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长姐人淡如菊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3-29 19:11 2

摘要:我本是王府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又是从裴家过来的,按理说她一个三等洒扫丫鬟是不敢这番造次的。

我和姐姐同时进了王府。

她为主,我为奴。

她唤王爷是少年郎,被夸人淡如菊,所以不屑于争宠。

我被妾室欺辱时,她让我忍一忍。

我被粗俗马夫揩油时,她骂我为家族蒙羞。

我与王爷匆匆偶遇,她指责我耍心机手段,图谋不轨。

可我不能反抗,只因我是低贱的妾室所生。

小娘病重,我在姐姐门前跪了一夜,求她出手相救。

直到小娘病逝,她说:「要怪就怪自己是天生的奴才命吧。」

那夜我才想明白,想要活下去,人就该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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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雨下了一夜,我也在雨中跪了一夜。

手里紧紧拽着一张被捏得皱巴巴的信,上面的字迹早就糊作一团了。

早起做洒扫的翠娥故意将污水往我身上扫。

「呀,我以为是条狗在这里呢,原来是锦书姑娘啊。」

我本是王府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又是从裴家过来的,按理说她一个三等洒扫丫鬟是不敢这番造次的。

可是谁让王妃娘娘嫁过来的第一天就说:「锦书还未做惯伺候主子的事情,各位也是王府里的老人了,可以教教她规矩。」

就这样,我成了王府里人人可欺的奴婢。

声音大到吵醒了里边的人。

我来不及跟人争辩,只是连忙爬过去,一边使劲磕头,一边求道:「求娘娘开恩,救救我小娘!」

天寒地冷,膝盖处完全没了知觉,全靠一口气撑着。

我磕得卖力,头不一会儿就见血了,强忍着没哭。

许久,里面的人才不慌不忙地出来,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女人未梳妆,披着白色大氅,眼神往旁边睇了眼儿。

丫鬟会意,上来揪起我的头发,往脸上左右各扇了一掌。

「敢打扰主子休息,大吵大闹的,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裴金鸢低眉看我,笑容淡淡。

「锦书,昨儿我睡得早,你且说说看,有何急事。」

我张口,被那俩掌扇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一个丫鬟疾步进来,俯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裴金鸢微怔,然后看向我,笑得意味深长。

「魏氏已死,你可以起来了。」

我脸色徒然一白,松开了手中的信。

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往门外走,悲哀早已代替了理智。

脑子里全是小娘病重时,写信向我求助。

可我站不稳,脚下无力,快要跌坐地上时,被一个黑影扶住。

还未等那人说话,喉间就涌出鲜血,便晕了过去。

02.

醒来时,身下是熟悉的粗制棉被。

正好被回来歇一口气的翠娥看到,她往我脸上泼了杯凉茶:「装什么装,那日故意往侯爷身上撞,没见过男人吗?」

我浑身难受,脑子烫得快要裂开。

是受凉了。

一个奴婢而已,撑下来就活着,撑不下来就被扔到乱葬岗自生自灭。

她站在炕边骂过瘾了,才愤然离去。

我翻了个身,下意识摸着脖子上戴着那个玉佩。

这是来王府时,小娘偷偷给的。

也是仅剩的一件遗物了。

交付东西时,她眼里满是不舍:「怪我拖累了你。」

可我不怪她啊。

03.

我是裴府最不受宠的妾室所生的,也成了最不受宠的庶女。

小娘出身江州魏氏,原本家中也是做小官的。

那时父亲的领旨赈灾,被洪水冲到河流下流处,撞到了脑子。

正好被小娘救了。

父亲失忆了,他记不得自己姓甚名谁,记不得自己是朝廷重臣,记不得自己早已娶了正妻。

他被小娘的容貌迷恋上,甘心入赘求娶小娘。

怀上我的第三个月,裴家派人来寻。

又带了最好的御医医治,父亲想起来了全部。

他对小娘又爱又恨,怨她将自己拘足此地,差点误了皇命。

可是他又不能弃了小娘,所以将她一并带回了京城。

从小地方来的姑娘,始终融入不进这皇权富贵的地方。

她没读过什么事,没怎么正儿八经学过礼仪,一次两次在宴席上闹尽了笑话。

父亲对她的那份情分,也渐渐冲散了,只剩下摇头嫌弃。

一年又一年,她容貌不再,加上心结郁闷,早早就卧病床榻。

父亲一眼也没有来看她。

裴家都是大夫人把持着,人前,她是宅心仁厚的裴夫人,人后,她极其善妒,怨恨小娘抢走了父亲,怨父亲遵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所以经常阻拦郎中来为小娘治病。

