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冬日菜园褪去了夏秋的热闹,菜叶凋零处,裸露的土地像一张等待书写的宣纸。虽非播种时节,我却不愿让双手闲下来,握着锄头走向那块空地时,泥土在冬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仿佛在等待一场与农具的对话。
冬日菜园褪去了夏秋的热闹,菜叶凋零处,裸露的土地像一张等待书写的宣纸。虽非播种时节,我却不愿让双手闲下来,握着锄头走向那块空地时,泥土在冬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仿佛在等待一场与农具的对话。
农民的传统里,秋收后的翻地是对土地的郑重礼遇。锄头落下,土块碎裂的声响里藏着双重深意:一来让板结的土壤在寒风与阳光中舒展筋骨,那些被翻起的土坷垃会在昼夜温差中逐渐酥软,如同一曲慢调的土壤熟化乐章,为春日播种埋下疏松透气的伏笔;二来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实则是与地下越冬害虫的一场无声博弈 —— 那些藏在土层深处的虫卵或幼虫,被翻至地表后,要么在凛冽寒风中化作冰晶,要么成为越冬鸟类的盘中餐,传统农耕的智慧,往往就藏在这一锄一翻的细节里。
然而说起治虫,前些日子与周长和先生的一番交谈,却如同一束光,照亮了我对菜园生态的认知盲区。这位曾任美国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植物抗病分子生物学教授的学者,对 “害虫” 二字有着颠覆性的解读:“在我的理念里,没有害虫,只有虫害。每一种昆虫都是自然系统的齿轮,我们只看到它们啃食蔬菜,却未曾追问它们为何而来,又为何只在特定条件下爆发?” 他的话像一枚石子投入心湖,让我不禁反思人类面对昆虫时的傲慢 —— 早在 4.8 亿年前的奥陶纪,昆虫就已在陆地繁衍生息,而人类的祖先不过是 200 多万年前才踏上非洲草原的 “后来者”。当我们用成千上万种农药试图征服这些 “土地原住民” 时,换来的却是害虫越杀越多的困局:农药污染了土地,摧毁了土壤微生态,却始终无法动摇昆虫在演化长河中的生存根基。
站在翻耕过半的菜地里,新翻的泥土散发着潮湿的气息,我忽然读懂了周先生所说的 “分享哲学”—— 在人类发现蔬菜之前,昆虫早已是这片土地的食客,我们妄图独占菜园的想法,本就违背了自然的共生法则。就像此刻手中的锄头,与其寄望它彻底消灭虫害,不如承认它更大的价值在于熟化土壤、滋养土地。当我们学会与昆虫共存,不再以 “征服者” 的姿态对待菜园,或许才能真正窥见生态平衡的奥秘:那些看似恼人的虫子,或许正是维持生物链完整的关键角色,而人类需要做的,不过是在尊重自然规律的前提下,寻找与万物共处的智慧。
暮色渐浓时,整块土地已翻耕完毕,新土如波浪般起伏。蹲下身来,指尖触到一块藏在土中的虫茧,轻轻将它埋回更深的土层。或许明年春天,这里会钻出一只美丽的蝴蝶,又或许是一只平凡的甲虫,但无论是什么,都将是这片菜园生态的一部分。冬风掠过耳畔,我忽然明白:农耕的意义从来不止于收获,更在于在翻土、播种、治虫的过程中,学会敬畏自然,读懂共生的真谛。当我们不再执着于 “消灭”,而是开始 “分享”,土地回馈给我们的,终将是更丰厚的礼物。
来源:狮子滩文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