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全府上下,都以为九姨娘与人私奔时,她的尸体正静静藏在我的衣箱里。
全府上下,都以为九姨娘与人私奔时,她的尸体正静静藏在我的衣箱里。
可很快,管家开始搜府·····
1
夫人丢了一只玉镯,命管家搜查,我不敢开门,让其查看。
因为,我的衣箱里藏着一具尸。
“嘭嘭嘭!嘭嘭嘭!”卯时不到,屋门便被敲得山响。
“谁!”我惊得坐起身来。
“福子,开门!”门外响起的是管家徐伯的声音。
“府中进了贼人,夫人院里丢了一只名贵的玉镯,现要全府上下搜查!”徐伯说罢,手中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我却心慌得不敢开门,下床后,在屋内来回踱步,因为,我的衣箱里藏着一具尸体。
若被查出,必然是死路一条。
“福子!福子!”徐伯的声音,已是极为不耐烦了。
听着疯狂的砸门声,我只能硬着头皮前去开门。
“你在干什么?磨磨蹭蹭!”徐伯呵斥着。
“徐管家,昨个儿,夫人赏赐了奴才们酒吃,我贪嘴多喝了几杯,现在还迷糊呢。”我凑近徐伯,哈着气。
年关将近,夫人给各院的丫鬟奴才赏赐,还允我们在下人的膳厅中吃酒,我一张嘴,酒气便扑到了徐伯的脸上。
他厌恶地蹙眉,避开,转而,一抬手,示意身后的家仆进来搜查,从桌底到床底,检查得极为仔细。
“福子,九姨娘待你好啊!给了你一间屋,还有这被褥!是丝绸缎面的!”徐伯那锐利的眸光,在屋中扫过。
“徐管家,您别打趣我了,别人不知您还不知道吗?这些都是老爷命人为我准备的。”我微微抿唇,羞涩一笑。
徐伯轻笑一声,转而眸光落在了墙角的三个衣箱上:“对,前阵子老爷待你是好,可惜啊。”
徐徐伯一边说,一边朝着墙角的衣箱走去。
2
寻常丫鬟,来来回回就那么两身衣裳,根本用不上衣箱。
可我不同,老爷曾看上我,说我同九姨娘的眉眼,有些相似,且,年纪小还添了几分九姨娘没有的娇俏。
想同九姨娘要了我,做十姨娘,可九姨娘拈酸吃醋,无论如何都不肯。
老爷走后,还狠狠甩了我一记耳光。
“嘭!”徐伯将第一个衣箱打开,撇了一眼,里头都是些花花绿绿的裙褂。
这些都是老爷赏的,只是九姨娘不许我穿。
“衣裳,真不少!”徐伯说完,俯下身在衣箱里扒拉了一番,转而,走向第二个。
我心跳如鼓,身体不由自主地在发颤,第二个衣箱里,只放了瓷枕和刚来时发的粗布被。
徐伯又开始翻找,我我忙快步走上前去:“徐管家,您这是做什么?莫不是怀疑我偷了夫人的镯子?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我眸中带着惊恐。
“莫紧张,府里上上下下都是要查的,一视同仁!”徐伯的手没有停下来。将薄被丢出衣箱,想要查看最后一个。
我立马挡住了他:“徐管家,这个就莫看了。”
我死死咬着唇。
“让开!谁也不能例外!”他的声音陡然抬高,面色也变得无比阴冷。
不等我回应,一把将我推开。
“嘭!”随着衣箱被打开,我立马闭上了眼。
3
耳畔,很快传来家仆的窃窃私语:“诶呦喂!这小福子年纪不大,会的还不少。”
“这些肚兜比勾栏里的姑娘,穿的还大胆花俏。”
“可不是吗,薄如蝉翼,穿着同没穿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必睁开眼就知晓,他们此刻是用何种目光看我。
“咳咳!”徐伯轻咳了两声,他们才闭了嘴。
我则是睁开眼,勉强地扯着嘴角冲徐伯笑:“徐管家,这,这些,莫看了。”
我俯身,准备将衣箱关上,结果,徐伯却比我先一步,按住了衣箱盖。
我瞬间,连呼吸都忘却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该不该立刻拔腿朝外跑。
“徐管家!徐管家!镯子找到了!”一个家仆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徐伯的动作一顿,蹙起了灰白的眉。
“怎么可能?”他的口中,嘀咕了一句。
“真的找到了,是夫人院里的巧儿偷走的,她正准备跑呢!”家仆同徐伯细说着,让徐伯快些同他过去看看。
徐伯满脸疑惑不解,我则是红着脸,将那轻薄轻薄的肚兜儿挡住,徐伯撇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看着一行人出了院子,我才退回到屋内将门栓拴上,转而,迅速地将九姨娘的尸体从肚兜底下拖了出来。
九姨娘此刻,面色早已经惨白,身体也发僵了。
原本身材婀娜玲珑,许是有了四个月身孕,故而,显得有些沉。
老爷三个月前去了平城,查看名下银楼铺子的账本,如今啊,老爷马上就要回来了。可她,却再也没机会同老爷说了。
我伸出手,摸了摸九姨娘细腻的皮肤,真是如羊脂一般。
不过,如今要将这尸身藏在何处呢?
