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现在仍然清楚地记得,进入高中学习的第一篇课文就是现代作家朱自清先生的散文名篇《荷塘月色》。按照教学要求,每位同学都要背诵这篇课文的四、五、六段。
第一次知道”通感”这种鲜为人知的修辞手法,还是在高中语文的课堂上。
现在仍然清楚地记得,进入高中学习的第一篇课文就是现代作家朱自清先生的散文名篇《荷塘月色》。按照教学要求,每位同学都要背诵这篇课文的四、五、六段。
至今我还能大差不差地把第四段背出个大概来,但是五、六两段就几乎全还给我的语文老师了。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⑸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风致了。
括号里的这句“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当时语文教材的编者,大概怕青春期的高中生看了难免会想入非非,干脆就不打招呼,自作主张把它给删掉了。当然,这些,我也是多年之后才知道的。
我现在想对那些语文教材的编者,说句“你们辛苦了!”。
我想,这些编者们大概非常熟悉鲁迅先生的那段名言: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才会出此下策。
就在第四段,当讲到“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这句时,语文老师讲,朱自清先生的这句话使用了“通感”这种独特的修辞手法。
至今,我还在我的语文书上能够找到当时做的相关笔记,就记在这页书上的天头上。
通感,利用人们感觉器官各自不同的功能,把抽象的变成具体的,把无形的变成有形的,并以此来描摹客观事物的形状,表现主观心理的感受。
估计,语文老师的这个对“通感”所作的定义,出自老师人手一册的教学参考书吧!不过,从此我便记住了“通感”这种独特的修辞手法。
而且,似乎此后再也没有看到它在语文课本里再次出现。
等到我再次看到,这种鲜为人知的修辞手法,已经是参加工作多年的时候了。
那一年,我从新华书店买来一本钱钟书先生的《七缀集》。那时我正极力搜求钱先生的著作,看到这本《七缀集》,自然要收入囊中。
回家捧读一番,发现里面收录有一篇钱先生写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文章,名字就叫《通感》。
我估计“通感”这种修辞手法的著作所有权大概就在钱先生这里吧。
这篇《通感》一如既往地延续了钱先生旁征博引,信手拈来的本领,开篇提出一个观点:“中国诗文有一种描写手法,古代批评家和修辞学家似乎都没有理解或认识。”
在此基础上,钱先生铺天盖地地、一口气举出来宋祁的“红杏枝头春意闹”,苏轼的“小星闹若沸”,晏几道“风吹梅蕊闹,雨细杏花香”,陈与义“三更萤火闹,万里天河横”……的例子,顺势概括点出,上述这些例子,如果用心理学或语言学的术语来说,就是“通感”(synaesthesia)或“感觉挪移”。
钱先生还详细分析了,各种通感现象里,最早引起注意的也许是视觉和触觉向听觉的挪移。并举出《礼记·乐记》里的一段把听觉和视觉通连的文字加以说明:故歌者,上如抗,下如坠,止如槁木,倨中矩,句中钩,累累乎端如贯珠。
当然,以钱先生的学问,岂能满足于在中文世界里徜徉,这篇文章的后半段,钱先生以一句单刀直入的“通感很早在西洋文里出现”,作为承上启下的过渡句,从古希腊荷马那句使一切翻译者搔首搁笔的诗句说起:“像知了坐在森林中一棵树上,倾泻下百合花也似的声音。”(Like unto cicalas that in a forest sit upon a tree and pour forth their lily-like voice).
一直说到英国诗人布莱克曾把“眼瞎的手”(blind hand)来形容木钝的触觉,称“这和‘耳聋’的鼻子真是天生巧对了”。
不记得,在哪里看过,(一直以为是在这篇文章里看到的,刚才又仔细把这篇《通感》看过一遍,发现记忆有误),钱先生曾经举重若轻地用咱们中国人最熟悉的一位佛教里菩萨的名字,来轻而易举地诠释什么叫作“通感”。
这位神仙便是观音菩萨。
钱先生的大意是,按理说,观音菩萨的名字翻译成中文应该是“听音菩萨”或“闻音菩萨”才对,但却被巧妙地翻译成“观音菩萨”,用视觉来修饰形容听觉,实在是妙不可言。
来源:文一史二一点号