一口气,余光瞥到川乌摊在桌子上的那本书。
《霸道妻主爱上我之争宠一百零八式》
我,「……」
11.
「十一,」我看着不知道从哪里晃悠回来的仆人,冷漠开口,「这个月你的赏钱扣光。」
「诶,」他大惊,「为什么啊!」
「自己想!」
12.
「妻主,该起了。」
川乌掀开帘子,看着床上拱起的一个大包,温柔地用尾巴轻轻地拍了下。
我捂着被子,哼唧了一声,下意识地撒娇。
「我再睡一小会,可以吗?」
我从床缝里伸出一根指头,「求你了。」
外面没人说话,我的手在外面摸索了一阵,摸到一条毛绒绒的尾巴。
手感很好,我不自觉地摩挲着,顺着毛发一点点向上,一直摸到尽头,尾巴根处。
只听有人闷哼一声,接着我就被人用被子裹着一把抱起来。
失重感猛地传来,我赶紧从被子里伸出头来,把胳膊挂在那人的脖颈上。
「失礼了,妻主。」川乌勾起嘴角,「您昨天说的,一定得在这个时辰将您叫起来。」
「知道了。」
我捂着额头,眼睑下还挂着两个夸张的黑眼圈,要知道,我高三那年都没这么努力过。
我站在川乌面前,他手里拿着提前熏好的衣裙,正细致地一件件往我身上穿,眉眼微敛,即使在伺候人,举手投足都有着别人没有的,说不出来的雅致。
一开始他这么做的时候,我被吓得连连摆手,拒绝了大半天,结果还是抵不过川乌的一个蹙眉。
「妻主是不待见我?」
他脸上没了一如既往的笑意,低垂着眼看我,眼圈似乎立刻就要红了。
「好吧。」
我当即两手一伸,看着重新绽开笑颜的川乌,无奈地说,「那就有劳了。」
13.
吃完饭,我直接去了摆放奏折的书房。
哪怕过了一个月,书卷还是多得吓人,密密麻麻地,看得我人都麻了。
只是比起之前来说,这些东西都被人整整齐齐地规划了一遍,分门别类的按由远到近的顺序摆放好。
「妖界的情况很复杂,每种妖怪的风俗习惯都不一样,处理政务也要因地制宜,所以我按地区,轻重缓急,都捋了一遍。」
「妻主,这样您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之前有一次半夜我起夜的时候,从窗牖外见不远处的政务殿灯火通明。
过去一看,才发现川乌坐在那,在微弱的烛火下,很认真地把每一卷缺胳膊少腿的奏折重新整理。
「您怎么起来了,」他有些意外,「我特意将烛火压暗了些。」
说完,川乌像是意识到什么,起身行礼,「妻主,我不该插手政务的,请您责罚。」
我叹了口气,将身上披着的外衣脱下来,搭在川乌的身上。
「大夫都说你虚不受补了,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回忆结束,想起川乌之前说的话,我伸了个懒腰,「开工,开工,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意啊。」
14.
奏折里有一卷弹劾是狐族川家的。
说是川家下一任家主川耀荒淫无道,年纪虽小,性情残暴,喜食人肉,经常偷渡去人间,毁坏别人的田园家产。
我看了眼封皮,是人间的帝王上书给我的,已经有十年之久了。
十年前,正是川乌被送来当男宠的时候。
书里,川乌一出生就被视为不祥,一身不同于族人的乌黑皮毛,让他从小受尽歧视,遭人欺凌。
他从小就天资过人,善用灵力,但他最爱的母后却从不会看他一眼,只宠爱一母同胞的弟弟川耀。
年少时,他偷着进到主殿,看见一位气质高贵的妇人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
那孩子手里拿着常人难以见到的玉石,不停地往地上砸,拍手大笑,「我喜欢听这个。」
妇人满脸笑容,纵容地看着他,还将自己头上的玉石簪子递过去。
川乌看得痴了,几乎就要一步踏进殿里,向女人跑过去。
结果身后突然传来股风,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哪里来的乞丐,侍卫在哪!」
男人虎背熊腰,对着他怒目而视。
女人连忙跑过来,「家主别动怒。」
她怀里的孩子也伸手要扑到男人怀里,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一起俯视着地上那个穿着破烂褂子的,脏兮兮的小孩。
川乌沉默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殿门,从此以后,再也没来过。
直到成年后,川家要送人去讨好朱雀,他母亲跪在他面前,求着川乌顶替了他弟弟的位置。
「以后,」他闭目咬牙,不去看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我们两不相欠。」
15.
