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一周前出差进修去了,大概是离开的第二天小陈突然给我来电说工作室来了一个怪人,捂得严严实实的,要挂我的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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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我,「你对我好是因为这张脸吗?」
我告诉他,「有人花钱请我来的。」
他说,「为了钱呀,也行。钱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1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才明白前台小陈说的怪人是什么样子。
穿着时髦,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
从进门开始就夹着嗓子在那里笑,难听的很。
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某个明星出街了。
我一周前出差进修去了,大概是离开的第二天小陈突然给我来电说工作室来了一个怪人,捂得严严实实的,要挂我的号。
我不在他便在那里坐一会,第二天还来。
我依旧不在,他隔天继续来。
如此往复,直到今天我上班,他挂上了我的号。
结果在心理咨询开始的这十分钟,我一直在看他笑。
他好像没停下来的迹象,于是我只好拿出笔记本按照惯例开始询问。
「姓名?」
「白浊。」
我愣了一下,抬头盯着他看。
这个名字我熟悉的很。
我曾给一个满脑子不干净东西的小孩子起名白浊。
「年龄?」
他依旧夹着难听的嗓子回答我,「32岁。」
我突然紧绷的心悄悄舒缓下来。
我差点把他误认成了那个小孩子。
他和我相差七岁,所以我总是喊他小孩子。
我很少听见有人叫白浊这个名字。
也已经好多年不曾喊出白浊这个名字了。
我问起他寻求心里疏解原因的时候。
他说喜欢上一个不知道如何爱人的女人。
他问我,「你有办法让她爱上我吗?」
我把笔放下来,无奈的摊摊手给他看。
「抱歉先生,我爱莫能助。」
他又开始笑,「没关系,我决定现在来教她爱我。」
然后他摘下墨镜,那张笑眼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的心停了一帕。
他又摘下口罩和帽子,一边用手整理被压塌的发型,一边用恢复正常的声音和我打招呼。
「陆清,我来找你了。」
他顽劣不堪的时候狂抽烟把嗓子弄坏了,成了现在所谓的烟嗓。
我记得我对他说过,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的声音。
其实我不叫陆清,只是那个时候我喊他白浊,所以他喊我陆清。
最初的时候他也不是乖乖听我这样喊他,反抗之余也不忘说情话撩拨我。
就像现在这样用那双桃花眼盯着我看,「陆林边,你知道的,我唯你独浊。」
他出去之后小陈一脸惊喜的跑进来告诉我,「林边,那个怪人还是个大帅哥呢。看来帅哥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理问题。」
她脸上的喜悦根本藏不住,暗戳戳的问我,「他明天还会不会来?」
「他没病,不用再来了。」
2
我没想到会再遇见白云端。
我和他分手以后辞职去旅游散心,最后爱上这个城市留了下来。
距离有我们共同回忆的那个城市十万八千里。
用矫情的文字来说,大概是再也不见的距离。
我第一次收到白云端妈妈要求的时候拒绝了。
她给我提高了价格,我依旧拒绝。
她想让我尽量长时间的和她的儿子接触一段时间。
而我那个时候一个是很少外出,一个是很少和同一个客人打交道。
最后她开始哭,对我说起自己的遭遇。
她和丈夫貌合神离多年在白云端高考完以后选择了离婚。
而白云端无法接受,大闹一场扬言和父母断绝关系,一个人出去自生自灭。
她擦了一擦眼泪说,「云端是个好孩子,我只是希望能尽我的力量拯救我的儿子。」
「林医生,你帮帮我,成全我一片爱子之心。」
我出现在白云端面前的时候,他叼着烟,染了一头黄色头发站在巷子里。
看起来像个不伦不类的小混混。
我努力了好久才把眼前的白云端和照片里的白云端重叠成一个人。
他注意到我看他,吐了一口烟。
烟雾朦胧了视线,我听到他喊我,「姐姐,这条路不好走,直走去下一个路口吧。」
那个时候我25岁,他18岁。
确实是可以当他姐姐的年龄了。
烟雾渐渐消散的时候,我向他走近几步,告诉他。
「白云端我是来找你的。」
他好像司空见惯的样子,哦了一声,伸出手指在那里一根一根的数。
「这个月第几个了?」
然后漫不经心的看我一眼。
「姐姐我今年排满了,明年再来找我吧。」
他扫了我一眼,「姐姐年龄大了不容易,年底来找我也行。」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我背对的地方,我听到他骂了一句脏话。
「这伙人还真是不讲诚信,居然找了这么多帮手。」
接着拔腿就跑。
我听到好多人再喊白云端的名字,然后扭头去看。
黑压压的一群人,手里拿着棍子朝着这边跑过来。
我不知道白云端什么时候折回来的,只是忽然感觉到被人大力度的拽住了胳膊,然后被迫跟着一起跑。
他边跑边骂我,「是不是年龄大了,反应就是迟钝。这样吃亏的场合为什么第一反应是傻站着而不是逃跑。」
