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三十块钱的感冒药,才开了一天,有必要报销吗?"婆婆一把抢过小叔子递来的药费单,又白了我一眼,"像你林桂芝这么抠门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偏心的算计
"三十块钱的感冒药,才开了一天,有必要报销吗?"婆婆一把抢过小叔子递来的药费单,又白了我一眼,"像你林桂芝这么抠门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我捏紧了手中的针线活,喉咙发紧,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叫林桂芝,1990年嫁给丈夫王志国时,正是国企改革的浪潮席卷全国之际。那时候,厂里的喇叭天天播着《东方红》,大家还在用粮票买米买面,家家户户的院子里晾晒着的是蓝色的确良布料。
我在县棉纺厂做挡车工,他在县水泥厂当机修工,两份工资加起来一个月不到一百五,勉强能维持小日子。
结婚那天,我穿着红底碎花的确良布做的旗袍,头上别着塑料花,手腕上是娘给我的唯一一只银手镯。志国穿着藏青色的中山装,骑着厂里借来的自行车,载着我去他家。
我们没有婚纱照,只有用半导体照相机拍的一张黑白合影,泛黄的相纸上,我和志国青涩地并肩站着,笑得羞涩又灿烂。
婚后我们住在王家坐北朝南的二进老屋里,一排五间砖瓦房,我和志国住东边一间,婆婆吴淑华住中间,小叔子王志明一家住西边两间。
院子里有口老水井,一棵枝叶茂盛的槐树。夏天的傍晚,邻里们常常搬着小板凳,围在树下纳凉,听着知了的鸣叫声,聊着各家的琐事。
刚进门那会儿,我还天真地以为自己能过上《人民日报》上宣传的那种和睦的家庭生活。每天早上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体操,晚上全家围着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看《新闻联播》和《西游记》。
可现实很快给了我当头一棒。
那是冬天的一个早晨,窗户上结着厚厚的冰花,我家小孩小宝高烧不退,我请了假在家照顾。厂里的师傅批假时还说了我一顿:"现在是完成年度生产计划的关键时期,你这一请假,影响的可是全班的集体荣誉啊!"
婆婆进门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孩子,只淡淡说了句:"小孩子发烧很正常,别娇气。"转身就去了小叔子家帮忙洗衣做饭。
她临走前还嘟囔了一句:"小时候,志国发烧四十度,我照样下地干活,他不也好好的?"
当天晚上,小叔子王志明的儿子小虎也发了烧。婆婆立刻变了个人似的,忙前忙后,翻出了珍藏的人参片,还掏出压箱底的钱让小叔子带孩子去县医院。
两个孩子明明是一样的病症,却得到天壤之别的对待。我咬着牙,额头贴着孩子滚烫的小脸,厚厚的棉被下塞着热水袋。
"志国,你妈这差别也太大了吧?"我对刚下班回来的丈夫抱怨。
志国放下手里的铝饭盒,叹了口气:"我妈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这么些年,我都习惯了。"
"习惯?"我瞪大眼睛,"你怎么能习惯?你儿子病着呢!"
志国沉默片刻,走过来摸了摸小宝的额头:"退烧了吗?要不我去卫生所买点药回来?"