「傻逼,除了川乌外都是大傻逼!!」
想到这里,我气地七窍生烟。
直接在奏折上批了个,「废除一身灵力,打入凡间,交由人间的皇帝处置。」
听说那是也个残暴的主,名声和原主不相上下,并且极其厌恶异族。
「自求多福吧,小子。」
落笔的一瞬间,字体发出淡金色的光芒。
言出法随,妖界的刑部会同步收到消息,即刻执行。
「也不知道川乌小时候长什么样?」
我咬着笔头,在宣纸上画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狐狸。
「首先,脸蛋要圆圆的,粉白粉白的,像个小包子。」
「眼睛要水汪汪的,看着你的时候,像是会说话,跟撒娇的小奶猫一样。」
「说话也奶声奶气的,高兴的时候,尾巴会到处晃,耳朵也跟着动。」
画纸上的小狐狸正在冲着我笑,仿佛没受到过任何苦难,成为了川乌应该长成的模样。
「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小川乌……」
16.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天晚上我就梦到了小时候的川乌,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香香软软地扑倒在我怀里,奶声奶气地叫我,「姐姐,姐姐。」
「小可爱,要吃什么,姐姐给你买?」
我听得心都要化了,差点被迷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只是一转眼,场景就变化了。
绣着鸳鸯戏水的被褥,贴满喜字的窗牖,喜庆的大红色铺天盖地。
我看向镜子里自己凤冠霞帔,脸颊涂着脂粉,明艳得不可方物。
脚步声传来,有人过来了,我闻声望去。
只见那人眉目俊朗,及腰的黑发随风而动,一袭大红的华服,上面是用金丝银线锈成的繁复花纹。
他俯身拾起我脚上绑着的银色脚链,声音低哑而有磁性,轻颤的长睫挡住了眼底的情绪,「妻主还跑吗?」
梦里的我没什么反应,川乌又重新开口,「妻主……」
话音未落,川乌身上的华服突然脱落,露出了里面血迹斑斑的内衬,原本长着九条尾巴的地方变得光秃秃的,不知名的黑纹一点点爬满了他的身体。
「妻主,」他脸上流下血泪,黑洞洞的眼眶,「我好疼啊。」
17.
「川乌!」
我满头大汗,挣扎地坐起来,一扭头,就看到川乌趴在我床边,见我醒了,睡眼朦胧地抬头。
「妻主,你做噩梦了?」
他凑过来看我,恍惚间,仿佛和梦境里的川乌重叠到了一起。
瞳孔骤然紧缩,我下意识地闭上眼,有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妻主?」
川乌突然紧张起来,毫无顾忌地起身上床,向我步步紧逼。
「你在怕我?」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猛地睁开眼,想要解释。
「不是怕……」
他没听我说完,俯身舐去了我脸上的泪水,红着眼眶,缓缓将脸靠在我手心里,「不要怕我。」
他上一世已经受够这种目光了。
川乌本来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祥瑞,名唤玄狐,性情纯良,受天地万物所喜爱。
只是有关玄狐的存世资料太少了,不被世人所了解。
天性的纯良会让玄狐在杀生之后,滋生心魔,在无穷无尽的自我厌弃后,选择自我毁灭。
最后消散于天地之间。
「川乌……」
我拂去他额头上杂乱的头发,原本红色的妖纹逐渐淡去,被代表心魔的黑色纹路所覆盖。
原以为自己只是穿了本普通的男主黑化文,没想到居然还是本重生文。
川乌他已经拥有了前世的记忆,滋生出了心魔。
是我来晚了。
18.