我朝着屋内环顾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床底下,徐伯刚刚搜过,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福姐姐,该起来伺候姨娘梳洗了!”门外传来了梅香的声音。
她是这院中粗使的丫鬟,我撇了一眼藏到床底的尸体,不紧不慢地去开门。
人都死了,还梳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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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姐姐,你还未梳洗吗?”梅香的手中,端着给九姨娘洗漱的热水。
“急什么,才卯时呢。”我打着哈欠。
“夫人说了,要让全府的人,都去看巧儿受杖刑。”梅香说完,已经朝着九姨娘的主屋门前走去。
“慢着,我去叩门!”我是九姨娘的贴身丫鬟,理应同平时一样我去叩门。
“好,福姐姐,你快些。”梅香催促着。
我回屋,迅速换了奴婢穿的藕色衣裙,简单梳好头,就假模假样地去叩门。
“姨娘!姨娘!”我喊了数声,接下来推门而入后,自是要演出惊慌失措。
九姨娘失踪之事,很快就传遍了全府,我和梅香,还有守院门的两个家仆都因疏漏,被杖打二十板子。
向来吃斋念佛的大夫人,这一次是真的动了怒。
“夫人,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夫人身侧的孙嬷嬷,突然开了口。
夫人手中拨动佛珠的动作一顿,示意孙嬷嬷说下去。
“这府里都传九姨娘和前些日子来府里唱戏的小生好了!莫不是私奔了?”
孙嬷嬷此言一出,内院里等着挨训的丫鬟家仆都面面相觑,这流言,确实在府内传了一阵了。
可谁不知,九姨娘是最受宠的,她没有理由,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和一个,才认识两个月的戏子私奔。
“竟有此事!徐管家,你立刻派人去追查,务必给老爷一个交代!”夫人蹙着眉,痛心疾首。
徐伯忙应声,退了出去。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传出去!”夫人下了封口令。
大家忙应声说是。
我们忍着屁股上皮开肉绽的疼,踉踉跄跄从夫人的院子出来。
“九姨娘,去哪儿了?”梅香望着我,冷不丁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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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姐姐,别人不知,你我还不知么,九姨娘四个月没来月事了,她有孕了,若是男孩生下来便是老爷唯一的儿子!她怎会这时候与什么戏子私奔?”梅香表情严肃,已察觉端倪。
老爷如今都过五旬了,夫人之前,给老爷生过两个儿子。
一个一出生就夭折了,另一个,精心养到了十岁。一场高热没挺过来也死了。
夫人就是二少爷死后,开始吃斋念佛的,而后院里的姨娘,一个个都是没福气的。
只有三姨娘和七姨娘,给老爷生了孩子,而且,都是小姐。
所以,九姨娘这一次,若是生下儿子,那将来,整个刘府都是她的。
“这个,我怎知晓?”我淡淡地回着。
她却不信,毕竟,九姨娘怕别人知晓她有孕要害她的孩子,故而,内院里就只有我和梅香两个丫鬟伺候。
我又是贴身照顾九姨娘的,梅香觉得我知晓的定然比她多。
她不断追问,我只能是不顾屁股上的疼痛快步挪回院子。
“我要上药。”本想借着上药的由头,将梅香挡在我的房门外。
“都是女子,怕什么?再说,我们自己都没法涂药,还是相互为对方上药吧。”说话间,梅香进了屋。
我只能将金疮药递给她,她小心地给我清理伤口上药,动作虽轻,可药粉倒在伤口上,我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弄疼你了?”她问询着。
“没事。”我准备起身。
她却继续倒药粉:“前几日,九姨娘好似说,要发卖了姐姐。”
梅香莫名的说了名的说了这么一句。
“一句玩笑话罢了。”我挣扎起身。
“要是九姨娘不见了,福姐姐就能做十姨娘了。”梅香看着我,那眼神好似要将我看穿。