裴金鸢有样学样,打小就不待见我,把我当丫鬟驱使。

嫁进王府前一天,她向父亲提出要求。

「此次我嫁给王府,怕是不能再同从前那样时时刻刻陪伴父亲了,若是想家了也无法回来,不如让妹妹陪同我一起去吧,届时在那里我会给她寻个中意郎君。」

连害人的话都说得这般好听,让人听不出什么恶意来。

父亲晓得她不依不饶的性格,怕她做出悔婚的事情,再加上也对她纵容,便点头同意了这个。

裴夫人打点我:「鸢儿是裴家嫡女,我要你伺候她,你这辈子只能为奴为妾。」

那次是我第一次反抗她。

去王府,小娘更是没人照应了。

她倒是不慌,只是派人将小娘从床上拽下来,丢进了结冰的池子里。

「你若是不听话,这女人也别活了。」

就这样,我屈服了。

04.

王府的日子比在裴府还煎熬。

裴金鸢与王爷是青梅竹马,俩人结识早,她不爱叫王爷,常常念着他是少年郎。

她是京城第一才女,是王爷起誓爱护一生的人,是裴府尊贵的嫡女。

身居在伸手就能得到的高处,所以她从来不争不抢,也不屑于这种手段。

在裴府时,有大夫人做这些事,她的手永远是干干净净的。

人人夸她性子良好,人淡如菊。

做人应当做裴金鸢。

她对待王府下人很宽宏大量,不会计较他们的过失。

好像除了我。

我被妾室欺辱,顶着烈日罚跪时,她让我忍一忍。

我被粗俗马夫揩油,污蔑与外男有染时,她骂我为家族蒙羞,一口咬定是我的错。

我与王爷在花园匆匆偶遇,被另外丫鬟看到,告到她跟前。

那次她差点维持不住体面,想杀我。

她指责我耍心机手段,图谋不轨。

然后令我去后院刷了一个月的恭桶,做尽杂事,吃的永远是冷的馊饭。

我敢露出不满,她就高高在上站在那里,自是有那些下人收拾我。

「王妃对你这么好,你就该知足!」

「不过是妾室生的,比我们高贵点又如何,裴家认你吗?还不是让你来跟着我们做下人。」

我不能反抗,只因我是低贱的妾室所生。

三年。

裴金鸢嫁进王府三年,我就过了三年这样的生活。

05.

我烧得开始说胡话,接连做了好几个梦。

嘴里一直喊着小娘别走。

中间时候,裴金鸢进来了,来看我死没死。

都到此时了,她还在装。

「爹爹派人过来说,魏氏染了痨病,是会传染人的,所以来不及准备棺材,直接火烧了。」

「也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你小娘,当年独占了我爹爹一年,害我娘亲伤心那么久。」

「若是没有你们,他们还是和和睦睦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魏氏,死得不无辜,至于你——」

「要怪就怪自己是天生的奴才命吧。」

有看不下去的丫鬟想给我请个大夫,被她拦住。

「锦书都这般模样了,想来也受不住打击,没想着活,就别浪费银两治了。」

深夜,我被人用草席子卷着,抬了出去。

虚虚睁开眼,他们将我搁置在一堆孤坟间。

「快死吧,念了好几天了,耳朵都听烦了!」

「晦气,大晚上的还要送这个活死人。」

另外一个顿住不想走,搓着手,笑道:「反正都要死了,要不,让我先快活快活?」

「这张脸可是让我肖想好久了。」

同伴拉住他:「要来也是我先来!」

我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能反抗。

眼眸湿润,咬着嘴唇,是不甘心。

正当我绝望之际,那俩下人突然被什么击中,应声倒地。

一件暖和的大氅罩下来,盖在了身上。

男子扶起我:「还好,来得不算晚。」

06.