我转过脸去,泪水无声地流下。窗外,刺骨的北风呼啸着,敲打着单薄的玻璃。
婆婆的偏心,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我心里。
"桂芝,你娘家不是有自行车厂发的月饼吗?拿几盒出来尝尝。"大概是1991年中秋前后,婆婆突然亲切地对我说。
那时候,工厂每逢节日都会给职工发些福利。我爹在县自行车厂当工会小组长,每年中秋都能领到不少上好的月饼。
我心想,婆婆终于有转变了,就拿出两盒上好的莲蓉月饼。谁知第二天去看我爹娘时,发现家里准备送人的月饼少了八盒。
那时候的月饼可是稀罕物,一盒能顶普通工人半天的工资呢。
母亲欲言又止的眼神,让我心里堵得慌。她用粗糙的手抚平围裙上的褶皱,坐在缝纫机旁,脚下的踏板慢慢地移动着。
"你娘准备的那些月饼,是不是被你婆婆拿走了?"母亲轻声问道,针脚均匀地落在布料上。
"妈,我不知道..."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闺女,日子是自己的,委屈也是自己的。"父亲抽着大前门香烟,目光投向窗外渐黄的梧桐树叶。他沉吟片刻,又说:"当年我和你妈,也是这么过来的。"
那段日子,婆婆总是找各种理由来我娘家"帮忙",每次都不会空手而归。
"桂芝啊,你妈退休了没事干,我来帮她收拾收拾屋子。"
"桂芝,听说你爹买了新收音机,我来看看是什么样的。"
春节前,她甚至把我娘准备的年货搬了大半——几斤粉条、一袋江米、还有准备包饺子的五花肉。
"婆婆,这些是我娘准备过年用的..."我试探着说。
"咱们不是一家人吗?你娘的就是你的,你的不就是我儿子的吗?"婆婆理直气声地说,"再说了,你弟弟一家五口人,日子不比你们宽裕。"
我忍气吞声,不敢声张。晚上躺在床上,眼泪悄悄地湿透了枕巾。
那时候,厂里的工友都说我是有福气的。毕竟,我和志国都有铁饭碗,还有两间朝阳的房子。可他们不知道,我每天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快要窒息了。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去年冬天。那是个周末的下午,天阴沉沉的,我加完班回家,远远地就听见婆婆和小叔子在屋里嘀咕。
"志明,桂芝娘家那房子不是给她留着吗?你嫂子不会要,你和弟妹住进去正好。反正她爹娘年纪大了,也照顾不了自己..."
"妈,这样不太好吧?那毕竟是桂芝他们家的..."
"有什么不好的?你哥不是男子汉吗?由不得桂芝做主!再说了,她爹娘就她一个女儿,那房子早晚是她的。咱们先住着,将来她要回去住,再说呗!"
我如雷轰顶,冲进屋质问婆婆。婆婆却理直气壮:"你爹妈只有你一个女儿,那房子早晚是你的,你弟弟住进去怎么了?你还能卖了不成?"
那座房子是我爹在厂里工作三十年,好不容易分到的两居室。娘常说那是他们的养老房,将来留给我和志国赡养他们用的。
几年前爹退休后,两位老人搬到了郊区的小院子里,说是要种点菜养点鸡,但保留了那套房子给我们。
晚上,我把这事告诉王志国,原以为他会站在我这边,谁知他只是皱了皱眉:"我妈年纪大了,你多担待点。那房子还不是我们的,急什么?"
"你什么意思?"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我爹娘留给我们的房子,你妈要给你弟弟住,你就同意啦?"
"我不是那个意思..."王志国揉着太阳穴,"我是说,现在争这个没用,将来那房子肯定是我们的。"
"将来?等你弟弟一家住进去,还有我们的份吗?"我哽咽着说,"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弟结婚,你妈把那台缝纫机给了他,说是借用,到现在还在他家放着呢!"
那台缝纫机是我们结婚时志国单位发的福利,本来说好要给我做衣服用的。可婆婆一句"你弟媳妇需要",就拿走了,至今没还。
王志国沉默了,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彻底心寒了。这些年,我忍气吞声,以为只要自己做得够好,婆婆总有一天会接纳我。可现在看来,我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一连几天,我在棉纺厂的车间里默默流泪,机器的轰鸣声盖过了我的啜泣。同组的张大姐看出了我的心事,递给我一块手帕:"桂芝,有啥事说出来,憋在心里只会把自己憋坏。"
我摇摇头,擦干眼泪,继续操作着眼前的织布机。棉纺厂的冬天特别冷,手指都冻得发麻,可心里的冰凉更甚。
正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是志国的三姑吴凤兰。她是来厂里找熟人办事的,没想到碰见了我。
"桂芝,这些天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三姑和蔼地问。她今年六十出头,在县百货公司退休,一直待我很好。
我鼓起勇气,把心里的苦水全倒了出来。从婆婆偏心小叔子一家,到处处刁难我,再到现在打算霸占我娘家的房子。
三姑听完,叹了口气:"你婆婆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老了没人管。当年她也是这么对我的,硬是把我嫁妆中的金镯子给了她小儿子娶媳妇。我那两只镯子可是我娘临终前给我的,她硬说是借用,到现在也没还。"
我惊讶地看着三姑:"那您..."