我跑了几步就感觉吃不消,后面追赶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试图挣脱白云端的束缚。
「白云端,放开我。他们的目标是你,要跑也是你跑,我是无辜的不用跑。」
他嘴上说着,「是这么个道理。」
转头又奸笑着回头看我,「可是怎么办?刚刚没关系,现在你跟着我跑了一段路了,他们肯定把咱俩看成一伙的了。」
他说,「姐姐,你跑不了了。」
他好像经常做这种临时逃命的事,小巷子的路口琢磨的一清二楚。
左拐右拐以后,他把我拽进一个小角落里,我被他禁锢在里面,听他气喘吁吁的告诉我。
「成功把他们甩掉了。」
「姐姐,你要去哪里?我给你指路。」
「白云端我是来找你的。」
他这才想起来我出现的原因。
拉着我的手往外面走。
我累极了,不愿意再跟着他玩命的奔跑。
把手从他手里抽回。
他回头看我,「不是来找我的吗?现在我带你回家。」
到了白云端家门口的时候,我后知后觉的萌生了退意。
身子不由自主的开始往后退。
「白云端,今天算了吧,明天再说。」
3
第二天敲开白云端家门的时候,他一头凌乱,疲惫的脸上带着惊讶看我。
「你还真来了,我以为你也就说说而已。」
他转身往卧室里走,我站在客厅那里止步。
我以为他是进去换衣服,等了很久听到里面传来他咒骂的声音。
我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停止了咒骂抽空回我,「姐姐等我一下,我打完这局就出去。」
我以为是我来的太早了所以他才会一脸疲惫,现在想应该是一宿未睡的疲态。
他的一局好像有些持久,我闲得无聊的时候开始帮他收拾客厅里的东西。
我记得白云端的妈妈说他一直是一个文静乖巧,干干净净,好学上进的好孩子。
这些优点我都没看到。
如果非要强行说礼貌的话,那就是他从见我第一面开始还知道喊我姐姐。
而不是直接忽视我。
我快要收拾完的时候他终于停止游戏出来见我。
他擅长运用他这张好看的脸和那张能说会道的嘴。
凑近我笑着谢谢我。
「姐姐还挺爱干净的。」
「谢谢姐姐,让我住上干净的屋子。」
我是从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找到了白云端爱干净的证据。
他熬夜打游戏,也是洗干净以后才坐在那里的。
也就是说他现在表露出来的叛逆手段他自己也不喜欢。
4
我下了班以后在办公室坐了一会才走。
出门以后在大楼门口看到站在那里的白云端。
他应该等了好久了,眼睛一直盯着我出来的方向。
看到我的时候立刻眉开眼笑,冲着我挥挥手。
「林边,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他熟络的问我,「林边,你的车放哪里了?我去开。」
他应该在这里观察好久了,话还没问完身子已经开始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转去。
我拽住他的胳膊,「去马路上打车吧, 我没车。」
我25岁的时候没有钱,所以最后才会妥协于白云端妈妈一直加高的筹码去找他。
那个时候我告诉过白云端我以后肯定会买上车,开着车去我喜欢的地方看风景。
如今我32岁了,办公大楼也坐落在市区繁华地带。
可我还是没实现25岁时的愿望。
以后也不会再实现了。
他什么都不问,只是问我,「林边,我们要打车去哪里?」
我估错了白云端,我以为他是早早做好了准备来这个城市。
结果只是对我工作的地方熟悉。
他甚至都没有好好查一查这个城市有什么特色。
他把菜单推给我,「林边你来点,你喜欢的我也喜欢。」
吃饭的时候我随口问他,「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中国这么大,天南海北的,不一定就得是这个城市。
他像以前那样得意的炫耀。
「满世界搜心理医师,这么多年了终于看到了你的名字。」
他说,「林边你怎么可以做到狠心走这么远的?」
我艰难的嚼着嘴里的一口菜,始终咽不下去。
我明明记得分手是他提的。
他怪我总是因为工作忽略他。
限我一个小时内从隔壁城市回去见他。
他那么认真的和我谈着做不到以后的后果。
他说,「陆林边如果你没做到,就以后都别来见我了。」
5
我们吃完饭以后找了个咖啡店休息。
他一口没喝,一直在那里放着。
他看起来心情一整天都很亢奋,眼睛一直弯弯的。
他告诉我,「林边,见到你今晚就已经睡不着了,不需要再喝咖啡。」
他甚至试图劝说我少喝咖啡。
「林边少喝点,早睡早起,千万不要熬夜。」
这句话我对他说过。
我们熟起来以后我总是劝他少打会游戏,要早睡早起。
就像我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在旁边看着他抽烟的时候,他问我。
「为什么你永远都是让我少玩游戏,少抽烟。而不是命令我戒掉游戏和烟。」
我那个时候告诉他,「白云端,比起这些事来,你打架会让我更害怕。」
起码他抽烟玩游戏也是困在屋子里和我在一起。
他出去打架的时候危险指数上升,风险不可控。
我承担不起那样的风险。
而我的任务也需要和他在一起才能进行。
他灭了烟告诉我,「这烟抽着真没劲,戒了。」
然后我也在门外垃圾桶里发现他扔掉的游戏键盘。
我问他,「毕业以后做了什么工作?现在又在干什么?」
他很认真的和我说着那些我没资格参与的过去。
我记得我曾一点一点的和他分析哪个专业出来以后对口工作会好找一些。
他自己想好以后做主选择了学校。
他确实和他妈妈说的一样,优秀上进,有条不紊的按照我们规划过的未来进行。
只是他接着又告诉我。
「林边我辞职了,我想留在这里。」