直到坐进铺着雪白的狐狸毛上,手里被塞进暖炉,我才缓回来理智。

「多谢小侯爷。」

景远侯府的小侯爷以纨绔为名,文不成武不就的,也就一张好皮囊可看。

我看人不算准,可是从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此人远远不像表面那样。

而那日接住我的人,也是他。

谢衡之坐得不规整,软靴就踩在狐狸毛上。

「感谢的话,就留到以后说。」

我微微垂眼。

「小侯爷需要我做什么?」

这京城谁也没想到,以纨绔闻世的谢衡之,其实早有野心。

早在王府见过一次后,他来找过我。

还将我在裴家,小娘的身世查得一清二楚。

「江州东湘魏氏之女,竟落魄成这般模样。」

无人知道,包括爹爹也不知道,东湘魏氏一族的女子天生身怀异香。

可令男子欲醉欲仙,甘之如饴。

还是五岁的时候,小娘就告诫过我,切勿让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

老祖宗们经历过惨烈的教训,若是被传播出去,会被世人认作妖物。

民间传言:魏氏女一出,天下必乱。

她交代我,每月十五,一定要在手腕上放血,就可避免香气溢出。

可这被她死守的秘密,却被眼前这个纨绔小侯爷挖掘出来。

他究竟藏着多少城府?

「你就不恨他们?」

那时的我在王府早就被磋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看人也只敢低头。

我只知他是谁,可是却没有摸清底细,哪里敢轻易答应。

而如今,他将我从野坟堆里救出,我要想活着报仇,就得走这步险棋。

谢衡之擦拭着一把短小精致且锋利的匕首。

「裴二姑娘可想好了?点头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唇边漫出苦笑,我看着他:「我还能有什么退路?」

意志弥散时,裴金鸢那句话点醒了我。

「要怪就怪自己是天生的奴才命吧。」

从前,为了小娘,我想着,该忍就忍吧。

她们总会可怜我们的,总会大发慈悲放过我们的。

可是现在我才想明白,想要活下去,人就该往上爬。

谢衡之很高兴我能想通,将那匕首赠予我。

「算是我们结盟之礼吧,收着,保命时候用。」

07.

谢衡之将我安置在一处山庄休养。

请了很多嬷嬷教规矩。

凡是京中贵女会的,通通都要学。

五个月后,便是宫中选秀女的日子。

谢衡之说过,当今天子性情暴戾,阴晴不定,伴君如伴虎,我这一去凶多吉少。

我说不怕。

裴家我动不了,王府我动不了,皆是因为没有站在高处。

要比裴金鸢高贵,那就是皇城了。

入宫那天,谢衡之没出面,是派人跟随我去的。

他给我买的身份。

一个会点武艺的丫鬟陪同。

走通的关系,我很顺利地面见了天子。

确实与传言那样,脾性暴戾,年轻的眉眼里皆是不耐。

选秀女对他来时跟点菜一样,看也没看,一顺溜点下去,统统留下。

身旁的太后气黑了脸,却也给他颜面没阻止,只是低声:「皇上,今天是大日子,莫胡闹。」

男子冷嗤一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朕都喜欢,为何不能都选?」

「太后是觉得我强人所难了?那你问问在场的人,谁不愿意?」

秀女们惶恐跪下,生怕这两位的怒火延伸到自己身上来。

也好,随着这位爷的任性,我也顺利入了宫,还被赏了个常在。

去往被安排的储秀宫的路上,正对面过来的是被皇后召进宫的各家夫人。

巧了,裴金鸢也在其中。

因为夫家身份,她走在最前头,受着众人追捧。

就连皇后身边的大太监也不敢出声催促。

真是好大的面子。

我踩中一颗石子,崴了脚,跌坐地上。

声响吸引了裴金鸢的目光。

只一眼,她就愣住了,然后,不敢置信地上前捉住我的手:「你没死!」

「贱人!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我吃痛,害怕地挣扎,向旁人求助。

但这可是西南王妃啊,西南王是当今天子的亲弟弟,是唯一一个有封地还能留在京城的人。

无人敢阻拦。

直到,一声带着阴冷气势的声音响起:「谁在闹事?」

众人惊慌跪下,齐声:「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捂着脸,低声抽泣,乖乖跪好。

一双黑色软靴停在视线里,男人弯腰抬起我下巴。

「谁让你受委屈了?」

我还未开口,裴金鸢先一步起身回话:「回皇上,是妾身看花了眼,以为是故人,哪想让这姑娘吓破了胆儿。」

她这句话无非就是在说我没规没矩,一点都上不得台面。

可眼前这年轻的天子却没理会,微勾唇角。

「西南王妃无视宫规,冲撞徐贵人,罚,禁足一个月,不得入宫。」

众人惊愕。

我也愣住。

仅仅是这一出,就被封贵人了?