「主上,主上,您要不要看看最新的美人帖?」
仆人一大早就兴致勃勃地跑过来,他挥舞着手里的帖子,完全无视我身边的川乌。
我斜着眼偷偷瞥了眼川乌,他没什么表情地在看书,只是手里的那页似乎没怎么动过。
「不看。」我莫名有些心虚。
「川乌那么好看,我看别人干嘛?」
我喝了口茶,发现川乌终于翻过了那页书。
虽然眸色依旧看不出什么深浅,但尾巴好歹动了动。
呼,我松了口气。
刚想再多说几句,就听到外面传开了沉重的钟楼被敲响的声音。
「主上,」仆人脸色变了,「魔族来了。」
我猛地站起来,乱了,剧情乱套了。
魔族本来应该是男主黑化后的天敌,嗜血吃肉,力大无穷,除了兽性外毫无理智。
怎么提前了五十年!
我当即扭头去看川乌,他垂下眼帘,身上的杀气仿佛顷刻间就要迸发出来,风雨欲来。
19.
昏暗的天空下,血腥气铺天盖地,满眼望去全是说不清的残肢,鲜血似乎已经浸透了妖族的每一寸土地。
「十一,他找到了吗?」
我疲惫地问身边的仆人,他缺了只耳朵,脸上全是灰。
「主上,您问那个没良心的干嘛,魔族来了人就不见了,真不是东西。」
「别胡说。」我叹口气。
正是川乌走的那几天,魔族大幅入侵,妖族死伤惨重。
早上还笑着对我行礼的战士,下午可能就没了。
我从一开始对血肉的恶心,到现在看见那些内脏,肢体面不改色。
但这只是最开始,魔族的先头兵,都是没什么战斗力的,靠不要命,和数量取胜。
真正的精英部队,按理来说应该早就到了。
我看着远处天空与大地的交界线,魔族还在不停地涌出来。
「川乌,你在那里吗?」
20.
一个月后,妖族的战线全面崩溃。
更要命的是,魔族的首领,也就是男主命中注定的天敌已经对我们宣战了,就在今天。
「十一,」我整理着身上的盔甲,看向缩在角落里的仆人,「如果川乌回来了,照顾好他。」
正在休息的仆人听到这话「噌」地一下跳起来,「您要干什么,现在还想着别人……」
他别过头,头一次发脾气,「主上,您做的已经够多了,昨天才受了几处致命伤,今天就要去送死。」
「要不您走吧,」他颤抖着嗓音,「十一会守好最后一程的。」
「那大概不行……」我苦笑着说。
某种程度上,我是个责任感很重的人。
上一辈子死了,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活一次。
妖族的人不管是臣民还是百姓对我都很好,不管我做什么出格的事,都只是无奈地笑笑,然后竭尽全力地帮助我。
我是他们所爱戴的主上,也是他们誓死要守护的君主。
我推开殿门,晨曦穿破云层,倾泻而下,天地间一片金光。
「走吧,十一,这是最后一战。」
21.
尽管书里已经看过描写了,但见到魔族的首领的那一刻,我还是被恶心到了。
浑身长满了流脓的肉疙瘩,黑黝黝的一团,没有具体的形状,数不清的触手长着肉刺在不停地挥舞。
怨气成型的魔物,除了川乌这种天地祥瑞外,没有任何物理攻击能伤害到它。
何况川乌也是拼着被吃掉半个身子才找到它的弱点,一招毙命。
想到自己可能被这种奇怪的东西吃掉,我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不知道打了多久,鲜血糊住了眼皮,我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
看着完好无损的首领,张开血盆大口,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噗嗤」一声,魔族胸口突然被一条血淋淋的尾巴贯穿。
果然主角都是压轴登场啊,我卸力后一屁股坐下来。
魔族轰然倒塌,尘土飞扬中,我看见了他身后的川乌。
「妻主,」他黑发飞扬,浑身仿佛被鲜血淋透了,「我来晚了。」
川乌用仅剩的右眼对我笑着说,脸上爬满了黑色的纹路,气质冰冷而空洞,犹如地狱的恶鬼。
我鼻头一酸,抹了把眼泪,哽咽着问了句,「川乌,你尾巴怎么少了那么多啊?」
「被那些畜生吃掉了。」
他语气没什么变化,只是俯下身轻轻地搂住我,温热的鼻息在我的颈窝打了个圈。
「我想你了……」
22.