他又验证了他妈妈说的,执拗又冲动,总是自己做自己的决定。
好好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了,跨越千里来这里。
6
他可怜兮兮求我收留他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离开工作室以后就急急忙忙把酒店的房退了。
他说自己初来乍到,哪里都不认识。
陌生的城市,哪怕此刻站的街道都是陌生的。
他说,「林边,我只有你了。」
他总是擅长扮可怜来求我的怜悯。
那个时候就总是用这样的招数把我从工作的地方或者家里喊过去看他。
我帮他把头发染回黑色的当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说脸上痒的难受,求我过去看看他。
我以为他过敏了,急急忙忙的从聚餐中抽身去药店买了药看他。
而他只是穿戴整齐的坐在客厅沙发上等我。
见到我开口就是,「林边,你带我去参加同事聚会吧。」
我把药放在茶几上问他这是闹什么。
他甚至还能委屈的点开我朋友圈里的最新照片指着一个小角落给我看。
「他是谁?为什么冲着你笑?」
我不记得我有找男同事合影。
所以问他,「哪里?」
他甚至放大了又放大以后我才看到一张男同事的脸。
大概是觉察到我们在拍照,所以也突然入镜配合我们拍照。
小小的一角,我完全没注意到。
我没理他的胡搅蛮缠,任由他在那里小孩子一样耍性子的胡闹。
他要我的解释,我给了。
他还是觉得委屈哭闹,我只能坐在那里看着。
我很累,靠在沙发那里揉着额头。
最后是他自己停止了哭闹过来哄我,「林边回家早点睡吧。」
还有一次是他告诉我发烧了,我急匆匆赶到以后他只是抱着我不撒手,说我今天一天都很少理他,所以想我了。
我好像对他的无理取闹式的撒娇毫无抵抗力。
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踏进我家门口第一步的时候,甚至夸张的做深呼吸。
「真好,都是林边的味道。」
7
我跨越30岁门槛的时候才开始质疑自己当时是怎样被白云端蛊惑,然后答应和他在一起的。
那时他已经接受父母离婚的事实,把顽劣的面具撕的所剩无几。
而我也在慢慢计划着抽离白云端的生活,回到我自己的世界里去。
那个时候他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书,我刚送了他一份礼物。
他问我,「林边,你对我好是因为这张脸吗?」
他脱离家庭确实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能拿出手的只有这张脸蛋。
他只能想到这方面确实情有可原。
他说,「如果喜欢,我可以是你的。」
我从没打算隐瞒他妈妈为他做的一切。
他们之间已经解开心结,我出现在他身边的原因也不应该是秘密。
我告诉他,「有人掏钱请我来的。」
他笑,因为我的直白。
「为了钱呀?也行。等我有钱了,钱也给你。」
我说过的,他擅长讲情话。
那天我大概是头脑发昏,被皮相迷了眼。
所以才会稀里糊涂的答应。
他显得很兴奋,又小心翼翼的问我。
「林边,那我是不是可以吻你了?」
我才知道他整日盯着我的唇不是因为我的口红花了,而是想疯狂的吻我。
8
吸收了一天消极情绪以后我总是喜欢晚饭后坐在阳台那里发呆。
这个习惯和白云端在一起的时候就存在。
只是那个时候经验尚浅,总是会哭。
远不如现在会排解情绪。
他从那个时候起就知道静静地陪着我,不开口问我任何事。
我洗漱好去阳台的时候,白云端已经坐在那里等我。
他和往常一样指着天空告诉我,「好亮的星星。」
然后又转过头去盯着天空看。
他的凳子紧挨着我的躺椅。
我能感觉到他喷洒过来的气息。
他依旧学不会专心看月亮,总是在赏月的时候分神看我。
良久良久的沉默过后。
他突然开口说话。
「林边,你瘦了好多。」
我闻到他身上我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他还是依旧爱干净,早早的在外面的洗手间里洗漱完。
我嘘了一声,指了指星星。
「还没完,别说话。」
我听到他再笑,拆穿我的谎言。
「林边,别骗我。我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自己。」
他甚至伸出食指轻轻落在我的眉头上。
「这里已经告诉我答案,你已经把坏情绪完全抛出去了。」
我想起来了,他以前总是问我。
「林边,你为什么总是把开心和忧愁挂在眉头上。」
他甚至学着我的样子皱着眉头告诉我,「林边难过了。」
然后又舒展眉头告诉我,「林边开心了。」
他说爱我的时候会提前用手摁在我的眉头上。
「林边,不可以不爱我。」
9
我起床以后发现白云端已经开始在厨房里做饭。
我们昨夜在阳台待到很晚才回去睡觉。
我是这么多年下来习惯使然,没想到他也会起这么早。
白云端会做饭这事还是当初为了和我一起吃晚饭自己学的。
我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加班,所以我们的对话框到了下班的时间点总是千篇一律的内容。
「白浊,我今天下班晚不去看你了,你早点睡。」
「又!好吧。」
过了一会他又不甘心的提醒我一句。
「陆清,身体更重要。」
我怕话题继续下去,所以不能和他聊太多。
只是给他发一个嗯终止他的对话欲望。
是很突然的一天,我加完班以后下楼在公司门口看到他。
提着一个保温桶安安静静的站在路灯下。
他看上去比我更委屈。
第一次看见我不是嬉皮笑脸的求抱抱。
远远的就把保温桶举起来给我看。
我问他大半夜的买了什么给我?