真是史无前例啊。

裴金鸢气得咬紧牙,愤愤不平。

08.

入宫三日了,皇上从那日封贵人宣我侍寝后,就再也没有翻过后宫牌子。

随我入宫的琳琅有些担忧。

「这不成啊,对我们不利。」

我没应声,只是专心做着手中的灯笼。

她是谢衡之身边的人,自然向着旧主,见我不以为然,有些急了。

「要是误了主子的事,看你怎么交代!」

「慌有什么用?这里是皇宫,他这么大本事的人都没有办法,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琳琅瞪了我一眼,只能干等。

我没理睬,做的是一个兔子模样的灯笼。

手艺是小娘教的。

我从出生起,就是受着白眼长大的。

没有玩伴。

那年,后院里偷偷摸摸溜进了一只野兔,我费心抓起来。

小娘让我好好养着,给我做个伴。

兔子也很乖,不跑不闹,乖乖留在院子里玩闹。

但是被裴金鸢看到了。

她抢东西从来不在明面上。

只是在午后随口说起:「女儿近日些许不适,胃口也减退了,郎中说可食兔肉补中益气,听说这兔肉还能美容养颜呢。」

父亲一听,二话不说就要下人去外面现买。

一个婢女上前:「奴婢前几日看到后院溜进好大一只,不必麻烦去外边了。」

于是,她们故意将我锁在房间,当着我的面,抓走兔子,放血,剥皮,屠宰。

裴金鸢亲自送来一盘刚烧的兔肉。

「姐姐怎么会忘记你呢,不必谢。」

小娘抱着我安慰。

「娘给你做一只兔子。」

她教我编织兔子灯,各式各样,憨态可掬。

我做了许多,留了两个挂在宫门口。

琳琅抱着手,不解:「做这破玩意有什么用?」

我拍了拍手:「皇上今夜就会来,放心吧。」

今日是十五,原本该是我割腕放血的日子。

可这次,我没行动。

送上门的争宠工具,不用白不用。

果真,没多久,门口更静了。

门帘被拉起,男子提着一只兔子灯悄悄进来。

我趴在床榻上看书,正入迷。

他突然开口:「这是你做的?」

我仓皇起身,连鞋都找不到,只能光脚下地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是臣妾做的,就是手艺不精,倒是让皇上看了笑话。」

他扶我起身,眼底划过暖意:「朕这几日忙,没来看你,心里可有委屈。」

我眼圈一红,轻咬嘴唇,点头。

「有。」

室内烛光晃动,暗香似有若无。

他的心乱了。

「往后我会每日都来看看你。」

09.

进宫之前,谢衡之就给我讲了一件后宫秘辛。

那时的三皇子就是当今的天子。

他的母妃就是贤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

贤妃先后生下两子,却因为生产伤了身子,三皇子就被养在别的贵人膝下,自己就独自养着小儿子。

亲情也随着远近渐渐分隔。

三皇子的性子也令贤妃不喜,所以从未给予他什么。

为了争夺皇位,三皇子铤而走险,设计娶了宋太傅之女,借助了太傅之势,登临皇位。

宋姑娘也顺势成了皇后。

可是命薄,没多久就去了。

皇上却对这早逝的发妻念念不忘,虽然后来不得已又娶了继后,但心里还是留着这先皇后的位置。

这宋姑娘性子纯良,唯爱兔子灯。

位居后宫时,为了不被人抓住小辫子,她只得将这私心藏起来。

只是在她每年忌日时,皇上都会烧许多兔子灯下去。

这件事情无人知晓,后宫也无人提起。

可不巧,我也会做兔子灯。

10.

这次以后,皇上夜夜会来这里。

不知不觉,后宫流传出我魅惑天子的谣言。

我笑了。

这不是谣言,这是真的。

皇上已经被我身上异香迷惑得无法自拔,少一日子见到我都不行。

而我的妃位也是步步高升,昨日就被封赏为贵妃,迁入承乾宫。

在御花园赏花时,正好碰上裴金鸢。

宫女提醒她行礼。

女人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妾身近日感染了风寒,太后娘娘特意说过让我在宫中见谁都不必行礼。」

我抚摸着怀里的兔子,淡笑:「无碍,以后多的是机会向本宫行礼。」

她的眼神瞬间冷下来,攥紧手中帕子。

然后,走近,用只有我们两个听到的声量。

「你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裴锦书,你也不过是从前给我跪地洗脚的贱婢,得意什么?」