再次睁眼的时候,入目的是一片大红,就像是人间的婚嫁场景。
「这是谁结婚了啊?」
我揉着额头坐起来,被脚上的冰凉触感冻得一个激灵。
低头一看,脚裸上银色的细链,身上的红色婚服。
我,「……」
小丑竟是我自己。
「妻主,您醒了。」
我听到声音转过头去,川乌正踱步进来,散落着头发,浅浅地遮住了左边半张脸。
「魔族已经退去半旬了,」他摩挲着我脚下的链条,「这是锁魂链,封住魂魄的同时,也有温养的功效。」
「在您身体好之前,就先在寝宫里歇着吧。」
我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你用锁魂链是怕我跑了,你知道我不是朱雀?」
「第一眼就知道了,」他看着我,「你的眼睛很干净,不想她那么恶心。」
「她也不会为我熬药,带我去人间,不会为我出头,送我簪子……」
「妻主,」川乌目光逐渐幽深,「我从来没有被人爱过,不知道那是种怎样的感觉。」
他低头吻上我的唇,有冰凉的液体滑过我的脸颊,「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你知道的,」我咬上他的唇,「如果我不爱你,怎么会为你做那么多,连你讨厌什么,喜欢什么,都一清二楚。」
我了解你的一切,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人。
本该成为的天之骄子的你,却仅仅因为惹怒了朱雀最喜欢的男宠,就被活活挖去一双眼睛,斩断九条尾巴。
你才是最渴望爱的那个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爱你。
川乌,剧毒,不可食用。
就连你唯一拥有的东西,仿佛都带着命运般的嘲讽。
23.
「十一,说吧,你家主上我怎么莫名其妙就结婚了?」
我嘴里塞着川乌准备的零食果子,手里拿着川乌专门去人间搜罗的话本子。
懒洋洋地半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地养着伤。
「主上您不知道,你重伤昏迷的那段日子,川乌跟疯了一样。」
「什么有用的仙丹灵药都往这里送,后来听说人间有个叫冲喜的习俗,就大张旗鼓地办了。」
「等下,」我艰难地爬起来,「什么叫大张旗鼓地办了,我这个当事人都没同意呢。」
「同意了啊,」仆人想了想,「您不是带川乌去观摩人间的婚嫁了吗,川乌说您早就有这个意思了。」
有个得啊!
我翻了个白眼,「之前叫你做的事干了吗?」
「您放心,今年的妖物志里,玄狐一定榜上有名,性情纯良,天资聪慧,为天地祥瑞。」
「您看还要不要补充点啥?」
「可以了,到时候给每个世家都发一份,让他们一人给我抄十遍。」
「对了,川家给我抄一万遍。」
「得嘞。」
仆人走了后,我看着川乌一袭白衣胜雪,仿佛天上月,款款而来。
「啊,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还有长得好看啊……」
24.
