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檀香在博古架上袅袅升起时,我正用放大镜比对那方寿山石印章的真伪。藏家递来的合同显示,这批八十七平尺的山水册页要价每平尺两万八,落款处"沈鹤卿"三个字还是我当年亲手教他设计的防伪花押。
《丹青债》
檀香在博古架上袅袅升起时,我正用放大镜比对那方寿山石印章的真伪。藏家递来的合同显示,这批八十七平尺的山水册页要价每平尺两万八,落款处"沈鹤卿"三个字还是我当年亲手教他设计的防伪花押。
李会明冰雪山水
"周老,听说您二十年前代理过沈先生?"年轻人摩挲着蜜蜡手串,"现在沈家咬死每平尺不低于三万。"
茶汤在钧瓷盏里泛起涟漪,我望着浮沉的普洱碎末,突然想起2005年那个梅雨天。彼时沈鹤卿蜷在美院宿舍的藤椅上,宣纸堆里探出的脚踝沾着洗不掉的石青颜料。我带来的台湾藏家正用放大镜贴着他三十年前的《漓江烟雨图》,摇头说构图太满。
"每平尺一千五,打包您近十年所有作品。"我按住老人颤抖的手,"但得用新式计量法——云雾留白部分按实景折算。"他腕间的檀木佛珠硌得我掌心发疼,墙上的电子钟在潮湿空气里跳成一道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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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交那日恰逢沈鹤卿七十八岁寿辰。西泠印社的拍卖槌敲下时,大屏幕显示总成交额1200万,平均每平尺恰好一万。我特意订了绍兴黄酒,却在宴会厅门口被他的长孙拦下。"爷爷说佣金的事..."少年递来牛皮纸袋,里面二十五捆现金压着张《敬老慰问金确认书》,"您知道的,老人家最重情分。"
后来我在沈家老宅见过那方断成两截的鸡血石印章。沈鹤卿握着放大镜在修补《万里江山图》的虫洞,忽然抬头说:"砚秋啊,我最近总梦见吴昌硕先生。他说画债要用画来还,你说这是不是禅机?"窗外的玉兰花落在他衣襟上,像极了那幅《雪夜访友图》里的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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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收到牛皮纸袋是今年惊蛰。沈家长子带着檀木匣出现时,我正在修补一幅破旧的《钟馗图》。"父亲说要闭关修画。"他推过支票的手戴着乾隆年间的翡翠扳指,"这二十五万是笔墨润格。"案头的歙砚突然裂开细纹,将确认书上"自愿放弃原始协议"的字迹洇成团团墨迹。
我至今记得老宅阁楼里的松烟墨香。沈鹤卿闭关前托人送来个紫檀画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百余张未落款的宣纸,每张边缘都印着"白契"水印。那些晕染的墨色里藏着我们当年在合同边角的蝇头小楷——"题跋字数折算0.2平尺"、"钤印位置影响5%溢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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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我在美术馆布展,将那些空白契约铺成螺旋状装置。射灯下,金箔在纸面拼出北宋《千里江山图》的等高线,全息投影正循环播放沈鹤卿最后一次公开作画的影像。镜头拉近时,可见他反复在空白处题写"云山有道"四字,笔锋却在最后一个捺脚诡异地悬停。
"周老师,这作品叫什么?"策展人指着装置中心悬浮的磁悬浮砚台。
我望向展墙上那幅沈鹤卿1998年赠我的《听松图》,裱绫上"丹青不老"的"不"字被虫蛀出镂空。"叫《白契千尺》。"我摩挲着口袋里那枚断裂的鸡血石印章,裂纹正好将"沈"字剖成两半,"毕竟在山水画里,留白才是最贵的计量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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