「你如今为了这些荣华富贵,真的是不择手段,我等着看你的报应。」

一个月的禁足对她来说实在是屈辱,这不,迫不及待地跑到太后宫里哭诉。

太后偏爱西南王,更是爱屋及乌,心疼这位儿媳。

有心为她出气,便命我誊抄《诗经》百遍。

传话的大太监趾高气扬:「贵妃娘娘,太后说了,明日就要看到,您赶紧的吧。」

说完,宫女们传上纸墨。

我淡淡看过去,然后手一挥,东西都被扫落在地。

大太监尖锐着嗓音指责我:「大胆!你这是——」

我慢悠悠说:「琳琅,掌嘴。」

琳琅得令,上前果断给了他几巴掌,打得人都在颤抖。

贵妃公然违抗太后命令,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没多久,太后大军浩浩荡荡来了。

多得乾清宫都快塞不下了。

裴金鸢扶着她,朝我这边睇了个轻蔑的眼神。

太后先入为主,让人将我押在地上跪着。

「不懂规矩的奴才,就要好好教一下。」

她坐得端正,手里端着茶,也不喝,只是问我:「你以为仗着皇帝的宠爱,这后宫就真的任你横着走了吗?」

「就跪在那里抄经书吧,让脑子也清醒清醒一下。」

我看着她:「太后,恕臣妾难以从命。」

「我已有了身孕,不易劳累。」

太后怔住,茶杯险些端不住。

裴金鸢握紧拢在袖中的手,脸色十分难看。

就在这时,有人喊皇上驾到。

我悄然看过去,琳琅回来了,点了点头。

11.

太后会来的事情我早就料想到了,所以打发琳琅去通知了皇上。

皇上一来,厉声道:「把这些伤了贵妃的人拖出去各打二十大板!」

然后亲手扶起我,心情难以平复:「书儿,你肚子里真的有我的孩子吗?」

看到我点头后,他嘴角的笑彻底掩盖不住了。

当着太后的面封赏承乾宫上下宫人,还握着我的手许诺:「等你诞下孩子,朕许你皇贵妃之位。」

那便是副后存在了。

太后出声:「皇帝!如此草率,会令整个后宫寒心的!」

皇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皇额娘,这是儿子的第一个孩子,得此殊荣,是应当的。」

母子俩就这样寸步不让对峙许久,最后还是太后退步。

「那就如你愿。」

说完,她就要带人走,可我的戏还没有唱完呢。

捂着肚子「哎呀」一声,痛苦地倚靠在男人怀里。

「皇上,臣妾肚子疼。」

皇上急了,让宣太医。

刚得喜事,这可没人敢出岔子。

等太医把完脉后,脸色凝重道:「娘娘方才是受了惊吓,郁气堵心,胎儿还不稳定,切勿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皇上阴沉着脸,让人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查出来。

听到前不久裴金鸢在御花园冒犯我时,他冷冷地瞥过去。

「西南王妃,朕后宫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教了?」

「还是说,你将这皇宫,当作自个儿的了?」

帝王之怒,没有几个是不怕的。

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裴金鸢听到问话,也害怕地连忙跪下解释:「妾身......妾身没有做过此事。」

皇上又问:「那你敢拿西南王的命发誓吗?」

她支支吾吾,不敢说。

太后深深地看着她,闭着眼,叹气。

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力感。

晚些时,是西南王亲自进宫请罪,领走的裴金鸢。

只听宫人们说,一向感情和睦的夫妻俩在还未出宫门时就发生了争执了。

西南王还动手了,愤然先一步离去,独留西南王妃原地哭泣。

真是个稀罕事。

12.

自从我有了身孕,皇上几乎是对承乾宫寸步不离,就连奏折也是拿到这里批的。

最近几日最棘手的就是凌州水患。

大批的赈灾银两送出去,可仍旧杯水车薪。

百姓苦不堪言,朝廷也是步步紧逼。

让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头疾又开始犯了。

我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安心心养胎。

得闲时,会去学学按摩手法。

男人处理了一夜的奏折,竟直接在椅子上睡着了。

我未出声,轻柔地给他松软着肩膀。

过了许久,手都快累麻了,他才睁开眼。

「书儿?」

「嗯?」

「你说朕是个好皇帝吗?」

我手上未停,淡声应:「臣妾不懂为人上人,该做什么才是好的,万象众生,各抒己见,臣妾只知道,皇上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对我好,对肚子的孩子好,所以就想,皇上应当是个好皇帝。」

「可是好像没人认可朕?」

「您是皇上,万人之上,是天,是表率,你说是对的,那就是对的。」

「他们不认可,是因为不够惧怕你。」

男人听完,笑出了声。

以手撑桌站起来,面向我。

「锦书,若是我早些遇到你,会不会就是今日这样了?」

我装作不懂的样子,抱住他。

「万般皆有定数,晚些遇到又何妨,我们还不是在一起了。」

他抱我抱得紧。

说:「好。」

13.