他不说话,我只好自己打开看。
很稀的粥。
正好我也饿了,我们便找了旁边的长椅在路灯下坐着喝。
他问我,「好喝吗?」
我点点头,饿了的时候吃什么都是香的。
他这才开始笑,得意的告诉我。
「我在网上搜了自己做的,陆清,以后你的晚饭我包了。」
他的开心也就是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来。
他刚刚委屈的样子又出现在脸上。
我去抱抱他,「云端辛苦了,我没事你不用这么辛苦的。」
他的声音里带了怜惜,问我,「你总是下班这么晚吗?」
「陆林边,我为什么还没有长大,总是让你一个人辛苦。」
我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慰他突如其来的情绪。
「白云端,你知道的我很喜欢这份工作,辛苦一些我也愿意。」
他学着我的话。
「我也很喜欢林边,辛苦一些我也愿意。」
只是没想到后来我们争吵的时候这份辛苦也被拿来做较量。
他摔了我给他买的模型,指着时间告诉我我迟到了多久。
他质问我,「陆林边,你为什么永远都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他幼稚的让我做一个不存在的选择。
「陆林边,工作和我你选择哪一个?」
我把他摔坏的模型碎片一点一点的捡起来放在桌子上。
我知道他很喜欢,托朋友找了好久。
我今日实在忙的脱不开身,下了班又去取模型才会晚到。
我那个时候只是想着要给他一个惊喜,脚步匆匆的赶场。
我以为我在努力平衡工作生活和爱情。
结果他总觉得他在受委屈。
我告诉他,「白云端,25岁的世界不能只有爱情。」
我忽视了18岁和25岁的差距。
我既要跌跌撞撞的在一个领域里努力站稳跟脚,还要去兼顾他极度匮乏的安全感。
而他处在一个不用管生活,无事可做只有恋爱可谈的年龄。
他的世界只有我,而我无法把我的世界全部给他。
10
我跑完步回来的时候,饭菜已经上桌。
白云端的厨艺肉眼可见的有长进。
他大学开学前的每个晚上都会熬粥,每次都会有进步。
我加班他就提着保温桶去楼下等我。
我不加班他就在家里等我。
我还记得他做的第一道菜是水煮白菜。
没有特别的原因,无非就是这个最简单,一学就会。
他会炒的第一道菜是西红柿炒鸡蛋。
是我教给他的,我会的也不多。
我在他家里炒的时候他简直差点把我夸上天。
然后问我能不能教教他?
如今他依旧有做西红柿炒鸡蛋的习惯,只是混在那些营养汤里显得格外普通。
我毫不吝啬对他的厨艺的赞美。
夸他这几年长进不少。
「白云端,生活还是把你历练成了独立自主,越来越优秀的人。」
我终于看到了25岁的白云端,正如他妈妈说的是一个很耀眼的孩子。
我25岁的时候经常会想25岁的白云端会是什么样的?