“梅香,你疯了么?胡说八道什么?”我故作生气,其实,心中已经慌了。
“老爷说了,福姐姐你和九姨娘眉眼相似,又是二八年华,正是娇俏可人的时候。”梅香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着。
“滚出去!”我呵斥道。
“诶,好姐姐莫生气啊,我只是说个玩笑话罢了。”她却厚着脸皮,趴在了我的床榻上让我给她上药。
“哎,就是觉得奇怪,一个大活人,怎的就突然不见了?昨夜我明明亲眼看着姨娘进屋歇息的。”梅香嘀咕着。
她还不知,此刻,她要寻的九姨娘离她仅咫尺之间。
6
老爷是两日后回来的,索性是冬日,否则,这尸体只怕是要臭了。
这两日,夫人已经将我调遣到了后厨,毕竟,我能当上九姨娘的大丫鬟,就是因为我能做一手好菜,尤其是荤菜,可谓是一绝。
刚到后厨时,老厨娘还瞧不上我,结果,见我剁骨剔肉利落无比,都不禁赞叹。
我也实话实说:“我阿爹是屠夫,我九岁就同他一起杀猪了!:
我一边说,一边将鸡抹了脖子。
“那下个月的年菜,你也帮忙做。”
厨娘早就已经被我的厨艺所折服,当她们探讨老爷嘴刁,今年用什么肉做主菜时,我便提议用汤。
“我们那有一种用护心肉熬制的秘汤,老爷一定没喝过。”我笑着同她们说。
“护心肉?秘汤?你是盐城的?听闻,这道菜有个雅称,叫「绾君心」对吧?”这老厨娘,知晓的还真是不少。
见我点头,便问我食材真的只是用护心肉吗?
这其中,是否还有什么门道,我笑而不语,只说,护心肉熬的汤滋补。
老厨娘识趣的不再追问,其实,这汤是要用引子的。
想要留住一个男人的心,让他对你痴迷,你便剜了他心上人的心头肉,再将自己的癸水搜集好,丢入砂锅一起熬煮半日。
那男人便会无法自拔地爱上你。
7
年节至,后厨如火如荼地准备饭菜,我静默地瞧着丫鬟们端走了秘汤,眸光望月,算着时辰。
“应当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来人吧。”我喃喃自语。
结果,那些人比我想象中的来的还要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有官差气势汹汹而来。
将我们这些在后厨忙碌的厨娘和小厮,通通抓到了宴厅里,宴厅的上座,坐着的是刘老爷请来的贵客,云州知府萧大人。
“说!是谁干的!”
一碗汤被端到我们面前,那汤已被喝得见了底,汤碗中一根小指头裹着乳白的汤汁,静静地躺在瓷碗中。
厨娘小厮们有的被吓得瞪大了眼,有的则是呕吐不止。
知府大人的妻子,不幸喝完了整碗汤,她已怀胎八月,如今吓得动了胎气,已经见红了。
稳婆和大夫,都在后院前前后后地忙活着,知府大人震怒,要发落幕后之人。
“此汤是何人熬的?”萧大人沉着一张满是肃杀之气的脸质问。
“是,是,是奴婢!”我磕磕巴巴回答。
“可奴婢断断不敢在这汤中加什么手指,奴婢熬汤时所有厨娘都盯着呢,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我哭嚎着。
萧大人一言不发,随即眸色一凛,直接开口让人准备廷杖。
“大人,冤枉”我刚喊出一声冤枉,跪在最后头的一个厨娘突然喊出了声儿。
所有人的目光望向她,萧大人的眸光更是如冰刀一般,而那厨娘又立马闭了嘴。
这异常的举动,让萧大人直接拿她开刀,命人将其杖打五十大板。
可打到二十大板时,屁股上已经血肉模糊,十分骇人。
“大人,大人,奴婢,奴婢觉得,这,这,这小指头是我们府上的九姨娘的!”那厨娘疼得满头大汗,终是磕巴着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萧大人立马命人停下,转而看向刘老爷,老爷当即眉头一蹙,迅速上前察看。
只瞧了一眼,他便身体往后踉跄了一步,那小指头上有一颗红痣,厨娘曾给九姨娘送过好几次糕点,下人不能直视主子的脸,她低着头时见过数次九姨娘的手,对这颗红痣印象深刻。
老爷自然也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九姨娘在何处?”萧大人追问,那神情俨然已经猜到了什么。
“回大人,孙嬷嬷说九姨娘跟一个唱戏的小生私奔了。”我颤颤巍巍地喊出这句话。
萧大人立马命人将孙嬷嬷带上来,坐在一旁的夫人,面色已然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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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嬷嬷被带到宴厅时,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瞥见厨娘下身是血,面色瞬间凝重。