谁都没有想到,凌州赈灾的事情会落到西南王的身上。

太后得知此事,第一时间杀到了乾清宫。

「皇帝,你是老糊涂了吗?」

「西南王年纪尚小,如何能堪此大任?」

皇上正在练字,捏着笔,似笑非笑地看她:「皇额娘,他都娶妻了,早就长大了。」

太后一个激灵回神,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大儿子。

她从来没有看懂这个大儿子。

当年,自己一心为小儿子策划的,全被这大儿子缴去,她就心存恶念。

在朝廷插足自己的人,各自为政,各方把持。

就连后宫也是被她捏着,所以皇上登位多年未有子嗣。

索性还留着后手,是威胁,也是抗衡。

「皇弟享受了这么多年的皇恩,百姓拥戴,就应该承担皇室子弟该承担的,你说,对吗?」

太后与他对视,却是辩解不出一句。

最后,只得落败而走。

皇上看着她逃走的背影,目光凉凉。

「皇额娘对他,总是这般上心。」

我低眉专心研磨,并未作答。

他偏过头问我:「书儿,我这样做错了吗?」

「回皇上,为百姓效力,是西南王该尽的责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有何错?」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手搭在眼睛上,自言自语。

「是啊,朕是皇帝,朕没错……」

「要错也是他们……」

「朕没错……」

14.

三日后,西南王领旨出发赈灾。

谢衡之送来的信上说,与西南王一同出发的是⑤万大军,边疆还有蠢蠢欲动随时调动的二十多万大军。

这就是太后的底牌。

为了保护小儿子,她也是撕破了脸。

谁也不敢保证,这西南王去了凌州,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朝廷还在争吵,可谁也没想到,这将是霍乱的开始。

以太后一党为首的,被皇室暗卫访查多年,找出了桩桩件件足以抄家的证据,不是结党营私就是私下贿赂,最后被彻底铲除。

后宫也没有多安分。

皇后开始频繁召见我。

看着我日渐长大的肚子,她有些违心地说着恭喜。

我装作不知,恭顺地来陪她喝喝茶,聊聊天。

皇后大方,每次来都不会让人空着手走。

对我更甚,还放言:「这宫中你喜欢的,尽管拿走。」

是以,开始流传徐贵妃张扬骄矜,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宫内之物凡是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我充耳不闻,抚摸着日渐大起来的肚子,心里琢磨着什么。

皇后生辰没有大办,是为了顺民心。

只是邀请了一些重要的官家夫人进宫,裴金鸢也来了。

她与皇后有年少情分在,再加上太后的关系,自然是想来便来。

只是我就好奇了,丈夫去赈灾,九死一生,她怎么还有心里进宫的。

不过很快,我便知晓了。

我以身子不适为由,先一步回宫。

皇上有心想送我,皇后开口握住他的手。

「皇上,今儿是臣妾生辰,就好好陪着臣妾吧。」

我也只好劝阻:「臣妾身边有人跟着,皇上别担心。」

他只好作罢。

裴金鸢在路上拦住我。

我身边一贯不喜欢很多人伺候,也就跟着一个小宫女和琳琅。

她带了高手,很快就制止住了琳琅。

我不慌不忙地问:「你想做什么?」

裴金鸢冷笑。

「妾身只是想跟贵妃娘娘叙叙旧,毕竟都是老熟人了。」

「听闻贵妃娘娘风光无比,在后宫都是横着走的,你就不怕自食恶果吗?」

我无动于衷,甚至觉得有些好笑:「我怕什么,人往高处走,古往今来,都是这个理。」

她眼底全是不屑,轻蔑。

「出身低微,却心比天高,痴心妄想终有一天必被反噬。」

她有些得意。

「皇上现在被皇后钳制着,哪里还顾得上你。」

「裴锦书,你可真蠢,到现在都不明白,这后宫是太后说了算。」

我遗憾似的摇摇头。

「太后又如何,她把持着后宫,又有什么用呢,毕竟西南王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定数。」