会不会像我一样一部分灵魂妥协于生活,一部分灵魂妥协于一个喜欢的人。
我从来都不觉得我们会长久的走下去。
那七岁的年龄差,白云端不在乎,我却清楚的明白中间隔阂着什么。
我们无法对彼此的世界共情。
他时时刻刻埋怨我不够爱他的时候,我也在埋怨他不够理解我。
这场爱情里,我们都委屈。
他依旧喜欢坦坦荡荡的释放自己的爱意。
「林边,我从未放弃找你,我一直都在为更好的见你努力。」
「我很庆幸,我在足够优秀足够年轻的时候找到你。」
明明都是25岁。
我那个时候时常感叹,我怎么这么老了,我怎么这么累。
白云端却告诉我,「林边,这正是足够年轻足够优秀的年纪。」
11
他在我旁边打了一通电话。
我能感觉出他心情很好,声音听起来很轻快。
随着他到达25岁,那沙哑的声音听起来让他更成熟更有吸引力。
我听到他喊,「陈子昂,我找到陆林边了。」
我也认识陈子昂。
白云端的不安在他大学开学的时候达到顶峰。
没完没了的给我打电话。
我不方便接,就没完没了的给我发消息。
他恐慌到把我周围的一切都看做有力的竞争对手。
而他因为年龄小,在阅历上吃了亏,自然自信不起来。
所以他急切的需要我无时不刻的回应他的每句我爱你和我想你。
这种遗失感到达顶峰的时候他就开始学着耍手段来让我把视线从忙碌的工作中转移到他身上。
他给我发了一张女孩子的背影告诉我,这个女孩子在追他。
他求我,「陆林边,你过来立立威,哪怕只是和我牵一下手也可以。」
我真的去了,当天请的假,连夜做的高铁去见他。
我到他学校门口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一直觉得我在哄他玩。
这事怪我,毕竟我好多时候告诉他忙完就联系他,却总是忙不完,晾他一个人在那边捧着手机等我的消息。
我把他学校大门那个倒地的路标说给他听,然后告诉他,「你们学校保安大叔把我拦住了,因为我看起来不像是学生。」
我甚至听到他吼叫了一声,然后不停的对着一个叫陈子昂的人说话。
我太了解他了,能猜到他大概是拉着陈子昂不让他走。
他急需有个人来分享他的喜悦。
「陈子昂,陆林边来找我了。」
「你信吗?陆林边来找我了。」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的事却要反反复复的让一个局外人给他肯定的答复。
我听到陈子昂说了一连串的,「信信信,白云端你能不能别抓我这么紧。」
他来见我的时候依旧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头发因为一路小跑过来出了汗,软趴趴的搭在额头上。
他看起来又小又奶。
而这个小奶狗把他的身份证放在我手里,嘶哑着嗓子告诉我。
「进不来没关系,我可以出去。」
12
我是当天晚上见到的陈子昂。
那个时候我已经补了一觉,正躺在床上处理一些我走的急没来得及处理的问题。
白云端翻了个身看着我,特别小声的问我,
「林边,我可以把你介绍给我朋友吗?」
他特别懂事,从不在我工作的时候打扰我。
也能耐得住性子安安静静的陪我坐一下午。
我能猜到他经常把我挂在嘴边,也懂他想炫耀的心里。
我收起手机,试图让他对自己自信一点。
「当然可以。」
他那个时候就和现在一样一通一通的电话打过去。
语言里尽是张狂之意。
「今晚我带你们见见陆林边。」
我和白云端已经尽早赶过去,那群小孩子们也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
我在那一双双的眼睛里看到了好奇。
大概是太好奇我这个人的存在了。
年龄大却还能整日活跃在白云端的嘴里。
他们客气的喊我姐姐。
我无所谓。
白云端却破防了。
那段喊我姐姐的日子是他不堪回首的最颓靡的日子。
他对我说过,「陆林边,我多希望我们的相遇能够完美一些。」
叛逆是小孩子爱做的事,成年人只爱独自消化痛苦。
他一向畏惧我那些成熟稳重,文质彬彬的男同事。
他告诉我,「陆林边,我也会长大的对不对?」
他总是试图告诉我,他也会长大,也会成为那样优秀的人。
只是需要我等一等。
我之所以能记住陈子昂还是因为他极快的领会了白云端的意思,第一个开口喊我的名字。
而且,看起来他好像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更多一些。
吃饭间总是配合白云端的话,话里话外的随着白云端捧我。
甚至他也知道白云端无故打扰我工作是一件不礼貌的事。
还能找理由替他圆回来。
我不怪白云端看不透。
我一直都懂,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
他爱我,所以才会患得患失。
13
他突然递给我一张卡,告诉我这是他工作以后所有的积蓄。
他说,「陆林边,我终于可以交到你手上了。」
那句18岁蛊惑了我的话在7年后的今天成了现实。
他说,喜欢的话,人是我的,钱也是我的。
可是他也忘了,他自己亲口说,陆林边不要再回来了。
他总是忘记他说过的话,自顾自的把那段不愉快的日子去掉,然后重新衔接。
就好像因为分开空白的这几年并不存在。
我们只是过了比较平淡的几年而已。
因为太平淡了,所以没有留下回忆。
我没要,实在想不出我可以拿这笔钱的理由。
那些年我为他花的钱纯属是我自愿。
我也许会后悔曾那样冲动的答应白云端的表白。
可我不后悔在这场爱情里我是付出金钱比较多的一方。
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明白。
他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小孩子而已。
他给与我同龄人无法给予的真诚的爱。
我给于他同龄人无法给予的金钱。
我们的年龄注定我们的爱是这样的。
我一开始就接受,也不后悔。
他没有和以前那样闹,很平静的接受了我的拒绝。
我给什么拒绝理由他也同意。
