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王汉起，住前集，实在没出息。他是大懒汉，全社数第一。”这段顺口溜可不是俺编的，俺可没这么有才，这是1957年“反右”时，宣传栏漫画下面的解说词，至今俺还记得。
“王汉起，住前集，实在没出息。他是大懒汉，全社数第一。”这段顺口溜可不是俺编的，俺可没这么有才，这是1957年“反右”时，宣传栏漫画下面的解说词，至今俺还记得。
王汉起，何许人也，他为什么上宣传栏被批判。四两棉花一张弓——俺慢慢给你谈（弹）。
俺村的王汉起，如同电视剧《富贵》里的主人翁富贵，是个家有土地五十多亩，雇佣长短工做活的人家，家中瓦房五间，青砖墙，布瓦顶，屋脊上还安有五脊六兽，大门楼连着东西厢房，在村里，不能说是家产万贯，可也是数得着的人家。
王汉起的爹王述才挣得了这份家产，操持着这个家，给家中的独子王汉起娶了媳妇，媳妇一连生了五个娃，清一色的丫头片子，人称五朵金花。
王述才盼望着不争气的儿媳妇给他生个带把的，好传宗接代，继承他挣下的这份家业。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王述才突患疾病，卧床不起，老两口一年之内，先后去世。
王述才夫妇死后，从不操心、好吃懒做的浪荡公子王汉起失去了依靠，种地他不懂，做买卖他不会，家中诸事不问，就知道和一群狐朋狗友胡吃海喝，媳妇劝他当耳旁风，我行我素，照样吃喝。家里的日子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
居家过日子，花钱的地方到处是，媳妇刘丽花只好拆了东墙补西墙，没有办法，两口子商量卖地填饥荒，今年卖一亩，明年卖两亩，地越卖越少，地里的收成也随着下降。
解放了，土地改革正在进行，王汉起把他爹经营的土地卖得仅剩下一亩田，还有这处四合院，如果按照王家原有的田产，不划个地主也划个富农。现如今，王家卖光了土地，被农会划了个贫农成分，还分得了土地，真是懒人有懒福。
王汉起的五个闺女相继长大，结婚嫁人，家中剩下老两口，王汉起又染上了爱喝茶的习惯，家中农活无论有多忙，大清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烧水沏茶，他放茶叶都比正常人多一倍，茶水酽得别人没法喝，他却喝着过瘾，一个月下来，光茶叶就得好几斤。
刘丽花忍无可忍，找来了王汉起的舅，让他当个公道人，他和王汉起分开过。舅舅劝了好半天，好说歹说，刘丽花咬定两个字“分家”。舅舅无奈，只好给他们分了家，大门楼和东西厢房归王汉起住，五间正堂屋归了刘丽花。从此，老两口同住一个院，形同陌路，井水不犯河水。
当时已是生产队，社员们都是凭工分分口粮吃饭，王汉起抽烟喝茶无钱买，他住在东厢房，就把西厢房的小瓦揭了卖钱，卖了小瓦卖屋檲。每逢集日，他扛着一根屋檲去赶集，卖个十块八块的，赶紧到茶叶店买了茶叶，买了烟叶提回家。
王汉起在俺村是树杈上挂喇叭——名声在外，出奇地懒，他在生产队里干活，也是偷懒耍滑，出工不出力，队长一熊，他“嘿嘿”一笑，不反抗，也不犟嘴，过后还是涛声依旧。队长拿他没办法，他愿意上工就上工，不愿意来就拉倒，毕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对他也只能网开一面。
每天早上，王汉起烧水沏茶，实在找不到烧水的柴禾，就跑到队里的牛棚里，背上一粪筐麦糠，点火烧水，麦糠不起火焰，他就趴在炉子上吹火，搞得整个院子烟雾缭绕，呛得他也是泪流满面，为了喝茶，他受得了烟熏火燎。
嫁出去的五个闺女，都来看她娘，对他这个爹，没有感情，偶尔给他带点吃的，也是不值钱的。
王汉起卖光了西厢房，住进了大门的耳房里，又卖西厢房的小瓦和屋檲，最后连大门也扒掉卖了，王汉起没有地方住，他在院子里挖了个长方形的地窖，木头上铺着玉米秸秆，上面培土，倒是东暖夏凉，一住就是半年。
生产队长是个软心肠的人，队委会一商量，决定队里出资出工为王汉起盖两间屋，队里为他在老地方垒砌了石头基础，用土夯成了墙，让土墙干透了再盖屋顶。
为了进出方便，打墙时先把旧门框镶嵌在墙体里，外出也能锁上门。到了夜里，王汉起躺在床上，眼望上看，蔚蓝色的天空闪烁着星星，一眨一眨，满眼星光。若是老天下雨，来一场喷淋，人往哪躲。这也许是全世界最神奇的屋子了，有墙没有顶，只有唯一，没有第二。
家徒四壁，没有什么可卖，王汉起的后园里，每年都根生出许多山东小叶梧桐树，一年能长到三四米高，树干挺拔顺直。第二年春天，王汉起刨下梧桐树，扛到集市上，一棵能卖一块钱，有人劝他，梧桐树长大了也能多卖钱，他回答说：“那得长到猴年马月，不是急着花钱吗！”
王汉起挣工分不多，粮食分得少，常常断顿没吃的。他家院墙外，就是队里的春茬玉米地，他每天到地里掰四个玉米棒，扒了皮，剥成玉米粒，到碾上去压。刚剥的鲜玉米粒，水分多，根本压不成玉米面，只能压成面糊，他拍成饼子煮在锅里，村里人看他可怜，劝他多掰些，晒干了能压成面。他却说：“掰多了还得晒，多麻烦，现吃现掰多省事。”劝他的人只能摇摇头，跟这样的懒人，真的无话可说。
一年冬天，王汉起缺衣少穿，饥饿寒冷，得了重病，无人照料，佝偻着身子病死在了床上，走完了他六十五岁的人生之路。
村里人叹息着，有同情、有怜悯，有责备、有不舍，爱恨交织，说不清的滋味。然而，人死如灯灭，是非功过，让人去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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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姜广富，泰安市作协会员，喜爱文学写作，习惯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人和事，是活跃在文学创作圈内的老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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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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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刘瑞林皇家艺术传承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