当她瞧见瓷碗中的手指头时,下意识看向夫人。
“九姨娘在何处!”不等夫人张口,萧大人已然拍响了木桌。
孙嬷嬷吓得噗咚一声跪下,还坚称九姨娘和那小生私奔了。
萧大人立马命人打这老妇三十大板,孙嬷嬷哀嚎着,才打了七棍便昏厥了。
萧大人命人用水将其泼醒,我忙挪动身子,过去轻轻摇晃她,俯身在她的耳畔低语。
“嬷嬷,夫人要舍了你和你的孙儿,谁生谁死由你抉择,别让你孙儿成为下一个巧儿。”
此言一出,假装昏厥的孙嬷嬷立刻苏醒了过来。
“九姨娘只怕已被谋害,而你却散播谣言,说她与人私奔究竟意欲何为?这手指切面齐整利落······”萧大人的话还未说完,孙嬷嬷已经颤声开口。
“大人是老奴所为!九姨娘是老奴杀的!”孙嬷嬷嘴唇发青急急认了罪。
“为何?你一个奴才,为何要杀府中姨娘?”萧大人面色森冷。
孙嬷嬷再度看向夫人,却不敢背主,但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再明了不过。
夫人嫉妒妾室得宠,将其杀害并不稀奇。
“大胆贱奴竟敢谋害主子,立刻拉下去打杀了!”夫人立马要堵死这老奴的嘴,可这却是狠狠地推了一把孙嬷嬷。
“是夫人!夫人知晓孙姨娘有孕便要杀她·…····”孙嬷嬷见状立马将一切吐露。
“一派胡言!你这贱奴谋害姨娘歹毒狠辣,刘府断断留不得你!来人啊,拉下去乱棍打死!”夫人急了,已从位置上站起,朝着孙嬷嬷走来。
那架势恨不得亲手杀了孙嬷嬷。
“大胆!本官在此,岂容你喧哗!来人将其拉下去!杖打二十大板!”萧大人一挥手,夫人便被拖了下去。
刘老爷本想求情,可见萧大人已然动怒,只能闭嘴。
高高在上的当家主母,被当众扒了裤子杖打,这般屈辱让这位主母疯了一般喊叫。
打完二十大板,便呕出了一大口血,待萧大人命大夫来时,她已气急攻心,呕血昏迷了。
萧大人这才让大夫先医治刘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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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的尸体呢?”萧大人蹙眉,盯着孙嬷嬷。
在场的宾客,则是望着面前的汤开始作呕。
“没有!大人!真的没有!!”孙嬷嬷似乎此刻才明白了萧大人的意思。
“人是夫人授意我杀的,但是尸体不见了!”孙嬷嬷的声音颤抖着。
在萧大人的威压下,仔细将那夜之事细说了一番。
九姨娘是年前,夫人赏家奴吃酒的夜里死去的,那夜孙嬷嬷得了夫人授意,拿着利刃前去九姨娘的院子。
可不等她靠近那院子,就在后院石桥前遇到了「鬼祟」的九姨娘。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萧大人不禁沉声道。
孙嬷嬷颤抖着,泪水在脸上的沟壑中流淌,她当时冲上前举刀砍向九姨娘,九姨娘下意识抬手去挡。
结果,直接斩断了她的四根手指,九姨娘惊呼一声,转身便逃,她又在其身后补了一刀。
“我,我,年岁大了,她受伤后便逃了,我没有追到。”孙嬷嬷哽咽着,说自己十分后悔。
“尸体也没寻到?”萧大人却是眉头紧蹙。
见孙嬷嬷摇头,他立马沉思。
“大人,奴婢从前是九姨娘的贴身大丫鬟,她失踪后屋内的金银首饰也全都不见了。”我跪的双膝已经发麻了。
萧大人闻言,便彻查当夜出入刘府的人,另外没有出现在下人席上吃酒的,也通通被报上了名。
挨个审问之后,发现九姨娘院中的另外一个丫鬟梅香,竟从未前去吃酒。
梅香很快就被押了上来,萧大人无一句废话,直接命人上了刑具,刑具是拔甲的铁钳。
“本官问一句,你答一句,敢胡言一个字,本官就拔你一片指甲。”萧大人面色阴冷,梅香惊得嘴唇瞬间发紫。
“为何要杀九姨娘!”萧大人凝视着梅香。
“奴婢没有。”她的唇颤抖着喊出这句话。
下一瞬,指头开始冒血,四片指甲落了地。“啊!”她发出一声惨叫。
“本官查到九姨娘失踪那夜,你曾给门房一两银子,放了个唱戏的小生入府。”萧大人眸光凌冽。
梅香下意识想摇头,但视线望向染血的铁钳,又立马哭着改口:“奴婢一时糊涂,本想着让我表哥宋玉勾引九姨娘,可没想到我表哥不见了,九姨娘也不知所踪,他们许是真的一起私奔了!”