他也知道那场分手是他的错。
所以他说,「林边,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14
我其实会刻意不去想分手那天的事。
我在那一天里经历了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两件事。
一件是白云端卡着时间和我提分手。
一件是我血淋淋的浑身是伤仍旧不愿意告诉白云端我回不去的原因。
他突发奇想从大学里跑回来打算给我一个惊喜。
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已经在隔壁市。
我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突然冷却下来的热情。
我从未体会过如此冰冷的语气。
他问我,「陆林边,你不是说你今天休息吗?」
他都没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直接把选择抛给我。
「陆林边,如果一个小时内没出现在我面前,那你就不要回来了。」
白云端挂断以后不再接我的电话。
我旁边的学长笑着调侃,「陆林边,你这小男朋友脾气不小。」
他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此刻赶去高铁也来不及。
所以我决定找学长借车回去。
「云端还小,我回去哄哄就好了。」
我临走前还要再提及一次来找他的目的。
「到时候云端麻烦学长多关照了。」
15
白云端的就业方向和学长目前做的工作一致。
我偶然得知他一年前搬到了隔壁城市定居生活。
所以在通讯录里翻找出他的电话,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我甚至为了求学长等白云端实习的时候能给他一个机会带一带他,决定来这个城市见他。
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计划,实施行动却是一时冲动。
我那天心想反正也是休息,不如提早去拜访学长。
白云端问我今天有什么计划的时候。
我告诉他,「在家里躺着休息。」
学长知道我有一个小七岁男朋友的时候很是惊讶,说从没想过我的喜好是这样的。
我说出已经交往两年多的时候,他更是哑口无言,在那里缓了一会,最终说你魅力挺大。
我不知道这是调侃还是真心夸赞。
我只是觉得这趟没白来,学长说如果白云端认真好学,他可以带带他。
我想和时间来一场赛跑。
16
学长的车被我开的飞快。
那个时候我早早的考了驾照,一门心思挣钱买一辆好车。
现在这辆好车成为了我同时间极限赛跑的工具。
我没能在约定的时间里到达。
超速带来的后果就是转向不及撞上护栏。
我浑身是血的从车里爬出来,有人站在旁边问我。
「你没事吧?」
我只是礼貌的请他帮我打120。
我的指纹已经解不开手机,一遍一遍的输错好几次密码才终于把手机打开。
我把糊住眼睛的血擦了擦。
然后给白云端又打了一次电话,我想问问他如果我过几天再见他行不行?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遭遇了什么,却还想着告诉他一声我真的有必要拒绝现在见他。
时间刚过半点,如果我没出事的话,应该不会失约。
他大概还在气头上,还是没接。
我只好哆哆嗦嗦的强行打了几个字发给他。
「对不起,今天回不去了。」
周围围了不少人,我听到有人责怪我真是不要命,夜路也敢这样开。
我想笑笑掩饰尴尬,可是浑身都痛,我甚至都无法指出哪里更严重更痛一些。
我在救护车赶到之前昏迷了。
17
我醒过来已经是几天以后。
学长陪在我的床边。
我昏迷以后手机收到了学长的来电。
他本来是想问我是不是已经平安到达,却从护士口中得知我出了车祸。
和时间赛跑的对象换成了他。
白云端依旧没有任何来电。
我手疼的厉害,拜托学长帮我输入密码打开手机。
白云端的消息静静地躺在屏幕上。
是半夜里我昏迷中他回复我的话。
一句一句,字字诛心。
「行,那就不要回来了。」
「分手吧。」
「陆林边,我说分手吧。」
我第一次当着学长的面哭。
心痛,心寒入侵到身体里的每一部分,我不知道哪个更多一些。
我委屈到,觉得接受这样的结果也算是一种解脱。
我稍微养好身子以后就要出院,办理了辞职,远走他乡。
我和白云端切断了关系,连带着学长也拒绝了我当初的请求。
他很直白的挑明这层关系。
「陆林边,我是看你面子。你和他没关系,我更犯不着给自己找麻烦。」
我问学长,「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试试?」
他反问我,「那我能不能告诉他这都是托了你的关系?」
我拒绝了,所以学长也拒绝了我。
18
我从梦中惊醒,看到白云端坐在我的床边盯着我我的时候,就已经直觉不妙。
我从以前合租的室友那里得知我时常会在睡梦中的时候喊了白云端的名字然后放声大哭。
而那个时候我高频率的梦见那日车祸的事。
从白云端给我限定时间开始,到我手术完醒过来以后看到他决绝的分手消息结束。
我后来搬出去一个人住的时候,曾买了一个相机摆在卧室录下来我睡觉以后的样子。
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眉头越皱越紧,我的眼泪甚至会比我的啜泣声更早显露出来。
然后泪珠越来越大,我看到我的双手猛然在空气中抓到了什么,接着又无力的垂下来。
我边哭边喊白云端的名字,到后来只剩下哭。
我不曾知,我在梦里也是这么悲伤的。
我不知道白云端是从听到我哭推门进来的还是听到我喊他名字进来的。
显然我的狼狈暴露在他面前已经是既定事实。
我再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比我还要痛苦的表情。