"我忍了,可不代表这事就过去了。"三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这病根子得治,不然她只会得寸进尺。"
"可志国他..."我欲言又止。
"志国这孩子太听他妈的话,从小就是这样。"三姑摇摇头,"不过你放心,这事我来帮你解决。"
我不知道三姑要怎么帮我,但有人理解我的委屈,已经让我感到一丝安慰。
过了几天,是王家的大聚会,亲戚都来了。婆婆做了一桌子菜,有红烧肉、清蒸鱼、还有她拿手的木须肉。满满一大桌,其乐融融。
席间,三姑突然开口:"淑华,你前几天让志明一家住进桂芝娘家的房子,这事我听说了。"
。
三姑继续说道:"你自己的儿媳妇尚且如此,我当年的嫁妆你拿去给志明娶媳妇,是不是也该还我了?"
婆婆脸色煞白,筷子掉在了地上。"我...我那是..."
"当年你说借用,到现在二十多年了,还说是借用吗?"三姑的声音不大,但字字铿锵,"桂芝这孩子跟了志国这么多年,任劳任怨,你是怎么对她的?"
饭桌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婆婆。她的手微微发抖,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妈,这事您做得确实不对。"王志国终于站了出来,放下筷子,正色道,"桂芝娘家的事,您不该插手。再说了,您偏心太明显,我和桂芝心里也不好受。"
我惊讶地看着丈夫,没想到他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番话。。
"志国,你...你居然为了她..."婆婆的眼泪夺眶而出。
"妈,不是为了谁,是为了这个家。"志国的声音很平静,但很坚定,"我和桂芝这么多年,没有亏待您一天。可您总是偏向志明一家,这让桂芝怎么想?让我怎么做人?"
这是我第一次听志国这样说话,仿佛一夜之间,他长大了,勇敢了。
婆婆低下了头,豆大的眼泪滴在碗里:"我...我就是怕老了没人管..."
我忽然明白了婆婆的恐惧。那个动荡年代走过来的人,骨子里总有一种深深的不安全感。她对小儿子的偏爱,不过是为自己的晚年找个依靠。她怕被遗弃,怕孤独终老。
"妈,您放心,我和志国会好好孝顺您的。"我鼓起勇气说道,手里攥着那条三十年前母亲给我绣的手帕,"可您也得一碗水端平啊。"
"是啊,姐,"志国的二叔也开口了,"你这样偏心,只会把一家人的心都拆散了。"
婆婆的肩膀颤抖着,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她抹了抹眼泪,看着我和志国:"我...我错了。那房子是桂芝爹娘的,我不该插手。"
那一刻,我的心里忽然释然了。不是因为婆婆的认错,而是因为我看到了她眼中的脆弱。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人,害怕孤独,渴望被爱。
晚上回家的路上,志国握着我的手,久久没有说话。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我看到了他眼角的细纹和鬓角的白发。我们年轻时的容貌已经被岁月雕琢,但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似乎在这一晚拉近了。
"对不起,桂芝,"志国低声说,"这些年委屈你了。"
我摇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要你明白就好。"
那天之后,婆婆的态度慢慢变了。虽然她还是会本能地偏向小叔子一家,但至少会掩饰一些,不再那么明目张胆。
前几天小宝又感冒了,她居然主动熬了梨汤,还陪孩子读《十万个为什么》。看着她苍老却温柔的背影,我忽然觉得,有些心结,解开了就好。
昨天,我整理衣柜时,发现了那张泛黄的结婚照。照片上的我们,年轻得不可思议。那时候,我们有多少梦想,又有多少无奈?
那个年代的人,都在生活的重压下艰难前行。婆婆的偏心,志国的软弱,我的委屈,都是那个时代留给我们的印记。
我把照片重新放回盒子,轻轻合上。窗外,槐树的新叶已经长出来了,绿意盎然。院子里,婆婆正在给小宝讲故事,阳光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温暖而静谧。
也许,家人之间的爱,就像这春天的阳光,即使曾经被乌云遮蔽,终究会重新照耀大地。
今天晚上,我要做一桌好菜,邀请三姑来家里吃饭。没有她的勇气和智慧,我可能还在怨恨和委屈中挣扎。她用自己的方式,帮我们这个家走出了阴霾。
家,本就是用理解和包容筑成的港湾。婆婆的偏心,曾经刺痛我的心,但此刻,我只愿带着感恩,迎接每一个崭新的日子。
来源:恋过的美丽风景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