梅香泪眼盈盈地开口,她曾试探过我,就是觉得九姨娘不可能为了他表哥,放弃荣华富贵。
可这几日她实在是遍寻无果,便也认定他们是私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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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唱戏的小生名唤宋玉,生得面如冠玉,一直想到高门大户做赘婿。
可出生实在是过于卑贱,大户人家的小姐哪里看得上他。
后来,宋玉来府上唱戏,他看到了穿金戴银风光无两的九姨娘,就动了心思。想
着若得了九姨娘欢心,今后便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所以让梅香为其引荐。
“我们姨娘怀孕了,今后必然得势,如今老爷不在,她正是孤单寂寞之时,她近日喜画丹青,我便想引荐表哥,教九姨娘画画..····”梅香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刘老爷的眼神恨不能撕了她。
“立即命人抓捕宋玉。”
萧大人撂下这句话,又下了禁令不许府内的人出去,这才又去了后院瞧他的夫人。
宋玉是在一日后的正午被抓回的,彼时,他正拿着一袋金银细银细软,在云州最大的花楼中惬意潇洒。
被抓时亦是抵死不认,直到萧大人上了刑。
有着鬼见愁之称的萧大人,在刑罚上可谓是花样百出,生生拔去宋玉的半口牙,让宋玉哀嚎着说出了一切。
“那夜我途经假山遇到了九姨娘,她受了伤,我本想扶她回院子,可她手中的包袱却掉落了····”
宋玉是见财起意,与其冒着被刘老爷发现的风险勾搭她,还不如直接拿了这些金银。
于是便出手抢夺,九姨娘受了伤,可还是死抓着包袱不放,最后,被宋玉用假山边上的石块砸了后脑勺,尸体也丢入了后院的荷花池中。
萧大人立马命人去荷花池寻尸,很快属下禀报尸体寻到了,不过已经泡得浮浮囊囊不成人样。
萧大人望着尸体,再细细检查那包袱,他眸色暗下。
“福儿是何人?”他突然开口,眸中有厉色。
我忙垂头俯身:“大人!大人!夫人生了!母女平安!”