第一次是他心疼我加班到太晚。
这一次呢?我明白是为了什么。
我裸露在睡衣外面的皮肤布满了疤痕。
他小心翼翼的抚摸上去,落下来的眼泪砸在我的疤痕上。
他大概是觉得我此刻脆弱无比,一边赶紧轻轻的擦一边向我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问我,「怎么弄得?疼坏了吧。」
他甚至变态的吻上去,问我,「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他依旧不改他的小孩子本性。
这是他惯用的套路,哄骗我亲他一下头就不痛了,学习也更有动力了。
我把胳膊从他的唇下抽回来。
「一点都不痛。」
拿着某些东西和死神做交易换回活着已经实属不易。
不妄求毫发无损了。
他的手附上我的眉头。
「陆林边,你说谎。」
19
我听到他打电话开始询问哪种去疤药好用。
大概那边问了他多久的疤痕。
所以他才会支支吾吾的回答,「我也不清楚,看起来很久了。」
他依旧还是有什么事愿意和陈子昂诉说。
他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终于对着陈子昂哭出声来。
「陈子昂,陆林边离开我吃了好多苦。」
「我怎么这么晚才找到她呢?」
「陈子昂,我太痛苦了,怎么办?」
我在卧室内听着阳台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混着说话声。
我没出声,装作没发现这件事。
18岁的白云端因为那副混混形象耿耿于怀,25岁的白云端也绝对不希望我看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20
我第二次接到了陈子昂的来电。
白云端出去面试了不在家。
第一次是我醒过来的第二天,他给我打了电话。
问我,「陆林边,你是有什么事不能赶回来吗?」
我已经从崩溃情绪里走出来,决心接受被白云端甩掉的事实。
我自然不愿意再多去谈那些不愉快的事。
我说,「没有。」
陈子昂没有再继续问,只是叮嘱我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让我注意休息。
这次他什么都不问,直接把要说的事讲出来给我听。
「陆林边,5年前云端打算向你求婚的。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来。」
「你们因为这个误会错过太多了,你怎么从来不知道问问原因呢。明明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件事,都能告诉你的。」
我在这个时候总会感觉很无力,很无奈。
我和白云端总是这样,明明都是在拼尽一切为对方付出,结果不尽人意,弄得满肚子委屈收场。
临近二十岁的时候白云端总是和我提起人生的下一阶段。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指的是毕业以后的事。
见我总也不开窍,他干脆明了的告诉我。
「陆林边,你以前总说我才十几岁。我二十岁的时候四舍五入是不是也可以说是和你同岁。」
他的语气越说越兴奋,好像已经陷进自己构想的画面里。
「陆林边,我们到时候结婚吧。」
「不能领证也没关系,先办一场婚礼。」
我总以为时间还很早,那个时候的时间也和他二十岁生日毫不相干。
他临时起意把求婚提前,我临时起意跑去隔壁市求人帮他规划未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都是好意,却闹到分手的下场。
21
白云端买了好多种去疤痕的药。
我告诉他没关系,他坚持要帮我涂。
一边涂一边落泪。
我只好想办法分散他的注意力。
「是今天面试不顺利吗?」
他大概哭的太厉害了,话都说不出口。
我能明白他如此痛哭流涕的原因。
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最爱穿裙子。
现在正值秋季,我平日里穿着长袖外套裹着。
可到了夏天,因为这身疤痕我总要舍弃我喜欢的裙子。
我在疤痕上看的开,那它当换我活下来的代价。
只是当时车祸严重,疤痕纵横,怕吓到别人。
所以只能穿外套捂起来。
他大概是傻了,一边涂一边试图和这些难缠的疤痕做交易。
「你们从林边身上离开,到我身上来好不好?」
他还记得保护那张脸,所以在滑稽的交易上继续谈条件。
「能不能放过这张脸?」
他语气很轻,喷吐的气息落在肩颈上,酥酥痒痒的。
像是说给疤痕听,也像是说给我听。
「林边最爱这张脸,这是属于她的,我也没有使用权。」
我想起来了,他说过如果喜欢这张脸,整个人都是我的。
22
学长来我这边出差,所以约我出去见见。
在这里恰巧碰到白云端。
他脸上的怒气显而易见。
25岁的他还是和18岁的时候一样,轻易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
他像是宣示主权一样坐在我的旁边问我,「林边,他是谁?」
学长到底经历的多,一眼看透局面。
开口就是,「你就是白云端?」
然后他淡淡的笑我,「陆林边,你还真是不长记性。」
「二十多岁冲动尚且理解,三十岁还冲动简直不可理喻。」
他甚至直接把盐撒在那些始终无法愈合的伤疤上。
「你受那些罪都是应该的。」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反抗勇气。
就是想把那句话说出口告诉学长我已经做不到飞蛾扑火。
「学长,我不会和他在一起。」
我二十岁的时候就明白生活里不能只有爱情。
我三十岁的时候也明白生活里可以没有爱情。
我们一次一次的为对方撞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就应该明白那是走不通的南墙。