我走近,笑着拍了拍她的脸。

「西南王此去,必死!」

裴金鸢浑身颤抖,煞白了脸。

「不可能!太后给了他五万大军护身,他不可能出事!」

我语气依旧不疾不徐。

「你又怎知太后没有异心呢?」

「你敢保证这大军是护他,还是杀他?」

裴金鸢推开我:「那可是她儿子!」

她听在了心里,神色不断变幻。

我不再多说,唇角讥笑一闪而过。

裴金鸢是个蠢的,更是个爱夫如命的。

她现在的尊贵更是跟西南王生死相关。

15.

第二日。

琳琅查了情况回来。

裴金鸢向太后讨要兵符。

被太后怒然扇了一掌:「混账!」

「他是我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竟敢挑拨我们母子关系!」

裴金鸢也是不肯退步:「皇额娘若是担心王爷,也应当将兵符交予我,由我来协助王爷。」

太后指着她,气得手指都在抖。

「这些话你是哪里听来的!」

「皇额娘是怕我被人利用是吧,你们怎么争我不参与,我只要他活着。」

「我与王爷相知相识多年,他是我最爱的人,是我的少年郎。」

「我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人,只求太后,能将兵符给我。」

出来是肿着半张脸的,不用想都知道俩人彻底撕破脸了。

皇后每日都会送来许多名贵的滋补药。

我照吃不误。

琳琅不解:「明知道有问题你还敢吃?」

我擦了擦嘴角,浑然不在意。

「这孩子本就生不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孩子是我入宫侍寝那天有的。

可真相却是,是我编织兔子灯那天。

专门服用了魏氏的秘药才早早来了脉象,却不会成型。

16.

徐州出了暴乱,西南王不知所踪。

太后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一天了。

慈宁宫开始频繁有太医进出。

按照规矩我也跟着去看了眼儿。

没精打采的,就跟快进棺材似的。

最后不知道被谁查出是被人下了毒。

皇上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这一查不得了,太后的毒是皇后下的。

她慌了,后宫之主当众跪下,急忙解释。

「没有,我没有,皇上你信我!」

「我真的没有下毒!」

然后偷偷看向我。

她不明白,明明是给我下的毒,为什么会在太后那里。

皇上紧紧盯着她,良久,才下令:「将皇后禁足坤宁宫,事情没有查明之前,谁也不准探望!」

皇后想解释,却发现百口莫辩,只会将自己往死路上逼。

而后不久,又查出我已服用毒药许久,早就深入胎儿。

得知此事时,皇上头一次大发雷霆,下了死令。

「朕给你们一日时间,找不出来偷毒之人就提头来见!」

「若是让我知道凶手是谁,必将他碎尸万段!」

我肚子里的胎儿化成了血水。

疼了一天一夜,宫女们端着一盆盆血水出去,惨不忍睹。

暗卫将偷跑出城的裴金鸢抓回来。

皇上居高临下冷眼看她:「西南王妃这身打扮是要去哪儿啊?」

她眼神慌张乱飘,从太后中毒病倒的消息传出去后,就被一股子后怕侵蚀了脑子。

等反应过来时,自己早已偷偷收拾了行囊逃出京城,却被早已蛰伏在那里的暗卫捉拿。

「妾身只是太过于思念王爷,想去寻他。」

这句话毫无信服力。

皇上踩着她的手逼问。

「还不认罪?」

她疼得大喊冤枉。

「求皇上明鉴,谋害太后的人不是我!」

「我怎么可能毒害太后!」

直到周围静得可怕,她抬头,看到那些宫女难以置信的表情,有些不解。

皇上冷笑出声,杀心溢出。

「原来你胆大包天,不仅毒害贵妃,还毒害太后,真是罪该万死!」

裴金鸢蒙了。

她在宫外,而我中毒的消息被刻意封锁了,知道的人不多,她哪里晓得。

可如今,她算是背上了好大一口锅。

「来人!将西南王妃押去天牢,让刑部审问背后同谋,数罪并罚!」

裴金鸢脸上血色褪尽,怕得说不出话来。

我被人搀扶着出来。

「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孩儿?」

「真是好狠心!」

她节节后退,止不住地流眼泪。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17.