稳婆从后院匆匆跑来,一脸喜色,萧夫人生了三天三夜,终是顺利把孩子生下了。
这一瞬,我紧紧绷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大半。
而萧大人在听到这句话后,眸中厉色渐柔,最后,深深看了我一眼,便下了令。
宋玉、梅香、大夫人、孙嬷嬷通通被下狱,三日后,宋玉被问斩,梅香需入狱五载。大夫人和孙嬷嬷则是被刺字流放黑窑地。
只是还不到黑窑地,体面端庄的大夫人就死在了半道上,听闻去世时,双足走的满是鲜血,一路被官差磋磨,是活活累死的。
老爷为全刘府体面,只给这位发妻送去一封休书,让官府随意掩埋。
而孙嬷嬷则是年岁大了,顺利到了黑窑地,不过半载也死了。
梅香是挺得最久的,不过她在狱中怀过四次孕,都被落下了,也不知是狱卒所为,还是狱中的囚犯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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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在刘老爷遣散院中姨娘后,成了他唯一的解语花,安抚他的情绪,让他对我愈发痴迷。
最后,便是要娶我做续弦,所有人都说老爷被猪油蒙了心,竟娶个丫鬟做正妻。
更有甚者开始传,那汤中的指头是我放的,我还割了九姨娘的心头肉熬汤,这才让老爷爱惨了我。
对于这些流言,我并不反驳。
新婚夜,喜烛摇曳,刘老爷挑开我的红盖头时,愣怔了许久。
“柔儿······”
九姨娘便是唤秦柔,如今我这精心打扮后巧笑倩兮的模样,必然是同九姨娘有七八九姨娘有七八分相似。
刘老爷迫不及待便要解我的衣襟,我立马伸出手推开他,露出勾人的笑容。
“老爷先喝了交杯酒。”我起身便去倒酒。
刘老爷高兴一饮而尽,拥住了我的腰。
“老爷,我有一份礼要赠予你。”我含笑转身便去拿。
当我捧着木匣走到刘老爷面前时,他只是轻撇一眼木匣子。
“福儿,老爷我什么都不缺。”他眸中带着不屑和轻视。
一双长着老年斑的手,已经抚上了我的腰。
“不,老爷缺!我这匣中正是老爷所求多年之物!”我笑望着老爷。
老爷一怔,狐疑地接过匣子,打开的一瞬间,便吓得将木匣打翻在地。
一个已经成形的胎儿,从木匣中滚出。
“这是什么!”老爷恼怒地瞪视着我。
“这自然是老爷您的儿子!”我俯身捧着那小小的尸体起身。
“您看看,他和您一样拇指缺损,刘府老太爷和老爷您,还有先前那两位少爷都是缺指。”我将这胎儿捧到刘老爷眼前。
刘老爷瞧仔细后,双目瞪圆:“这,这,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颤得厉害。
“奴婢知道,生了小姐的两位姨娘之死也并不简单,是老爷您亲自处死的吧?老爷您以为自己已不能使女子有孕,认定了两位姨娘偷人,所以悄悄害死了她们。”
我叹息一声:“两位小姐何其无辜,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庄子上吃尽苦头,七岁不到便都生了寒症而死。”
此事,还瞒得密不透风。
刘老爷唇色渐渐发青,拼命摇头:“不,不,她们不是我的孩子,我早年堕马之后,根本受损不能使女子有孕!”
刘老爷说话的声调越来越小,他应当发现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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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折了二少爷后拼命进补,想要再生一子傍身,可她已四十有五,停了癸水生子无望,故而安排了那次意外!”我直接将所知道的一切说出。
那一次,老爷随夫人的大哥前去猎场围猎。结果,夫人的大哥射鹿时,「不小心」将箭射向了老爷。
老爷坠马后,也是夫人的大哥请了名医来为其诊治。
“红口白牙一张嘴,他们说什么,老爷便信了?”我嘲讽问道。
“老爷可知,三姨娘、七姨娘死后,院中的姨娘都人心惶惶,皆言生女便要触怒老爷您,要被家法处置活活勒死。”
这些话,自然是夫人故意透露出来的,那些姨娘大多出生微寒,被如被如此一吓唬,都乖乖喝了她送的绝嗣汤。
可九姨娘她是个例外,她喝绝嗣汤时老爷来了,故而只喝了半碗,孙嬷嬷觉得无妨,没想到她还是怀上了孩子。
“九姨娘不肯提前告诉您她有孕,并非是心虚,而是她担心老爷您护不住她,想着月份大些了就能安全些,只可惜您却不信她,还亲手掐死了她。”
我的眸光变得阴冷,九姨娘的尸体我剖了,腹中并无池水,后脑和后腰的伤都极浅,不足以致命。
死因是脖子被掐断了。
“胡言乱语!”刘老爷青紫着唇,还想反驳。
我直接伸出手,将藏在喜床底下的尸体拖了出来,这些日子,我将尸体偷偷放在了刘府的冰室里保存。
“啊!”老爷惊呼一声,青紫的嘴里吐出一大口血来。
他捂着心口,躬身从床上跌下。
“您的胆子这般小,怎的杀起女人来却毫不手软?”