也许有不甘,也许有遗憾,可五年能沉淀的东西太多了。
比如我对白云端的那份喜欢,从冲动恢复到理智。
我在三十岁的时候才明白,美好的事物有时候欣赏比拥有来的更珍贵。
23
回家的路程有些远,我打算和白云端走回去。
他沉默不语,安静的可怕,也知道减小步伐紧跟着我走。
我在思考着,要不要给这段不合格的感情一个清晰的结尾。
把我瞒着白云端的事告诉他。
又想着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也不错,那么多年都过去了,何必多此一举。
他开口就是道歉,为那天逼我赶回去,为那天不接我电话,为那后来的几句坚定的分手。
他说,「林边,我是太爱你了。」
你看,我也自认为我很爱他,可我总是让他没安全感。
我们做的事,永远达不到我们的预期,甚至朝着相反的方向进行。
我做不到一边痛苦一边相爱。
也做不到在他和工作之间做二选一的抉择。
他开始打感情牌试图唤起我们的回忆。
他说,「林边,你不是拯救我的时候告诉我我是一个乖孩子吗?」
他说,「林边,你答应过我的等我二十岁就可以嫁给我。」
他说,「林边,你说要给我生两个宝宝,让我做最年轻的爸爸。」
我打断他,「白云端,你说的都是过程。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我们已经分开很多年了就是结果。这个结果就决定了之前许诺的一切都无效了。」
「我们都为了拥有一个圆满的结果努力过了,闹成今天这样不是你我能改变的。」
他不信魔怔了一样的告诉我,「可以改变,林边我收回分手的话。」
他甚至双手合十,孤独又无助的看着我。
「求你了林边,让我收回那些话。」
我无意与过去的事情做过多的纠缠。
白云端来的时间有些久了,我想尽早让他回去。
就像我学长从来不考虑来这个城市一样,白云端的专业也不适合在这里发展。
我忍着痛揭开我极力掩藏的伤疤给白云端看。
我问他,「白云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开车了吗?」
「我开车往回找你的时候把这辈子的车都开够了。」
「我身上的伤疤是我超速开车的代价。」
他甚至都还没有机会看到我睡衣之下的伤疤。
一道一道,纵横交错。
「是不是很酷,我和死神交过手。」
他好像承受不住这样的真相。
大概以为在那场较量中他又是被忽视的一方吧。
总觉得哪怕和我发疯成那样,我也选择先忙完我手里的事。
他改了口,不求我收回分手的话。
他盯着我的眉头看,求我别骗他。
可他说着说着就流泪了。
24
重逢后他为我哭过好多次。
这是我第一次帮他擦眼泪。
我们之间的相处紧迫到只剩下现在这点时间和空间。
能做的事情做一件,遗憾就少一点。
我仍旧觉得他还是18岁的那个小孩子,不成熟幼稚又固执。
我觉得我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是残忍的,可我必须这样做。
我劝他,「回去吧,别来了。过去的就过去吧。那两年很快就能忘记了。」
他摇头,依旧不肯离开。
他说,「林边,我是把我自己来还给你的。」
「当初我说过的,我的人和钱都是你的。」
我故意装作轻松的笑了一声。
「哦是吗?那估计是你太大太重了,所以我才会觉得累。」
我仰头看他。
他现在高高大大的已经可以成为任何一个女人的依靠了。
「白云端,我现在决定把你还给你自己。」
去做别人的高山,去做别人的大树,去找那个让他的付出能得到正面回报的女人。
我问他身份证在不在身上,他点点头。
这个时间点已经买不到合适的飞机票,为了尽快赶他走,我只能让他受累连夜做火车。
我招手拦了车,把他强行推进车里。
我好像对他说不了来日方长。
只能祝他前路璀璨。
「白云端,好好生活。」
25
我又返回去见了学长,委屈他一个大男人在楼道里躲了好久。
他依旧坚持我和他通话请他帮忙演一场戏骗白云端时候说的话。
「陆林边,不是只有这一种选择。」
「不能生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明明再笑,可眼泪先落在衣服上。
「可怎么办?他很喜欢孩子。」
那场死神交易里我不止留下了一身的伤疤,也失去了做妈妈的资格。
能让我活下来付出这样的代价我认,只是我不愿意让白云端陪我一起为那场车祸买单。
我早就说过的,25岁的人生里不能只有爱情。
白云端不适合这里,而我不想离开这里。
所以我只能推开他。
学长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笑着告诉他。
「30岁的人生不一定非得有爱情但一定得有事业。」
我调侃他,「学长,早知道你那辆车那么贵当初打死都不开了。还完你钱我已经身无分文了。」
如果,当时没开那么快就好了。
如果,当时没开就好了。
26
我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收到白云端的祝福。
然后看过就忘,从不回复他。
我至今没有找到疗伤的良药,又清楚的明白我不会是白云端的良药。
所以就尽量远离他。
也许他哪天就会第一次忘记给我发消息,然后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彻底忘记。
我始终相信时间的力量。
慢慢的慢慢的把我从他的记忆力抽离,直到最后他听到我的名字会说一句,「陆林边是谁呀?」
至于我,当然不用担心。
25岁那年我遇见一个18岁的男孩子说的情话足够熬过这一辈子的孤单了。
「如果喜欢,我可以是你的。」
「为了钱呀,也行。钱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完——
来源:木瓜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