「川乌,你脸上的黑纹怎么样了,给我看看?」
吃饭的时候,我见川乌筷子动都没动,像个精致的人偶,挡住半张脸的头发连发丝都不会飘一下。
听到我这话,川乌眉目微敛,不动声色地说了句,「快好了。」
「真的吗?」我瞥他一眼,伸手就要去撩他的发丝。
被川乌一把扣住,「妻主……」
他抬头看我,红着眼尾,眼底里似乎流露出恳求的意味来,「很丑。」
「治好了就不丑了,」我认真地说,「妖界有个去心魔的仙器,叫轮回镜。」
「镜子里能衍生出万千世界,只要你心魔没了,我们就从里面出来。」
「万一好不了呢,那你就只能陪我在里面轮回,在这个漩涡里,生生世世,心魔一日不死,你就一日出不来。」
川乌冷静地说,「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风险。」
「那就不治了,」我颓然地说,「你把锁魂链取下来,我回我该去的地方,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见。」
「我不,」川乌长睫一眨,委屈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你不要离开我。」
「那我就活该看着你去死吗!」
我哑着嗓子,鼻腔很重,强忍着想哭的冲动。
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怎么舍得他就这么孤零零一个人,连被爱的滋味都不知道,就这么死去。
「对不起,妻主,我错了。」川乌慌乱地抱住我,急得不知道怎么办。
只是不知所措地抱住我,仿佛要揉进他的骨血。
「我们一起,一起就好。」
我回抱他,感觉自己的肩膀的衣服被川乌的泪水润湿了,有些凉。
25.
人间桃花三月天,正是凉爽的时候。
这一世,川乌是个书香门第家的小公子,平日里就在那棵桃花树下温习书卷。
我经常偷偷去看他,粉粉嫩嫩的小团子,一板一眼的读着三字经。
脸颊圆鼓鼓的,一看就被照顾得很好。
我这一世是和他比邻而居的青梅竹马,从小就订下了婚约。
每次登门拜访的时候,小川乌都红着脸,牵着我的手带我去看桃花。
一直到及笄那年,我看着川乌从小小孩童长成了温润如玉的少年郎。
洞房那晚,他耳尖红得发烫,慢吞吞地喝着交杯酒,大半夜的,一字一句地说会对我好,同他父母一样琴瑟和鸣,相伴此生。
我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眼见红烛快烧到底了,索性直接扑倒他。
「夫君,春宵苦短,我们就寝吧。」
他被我亲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娘子,为夫在上吧。」
「算了,你太磨叽了……」
婚后,川乌黏人得有人过分,一时半刻没见我,他就会慌乱地到处找, 找到了才会松一口气,像只缠人的小奶猫一样,离了我仿佛就活不下去了。
明明一副清俊冷淡的相貌,却被友人调侃妻管严。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无奈地看着因为找不到我就在床上缩成一团,生闷气的川乌, 「不要生气了,对你身体不好。」
「可我总是梦见你离开我, 」川乌声音闷闷的,眼尾泛红,「梦见你去到一个我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 生生世世都不得相见。」
这一世的川乌是个眉眼俊秀的小公子,没受过什么苦难, 笑起来仿佛沾了蜜糖一样。
只有实在受不了了, 才会红着眼眶,像是对我撒娇,但谁叫我吃这套呢。
那天我抱着他,哄了很久, 后来, 他再也没说过那些话。
直到我死的那天,身体已经老得不行了, 川乌满头白发,死死地攥着我的手。
我嘲笑他,「都一把骨头了,还哭鼻子。」
「可你要走了, 你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呢?」
他喘着气,呼哧呼哧了半天,终于在我咽气的那一刻,和我一起走了。
「不要,丢下我啊……」
至始至终,川乌都怕我留下他。
26.
此后,我们又轮回了几世,每一世,川乌都是崭新的开始。
只有我, 带着前世的记忆, 一直轮回。
就像川乌说的那样,这就像是一个漩涡, 有记忆的那个人, 的确是最痛苦,也是最残忍的。
我亲眼见着自己的爱人一次次死去,一次次忘记从前的回忆, 但不变的是,川乌总能在见到我的第一眼就爱上我。
那种刻进骨子里的爱恋,仿佛要嵌入到灵魂的最深处。
「妻主。」
第十世的某一天, 我看着手里的书卷, 就听到身后的川乌浅浅地唤我一声。
「心魔好了?」
我放下书卷,张开双臂,抱住了扑过来的川乌。
「那我们回家吧。」
外面落日西沉, 川乌埋在我的颈窝,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们,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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