我指向九姨娘的脖子:“看掐痕淤青明显,凶手少了半截手指头!老爷,九姨娘就是被你活活掐死的!:”
我垂眸死死盯着刘老爷,他此刻被突然出现的尸体吓破了胆。
我便替他说:“当夜,九姨娘被孙嬷嬷和其孙子追杀,一路逃至假山后,遇到了宋玉。”
我的声音略带哽咽:“宋玉见财起意,用石块击打九姨娘之后以为她必死无疑,便将其推入荷花池中。”
说到这我的心口钝痛。
“可九姨娘被冷水一激反倒是清醒了,宋玉本就是个花架子,手无缚鸡之力,九姨娘再度逃过一劫。”我说完再次将视线望向刘老爷。
后来发生的事,刘老爷比我更加清楚。
九姨娘狼狈不堪地爬上岸,还未站稳就看到了提早归家的刘老爷,她向其呼救,刘老爷先是愕然。
可当九姨娘求刘老爷救她,救救孩子时,刘老爷面色骤变,他从惊诧错愕变成了震怒。
他掐着九姨娘的脖颈质问她,孽种是何人的。
九姨娘不肯说出奸夫,最后被活活掐死。
这一切,都是巧儿死前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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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命巧儿要亲眼看着九姨娘被杀,可巧儿跟随夫人多年,她知晓夫人向来狠辣,事后一定会杀人灭口。
所以,她立刻躲了起来,想等待时机再逃出府去。
夫人以为巧儿背主倒戈九姨娘,便借着玉镯丢失之事,想揪出巧儿和九姨娘。
抓到巧儿后,听闻九姨娘已死,便动了家法灭口。
巧儿是活活疼死的,她的下身被打烂了,丢到城外乱葬岗。
我悄悄去见她,她将夫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我,并求着我送她最后一程,如若可以,望我能揭发夫人罪行。
而她也成了案中的一环,荷花池中的女尸便是巧儿。
为了欲盖弥彰,我还伤了她的手,在她的小指头上点红痣,给她换上九姨娘的衣裳。
“老爷,九姨娘为了护着这孩子,不敢吃不敢喝不敢睡,她给孩子缝制了许多小衣裳,还给这孩子起了名字,唤刘安。”我将尸胎放在老爷的怀中。
老爷垂眸望向孩子缺损的拇指,仰头悲呼:“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转而,喷出一大口血,昏厥了过去,我将尸胎放到九姨娘怀中。
“阿姐,福儿为你报仇了!”我的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滚落。
九姨娘是我的亲阿姐。
五年前,南边瘟疫横行,爹娘皆病死,我和阿弟也染了疫病。
阿姐便卖身为奴,得了银两买药救活了我们,这些年,她一直接济我和阿弟。
她成了九姨娘后,就接我和阿弟入府团聚,让阿弟跟着护院学拳脚,而我则是养在她身边。
吃穿用度都和她一样,但后来,她发现刘老爷竟看上了我。
“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就算给刘老爷做姨娘,我也甘愿!”我的这句话惹怒了阿姐。
她狠狠甩了我一记耳光,她不许我穿刘老爷送来的衣裳,不再给我胭脂水粉,她开始收拾细软,要送我和阿弟离府。
那夜,她之所以「鬼祟」出了院子,就是要去给我和阿弟送包袱,临走前夜,我还哭着求阿姐不要送我们走。
“阿姐,你如今怀了孩子,地位自然也稳固了,为什么非要送我们走?”我哭着问阿姐。
“世间之事千变万化,夫人曾说过,怀得上不算本事,生得下叫本事。”
阿姐抚去我脸颊的泪痕:“福儿,爹娘去世时,阿姐就发誓要护佑好你和阿弟,阿姐都替你们安顿好了,乘船去冀州,阿姐在那偷偷置办了宅子,你们去了便有落脚处。”
阿姐说完,还将所有的银票都给了我,银票不显眼,方便傍身。
那夜,她叮嘱了许多,可我只顾着哭,什么都没记下,她那时便想到可能会有今日,所以才急着送我走。
她知晓,自己定然不是大夫人的对手。
我跪在阿姐身侧,放声大哭。
14
次日,我惊呼着冲出屋去,交杯酒里我下了旺气血的猛药,又狠狠地戳了刘老爷的心窝子。
他吐血昏厥后我并未请大夫,他熬了一夜才断气。
下人们偷偷议论,说我是个毒妇,不但会熬制勾人心的秘汤,八字还克夫。
其实,那秘汤就是母猪的护心肉所制。
我故意买了一头与阿姐体重相同的生猪,肢解熬汤让人对那锅汤生疑。以为真是烹尸的大案。
发丧时,萧大人也来了,他阴鸷的目光凝视着我。
而我扶灵大哭,悲痛欲绝,待棺木被入土为安,宾客散去后他才走向我。
他什么都未说,而是递给我一封信。
“这是那日,从宋玉拿走的包袱之中搜出的。”他的眸色很是复杂。
我接过信,看到信上「福儿亲启」,心中猛然一颤,这是我阿姐的字迹。
我双手发僵,许久才打开信。一字一句,细细看完眼前便是一片模糊。
吾妹小福:
见字如面,展信欢颜。阿姊若过不了此劫,望福儿照顾好幼弟。银两细软足够你与阿弟过好后半生。你擅烹煮,开个酒楼小铺再好不过。
幼弟是男子,这数年心性沉稳许多。阿姊唯忧心于你,行事率直,亦不会照顾自己,到冀州后,切记入夜前便要备好烛火,否则,夜盲之症发了,如何是好?