裴金鸢下狱后,太后的病情越发严重,让所有太医都无法。

皇后也不知道是怕了,还是心寒,自请去寺庙为太后祈福,不问世事。

这后宫,唯我妃位最高。

很可惜,我被太医诊断出以后也无法受孕。

所有人都替我惋惜,可我真的无所谓。

甚至还放下前嫌居住慈宁宫,舍身照顾太后。

不少人为我孝心感动,渐渐地,也打消了当初独占皇恩的妖言。

慈宁宫都换成了我的人。

白天,我伺候太后伺候得尽心尽力。

夜晚,我卸下伪装与她「谈心」。

她确实病得太重了,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药也喂不进了。

「哀家知道,你来照顾我,肯定有所图谋的。」

我乖巧地跪坐在床榻前,然后,开始哭。

「臣妾也是没有办法了。」

「太后,臣妾早在进宫前,是心属西南王的,非他不嫁。」

她不信。

可我亮出准备好的东西。

是西南王的贴身玉佩,就连最亲近的裴金鸢也不曾有。

「王爷说,等他归来,就会听你的话,反了这皇权,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一直在等他,到时候我们里外联合,不愁不成事。」

太后激动地咳嗽,咳出了血。

拿走我手中玉佩观看,确确实实是西南王的。

不过她不知道,这是谢衡之送来的,说是从西南王尸体上扒下来的。

太后将兵符交给我,嘱托:「你要好好辅佐他,哀家现在只信你了。」

我收好,顺从点头。

演完戏,太后安心睡下。

我面无表情将兵符随意掷给琳琅。

「我算是完成他交代的事情了吧。」

她无比高兴:「太好了!」

西南王的死讯传回来时,皇上将自己关在书房一夜,然后独自去见了太后。

等他再次出来时,太后咽气了。

他脸上没有悲伤,只是面向着那一层一层围绕的宫墙。

「朕终于解脱了。」

我不语,只是心里生起丝丝同情。

因为这个江山要易主了。

18.

谢衡之从凌州杀回来了。

水患是真,暴乱是假。

那是他铲除西南王的计策。

琳琅拿着兵符与他会面。

加上边疆那边的,三十万大军直入京城。

权贵的斗争,正式开展。

皇上已经顾不上我了。

他想不明白,兵符为何到了那纨绔子弟的手里。

我乔装打扮了下,去了天牢。

提着兔子灯,脚步愉快地好似去见心心念念的人。

裴金鸢已经没几个人记得了。

可我记得清清楚楚。

她日夜受刑,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蜷缩在角落,头发打结披成一团,真是凄凉。

让我不禁想起,那年裴金鸢及笄,父亲大肆操办,什么都是用得最好的,好不风光。

可是如今,却沦为阶下囚。

而裴府也因为她的投毒,连带下狱。

大夫人在进去的第一天就受不住打击,撞墙身亡。

父亲没从刑罚中挺过来。

当年一片盛况的裴府,落到如此下场,令人唏嘘。

裴金鸢缓缓睁开眼,看到我反应并不大。

「你应该很得意吧?」

「明明哪里都不如我的低贱奴婢,如今却踩在我的头上,确实该得意了。」

「裴锦书,我真后悔没在王府折磨死你!」

我将勾在指尖上的玉佩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

「眼熟吗?」

怎么可能不眼熟,这可是她挚爱的少年郎从小佩戴的。

我将兔子灯放在干净处,拿出袖子里的匕首。

是谢衡之赠送的那把。

「西南王死了。」

裴金鸢不甘地怒吼,趴在地上。

「不可能!」

「王爷说了,一定会回来的!」

「他不会死的!」

「你骗我!」

我踹了踹她的脸。

「是不是真的,你去地府找找不就行了吗?」

匕首很利,轻轻一滑,女人的脸就裂开了可怖的口子,不断渗血。

绝望的惨叫声喊了一夜。

裴金鸢最后是疼死过去的。

从天牢出来后,穿着乌黑铠甲的谢衡之挑了下眉眼。

「不就杀个人吗?怎么将自己整得如此狼狈。」

我漫不经心地拿出手帕擦拭着脸上血渍。

「成了?」

「成了。」

19.

宣元二十三年,新帝登基。

谢为国姓。

徐贵妃为皇太后。

——

谢衡子从来没提起为何要反。

我也不问。

只知道每年到前朝宋皇后忌日时,他都会提着一个亲手做的兔子灯去坟前。

来源:东坡肘子酱猪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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