女儿家本就体寒,开春了也莫要贪凉。糖葫芦少食些,否则你的牙又要疼。若是疼起,用湿帕子敷着。还有.····
这后头的字迹,被水晕开了,我晓得,那许是阿姐的眼泪。
你还未离开,阿姊便夜夜梦见你,梦见与年幼的你,阿弟还有爹娘,在家中院里一边分着月饼,一边赏月。
圆月高悬,星光闪闪,你躺在我的怀里,院中荔枝熟了,沉甸甸的坠满枝丫,微风拂面,你将我抱的好紧。
我的阿妹小福,愿你此后平安幸福,如若不再得我消息,我定是去与爹娘团聚了。但你莫怕,只要你想我,我便会化作风,化作雨,日夜兼程来到你的身旁。临颖依依,不尽欲白。
15
我泪水决堤,跌跪在地,终是嚎啕出声。
“本官当年亦是出生极低,也是由亲阿姊一手带大,故而,你阿姊的信最后救了你们一命!”
萧大人已经查清一切,他知女尸并非九姨娘,也查到当日为他端汤的小厮叫秦风,是我的阿弟。
那碗带有手指的汤,为何会恰好端到萧大人桌上,一切都并非巧合。
“孙嬷嬷的孙子,已被人发现死在了运河之中。仵作查明已死数日,他双手被斩,后背亦是被砍了一刀,你·…····”
萧大人的话还未说完,一个清瘦的身影从一侧门廊冲出,萧大人迅速抽出腰间长剑,对方却是直接跪下。
“一切皆我所为,大人要抓,抓我便是!”
阿弟仰起头望向萧大人:“我不悔杀他!那禽兽调戏强占府中丫鬟,那些丫鬟才多大,就被糟践死了!我阿姐与他无冤无仇,他亦下那般狠手······”
阿弟绝望呜咽:“我阿姐有孕了,一尸两命啊!”
他的肩膀剧烈的颤抖着,我上前紧紧拥住他:“风儿别说了!别说了!一切都是我做的,与你无关!”
我给萧大人磕头,让他抓我。
他垂着眼眸,凝视着我们:“本官今日来只是送葬,但你们二人好自为之!”
萧大人拂袖欲走。
“大人,那日我们并非有意害您的夫人受惊。”阿弟一怔,开了口。
“本官知道,我才是你们选中的棋子,那碗汤你是端给我的,我爱妻如命先喂下,一切都是天意,好在孩子无事。”他说罢抬脚便走。
我和阿弟面面相觑,忙冲着萧大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16
丧事办好后,我便卖了刘府所有家业,捧着阿姐的骨灰盒到了冀州。
阿姐给我们置办的小院里也种了荔枝树,我和阿弟每年中秋都在这院中赏月。
阿弟很争气,跟着几个镖师走镖,后来又开了武馆。
而我则如阿姐所愿,开了一家酒楼。
刘家的那些钱财,我用于开善堂,经常赠药施粥给贫苦百姓。
我们淋过雨,便愿倾其所有,为那些可怜人撑伞。
“二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糕饼不好吃?”阿弟紧张的望向我。
我摇头泪水凶猛,那夜我从下人房往回跑,听到假山后有异响,还张望了一眼。
可我有夜盲之症,我不知道阿姐就在那,若是那时候我能看清,阿姐是不是就不会死?
“二姐,你别哭啊,到底怎么了!”阿弟急了。
“我好疼!真的好疼!”我呜咽出声。
阿弟立马就要带着我去看大夫,我抹去脸上的泪水。
“风儿,我是牙疼,我忘了阿姐说过,让我少吃糖葫芦!”我强扯起唇角挤出一个笑。
“二姐你还有我!”
阿弟说罢,一阵风拂面而来,我知晓是阿姐在拥抱我们·…···
来源:九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